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到雍州⊙_⊙
嚴驚蟄閉着眼縮在角落, 腦中恨不得将跛腿罵個千遍萬遍,要是她的腿好好的,她怎麽着也要來一個健步如飛跑的遠遠的, 可惜, 她腿腳不行, 就算現在拔腿就跑,大概跑幾步就會被抓回來。
想了想,還是乖乖的躲在這裏算了,沒準臨川兵發現不了她呢。
系統綠光閃爍激動難耐,嚴驚蟄認錯了人,系統可不會認錯。
這邊,小毛驢之所以跑出去,是看上了臨川兵挖城防圖時帶上岸的蓮藕鞭。
“世子爺——”臨川兵望着仰着腦袋嚼他手中藕鞭的小毛驢, 一時有些哭笑不得。
“深更半夜的,這是誰家的小毛驢啊?滿頭插花。”臨川兵噗嗤一笑, 指着小毛驢頭頂的花環調侃,“整的像個大姑娘似的。”
這花是嚴驚蟄在來時的路上閑着無聊編的, 聽到男人們的調笑,嚴驚蟄捂着臉屏住呼吸。
“屬下過去看看。”笑歸笑,臨川兵扔掉手中所剩無幾藕鞭, 朝裴時臣拱手。
“慢着。”裴時臣卻喊住臨川兵。
“世子爺?”衆人一頭霧水。
“你們先回去。”裴時臣睨了一眼角落露出的紅色衣裙, 手有點抖, 忍着悸動道,“這裏交給我就行了。”
“這……”臨川兵沒動, 猶豫道,“世子爺,這不妥吧, 王爺交代過我們,要護世子爺周全,深更半夜的,我等怎好放世子爺獨自一人在這裏,這毛驢一看就是有主的……”
“無礙。”裴時臣淡笑,體貼道,“一條毛驢而已,傷不到我,本世子還要替嚴大人燒幾卷黃紙給枉死的嚴家人,你們忙活了一天,快些回去休息吧。”
臨川兵們欣喜開懷,他們的确困得不行,挖了半宿的蓮池,又守在門口守株待兔半天,眼下眼睛實在睜不開了,可是,這突然跑出來的毛驢有古怪啊……
路文從懷裏掏出荷包,笑着道:“幾位爺拿去樂呵樂呵吧,聽說雍州城外有一溫池,爺要不要去泡一泡疏散疲勞?”
臨川兵不敢接銀子,路文将銀子塞過去,小聲道:“世子爺的小意思,你們放心用便是,等明兒天亮了,我們自會前去找你們彙合,耽誤不了多少時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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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臨川兵巋然不動,路文打起感情牌:“嚴大人就想讓家裏人在陰間走得富貴些,世子爺是嚴大人的侄子,代嚴大人燒一燒再适合不過了,爺幾個通融則個?”
這些臨川兵當真不想馬上回去泡溫泉睡大覺?主要是不敢,他們之所以守着裴時臣不離開,還不是因為臨川王事先交代過,名為任其差遣,實則為監視罷了。
雍州防城圖還在裴時臣手上呢。
臨川兵們觑了一眼不遠處蹲在那認真燒冥紙的裴時臣,再颠颠手中的錢袋子,彼此看了一眼,笑道:“嚴大人交代的事,我等當然不能阻攔,只不過世子爺身份尊貴,雍州城不比京城安全,還請小哥跟世子爺說說,別在這呆太久。”
路文嗯嗯點頭。
“走了?”裴時臣将手中最後一疊冥幣丢進火裏,橙黃的火苗‘嗖’的一下将紙吞噬成灰飄向空中。
“都…走了…”路文咬着牙說,雙手緊緊拽着驢繩,世…世子爺,這驢子怎麽辦?”
小毛驢鼻子裏噴出一口熱氣,扯着繩子卯足了勁要往池塘的方向跑,勒的路文手都紅了。
裴時臣起身拍掉衣服上沾到的灰燼,視線往角落處看了兩眼。
臨川兵将師爺等人押走後,除了小毛驢從路文手中掙脫跳到淤泥中咀嚼荷葉叭叭聲響,入耳可聞的,只有角落淺淺的呼嚕聲。
“你去将小毛驢牽好。”裴時臣嘴角含笑,說話的時候眼睛一息都不離角落。
路文望着半幹池塘中間跳得歡脫的小毛驢,只覺心累。
好好一個毛驢,喜歡吃藕鞭算怎麽回事?
