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不去京城(●—●)
一片寂靜之後, 嚴驚蟄拔高音量:“你騙我!我爹和臨川王交好,如今臨川王人在京城,他不會對我爹放任不管。”
“你還指望臨川王呢?”裴嘉瑤破罐子破摔, 踉跄的坐在碎渣上, 凄笑道, “小周氏成為繼後,九皇子有朝一日定會繼承大統,功高震主者身危,你以為雍州亂了後,臨川王為何被急诏回京?還不是因為德妃怕九皇子被立為太子。”
嚴驚蟄心頭一顫,不是說臨川王是皇上最疼愛的皇子嗎?太子的首選當然是臨川王啊,為何變成了九皇子?
“既然九皇子将會繼承皇位,那你為何還心心念念着想當臨川王妃?”嚴驚蟄總感覺哪裏不對勁。
“自然是因為我愛慕王爺。”裴嘉瑤梗着脖子道。
[胡說八道。]系統都看不下去了。
嚴驚蟄直起身, 雙手環胸,輕嗤道:“九皇子一旦登基, 第一個要收拾的就是統領邊疆的臨川王,明知是龍潭虎穴, 你還敢往裏面跳?”
裴嘉瑤低着頭不說話,試圖蒙混過關。
“九皇子答應過小姐,說只要小姐幫他在雍州做件事, 屆時九皇子登基, 也會看在從前小姐的份上, 饒過臨川王,還會準許臨川王帶着小姐回藩地過日子。”
一直守在門前的玉琴推門走了進來, 朝前福了一禮,有條不紊的道。
“誰讓你說的!”裴嘉瑤捏起身邊的瓷渣就往玉琴身上摔,“賤婢, 等回了京城,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哦?”嚴驚蟄挑眉。
玉琴這回沒有傻乎乎的站在那任由裴嘉瑤打罵,而是跳開走到嚴驚蟄身邊,低垂着眉眼道:“小姐不過是少女懷春,才誤信了九皇子,還請表小姐切勿外傳,留我家小姐一條生路吧。”
玉琴的忠心并沒有讓裴嘉瑤感動,裴嘉瑤反而變本加厲的謾罵玉琴,嚴驚蟄覺得耳邊聒噪,疾步上前一個手刀砍暈裴嘉瑤。
沒了裴嘉瑤的聲音,屋子裏頓時安靜。
“說說吧,此次來雍州,九皇子想讓你們幫他做些什麽?”嚴驚蟄挑了把椅子坐下,還伸手讓玉琴跟着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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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着頭看人,她脖子僵。
但玉琴骨子裏的奴性不允許她這麽做,嚴驚蟄也不過多強求。
玉琴躊躇了一會,才道:“九皇子只說讓小姐來雍州後,将一份錦盒交給何縣令便是,何縣令見了東西,自會知道該如何做。”
“何大人?”
“對,”玉琴道,“奴婢瞧着,這何大人應該是九皇子的人,一聽小姐為九皇子辦事,立馬就點頭哈腰。”
嚴驚蟄唔了一聲,難怪何大人對裴嘉瑤格外的畏懼,原來如此。
“錦盒呢?”嚴驚蟄手敲桌面,看着玉琴,“已經給何縣令了?”
“給了,那日趙芙蓉被抓走後,奴婢陪着小姐去了一趟縣衙,小姐親手交給了何縣令。”
“那你可知裏面裝了什麽?”嚴驚蟄不怎麽抱希望的問。
然而,玉琴卻意外的點起頭來。
“小姐的東西都由奴婢保管,奴婢好奇之下曾悄悄打開過。”玉琴紅着臉道。
“是什麽?”
“是一塊布帛。”玉琴回想道。
“布?”嚴驚蟄想了想,問,“上面有沒有字?”
“沒有。”玉琴篤定的道,“別說是字,就連半邊花紋都沒有。”
沒字又沒有畫,那這塊布幹什麽用?千裏迢迢到雍州就為了送一塊布,這九皇子莫不是腦子有坑?
玉琴也百思不得其解,突然,門外傳來一聲高呼。
“何大人來了——”
嚴驚蟄倏而起身,眼睛往地上一斜,玉琴會意,立馬上前将暈迷的裴嘉瑤搬到床上。
剛放下床帳,何大人就領着一幫官差踹開了房門。
“青天白日的,即便是大人,大喇喇的闖進來也不合規矩吧?”嚴驚蟄皺着眉頭,不卑不亢的迎上去。
“有人去衙門報官,說有人要害裴小姐,故而我家大人才過來看一看,你是什麽人,還不快快讓開!”何縣令身邊的瘦高師爺搖搖扇子,作勢要推開擋在正中的嚴驚蟄。
“放肆!”何縣令卻沖師爺發火,“這位姑娘是裴小姐的表妹,還不賠罪!”
