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不去京城⊙ω⊙

此人正是在破廟中打罵妻子呵護江妍芳的男人,然而這回換了嘴角,不知情的還以為他和江妍芳有多大仇恨呢。

“這話怎麽說?”書生問。

嚴驚蟄将臉上的黑紗往上提了提,側目望去。

男高音神情憤慨:“我與她同在山上破廟避難,夜裏我出來如廁,就見江妍芳偷偷摸摸的往山下走,我一路跟着,卻見她找到城中叛軍,說她知曉定北将軍身在何處。”

“定北将軍還困在城中麽?”衆人一頓慌亂,齊齊擔憂道,“位置在哪你快交代,我等好去解救将軍。”

“對對對!”

人群中一少年抹開臉上的污穢,握拳龇牙道:“定北将軍武功高強,我自是不信他會敗在叛軍手中,定是被什麽絆住了腳,你且快說,我要第一個沖進去将定北将軍背出來!”

嚴驚蟄環視一周淺淺而笑,笑容心酸又欣慰,爹爹在任期間勞心勞力,喂養出來的子民還好不全是江妍芳那種白眼狼。

男高音擺擺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

“我尾随江妍芳過去看了,定北将軍早已不在城中,瞧叛軍罵罵咧咧的樣子,似乎有人提前救走了大人。”

嚴驚蟄暗暗點頭,這點和系統所言不謀而合。

老百姓們松了口氣,不約而同的跪地祈禱定北将軍安康。

男高音似是想起什麽,心下恨極,怒的渾身哆嗦:“叛軍沒找到定北将軍的藏身之地,江妍芳為消叛軍怒氣,竟好不羞恥的與那些叛軍茍合……”

嚴驚蟄驚詫的捂嘴,腦子裏浮現出昨夜在山坡上看到的若幹叛軍,他們均兇神惡煞面目可憎,身上的氣味奇臭無比,不成想江妍芳竟也下得了口。

其他人臉上多多少少露出尴尬,男高音一股惡氣湧上來,甚是窩火的咒罵:“恬不知恥的賤.貨,端的純潔,脫了衣服比勾欄院的姐兒還會搔首弄姿,滿嘴的淫辭穢語,委實傷風敗俗!”

有人感懷之于不禁犯嘀咕:“你與江家姑娘莫非是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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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高音雙目圓瞪,急忙撇清:“怎麽可能!我有妻有子……”

嚴驚蟄嘴角略過一絲嘲笑,沒幹系做甚這般暴跳如雷,無非是江妍芳棄了眼前這男人,轉而奔向叛軍的懷抱,男人自尊受挫不甘心罷了。

在場有精明的人,立馬察覺出男人和江妍芳之間的彎彎繞繞。

江妍芳委身叛軍以及出賣定北将軍罪該萬死,但這男人也幹淨不到哪去。

男人見衆人看他的眼神驟變,當下臉色青紅交加,抖着厚嘴唇倉皇逃離此地。

嚴驚蟄跟着轉身就走,走近城門口,擡眸就見到城牆上挂着幾大塊血淋淋的紅肉,鮮血紅潤往下直淌,在斑駁的牆上落下好幾道長長的血痕。

殘肢斷臂,毛骨悚然。

多看一眼都唯恐晚上會做噩夢。

她趕緊捂嘴低頭,盡量不去窺探城牆上支離破碎的殘破屍塊,排隊搜查後進城。

一進城,嚴驚蟄再也忍不住了,扶着柱子嘔吐連連,肚子裏的苦水馊水幾乎都吐了出來。

牆上那人果真是江妍芳,她剛才匆匆一瞥,觑見一塊屍肉上有頭發,上面還斜插着一支桃紅簪子。

“五馬分屍也不過如此。”旁邊婦人嘔了一聲,皺着眉小聲道。

“活該!”立刻有人附和,捂着嘴嫌棄的恨聲,“她不引叛軍上山,臨川軍會砍殺她?自做作孽不可活,說的就是她江妍芳。”

“她往日不是這般蠢的人啊?”婦人吃驚感慨,“經常跟着她爹出來問診,是城中小有名氣的善人呢,怎麽會做出這種大逆不道的事?”

嚴驚蟄心中微動,忍着喉嚨裏的惡心感,仰頭長吸一口冷氣舒緩難受。

旁邊人輕笑撇嘴:“她呀,浪貨一個,我時常看到她在後巷勾着男人鬧,骨子裏本就龌龊,做出來的荒唐事能少麽?”

婦人呆住了,怔楞片刻,問道:“論理是醜聞,但也不至于……”邊說邊吐。

“剛進來你沒聽到嗎?”旁邊的人欲言又止。

“聽到什麽?”婦人嗝了一聲,疑惑的問。

“江妍芳出賣定北将軍啊!”說話的人火冒三丈,拍着大腿聲色俱厲:“幸好定北将軍被好心人提前救了出去,否則……哼!”

婦人臉色為之一變,愕然道:“定北将軍不是說死了麽?”

