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感受 “酸楚、委屈、難受,不甘
蘭溪苑距離初念的醫館很近, 信步走上一刻鐘的功夫,也就到了。
路上,世子一直苦思冥想, 究竟要怎麽做, 才能騙得一位醫術高明的大夫, 讓她相信自己真的病了?
想來想去, 也只有是真病才行。
若是從前,病弱對他而言是家常便飯。但最近半年他調理得當, 康複得很好,已經很少犯病了。
世子咬了咬牙, 對甲七道:“你去備幾桶涼水來。”
甲七卻不動, 反問他:“世子打算做什麽?”
世子要做什麽, 就差寫在臉上了,甲七能不知道嗎?但他不能讓他這樣做。
世子惱了, 說:“你不去, 就喊季輕過來。”
甲七便道:“季哥更不會同意的。”
世子怒道:“那我自己去,總可以吧?”
甲七幽幽地看着他:“主子,不論你為什麽這樣做, 但屬下認為, 如果讓殷娘子知道你竟然傷害自己的身體,她可能不會原諒你。”
世子愣了一下, 腳步停了下來,甲七說的沒錯。
初念作為一名大夫,對病人的身體健康十分看重。
治療危重病患,本身就是一件辛苦且勞累的事情,加上她本身是一名非常年輕的女性大夫,遇到的麻煩遠比德高望重的男性大夫要多的多。
有的病人身嬌體貴, 怕苦怕痛,苦藥不肯吃,想方設法倒掉,非得不錯眼地盯着才能咽下去,針灸時身子擰得像條麻花,穴位找都找不到,即便找到了,也不能随意下手硬紮。
也不乏有人看不起她的年齡與性別,即便家屬苦口婆心,不信就是不信,哪怕最終勉強信了她,治療的每一個步驟都要質疑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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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念每每遇到這種事情,都很無語。
面對那些挑剔的病患,初念自然有應對之道,但心情還是會被影響。遇到有病患不肯乖乖配合的,當天的臉色都會很黑,回來見到顧休承,便忍不住誇贊他:“世子,你是我見過的最配合的病人,再苦再難喝的藥,只要我讓你喝,就眼也不眨的全喝掉。再痛的針灸你都能忍,再燙的藥浴你都能撐下去,你就是最棒的!”
誇的世子飄飄然。
世子一直知道,她是個很負責的大夫,無論遭到什麽樣的惡劣待遇,既然決定接診病人,沒做到自己的極致,都不會放棄。
一個病人,把生命交到這樣一個大夫手裏,是可以安心的。
而這樣的病人,一旦康複,便對自己的健康産生了一份職責,覺得不應該被破壞。
畢竟是一個兢兢業業的豆蔻大夫用那麽多的心血拯救回來的。
世子覺得,甲七說的對。他不能,用傷害自己身體健康的方式,來騙一個費盡心力治療他的人。
可是,話說都已經說了。現在要怎麽圓?
甲七記得世子發病時,臉色白得跟紙一般,冷汗涔涔,便提議道:“要不主子,您往臉上擦點粉?撒一些水?”
世子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這是要做什麽,在他臉上和面團嗎?
主從兩個還沒想好到底要怎麽辦,便聽外頭有人通傳,說是殷娘子來了。
竟是前後腳的功夫。
世子再來不及多想,匆匆踢掉鞋履,爬上床榻,甲七眼疾手快地幫他蓋好被子。
初念一進門,看見的便是世子面白如紙躺在床上的樣子。
這次的臉白,是吓的。
甲七對她施了一禮,便退出了房門,臨走前給世子遞了個自求多福的眼神。
世子看見了,忍不住撫了撫胸口,他心跳得很快。
初念蹙了蹙眉,伸手搭上他手腕,感受到一陣過快的脈動。不由問他:“聽說你咳嗽,胸悶、氣短,體寒,渾身難受?”
世子悶悶地說:“現在已經好多了。”
脈相卻不是這麽回事。
初念的手貼上他胸口,側耳聽:“心跳比從前迅疾。”
世子咽了咽口水,看着幾乎趴伏在自己胸口的嬌娘,心道:那是因為你就在我懷裏。
初念的手又撫上他額頭,感受了一刻:“果然比從前熱燙一些。”
世子忍耐着想握住她那只手的沖動,心道:她若是再貼的久一些,自己就不必憂心如何裝病了,他真能自己燒起來。
初念卻将手放下了,開始審視看他臉色,只見他清澈明亮的眼眸中似乎帶上了些洇暈,正霧蒙蒙地看着自己,那目光讓初念有些不敢直視。他的臉上帶着潮紅,初念想起他額頭熱燙的手感,才想臉上亦如是,不知為何,掌心似乎有些揮散不去的滑膩。他白皙的耳朵變成了粉色,喉結微微上下滾動,空氣中流動着若有似無的暧昧。
不是病了嗎?卻好似,情動了一般。
初念垂下眼,問他感受如何,世子喃喃道:“感受,很好。”
初念便瞪了他一眼,見他心不在焉,便重新問:“你方才在醫館裏說的,身子不适,到底是怎樣的不适,你細細說說看。”
世子回過神來,再想起當時看到那封契約的心情,幽幽地說:“當時的感受嗎?酸楚、委屈、難受,不甘。”
初念:……
這些,算什麽感受?