路文不情不願的挽起褲腿下河摸驢子時,裴時臣則輕手輕腳的走到嚴驚蟄跟前。
小姑娘蹲着,雙手放在前胸緊緊抱住自己,腦袋抵在牆根,睡得格外香甜。
嚴驚蟄真的太累太困了,從縣衙一路來到雍州主城,她都沒怎麽休息,小毛驢曝光後,她剛開始還有害怕,緊張的瑟瑟發抖,然而閉上眼還沒幾息,她就覺得眼皮子打架。
或許是回到自己院子的緣故,睡着後,嚴驚蟄十分的心安舒适,就連裴時臣抱起她時,她都沒有蘇醒的預兆,只覺得有一股暖流瞬間将她環住。
晚春的雍州夜晚,寒風尚在,陡然有了熱氣,睡夢中的嚴驚蟄忍不住想奢求更多,毛茸茸的腦袋不由自主的往裴時臣懷裏鑽。
裴時臣雙手倏而收緊,他有點……怕癢,表妹這樣動來動去,他好難受。
但,能忍。
路文終于将下水的小毛驢制伏住,扭頭一看,發現自家世子爺拘謹的抱着一個姑娘,頓時嘴巴張成鹌鹑蛋大小。
小毛驢吃飽了藕鞭,揚天打了個嗝,随即前蹄一蹬,輕松的從路文手中掙脫開,嘚嘚嘚的踩着小碎步往嚴驚蟄身邊跑去。
“诶诶,你跑什麽!”路文擔心小毛驢傷着裴時臣,慌張的上前拽繩子。
“小點聲。”裴時臣蹙起眉頭。
路文撓撓頭,四下找小毛驢時,發現它貼着裴時臣的腿,半跪着眯起眼。
“這驢子不會是這姑娘的吧?”路文壓低聲音,瞧着一人一驢酣睡如泥的樣子,路文哼道,“錯不了,有什麽樣的畜生,就有什麽樣的主兒。”
裴時臣瞪了一眼路文:“胡謅什麽呢,這是表小姐!”
“表… 表小姐?”路文驚的往後連連退步,不敢置信的指着嚴驚蟄,捂着嘴小聲道:“世子爺,你咋知道這是表小姐?”
黑燈瞎火的,可別抱錯了人啊!
“不會有錯。”裴時臣目光為之一柔,注視着嚴驚蟄滿頭黑黝黝的小辮子,神情缱绻,“表妹從小就不愛釵環首飾,一頭長發總是編盤成各式細小的長辮,我瞧一眼,便知蹲在那的就是表妹。”
路文抖抖身上的雞皮疙瘩,非要和裴時臣擡杠:“世子爺話可別說滿了,這世上怎會有女子不愛金銀首飾?何況咱們來雍州的路上,一頭碎辮的女子不知凡幾,世子爺別是——”
路文巴拉巴拉的還沒說完,裴時臣的臉色就極為難看了,考慮到嚴驚蟄睡的正熟,裴時臣忍住訓人的沖動。
“世子爺,等等我啊。”路文掐着嗓子說話用氣音發聲,活像個深夜做賊的壞人,“這-毛-驢-怎-麽-辦-啊?”
世子爺都走出老遠了,這傻驢子竟還趴在地上呼呼大睡,驢子目測是表小姐的,擱在這不聞不問應該不行吧?
“拉上!”裴時臣同樣憋着氣息說話,只是攥緊的拳頭,無不在诠釋他恨不得折回去賞路文幾個板栗子吃。
該問的不問,不該說的時候,嘴巴和鹦鹉一樣,停都停不下來。
“得嘞!”路文興奮的直搓手,這毛驢剛才下水的時候,蹬了他一身泥,這下落他手裏了吧,瞧小毛驢呼呼喘氣的鼻子,路文玩心上頭,竟大膽上手将小毛驢的鼻孔堵住。
小毛驢感覺難受,本能的站起來搖頭晃腦,伴随着高昂的‘歐歐’聲,睡夢中的嚴驚蟄揉揉眼睛。
四下尋找小毛驢的蹤影,一擡眼,撞入眼簾的是一抹青竹衣領,往上,是她當初跟系統調侃過的男人喉結,再往上,她卻不敢再看了,不顧身上的僵麻,手腳并用的往下跳。
“小心點,”裴時臣扶着嚴驚蟄的手,略帶忐忑道:“可是路文吵到你了?”
“你誰啊?”嚴驚蟄毫不客氣的打掉裴時臣的手,目光在裴時臣胸前淺淺水印上拂過,臉蹭的一下漲紅,說話聲中帶了三分警惕,“你這人,深更半夜的來我家做什麽?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嗎?!”