“沒死,和府中公子重傷後被人救走了。”

婦人啊了一聲,動容道:“不知他家小姐有沒有躲過此劫?腿腳不好怕是……”

話戛然而止,誰都明白後面的意思。

旁邊人搖搖頭,凄然一笑:“應該是兇多吉少,我昨日逃出來的時候遠遠的看了眼将軍府,大火将其燒的早已瞧不出原先的模樣,似乎從昨夜一直燒到早上,便是有活口,約莫也不複存在了。”

嚴驚蟄眼角蓄的淚水嘩啦一下砸向地面,她家兩百來口的人,短短一個月,就只剩她跟父兄三人。

慈祥的奶娘宋氏,與她一道長大的丫鬟脆果、環心,守門的劉伯伯,二院裏的侍衛們……都沒了。

這時,城門口突然響起一道急促的鑼鼓聲,老百姓們蜂擁的往城門口趕。

嚴驚蟄擡手捂臉哭了良久,面色稍緩後,方才逆着人群繼續往城內走。

不知是誰扯着嗓子高吼一聲:“官家貼了懸賞,賞金二百兩,尋昨夜上山匿名報信的大功臣——”

嚴驚蟄腳步微頓,旋即轉過身。

憑借着小個子的優勢,她飛速的鑽到黃榜前,上面的大字無不在宣誓着一件事:臨川軍在找她!

二百兩啊——

嚴驚蟄傻乎乎的咧嘴笑,有了這筆銀子她就可以請人将奶娘他們厚葬,到時候再去毗鄰之州尋個好處去住下來,一邊打聽父兄的消息,一邊應對小氣鬼系統的積分。

系統不合時宜的跳出來打擊嚴驚蟄:[宿主吞咽隐身丸離開後,臨川軍花心思在四周尋找宿主未果,宿主等會如何跟臨川軍解釋,一個腿腳不靈便的人是怎麽完美的避開了他們的搜查?]

嚴驚蟄:……

雍州亂的毫無預兆,逃出來的老百姓大部分都沒來得及斂家中的財物,眼下折身回去時,家中早已被叛軍掃蕩一空。

所以,當下黃榜下人頭攢動,足有七八百人吵着嚷着想拿賞銀,可惜冒名上前領賞的人皆垂着腦袋喪氣出來。

一問怎麽了,幾人怪不好意思的:“軍爺問我昨晚幹了啥。”

衆人屏息,嚴驚蟄也不由的豎起小耳朵。

“我……”

幾人支支吾吾,臉蛋一陣發燙,“我說我上山報信去了,軍爺緊接着問我怎麽報的,自然是張嘴說話的啊,誰知軍爺橫了我一眼……”

嚴驚蟄笑了笑不說話,圍着皇榜下的老百姓臉色變幻莫測,可礙于銀子的誘惑愣是沒人願意離開城門口。

臨川軍被厚臉皮的人鬧得心煩,當即拔出刀厲聲威喝,嚴明再有人胡來,小心腦袋,此話一出,城門口的人頭頓時少了大半。

不過還是有些不甘心的人在那徘徊不走。

這天晌午過後,陽光大好,嚴驚蟄脫了之前矮個叛軍的衣裳,用舅舅國公爺寄來的銀子買了兩個菜餅,捧着餅子坐在城門口大樹下啃咬,邊啃邊在腦中策劃着。

叛軍悉數被殺後,雍州城內已經慢慢恢複往日的流動,趁着買餅的空隙,她适才去了一趟将軍府。

将軍府被燒的只剩下一片焦土,她趕過去的時候,臨川軍正往外擡燒焦腐爛的屍體。

屍體辨不出是誰,嚴驚蟄忍淚上前道明身份,請求臨川軍能幫她斂屍下葬。

收屍的士兵聽聞定北将軍的愛女尚在人世,當即是又驚又喜,拍着胸脯說下葬事宜他們兄弟幾個給包了,只不過棺材等物品,還需嚴驚蟄自行掏腰包。

畢竟上百來號屍體呢!

嚴驚蟄拭幹淚,鄭重承諾一定會攢夠棺材本。

跑棺材鋪子一問,因為戰亂死傷人數衆多,一口杉木棺材竟然喊價要一兩半,砍價後也要一兩,嚴驚蟄摸摸兜裏上下的四十九兩九百八十文,默默的走出了棺材鋪。

之後,她就咬着餅子蹲守在皇榜之下,一雙水潤潤的眸子時不時的在來往百姓身上打量。

功夫不負有心人,突然,一個肩上有傷的威猛漢子從旁經過,嚴驚蟄嚼餅的動作一頓,眼睛發光。

真巧,這漢子她認識,是城中有名的獵戶,性子豪爽中透着憨厚,總之,是好人。

嚴驚蟄飛速将餘下的菜餅一口塞進嘴裏,站起身沖漢子高喊:“陶叔——”

漢子猛地回頭,看到嚴驚蟄那張髒兮兮的小臉後,漢子不禁揉揉眼,随即大喜:“嚴大小姐!”