“啊,對不住對不住。”師爺忙換了一張笑臉。
嚴驚蟄沒理會,而是看向依舊對她一副色眯眯的何縣令,強忍着惡心道:“不巧了,表姐剛剛犯病,已經睡下了,大人還是請回吧。”
何縣令掃了掃地面的狼藉,吞吐道:“這這……”
“是小姐失手打碎的。”裏間的玉琴走出來,行禮後道,“小姐心火燥熱難以疏解,就喜歡拿這些東西出氣。”
何縣令似信非信的環視一圈,視線最終落在地上殘留的血跡上,神情立馬複雜起來,使眼色讓人進去找人。
裴嘉瑤身上傷痕累累,嚴驚蟄怎麽可能會讓別人看到裴嘉瑤,當即上前伸出雙臂,凜然面色,道:“表姐是公認的臨川王妃,何大人冒然闖進去窺探女子睡容未免失禮,若是讓有心人聽了去,表姐的閨譽受損了何縣令擔待的起嗎?”
此話一落地,何縣令遲疑了。
身為九皇子手底的人,何縣令當然不畏懼臨川王,只不過裴嘉瑤是九皇子喜歡的女人,何縣令就這麽闖進去要是讓九皇子知道了就慘了。
思及此,何縣令揮揮手,讓官差退下。
出了客棧後,師爺道:“大人不管裴小姐了?不是有人上衙門說裴小姐她被人……”
何縣令撚撚細長的胡須,沉思道:“裴小姐身邊安插有九皇子的手下,想來不會出事,再說了她那貼身丫鬟在呢。”
“可……”
“這件事就到此為止,”何縣令打斷師爺,“那丫鬟是裴小姐的忠奴,她的話本官還是信的,何況裴小姐的病…屬實有些吓人,不讓咱們進內間,說不定就是裴小姐自個的意思。”
師爺琢磨了一會,道:“大人說得在理,姑娘家得這種罕見的病,尤其是病發的時候,最是忌諱外人看見,咱們不進去是對的,到時候惱了裴小姐,她轉身跟九皇子告狀,那咱們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客棧裏,嚴驚蟄和玉琴相視一眼後,不由松了口氣。
還好何縣令沒那麽難搞,如果讓何縣令看到床上的裴嘉瑤,她和玉琴就遭了。
她倒無所謂,有系統在,總能脫身,只是玉琴……
“玉琴…”床上裴嘉瑤迷糊睜開眼。
玉琴怔然的看向嚴驚蟄,眼神無助又驚惶,似乎在詢問嚴驚蟄該怎麽辦。
嚴驚蟄沒說話,而是捏着瓷片慢慢的靠近床幔。
“表小姐!”玉琴抓住嚴驚蟄的手,哀求道,“小姐到底是您的親表姐,您行行好,放過她吧……”
“我放過她,她能放過我嗎?”嚴驚蟄頓住腳步,不為所動道。
玉琴紅眼:“表……”
話還沒說出口,身後遽然傳出一聲尖叫。
“嚴驚蟄!”
嚴驚蟄瞳孔猛得一沉,伸腿照着撲過來的裴嘉瑤重重一踢。
吃下疾走丸後,嚴驚蟄渾身都有勁,這一腿踢下去,要了裴嘉瑤半條命。
“小姐!”望着吐出一口鮮血的裴嘉瑤,玉琴顧不得許多,上前一把抱住。
嚴驚蟄厭了玉琴這種矯情的忠心,走上前将裴嘉瑤血肉模糊的掌心中緊緊握住的瓷片摳出來扔到玉琴面前,毫不客氣道:“今日我若軟了心腸,此刻斷了脖子的人就是我!”
玉琴只會嗚嗚的哭,擡頭看了一眼嚴驚蟄後,內心有愧,搖了裴嘉瑤半天也沒動靜,哭聲更大了:“小姐,你快醒醒,小姐…”
“沒死呢。”嚴驚蟄沒好氣的道。
她哪裏有一腳踢死人的神力。
“表小姐,你這是幹什麽?”見嚴驚蟄塞了一顆綠的發光的藥丸進裴嘉瑤的嘴裏,玉琴連忙問道。
“這誰好東西。”
嚴驚蟄哼笑,待藥丸咽下去後,她愉悅的起身拍拍手,“你也說了,我跟她是表姊妹,既如此,我殺了她顯得歹毒,這樣吧,今個我放過她,我瞧着你對裴嘉瑤不離不棄,便帶她走吧,不管是上京歸家還是去旁的地方,我都不管。”
玉琴一喜,随後耷拉下腦袋,擔憂道:“表小姐就不擔心小姐她跟太夫人告狀,說您——”
“她沒這個機會。”嚴驚蟄拍拍玉琴的肩膀,語重心長道,“回去後好好照顧你家小姐,接下來這半年,你得花點心思看着她了……”
玉琴沒聽懂,正欲問時,裴嘉瑤醒了。
眼神空洞無神,看到玉琴和嚴驚蟄兩個人後,吓得抱頭鼠竄,不僅如此還一個勁得喊身上熱,才眨眼的功夫,身上的衣裳就被撕扯成片,長長的指甲又開始将目光轉向裸露的雪白肌膚。
‘刺啦’幾聲後,裴嘉瑤像沒事人一樣将身上撓得到處冒血珠,看着嚴驚蟄心一驚。
[共情丸的威力就在于此,裴嘉瑤近半年做了什麽,悲苦共情丸都會調出她身上隐藏的害怕和恐懼。]系統及時解釋。
“喊熱是因為趙家起火的原因?”