裴時臣捏了捏空落落的手掌心,忙上前安撫道:“表妹莫慌,我是——”
路文牽着終于軟下脾氣的小毛驢走過來,聽到動靜,立在原地笑着拱手:“真巧,這毛驢一醒,表小姐就醒了,嘿嘿,路文見過表小姐,适才要不是世子爺察覺蹲在那打瞌睡的是表小姐,說不準這會子表小姐就被臨川兵抓走了。”
聽路文喊面前的男人為世子爺,又稱呼自己為表小姐,嚴驚蟄定了定心,盯着兩人看了良久,确認是裴家人後,她才上前福禮,不好意思的道歉:“對不住了,實在天黑,我一時沒認出來。”
少女聲音遠沒有府中女子的輕柔轎婉,然而裴時臣聽了,心頭卻突突的冒熱氣,他笑了笑,是了,就是這般音色,在他以往的夢中,盤旋了無數次。
将軍府成了一片廢墟,此時夜深又沒有客棧可以借助,三人只好圍着枯井坐了下來,路文去旁邊撿了些幹柴,就地生火。
“三表哥來雍州所謂何事啊?”
其實嚴驚蟄更想問的是裴時臣大半夜和臨川兵來她家幹嘛。
但,她不敢問。
她之前跟玉琴打聽過眼前這位三表哥,聽玉琴的描述,三表哥就是一個實打實的笑面虎。
瞧,又對她笑了。
裴時臣現在的笑容比平時不知道要真誠多少倍,可惜,嚴驚蟄并沒有很好的領悟至心。
“瑤妹從雍州回家後,整個人都不好,祖母擔心的厲害,我便替她老人家往雍州跑一趟,瑤妹身邊的丫鬟說一切是趙芙蓉做的手腳,祖母氣急,非要我親手滅了趙芙蓉才能消氣。”
裴時臣此刻柔着嗓子淺笑,不疾不徐的說着,語氣輕松的就像是在随意的點評桌上菜飯的好壞。
嚴驚蟄縮縮肩膀,暗道三表哥果真同玉琴所說的一模一樣,對她這個多年未見的表妹竟都笑臉相迎。
在她的記憶中,她跟這位三表哥的交情一點都不深,從前在國公府,她就見過三表哥一兩回而已,貌似都沒正經說過話。
但瞧着三表哥又是給她添衣裳,又是奉上好吃的幹糧,嚴驚蟄腦中突增兩個小人。
兩個小人在拼命的争吵,一個說三表哥在作秀,一個說三表哥是真的關心她冷不冷餓不餓。
最後,還是綠光陡然‘炸裂’的系統站出來了:[宿主要抓住機會啊!将眼前這個男人攻略成功,獎勵三千積分本系統都嫌丢人說不出口,獎勵至少五位數!五位數!五位數啊!]
黑暗中,嚴驚蟄捧着三表哥遞過來的水壺,一口幹糧,一口水,邊進食邊詫異的跟系統交流:“你确定?”
她跟三表哥上輩子沒什麽交集,不成想攻略後的積分這麽高。
[當然,宿主加油,争取一次性攢夠賬面上所欠的積分,據本系統的經驗,一旦還清所有的積分,系統會有一次大型抽獎活動,宿主可以期待一下,說不定會抽到疾走丸的高級版。]
對于疾走丸,嚴驚蟄打心底裏滿意,一聽有比疾走丸藥效還要好的東西,嚴驚蟄不禁握緊拳頭竊喜。
“表妹可是吃不下這些幹糧?”
時刻關注表妹一舉一動的裴時臣見嚴驚蟄一口幹糧咀嚼了百來下都沒咽下,心下一凜,俯身問道。
“不是,”望着突然貼過來的臉,嚴驚蟄耳根微熱,呼吸一頓,緊張的卡了喉嚨,“咳咳,不是……”
“慢點說話,”裴時臣趕緊倒一杯水,一手拍着嚴驚蟄的背,一手端着瓷碗湊到嚴驚蟄嘴巴。
嚴驚蟄低着頭淺啄了兩口水,緩過氣後,窘迫的舉袖掩面。
啊啊啊啊!她又不是三歲小孩,作甚要喂她喝!
