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上京城⊙ω⊙
嚴驚蟄被裴時臣護着一路下了山, 山下聚集了一堆老百姓和背着藥箱的大夫。
斜嶺被炸後,周圍山上的樹木多數沾上了火.藥裏的毒粉,這些排隊領瀉藥的老百姓都是近些時日上山采摘過果子的人。
解藥還在研制中, 所以這些已經染上毒的老百姓只能通過痛苦的法子來排毒。
斜嶺山上中毒的消息很快傳到臨川王耳裏, 等臨川王帶人趕過來時, 嚴溫青已經早一步等候在山腳。
兩隊人馬在山谷中對峙,嚴溫青覺得兩人都是行軍打仗的粗人,就不拐彎了,直言問臨川王炸斜嶺可後悔。
臨川王剛開始拒不承認此事是他所為,直到裴時臣站出來以身作保。
“裴世子當着本王的面背主,簡直是給天下讀書人丢盡了臉面!”臨川王磨了磨牙,忍怒道。
裴時臣目光靜靜的落在臨川王身上,拱手道:“讀書人只知一切以黎民百姓為重, 王爺枉顧百姓性命,為一己之私屠殺斜嶺, 又何嘗不是給天家皇孫丢臉?”
“你!”臨川王忍不下去了,怒火滔天, 長劍豎指裴時臣,吼道:“裴世子莫不是忘了當初歸順于本王的誓言?!”
裴時臣笑了笑,手指輕輕的撇開眼前的劍刃:“王爺不仁, 我又何必忠誠?”
臨川王眼神閃了閃, 裴時臣見他不語, 心下凜然,揚聲道:“王爺早就想鏟除周氏一族了吧?小周後被扶上後位, 這裏面不見得沒有王爺的功勞。”
嚴溫青等人聞言,目光齊齊聚集過來。
“胡說八道!”臨川王嗤笑。
裴時臣不慌不忙的說:“小周後上位,您就可以一步步的将德妃娘娘對皇上下毒的事全部算到小周後上, 借此讓皇上嚴棄了九皇子,可惜,皇上并不沒有輕信此事,王爺您又命我來雍州調換雍州城防圖陷害九皇子……”
臨川王扯了下嘴角,對裴時臣的話供認不諱。
“調換城防圖是假,實則是為了讓我這個與周家有冤仇的裴公府的世子作證九皇子在雍州私設火.藥铳罷了。若是經由本世子将九皇子的火.藥铳的事傳到京城,自有一向待本世子如親人的邱家人在皇上跟前說明情況,可惜,王爺千算萬算沒想到本世子無意摻和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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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時臣往前走了幾步,側身對着衆人,話卻說給臨川王聽:“為此,王爺便狠了心,想着沒有本世子,拉水九皇子的事照樣能成,便讓人炸了斜嶺對不對?”
“真的是王爺麽?”
對于斜嶺被毀的來龍去脈,最受不了這個真相的是将臨川王奉為馬背英雄的嚴朝暮。
臨川王面籠寒霜,忽而笑道:“裴世子再敢惡語中傷本王,休怪本王不客氣!”
裴時臣寸步不讓微微一笑:“王爺敢做不敢當不成?”
“放肆!”
臨川王氣的翻身下馬,揪住裴時臣的衣領,氣吼道:“別以為有大長公主和邱家護着你,你就敢在本王面前嚣張行事!可別忘了自己以前是個什麽東西!”
說着,宋襲猛地将裴時臣往後一推,拍拍手像是嫌棄什麽似的,輕蔑的笑道:“妓妾偷生的種,果然難登大雅。”
嚴驚蟄心一揪,趕緊上前扶住裴時臣。
臨川王看都不看二人,拂袖上馬準備離開此地。
“你不是說臨川王心悅于我嗎?”嚴驚蟄翻了個白眼,就這幾次臨川王看她的眼神,她屬實瞧不出有半分喜歡。
既如此,上輩子裴嘉瑤和趙芙蓉為何一口咬定她是臨川王的白月光?
系統被盯的渾身發毛:[大概消息有誤吧?啊哈哈哈……]
臨川王想走,嚴溫青心念微動,命雍州兵将人攔住。
“斜嶺發生了這麽大的案子,王爺一走了之過分了吧?”嚴溫青哂笑一聲,手中的木棍往前一捅,臨川王身下的坐騎一不留神往前一跪,臨川王悶哼一聲飛身至空地。
“嚴溫青!”宋襲臉色鐵青,“你想謀殺本王?”
