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或許……你去博物館看過嗎
第29章 “或許……你去博物館看過嗎。”
盛钊足足愣了兩秒鐘,也沒反應過來這張卡又是刑應燭從哪變出來的。
他清楚地記得,之前刑應燭說過,因為他上次換鱗的數量有限,所以門卡丢了不給補辦來着。
那這張又是從哪來的?
盛钊撓了撓頭發,試探地問道:“老板,你又換鱗了?”
“沒有。”刑應燭說。
盛钊瞥了他一眼,猶猶豫豫地問:“那這張門卡——”
“問那麽多。”刑老板的耐心通常是輪秒計數,他略一皺眉,直接伸手就要摸回那張卡,不耐煩地說:“不要算了。”
“要要要!”盛钊連忙撲到茶幾上,跪在地板上手忙腳亂地按住那張卡護在胸口,整個人半個身子趴在茶幾上,用一種扭曲的姿勢點頭如搗蒜地保證道:“這次我肯定好好收着!再不出意外了!”
刑應燭哼了一聲,算是一句簡略版的“知道了”。
盛钊沖着他幹笑了兩聲,支起身子,把門卡從手裏抽出來,吹了吹上面蹭上的灰。
刑應燭懶得看他這沒出息的德行,自顧自地拆着自己的外賣包裝。
他寬松的衣襟動作間滑下來了一點,盛钊眼神無意識掃視間,卻忽然看見刑應燭心口偏上的地方有一塊突兀的紅痕。
那塊紅痕指甲大小,就在鎖骨正下方一點,像是在什麽地方擦傷了一般,還隐隐滲着一點血絲。
盛钊眨了眨眼,先是奇怪他一個活了好幾千年的大妖怪居然還會被擦傷,緊接着卻猛然反應過來什麽,不由得低頭看了看手裏的門卡。
……他好像知道這卡是從哪來的了,盛钊想。
“看什麽呢?”刑應燭見他半天不動彈,終于沒法繼續無視他,涼絲絲地問道:“還想從我這蹭口飯吃?”
“沒有。”盛钊勉強笑了笑,抹了抹卡面,把這張破例“補辦”的門卡揣進兜裏。
他隔着衣服外兜拍了拍那張卡片,某一瞬間又重新感受到了某種熟悉而陌生的情緒。
正如盛钊離開商都去往申城的那天夜裏,公寓樓下的可視對講屏亮起的時候,他心裏閃過的那縷感覺一樣,他再一次莫名地從自己老板身上感受到了一種特殊的重視。
刑應燭沒注意到盛钊古怪的表情——或者說注意到了也沒太在意,只當他是又一次在腦內演那些天馬行空的自我小劇場。盛钊這個人,腦子裏的腦回路有點問題,經常是東一榔頭西一棒子,刑應燭都快習慣了。
然而單純的刑老板絲毫不知道,就在方才這短短的幾秒鐘裏,盛钊已經背着他完成了一次相當精彩的心路歷程。
管他是蛇還是龍,不都是自己老板麽,盛钊極其光棍地想。
破罐子破摔的自我洗腦法的實用效果顯然對盛钊立竿見影,他很快便精神抖擻地原地複活,只覺得“丢了骸骨”也沒什麽吓人的了。
反正他是親眼見過那條大蛇的模樣的,對他來說,只要刑應燭是“活着”的,那就沒什麽好怕的,至于他活了幾輩子,這個盛钊完全不在乎。
思及此,盛钊輕而易舉地掀開了萦繞了他整整兩天的陰霾,他又摸了摸兜裏的門卡,油然而生一股感動,幾乎在瞬間就理解了那些“士為知己者死”的感覺。
“其實,老板,你之前跟我說過的那個問題,我回去想了想。”盛钊此時只想趕緊也為“知己”出出力,于是頗為積極地問:“你之前說,你丢了的那個骸骨,它長得什麽樣?”
刑應燭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他還以為憑盛钊這個膽子,別說再提起這一茬來,就是想再跟他同一屋檐下同桌吃飯都得費點勁鼓起勇氣,誰知道他接受程度這麽良好。
果然是狗屁的唯物主義者,刑應燭想:嘴裏沒一句真話。
其實刑應燭不大樂意提起這話題,因為這總會一次一次地讓他想起他的骸骨是怎麽“丢”的。對他而言,那委實不是個多好的回憶體驗,幾乎可以算作刑老板畢生丢人事跡第一名。
對刑應燭來說,別的都無所謂,關鍵是丢臉這一茬,讓他十分不能忍。
但刑應燭實在架不住盛钊的熱情,他什麽也不多說,就往茶幾邊上一跪,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滿臉都寫着“我超有用”“我超有主意”幾個大字,生怕刑應燭說出一句拒絕來。
刑老板縱橫人間妖界多年,偏偏被面前這個沒出息的普通人類大學生三番五次氣得沒脾氣,以至于他都被磨出了條件反射,難得看見盛钊如此乖巧的一面時,居然還覺得挺滿意。
可見底線這種東西,就是用來被人踐踏的。
“告訴過你了,龍身,背生雙翼。”刑應燭不大樂意地說:“反正只剩下一堆骨頭了,花色鱗片長什麽樣也不重要。”
“大嗎?”盛钊開始記錄補充條件。
“……還好?”刑應燭說:“我不太清楚。”
“那是你的骨頭,你怎麽能不清楚。”盛钊奇怪地道:“你長多大身子你不知道嗎?”