“三表哥人真好,從前在外祖母家裏,我未曾見過三表哥幾回,如今見了,三表哥果真如玉琴所言,謙謙君子待人親和。”
“表妹謬贊了,”裴時臣謙遜的笑笑,坐回去的時候還貼心的掏出帕子,示意嚴驚蟄拿着擦擦嘴。
“啊,”嚴驚蟄臉一紅,摸摸嘴角,果然嘴邊沾了些碎渣。
“多謝表哥。”嚴驚蟄小臉紅暈加深,糯糯的開口,眼睛卻不敢看裴時臣。
京城小姐吃東西時定不會像她這樣弄的到處都是,她剛才那種邋遢樣兒被三表哥看到了,也不知道三表哥心裏會不會嘲笑她缺乏大家閨秀的端莊。
微弱的火光下,裴時臣低下頭,認真又虔誠的将表妹擦過嘴的帕子疊好放進胸袋裏。
春夜風兒不斷,裴時臣卻覺得胸口火熱非常。
路文給兩人溫了杯熱熱的甜酒,嚴驚蟄雙手捧着酒碗只顧低頭小口小口的飲着,她長這麽大,鮮少和男人這般深夜對坐,便是她比尋常女子膽大,此刻此刻也覺得怪不好意思的。
裴時臣卻恰恰相反,如果說在國公府需謹言慎行,那到了嚴驚蟄面前,他似乎卸下了所有的防備,溫聲溫氣的問了嚴驚蟄好些問題。
“夜裏風寒,表妹困了合該找個能遮風擋雨的地方,再不濟去京城便是,何苦要睡在外邊,幸好今夜我路過這裏逮了那幫子壞人,不然表妹可就危險了。”
裴時臣一改之前的作風,對着嚴驚蟄叨叨不停,抱着小毛驢腦袋趴在火堆邊取暖的路文驚得下巴都快掉了。
不過很快下巴又回去了,路文摸摸小毛驢長長的耳朵,和小毛驢咬耳朵:“你主子命好,被世子爺瞧上了,你看看世子爺那副不自知的讨好樣,擱國公府,誰都沒這福氣,就你主子有,開心吧?”
小毛驢動了動厚厚的嘴唇,照着路文的頭噴出一口熱氣,烘臭的口氣熏得路文險些窒息。
“你個畜生……”路文氣急,想上手打小毛驢,又不敢。
這玩意是表小姐的,弄壞了世子爺要揍他。
吃了幹糧喝了甜酒後,所謂飯飽酒足,嚴驚蟄半張着嘴打起哈欠,火光下,眼角沁出的淚花粼粼閃動。
“表妹可是困了?裴時臣立馬起身,踢踢腳邊打瞌睡的路文,“天快亮了,去四周看看,有沒有客棧開門。”
自打上回齊州蠻人在客棧鬧出人命後,雍州城內的好多客棧到了夜裏都不敢接客,過路的想打尖住店,都得白天上門。
路文一咕嚕的從小毛驢蓬松的毛發上醒來,睜開睡眼一看,發現東邊漸魚肚皮,不遠處還有炊煙袅袅,小巷子挑擔子叫賣豆腐花的聲音隐隐約約傳過來。
三人就着所剩無幾的水洗把臉,路文上前敲門,裴時臣則牽着小毛驢站在一旁靜靜候着,驢背上的嚴驚蟄有些受寵若驚,攏了攏三表哥給她的披肩,目光不由的往左前方斜。
三表哥比大哥長兩歲,個子比大哥稍微要高一丢丢,但沒有大哥雄武有張力,容顏俊雅,身材颀長,脊背端正,一襲青白色寬袍迎風吹揚,見之賞心悅目,和她說話的時候,三表哥總是一副溫溫熱熱的模樣,瞧着不難相處,反正比府中的二表哥要好。
裴時臣立在門前,意識到身後有一道灼熱的目光射過來,不由自主的挺直肩膀,目視前方。
“世子爺,表小姐。”路文領着號房牌子出來,後頭跟着客棧的打手,“就剩一間房了,您看——”
嚴驚蟄翻身而下,将小毛驢交到打手身上,聞言立馬插嘴:“大清早的,怎麽就只剩一間房了?”
打手解釋:“昨兒外邊來了不少商隊歇腳在這,不巧了,只有一間屋子剩餘。”
“我們三個人呢,”嚴驚蟄困的眼睛都快睜不開,比劃着手勢。
打手有些無奈,裴時臣沒放心上,笑道,“表妹先進去睡吧,我等會有事要忙,用不着房間。”
路文颠了颠懷裏的包裹,跟着點頭,打手道:“過了晌午,商隊應該會退房,到時候小的給您留一間?”