“不敢。”嚴溫青神色譏诮,不屑道,“王爺身份尊貴,下官豈敢?”
“我爹他這是想幹嗎?”嚴驚蟄抿唇跟系統說話,愁緒上頭,“到底是王爺,我爹這般挑釁不太像他以往的作風。”
系統還沒說話,身邊的裴時臣悄悄撓撓嚴驚蟄的手掌心。
嚴驚蟄擡眸看去。
“別擔心。”裴時臣垂下眼,道,“姑父自有主張。”
嚴溫青拱手,肅容道:“還請王爺速與下官前往京城問罪。”
“哈哈哈哈哈哈。”
宋襲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張狂道:“本王有何罪?莫非定北将軍以為僅憑裴世子一人之言就能将斜嶺慘事的矛頭從九弟身上摘除,然後丢到本王身上?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嚴溫青緊了緊手中的劍沒說話。
一時間,兩方人馬皆拔出刀刃蓄勢待發如猛獸。
外圍處,裴時臣喊來路文照看嚴驚蟄,低聲囑咐:“你趕緊帶着表小姐離開此地。”
路文應聲,牽來預備給嚴驚蟄的馬。
嚴驚蟄往後退了兩步,眉宇微蹙:“表哥,等會是不是——”
“對。”裴時臣不想瞞着嚴驚蟄,單手将嚴驚蟄抱到馬背上,低低道:“臨川王是塊硬骨頭,姑父早已與我商量好,若臨川王執意不承認斜嶺的事,那咱們就開戰。”
嚴驚蟄手緊緊拽着馬缰,忽想起系統跟她說過上輩子表哥在朝中的事,便彎下腰揪住裴時臣的衣裳,小小聲喊:“表哥。”
“怎麽了?”裴時臣身子往前傾,學着嚴驚蟄的口吻呢喃低語:“可是害怕?”
嚴驚蟄搖搖頭,望着眼前男人深邃缱绻的目光,好半晌才下定決心道:“表哥,投靠臨川王是不是你和八皇子做的局?”
“是。”對嚴驚蟄,裴時臣做不到說謊。
“驚蟄。”裴時臣罕見的喊了少女的閨名,将手中的缰繩交給路文,思忖幾瞬,笑道:“此事我與八皇子謀劃多年,一時半夥與你說不清,等這邊事了,我再細細說與你聽,可好?”
“好。”嚴驚蟄咬了咬唇,叮囑道,“表哥千萬小心,刀劍無眼。”
裴時臣一杆銀槍揮舞無影,騎在馬上震聲笑道:“表妹勿擔憂,我去去就回。”
去去就回,就去了半載。
第三天的時候,山腳大道上終于傳出了馬蹄聲。
“爹,大哥!”望着渾身是血的父兄二人,嚴驚蟄哭着奔過來。
“無礙!”嚴朝暮血臉笑着燦爛,“小妹別哭,這些血都是別人的。”
嚴驚蟄哽咽的點頭,确定父兄身上沒有大傷口,忙垂淚問道:“表哥呢?”
“回京去了。”
“已經回京了?”嚴驚蟄心頭一跳。
……
兵馬回到雍州多日後,嚴朝暮再次敲響嚴驚蟄的房門。
“大哥。”歪睡在榻上的嚴驚蟄揉揉眼。
嚴朝暮坐到榻上,伸手探了探恹恹少女的額頭,下一息笑道:“還好沒窩出病,你可知你多少天沒出門了?”
嚴驚蟄沒說話。
“京城來信了。”嚴朝暮站起身,無奈的開口。
“在哪?誰的?”嚴驚蟄瞬間來了精神。
嚴朝暮得意的揚揚手中的信:“時臣表哥的。”
“快給我。”嚴驚蟄顧不上矜持,跳着腳搶過來。
将自己悶在屋子裏的這些天,對于表哥的不辭而別,她早就消氣了,之所以心情不佳,有一部分是因為系統的離開。
沒錯,系統飛升了。
[宿主的積分早已還清,且宿主的情緣已經定下,所以無須本系統時刻盯着了。]
臨走前,系統和嚴驚蟄依依不舍:[剩下的積分按理可以允許宿主抽出無數的共情丸、隐身丸等,但本系統覺得,宿主更希望擁有這個。]
一個大紅的盒子落到嚴驚蟄手上。
“疾走丸嗎?”味道清幽和疾走丸極為相似。
系統綠光閃閃:[疾走丸的升級版,宿主每隔半年吞服一顆,一年後腿疾定會痊愈。]
嚴驚蟄一臉欣喜,立馬嚼了一顆進肚。
“一共三顆,是不是多了一顆啊?”
