第30章 機會 “單就這一點,你我便無緣

在場之人不少, 除了當事者兩人,顧休承、姜承志都在,不遠處還有不少小厮、護衛。皇甫述顯然并不介意在衆人面前表露心意, 所有人的目光, 都投向初念, 想知道她如何處理這突如其來的提親。

前兩次見到皇甫述的情況, 都是突兀的,毫無預兆的, 沒有任何時間給初念做準備,以至于她不自覺地選擇了逃避、退讓。

初念事後回想, 總覺得有些惱怒, 分明是他對不起自己, 她憑什麽要做逃避的那個人?

但細細一想,她在倉促間所做出的第一選擇, 其實并非全無道理。

做錯事的是前世的那個皇甫述, 而眼前這人,他與自己并無瓜葛。為了避免殷家再次遭遇前世的悲劇,遇到合适的時機, 她會果決地處理掉對他們不利的因素, 比如白石崖的那座礦場。

但面對年輕時的皇甫述本人,她卻沒有什麽報複的念頭, 更沒有跟他糾纏的心思。

說到底,前世兩個家族的矛盾,本就是無可避免的,遲早都要走到那一步。

而她和皇甫述之間的恩怨,唯一的便是因由便是自己眼光不好,所遇非良人。

或許死在對方箭下的那一刻, 她就已經想通了,看透了。

如有來生,但願再不複相見。

只是沒想到,如今果然重來一次,雖時間場景略有不同,皇甫述還是說出了類似的告白。

前世那日,她被劉武進安排為京中貴客獻酒,表兄姜承志設法營救,卻被衙役當場抓獲,正是身為貴客的皇甫述親自出面,才讓兄妹兩個得以平安脫身。

患難之交總是不同,皇甫述自那日之後,總是借着各種理由與她偶遇,就差把追求兩個字寫在臉上。

而當時的初念,或是因為對他心存感激,又或者只因年少輕狂,竟不覺有何不妥,對這等熱烈到近乎逾矩的行徑非但不覺得反感,甚至有些怦然心動。

然而,就在她猶豫着是否答應對方之時,皇甫述一夜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她的生命中從未出現過這個人。

後來,初念被殷家人接回京城,與他重逢,兩人才再續前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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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述當時給她的說辭是:京中出了要緊事,他這才不得已匆忙離開。

直到十年後兩人兵戎相見,初念才從他口中得知真正的真相:若非她殷氏女的身份,兩人的緣分,早就在山梅縣劃下句點。

當她重回豆蔻年華,再次與他相遇,對方再做出類似的言辭舉動,初念已經無動于衷。

皇甫述這個人的性子,初念還是有些了解的,說得太過迂回他聽不懂,她看向對方的雙眼,十分直白地回道:“我認為不可。”

不知是誰沒忍住,發出“撲哧”一聲笑來。

初念朝那方向淡淡看過去,便見顧休承伸手掩住了口,眼中仍殘存着些幸災樂禍的笑意。

可不,皇甫述說得那般深情悅耳的一長串話,句末小心翼翼地問了句“你意下如何”,卻換來句冷冰冰的“我認為不可”,總歸是有些好笑的嘛。

皇甫述早料到自己不會那麽簡單就被接受,被拒絕也并不意外,到底碰了一鼻子灰,有些不自在,聽到顧休承不加掩飾的嘲笑,也有些惱怒了。

他忍不住走近初念,低聲哄道:“初念,你再給我個機會。”

他走近了兩步,初念便默默後退兩步,保持着應有的距離。她對皇甫述的目光不躲不避,甚至始終正視着對方,眼神沒什麽溫度,說出的話,也極致冰涼。

“承蒙厚愛,不過公子無論相貌、性情,人品、家世,于我而言都不合适,退一步講,即便這些都合适,但我并不心悅公子,單就這一點,你我便無緣。”

“初念……”皇甫述的眼神有些受傷。

不待他繼續開口,初念便打斷了他:“請皇甫公子自重,喊我姜大夫即可。”

皇甫述被堵得啞口無言,到底是理虧的那一個,再這麽糾纏下去也不好看,他只好自找臺階下,尴尬卻不失大方地一笑:“說起來,此事的确倉促了些,是本公子太心急了些。姜大夫,我的心意已經帶到,咱們,來日方長。”

初念自認為說得夠清楚了,便再不看他一眼,也沒打算繼續接話。

如此外顯的拒絕,饒是再多的心理準備,也難免倍感挫敗。

皇甫述便無意繼續逗留,主動開口道:“時辰不早,那我就先告辭了。姜大夫、顧世子,再會。”

顧休承不便起身,便讓季輕去送客。

直至他們的身影消失在院門之外,室內依舊是一片靜默。

氣氛有些尴尬,顧休承讓閑雜人等都退下,這才對着姜承志略一點頭,道:“姜公子也來了。”

煩人的家夥離開了,初念的語氣也恢複了正常的溫度,順便解釋道:“我舅父想知道你現在好得怎麽樣了,便讓表兄來替他看看。”

顧休承便也像是立刻便忘了剛才那回事似的,微微一笑:“謝謝姜大夫關心,他現在怎麽樣了?傷勢好些了嗎?”