[沒錯,當天裴嘉瑤在現場目睹了火災,心裏應該有點陰影。]
嚴驚蟄了然的點點頭,地上打滾的裴嘉瑤在身上抓了無數道血痕後,動作越來越多,又是自扇耳光又是腦袋撞牆……
“啧啧啧,”嚴驚蟄深吸一口氣,“她這模樣,平時不少折磨丫鬟吧?”
聽到這話的玉琴後背一僵,準備攔阻裴嘉瑤撞牆的手驀地一松。
“還算有點骨氣。”嚴驚蟄拉起玉琴。
玉琴苦笑:“平日裏我倒沒什麽,只是可憐了府裏的粗使丫鬟,她們遭了不少罪。”
“你帶她回京吧。”嚴驚蟄幹脆道,“外祖母和舅母若是問起來,你就說是趙芙蓉害的,趙芙蓉冒名頂替的事,你一并跟外祖母說了,等會我寫一封信給你,外祖母看了定不會懷疑你什麽。”
本來還擔心怎麽跟太夫人交代的玉琴眼睛一亮。
裴嘉瑤‘折騰’半天後,大概是失血過多的緣故直接暈了,嚴驚蟄目不斜視,取來筆寫下一封信。
正準備蓋上漆印時,她突然想起三表哥寄給她的那封信。
“外祖母家的三表哥和嘉瑤表姐關系好嗎?”她停下筆,問道。
這話一問出口,嚴驚蟄真想扇自己一巴掌,這兩人是親兄妹,關系怎麽可能不好?
玉琴先是一呆,良久才說話:“奴婢鬥膽說句真話,世子爺這人,瞧着彌勒佛似的,見誰都笑,但又像是見誰都讨厭。”
“嗯?”嚴驚蟄覺得奇怪,“三表哥對嘉瑤表姐也是如此?”
玉琴點頭:“小姐從前說了世子爺好些難聽的話,世子爺卻一點都不介意,就連時常苛責世子爺的大夫人,世子爺對其也是笑臉相迎,府中有膽大的丫鬟背後嘲笑世子爺身世低賤,不巧被世子爺當場聽去了,世子爺都不生氣。”
“脾氣這麽好?”
嚴驚蟄垂下眼睫,從旁重新抽出一張紙繼續寫起來,玉琴在旁邊研墨,嚴驚蟄瞥了她一樣,嘴角上揚:“玉琴,你我現在你算是一條船上的螞蚱了,我替你指條明路,你幫我做件事可行?”
玉琴忙跪地:“表小姐只管吩咐。”
嚴驚蟄将寫好的另外一封信疊好,交到玉琴手裏:“這封信你親手交給三表哥,至于你——”
嚴驚蟄笑了笑,雙手扶起玉琴:“嘉瑤表姐魔障的樣子至少要持續半年,這半年你有的是時間從嘉瑤表姐身邊離開。”
“可奴婢的身契還在小姐手中。”玉琴茫然的看着嚴驚蟄。
“這有什麽難的?”