嚴驚蟄說出這話時,腦中忽而‘铮’的一聲響,系統從她識海中鑽了出來。
擡頭一看,半空中飄着一個十歲左右的小童,正是系統的正身。
小童甩出一根紅繩,紅繩一端飛向窗外不知所蹤,一端則在嚴驚蟄的小指上繞起了死結後消失不見。
嚴驚蟄還沒有這等玄幻畫面中回過神,就見小童已經消失不見,只留一道虛無缥缈的話盤旋天空。
[世間情愛起初都甜,但結局各有不同。宿主,你且記住,紅線系住的是二人的心,一旦心不在一起,紅線自然就會斷,你我相識一場,吾願你一生順遂,白頭相守。]
嚴驚蟄按着紅繩消失的手指,笑中帶淚,柔聲輕訴:“謝謝你。”
……
一晃到了八月,嚴溫青早在五月底就去了京城指認臨川王在雍州犯下的罪行,直到七月上旬才回到雍州,此番回家就是為了送嚴驚蟄上京的。
官船上,嚴驚蟄揮淚告別父兄,帶着新買的丫鬟和侍衛走進船艙。
時值金秋送考之際,一路上有在外游學的京城讀書人三三兩兩的上船,天南地北的人聚在一塊說鬧,倒也不覺得無趣。
到達京城的時候,京城的鄉試剛剛開始,進了城,路文早早的候在城門口接應。
嚴驚蟄沒打算住進裴國公府,裴時臣大概猜到這點,便在臨進鄉試考前吩咐路文在國公府後街擇了個清幽小院。
嚴驚蟄就這麽在京城住了下來。
八月下旬,鄉試榜出了問題。
有傳言之前附屬臨川王的人私下賄賂了出考題的吏部官員,此事一經流出,京城考生紛紛聚擁京兆府門前,大呼請永興帝還他們公道。
永興帝頭痛不已,七子宋襲前些日子被雍州定北将軍聯合武官等人安了個枉顧人命的大罪名,永興帝得知斜嶺轟炸的真相後,氣血上頭險些暈倒。
然而對戰神王爺的懲處,朝廷諸臣衆說紛纭。
經過幾番激烈的争吵,最終永興帝給了交代。
褫奪宋襲手中一應兵符,粗茶淡飯居京城王府禁足三年,以示對斜嶺枉死之人的忏悔。
可誰知宋襲剛被放回王府囚.禁,鄉試洩題的矛頭就如潮水般湧了過來。
令永興帝意想不到的是——七兒子宋襲再次被傳喚上金銮殿的時候,身後竟然跟着密密麻麻的侍衛。
眼前這一幕和系統之前跟嚴驚蟄說過的話重疊了,只不過有一點不同。
——金銮殿上沒有九皇子。
宋襲手上的兵力遠不及平日,若非被逼急了,宋襲不會這時候出手,怎着着也要在京城蟄伏幾年。
永興帝當了幾十年的皇帝,面對親兒子逼宮的陣勢,說不害怕是假的,但永興帝心中更多的是痛心。
永興帝不敢相信這個最引以為榮的兒子有朝一日會對他這個老父親兵戎相向。
待嚴溫青協衆多禦林軍将宋襲身邊的人撂倒後,望着雙膝跪地依舊銜恨看他的宋襲,永興帝終于支撐不住倒了下去。
十月中旬,永興帝降旨:七子宋襲貶為庶人,即刻前往西山看守帝陵,此生若無新帝傳喚,不得踏出帝陵半步。
是的,永興帝退位了。
和嚴驚蟄想象中截然不同,這一世,永興帝退位給八皇子宋深的時候,比上一世要輕松很多。
朝中不是沒有反對的人,但這種人很少。
永興帝身子逐日不好,已經無心朝政,經過宋襲逼宮之後,永興帝大約是覺得再這樣僵持着不立皇儲,說不定哪一天再冒出一個。
這般想着,病榻上的永興帝喊來大長公主、六部尚書、禦史官以及朝中有聲望的老臣來養心殿議事。
翌日一早,大長公主身着朝服替永興帝頒布了禪位聖旨。
就這樣,身有腿疾的八皇子坐上了龍椅寶座。
身為天子,身體當然不能有問題,登基的頭一天,朝中大臣紛紛上書新帝降旨廣撒民間尋醫問藥。
新帝欣允,一時間,從四面八方奔向京城的大夫數不勝數,然而新帝腿上的毒依舊無解。
除夕夜,裴時臣和嚴家父子窩在國公府後小院喝的醉醺醺的時候,忽然手中多了一樣東西。
“表妹給我的是何物?”