“行,”裴時臣颌首,随後看向嚴驚蟄。
嚴驚蟄本來睡神都已經坐她頭上了,一聽裴時臣等會要出去,想起昨晚見到的臨川兵,不禁脫口而出道:“三表哥要去見臨川兵麽?”
話趕話說到臨川兵,嚴驚蟄睡意瞬間消散,一拍大腿:“遭了,我爹的城防圖!”
“城防圖在這呢。”路文拍拍肩上的包裹。
“怎麽在你這?”嚴驚蟄遲疑片刻,複雜的看向裴時臣,“三表哥何時跟臨川王……”
“是姑父讓我拿的。”裴時臣輕吐一口氣,捏捏眉心道,“朝中之事,暫時不便和你多說,但我保證,我來雍州拿城防圖是得了姑父的首肯。”
“三表哥見過我爹了?他可安好?”嚴驚蟄絞着雙手,大眼通紅,“嘉瑤表姐說我爹和大哥被皇上棄了,兩人被關押在京郊軍營不能脫身,三表哥,這是真的嗎?”
裴時臣手掌不自然的收緊,想幫嚴驚蟄擦拭眼淚,可身處外邊多少有些不妥,便遞上帕子:“表妹別急,皇上不過一時聽了讒言才對姑父下了嚴懲,前段時間,邱家人聯合禦史官上書求情,皇上迫不得已放了姑父,現下,二人住在京城小院相安無事,表妹若思念父兄,可等我将雍州的事辦好後,一道前往京看望姑父和表弟。”
這回,嚴驚蟄想都沒想就點頭答應了,忽而想起一事,忸怩道:“昨兒夜裏,三表哥說此番來雍州是為了替嘉瑤表姐查清發瘋的原因……”
越說聲音越小,到了後面竟沒有動靜,眼神還飄忽不定,裴時臣一下了然。
“表妹知道瑤妹為何魔怔?”
嚴驚蟄讪讪點頭。
“進屋說。”裴時臣沉住氣息,交代路文,“你先去溫泉那邊,告知他們我換身衣裳就過去。”
路文應聲而去。
“瑤妹的病,不會是表妹所為吧?”
進了屋後,裴時臣合上門窗,目光深邃的看着嚴驚蟄。
嚴驚蟄胸膛起伏,想搖頭卻說了一個‘是’。
爹爹能放心的将城防圖交付給三表哥,她想試着去信任眼前這人。
……
“當日的事就是這樣,嘉瑤表姐為了所謂的身世永不見天日,遂對我起了殺心,我沒法子就吓唬了她,沒想到她膽兒小,竟吓破膽了。”
有關系統和悲苦共情丸的事,她沒有提。
“你是說,她要殺你?”
裴時臣瑟縮了一下眸子,臉上的笑意不複存在,“怪不得她滿嘴殺人放火的渾話,竟都是真事!祖母說她在雍州見了不幹淨的東西,聽表妹這麽一說,她在雍州害了幾十條人命,如今被惡鬼纏身簡直是活該!”
嚴驚蟄張口結舌,這這這,三表哥怎麽不向着裴嘉瑤。
裴時臣伸手點了點嚴驚蟄呆愣的腦袋,和煦一笑:“自古理大于親,何況瑤妹心思歹毒,手上那麽多條人命先不說,憑表妹你和她交好的關系,她竟也敢将壞主意打在你頭上,這樣的獸心之人,我豈能偏袒于她?”
嚴驚蟄揉揉額頭,小聲試探道:“三表哥打算怎麽做?還要給嘉瑤表姐報仇嗎?”
最大的仇人就是她啊。
裴時臣目光陰郁,“她險些害苦表妹,如今雖失了心智,但她做過的事,殺過的人,絕不能就這麽算了。”
嚴驚蟄咽咽口水,聽這話的意思,三表哥回去後,打算揭舉裴嘉瑤的殺人之罪?
“表妹放心,她對你所做的一切,我會一一從她身上讨還回來。”裴時臣捏拳對視,“至于那趙氏女,我亦不會放過。”
趙芙蓉對他起的心思,他早就厭煩了,這會子借此機會一并發洩了。
“三表哥知道趙芙蓉在哪麽?”嚴驚蟄吶吶的道,“趙家失火後,趙芙蓉就被何縣令帶走了。”
“何縣令?”裴時臣嘴角一翹,“此人是九皇子的手下,這趟來雍州,我要找的人正是他。”
聞言,嚴驚蟄喜上眉梢,有三表哥在,一旦逮住了何縣令,那趙芙蓉還能跑得掉?
這一次,她要當一回黃雀,趙芙蓉這條命,必須留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