“若按原本來說,說遮天蔽日興許有點誇張,但在華山上盤三圈,估計不成問題。”刑應燭說:“只是我不确定被人拿走後是何模樣。”
盛钊一想可也是,刑應燭那麽能耐一個大妖,能把他的身體強行取走的,八成也不是人,說不定就有什麽收藏手段,比如把一副大骨架整體按比例縮小之類的。
于是盛钊暫且放過了這個話題,換了個方向開始進行二次采訪。
“那你都找過什麽地方?”盛钊問。
“沒有。”刑應燭說:“我一直在人間,但一直也沒有感覺到骸骨的所在之處。”
“……合着你沒找過?”盛钊目瞪口呆地問。
刑應燭擰了擰眉,似乎覺得他問了一句廢話。
“不然呢?”刑應燭說:“這世間滄海桑田變化何其多,我難不成去一草一木的翻嗎。”
“……好像也對。”盛钊說。
盛钊琢磨了一下,覺得刑應燭說得也對,這天底下這麽大,地球上除了地還有水,憑11路慢慢找,确實很不現實。
不過話說回來,刑應燭這種全靠“感覺”的消極式找法也着實讓盛钊無語,他甚至懷疑刑應燭這麽多年沒找到東西的原因不是因為這副骸骨被誰藏得精妙絕倫,而是刑老板他老人家壓根懶得出門。
思及此,盛钊按滅了手機屏幕,轉過頭看着刑應燭,認真道:“既然這樣,我覺得,我們或許可以借助一下外來的高端力量,來對相似産物進行集中尋找。”
刑應燭沉默了一瞬,冷靜道:“說人話。”
盛钊卡殼了一瞬間,再開口時,他的表情變得有些古怪。他小心而忐忑地飛速瞥了一眼刑應燭的表情,然後清了清嗓子,半晌後,才吞吞吐吐地問道:“或許……你去博物館看過嗎。”
刑應燭:“……”
他收回剛才對盛钊的看法,他就不應該對盛钊抱有什麽期待。
然而,整整十三個小時過後,當飛機降落在金陵國際機場時,刑應燭從擺渡車上下來,面對着空無一人的蕭索公路,罕見地沉默了許久。
“怎麽了?”盛钊拖着兩人份的行李箱,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問道:“老板,不走嗎?叫的車不在這,停在下面地下停車場了。”
“盛钊。”半晌後,刑應燭目不斜視地看着遠處的路燈,緩緩開口道:“你是不是給我下蠱了?”
不然他怎麽會真的采納盛钊那個堪稱愚蠢的提議,跟着盛钊連夜跑到金陵來。
刑應燭百思不得其解,他是中了什麽邪,居然就那麽頭腦一熱地答應了,還覺得他說的或許也有道理。
盛钊:“……”
盛钊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把行李箱橫在他倆人中間,努力地試圖跟刑應燭講理:“老板,你不能這麽說,我就是一個普通人,我上哪能給你下蠱——你說反過來還差不多。”
因為有盛钊的打岔,刑應燭的自我懷疑很快就在轉瞬間無縫切換成了對盛钊的嫌棄,轉過頭來上上下下瞥了盛钊一圈。
盛钊發誓,雖然刑應燭一句話都沒說,但他清楚地從對方的表情上看出了“你有什麽值得我圖謀的”的這種含義複雜的吐槽。
果不其然,刑應燭的下一句話果然是:“我給你下蠱?夠不夠成本的。”
盛钊:“……”
他上次就不該用成本控制來調戲刑應燭!
有這麽兩句打岔的功夫,刑應燭那股短暫出現的自我懷疑很快就消失無蹤了。他轉過身環視了一圈,然後邁開步子,大步流星地向着盛钊指引的地下停車場走去了。
盛钊很快拉着箱子小跑追上他,他看起來非但不覺得自己這主意出得有多馊,還自我感覺極其良好,以至于抑制不住心裏的自得,頂着有可能被刑老板吐槽的風險,非要在刑應燭面前自誇兩句。
“其實我覺得,我這個猜想是有實際的科學道理的。”盛钊說:“人家專業的專家學者和工程項目肯定比咱倆大海撈針來得快。而且你看,他們找到什麽都放在一起,這你一去,逛一圈,不跟翻世界目錄一樣容易嗎。”
盛钊越說越帶勁,興起時還膽大包天地拍了刑應燭一把,激情“鼓勵”他道:“所以,要是金陵古生物博物館裏找不着,你也不用灰心,我們還能去燕城博物館裏找。”
刑應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