初念過來正要說這個,便道:“聽說他後日便要拆夾板了,我想回去看看他,順便在周村住兩日,來給世子告個假。”

拔毒療程才剛剛結束,接下來的治療倒并不急于這一兩日的功夫,原本初念也跟顧休承說過,先調理幾日再繼續。

他如今的身子狀态好了不是一點點,無需她日日在側查看,初念暫時離開也很放心。

顧休承聞言,直覺便是不大樂意,再瞥見她身旁姜承志那臉上藏都藏不住的喜色,莫名的就有些介意。面上卻是不動聲色地,淡然道:“那我這幾日的湯藥……”

“每日的湯藥和膳食,我會安排好,讓茜雪每日準備即可。世子腿部的按摩,季輕已經上手了,就交給他來。”

來山梅縣之前,為了保護長久缺乏鍛煉的雙腿肌肉不萎縮,顧休承從一本古籍上學了一套按揉手法,每天都要人為他按揉半個時辰,風雨不斷。

這套手法雖然在一定程度上預防了世子的肌肉萎縮,但卻并不十分對症,初念接手他的病情後,便根據他的個人情況,稍稍改動了一些穴位和指法,并根據他身體情況不時進行調整,效果自然比從前好上太多。

當初,為了防止自己臨時有什麽事情耽擱了,初念便也将這套手法教給了季輕,正好,馬上就派上了用場。

初念又說了些注意事項,該交待的都交待了一遍。

說是告假,其實也就是來通知一聲,她并沒有預想到被拒絕的可能。

初念将所有瑣碎都事無巨細安排得妥妥當當,顧休承挑不出一絲錯來,也只能故作大方地答應了。

“這次回去多帶些人,別像上次……”

顧休承才起了個頭,便被初念的眼神給瞪回去,咽下了接下來的話。

初念跟旁的人都交代過一遍,卻忘了顧休承還沒提醒,好在兩人之間還有些默契,顧休承立刻就明白了,不要提劫匪那事兒,因為姜承志并不知情。

顧休承嘴角微勾,沒再提那茬兒,只道:“總之多帶些人去,他們自備幹糧,不必你們招呼。”

這年頭世道亂,雖然沒多遠的路程,有人保護自然是極好的。姜承志立刻道:“世子說笑了,幾位護衛大哥一路保護我們,總得讓人吃飽。”

當天,兄妹兩人回村,便帶着浩浩蕩蕩的十多個人,個個披堅執銳,勢不可擋,真是比縣太爺出街還風光。

初念倒沒覺得什麽,姜承志坐在馬車裏,怎麽都覺得不自在,不由悄悄給她咬耳朵:“這京城的大戶人家就是不一樣,随随便便派這麽多人護送咱們回家,你說他們家得養多少人才夠用?”

初念這段時間也猜出了真相,黑甲軍跟季輕這會兒多半還沒什麽關系,估計都是顧休承名下的兵,便半真半假地回道:“顧世子手底下,估計也就萬把來人吧。”

姜承志:???!!!

回到周村,姜道飛如何驚喜不提,當天周家又給拾掇出一間屋子給初念臨時住下。次日一早,秦氏蒸了兩屜饅頭,又灌了兩大羊皮袋茶水,讓兄妹兩個送到山上給幫工的人充當早飯,幫他們重蓋房子的村民們這會兒已經忙了小半日了。

見他們出門,在村外紮營的那十多個護衛也要跟上。初念跟他們好說歹說,才同意讓兩個人跟着,其餘人等自便。

周村和石壁山是他們的地盤,有生人進出一眼就能認出來,倒也不必過分擔憂。

一行四人爬了半日的山路,姜承志和初念遙遙領先,倒是那兩位護衛大哥,架勢看着唬人,在山道上行走竟比不上兩個半大的孩子來的快,姜承志本就有心跟他們比一比,見狀不由得意大笑,露出獨屬于這個年紀才有的少年銳氣來。

等到了地方,将捂在籃子裏猶還冒着熱氣的饅頭和茶水全部分發下去,初念才抽出空來,看了看施工現場。

可以看得出,新建的地基比原先擴大了不少,原本山中只有東西兩個院子,東苑供姜家人自住,西苑供病患和家屬落腳,以及平日裏炮制、儲存用的藥庫。如今卻拓展了兩個院落出來,其中一個院落背靠石壁山的山崖,可以俯瞰山下蝴蝶谷的全部美景,視野非常好。

“這個地方是我爹專程給你選的,他說就算沒有這次的大火,他也想找個時間擴建一下。”

姜承志一邊說着,一邊站在尚未竣工的毛坯磚房中,撐着窗沿往下看。

窗外崇山峻嶺,雲霧萦繞在山間,如真似幻,好似一張絕美的潑墨山水畫。再往遠處看,那蝴蝶谷碧波蕩漾,如同一塊翡翠玉石,鑲嵌在群山之間。白沙淺灘上,一尾扁舟停泊在岸邊,那是偶爾進山的捕魚人留下的小船。

姜承志望見那小船,少年人的玩興便升起來,忽而提議道:“等會兒我們去蝴蝶谷釣魚吧!”

左右閑着沒事,初念便點了點頭,待出來時看村民們早餐都吃好了,便打了個招呼,收了碗筷帶走,跟表兄一道往蝴蝶谷的水潭走去。

兩人才放好了魚線,便聽得背後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姜大夫,這麽巧,竟在這裏遇見了。”

初念腳下一頓,轉身去看,來者不是皇甫述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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