嚴驚蟄點點玉琴的腦袋,“十五年前的事,除了我,就你知情了,你花點心思,好好的查一查府中有哪位庶小姐和嘉瑤表姐是同年出生,即便有不止一個,半年時間,也夠你摸清楚誰才是真正的國公府嫡小姐了。到時候你去找那位庶小姐說明情況,想必她會幫你拿到身契。”
聞言,玉琴緊鎖的眉頭一松,破涕而笑道:“用不了半年,我娘這些年一直掌管着國公府後院的瑣事,各院裏姨娘的月子事,她多少都能知道些。”
“那就好。”嚴驚蟄微微一笑,将兩封信都交給玉琴。
第二天一早,玉琴站在馬車外,忍了一晚上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表小姐真的不打算跟奴婢一起去京城嗎?嚴姑爺的事奴婢聽說了些,大人的确被收押在京郊軍營。”
“不去。”嚴驚蟄淡定的搖頭,爹爹和大哥交代她別去京城,那她就堅決不亂跑。
小周氏當上皇後報複嚴家這種明顯的事,皇上眼又不瞎,她爹為朝廷效力多年,如果因為小周氏的幾口枕頭風就丢了性命,朝廷定會掀起波瀾。
誠如嚴驚蟄所想,朝中的确有不少正直不二的大臣在,在他們眼裏,嚴溫青是國之棟梁,有罪當罰,但罪不至死。
所以一連幾天,為嚴溫青求情的折子就像流水席一樣往禦書房裏送。
其中有幾位禦史官言辭犀利,上來就痛斥小周氏不堪後位,是個妖妃迷惑了皇上,周家借兒女情仇打壓嚴溫青此等手段更是龌龊不堪,折子末尾,禦史官們來了一個口頭威脅,大概意思是若皇上還要一意孤行處死嚴溫青,那就将他們幾個老頭子一起殺了吧。
這些折子看的永興帝腦門突突,沒幾日,在一衆言官的不懈努力下,永興帝不得以同意解開對嚴家父子的監視,但有一條,依舊不允許離京半步。
消息放出去後,有人歡喜有人憂。
小周氏氣得在宮裏打殺了好幾個宮女洩恨,嚴溫青和臨川王交好,嚴溫青不死,最大的受益者就是臨川王,臨川王高興了,那九皇子就不開心了。
皇子府裏,九皇子身邊的幕僚齊聚,議論紛紛。
“嚴溫青雖上交了虎符,但軍威在啊,只要嚴溫青出了京郊軍營,那些嚴家軍一定會蜂擁過去。”
“嚴家軍加上臨川兵,實力不容小觑,倘若嚴溫青投靠了臨川王,臨川王就如虎添翼,九殿下,這種情形萬萬不可出現,還請殿下趕緊想法子除掉嚴溫青,唯有此,咱們才能有機會接掌嚴家軍。”
“是了是了。”幕僚門點頭,“嚴溫青必須除了,他活的,對殿下而言,是大害。”
來回踱步的九皇子頓住,怒甩衣袖,暴呵道:“本殿何嘗不想殺了嚴溫青,可父皇就是不同意,母後好不容易讓父皇軟.禁了嚴溫青,可現在呢,朝中那些人三言兩語就讓父皇改了口!”
越罵越不過瘾,九皇子目眦盡裂,指着底下一幫幕僚,氣急敗壞道:“本殿養你們這些人是做什麽吃的,嚴溫青才關幾天就被放出來了?啊?”
“殿下,這怪不着咱們啊。”幕僚們喊冤,“嚴溫青被褫奪将軍之位後,朝中幾乎沒人反對此事,也不為何這些天突然冒出一茬人吵着替嚴溫青叫屈。”
“肯定是臨川王在背後操控!”
“絕對是臨川王!”一中年男子篤定的拍桌。
巨大的動靜惹得九皇子斜眼看過來,中年男子讪讪的收回手,道:“殿下,既然咱們知道此事背後的推手就是臨川王,那咱們還等什麽?嚴溫青這人必須死!”
九皇子強忍着怒氣,沉聲問道:“你們可有法子?”
中年男子撓頭:“我等哪有,這事還要靠皇後娘娘。”
“你們還指望本殿去求母後?!”九皇子鼻孔漲大,擡腿就是一腳将中年男子踢下去,冷笑道:“母後因為這事受了父皇好大一番氣,母後身為後宮表率,一而再的插手前朝之事,說得過去嗎?”
“那咱們怎麽辦?”幕僚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旋即低頭嘆氣。
這時,中年男子擦擦嘴角的鮮血,跪地道:“殿下別急,咱們還有後招呢。”
“後招?
“殿下忘了,雍州那邊……”中年男人捂着胸口,上前一步小聲道。
九皇子聽完後,憤青的臉龐忽而染上幾分笑意。
邱家。
一大早,裴時臣就帶着路文去了邱家,去邱老太君那兒問了安後,裴時臣直奔邱良工的書房。
“嚴大人一事,晚輩謝過邱伯伯。”
說着,裴時臣掀袍要跪下,被邱良工阻止。
“你我多禮做什麽。”邱良工引着裴時臣落座,道,“嚴大人為朝廷立下汗馬功勞,小周後卻為了十幾年前兩家的私事加害嚴大人,屬實不像話,即便你不找上我,我也會替嚴大人上書皇上。”
裴時臣笑笑,為了避免萬氏等人懷疑,裴時臣在邱家沒有坐太久,和邱良工說了半盞茶的話後,他就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對手戲明天安排⊙ω⊙,別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