初念惱道:“我是問你當時有什麽症狀。”
世子擡起手,軟綿綿地握住她的,在她手心輕輕捏一下,說:“當時的症狀只有一個,就是希望,你別抛下我。”
初念愣了一下,随即掙開他的手,垂眸道:“這是什麽話。”
世子意識到,不是說這話的時候,便立刻轉移話題,說起了旁的事:“今日我去找你,是有一件正事。”
便将他查到的,關于殷十二的事情給初念說了。初念果然立刻将剛剛那一茬略過了,開始詢問起調查的細節來。
她沒想到,殷陸這邊才出了結果的事情,世子這邊竟然也知曉了。
世子見她問得有章法,發現她對此事并不意外,便道:“皇甫述,好像也在查這件事。”
初念聞言頓了一下,只是冷哼一聲,世子不由問道:“你知道他的這些小動作?”
初念道:“不知道,但也不意外。他就是這樣的人,能利用的人事物,不會漏掉任何一樁的。”
世子便問她:“此事事關重大,接下來你打算怎麽辦?”
初念道:“我讓殷陸也去調查了這件事,他已經搜集到了很多證據,正打算把這件事告知我父親。殷十二目前的行動沒有洩露任何機要,頂多屬于交友不慎,只要父親把後續事情處理好,這件事構不成威脅。而這種程度的罪名,皇甫述還不屑于出手。”
這件事,世子得知純屬偶然,他沒想到的是,初念竟然跟皇甫述一樣,都是事先知情并開始調查的。初念這樣做尚且有理由,她是為了維護家族安危,但是,“皇甫述為什麽要這麽做?”
初念冷冷地說:“殷氏擋了他的道。一切阻礙他的人,下場都是死。”
世子之前有過各種猜測,皇甫卓與殷處道在朝中互相制衡,皇甫述為了父親的利益,的确有對殷氏下手的動機。但他為何,卻對初念糾纏不休?
分明是互相敵對的兩個家族。
這個問題,除了重生歸來的初念和皇甫述二人,無人知曉內情,世子就算想破了腦袋,也無法洞悉。
初念并不糾結皇甫述為何對她的家族動手,事實上,前世他已經那麽做了。
她只是有些焦躁,看來皇甫述一點都沒閑着,那自己這邊的進度也不容耽擱下去了。只是她現在手中的助力太少了,必須得想辦法讓一些事情提前才行。
初念想到那一日,皇甫述外露的野心,或許不止她想提前進度,皇甫述恐怕更想跳過一些繁瑣的過程,她語重心長地對世子道:“皇甫述這個人很有野心,你姐夫靖王也未必是他的對手,如果可以的話,盡量讓你姐夫這段時間注意自己的安危吧,還有你的兩個侄子,也都看護好。”
皇甫述竟然會危及靖王、和靖王世子的安危。
世子雙目微瞠:“你是說,皇甫述打算……”
謀反?
既是謀反,應當劍指宮中才是,為何牽扯到靖王?當今聖上無子嗣,只有他死了,皇位才能落在靖王一脈,而皇甫述竟然已經把矛頭對準了靖王,只能說明,他對宮中那一位,已經勝券在握了。
世子立刻意識到這件事的嚴重性。
初念見他臉色變了,便出言安撫:“放心吧,靖王也不是那麽容易對付的,他想出手,也得布局好一陣子。”
世子想了想也是,他姐夫軍功赫赫,身邊高手如林,人在軍中,也應當警戒得很,不是那麽容易被得手的。
倒是阿姊家的兩個小家夥,要多派些人手保護。想到這個,便揚聲喊季輕過來,當場又撥了二十個暗衛前往靖王府跟靖王妃報到。
初念見他有條不紊地安排行事,竟是毫不懷疑她所說的話,心中不由感到一陣異樣。
世子見她沉默不語,怕她又想起剛剛的事情,正想再說些別的,卻見初念定定地看着他,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我看你似乎好多了,再把脈看看。”
世子一驚,但這次卻沒方才那般,沒有影響到脈相。
初念查探許久,目露疑惑:“你這種情況,我倒是沒有遇見過,也不好随意用藥。這樣,你再觀察觀察,下次再有不适,及時差人去醫館找我,到時候再看。”
世子眼前一亮,立刻道:“那好,我一定随時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