陶鎮經常上将軍府賣獵物,聽說府上小姐喜歡獵奇的小玩意,陶鎮便往深林裏走,每每遇上好看的鳥兒,陶鎮便留心抓活物,好去将軍府逗嚴驚蟄歡心,嚴驚蟄笑了,那陶鎮就能拿多點賞銀,一來二去,兩人漸漸熟稔。

兩人走到城門口的暖茶攤子坐下,互訴這些天驚心動魄的事後,陶鎮哭成淚人。

“叛軍昨夜火燒将軍府時,小的沒能阻止住,這才讓将軍家裏遭了災。”陶鎮頗為難過,聲淚俱下,“我還以為大小姐也……還好還好,老天爺有眼……”

重生後再遇陪她長大的故人,嚴驚蟄怎麽也憋不住了,抱着陶叔嚎啕大哭,哭她的重生,哭雍州戰亂後的慘狀,哭嚴府幾百口人的慘死……

陶鎮神情自責,垂淚伸出粗糙大掌搭在女孩腦袋上輕拍,哽咽的無聲安慰。

嚴驚蟄心碎神傷的擡眸,聲音凄厲:“陶叔,他們全死了,全死了,一個都沒剩……”

陶鎮心疼不已,頹然嘆道:“大小姐節哀,至少将軍和大公子沒有……”

嚴驚蟄打着哭嗝,哭夠了方才起身坐回對面。

這結局比上輩子要好很多,她該知足。

兩人相視無言良久,陶鎮默默的蹲守在一側,過了片刻,嚴驚蟄突然張口,陶鎮霍的看過去。

“陶叔,”嚴驚蟄止住淚,神情微安。

“陶叔在。”陶鎮局促的搓手回應。

嚴驚蟄視線淡移,落在幾米開外的黃榜上,薄唇輕啓,吐出幾個字。

陶鎮瞳孔驟然一縮。

傍晚時分,陶鎮手舉黃榜,在臨川軍的一頓高呼慶賀下擠出人群,随後趁人不注意往城內深巷一拐。

“大小姐——”

陶鎮渾厚低沉的嗓音乍然響起,伴随着還有雙手托起的鼓囊囊錢袋子。

黑暗中,嚴驚蟄彎下唇,笑着接過錢袋子:“多謝陶叔幫襯。”

說着數出一些散銀放到陶鎮手掌,羞赧道:“一時要買的棺材有些多,實在拿不出多的酬勞給您,您将就着點。”

陶鎮反手将銀子推回去,紅着臉道:“這些銀子陶叔不能收,大小姐您此舉是善事,我陶某怎能貪這份財。”

兩人你推我搡半天,最終還是嚴驚蟄敗下陣來。

隐藏在嚴驚蟄識海中的系統心塞塞,它沒想到它選中的宿主竟然讓陶鎮代她領賞銀。

陶鎮高大威猛,常年打獵熟悉山中路況,躲開臨川軍的搜查小菜一碟,再加上嚴驚蟄透露的黃麻紙,謊言編造的簡直天衣無縫,陶鎮輕而易舉就拿到銀子。

葬下嚴家若幹人,時間眨眼過去六日,見嚴驚蟄沒上京的打算,系統有些急了。

陶鎮和嚴驚蟄一起将嚴家下人安頓好後,原是想守在嚴驚蟄身邊伺候,但卻被嚴驚蟄婉拒。

她知道陶叔家中還有老母,陪着她去尋找父兄下落委實不妥。

兩人依依告別後,嚴驚蟄揣着剩下的四十多兩銀子踏出雍州。

這些天她拐着彎問系統,總算打聽到父兄的大致下落。

眼瞅着嚴驚蟄往京城相反的方向走,系統再也忍不住了:[宿主不去京城了嗎?]

嚴驚蟄嘴巴一挑:“不去。”

系統啧了一聲:[宿主還想不想賺取積分了,京城積分多……]

“打住!”

嚴驚蟄笑眯眯的點開綠板,“我可不是傻子,前些天我報信有功,你這個系統自動獎勵我100個好人積分,以此類推,只要我繼續做好事,一樣能賺積分,壓根不用長途跋涉去京城。”

‘好人積分’是在陶鎮拿到官家賞銀後自動蹦出來的,嚴驚蟄留意到系統當時還遺憾的嘆氣來着,想來系統不讓她領銀子,有一部分原因是不想她知曉‘好人積分’的存在。

倘若她不知道做好事就能兌換積分,那她最後可能真的會為了賺積分踏上系統的陷阱——上京城賺積分。

現在看來,她不用去京城的理由又多了一項。

系統欲哭無淚,突然,系統蹦出耀眼的綠光。

嚴驚蟄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只聽系統激動的嚷嚷:[宿主趕緊回雍州,雍州有宿主的信件!]

“不會是爹爹和兄長……”嚴驚蟄欣喜的往回跑。

誰知,系統的話劈頭蓋臉就來。

[——是京城!!]

嚴驚蟄腳下一趔趄,險些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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