裴時臣喝的有點多,迷迷糊糊的看了半天,才認出這是一枚藥丸。
嚴驚蟄細白柔嫩的五指點點跛足,輕笑一聲:“表哥不是想知道我的腿是如何有好轉的嗎?就是因為此物。”
一襲冷風吹來,裴時臣頓時清醒。
他作勢将嚴驚蟄擁進懷,躊躇半晌後,一本正經的問:“你想讓我将這藥奉給皇上?”
嚴驚蟄臉貼着裴時臣滾燙的胸,聞言默默點頭。
“不妥。”裴時臣将藥塞回嚴驚蟄手中,嘆了口氣,大手将嚴驚蟄的小手包住。
“我知道你想幫我在皇上跟前立身,可這藥珍貴,于你而言是良藥,不能随意給旁人。你且記住,藥的事,你不可對外人說半句,小心被人聽了去惹來是非。”
嚴驚蟄拉着裴時臣來到梳妝臺前,柔聲道:“這是自然,只不過——表哥,你看。”
木匣裏赫然躺着一顆一模一樣的藥。
“這藥有多餘,表哥不用擔心。”
裴時臣愣了愣,旋即笑了。
屋外不知何時簌簌飄起雪花,兩人依偎的坐在火爐前訴說起這些天的趣事。
裴時臣溫了壺綠茶,倒了一杯給嚴驚蟄。
“八皇子,該稱皇上了。”裴時臣半睡半醒的跟嚴驚蟄嗑起從前的往事。
“我與八皇子初見是九歲那年……”
嚴驚蟄捧着暖呼呼的茶水,認真聽着,時不時插上一句。
“那一年,宮裏的端俪皇後薨了。”
“是喝了毒酒嗎?”她對此事有些耳聞。
裴時臣眯着眼點頭:“那杯酒,是太上皇親自倒的,八皇子說,端俪皇後死的時候他就在珠簾角落處蹲着……”
嚴驚蟄唔了一聲,有關太上皇和端俪皇後之間的隔閡聽了聽後,她找來一方暖被将二人的腿蓋住,随意的問道:“皇上的腿,不會就是那時中毒的吧?”
裴時臣揉揉嚴驚蟄毛茸茸的腦袋,笑道:“我初見皇上時,他的腿剛壞。”
嚴驚蟄一驚:“是何人下的狠手?”
“皇上。”
嚴驚蟄:“?”
裴時臣斂了笑:“是皇上他自己。端俪皇後死後不久,皇上就沖了出去将端俪皇後酒杯裏剩餘的酒咽了下去,好在太醫趕來及時,這才保住了性命,但體內尚餘的毒清不掉,最終毀了腿。”
嚴驚蟄唏噓一聲:“沒想到九歲時的皇上對自己就這麽心狠……”
說着,她不由将目光投向桌上那顆藥丸。
這般厲害的人,若知道她手中突然有了良藥,那她豈不是白白的惹禍上身?
裴時臣似乎感應到少女的害怕,手掌輕拍:“藥當然要上奉,但不能是我,也不能是姑父。”
屋外的雪下了一晚上,翌日一早門前白茫茫一片,裴時臣頂着風雪和嚴溫青去了一趟邱府。
新皇上位後,裴時臣因和新帝多年的交情被選為禦前言官,拿了诏令後,裴時臣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請旨開府另住。
太夫人早以看透了這個不将裴家看在眼裏的孫子,連罵了好幾聲禍害後最終還是同意唯一的嫡孫遷出國公府。
今日去邱家,一來是第一次以裴家家主的身份拜訪亡母娘家人,二來便是和邱良工商讨藥丸的處理法子。
最終三人達成一致:元宵節後,邱老太君對外申明要帶着家人一道去古寺燒香,有幸在山中偶遇一位雲游四海的游醫,得了些治腿的偏方。
裴時臣借用邱老太君終于将藥送給了新帝,待裴時臣退下去後,新帝身邊的老人于公公欲将藥拿到太醫院檢查,卻被新帝阻止了。
于公公将藥遞給宋深,誠心勸道:“皇上已經不是從前那個八皇子了,有些東西,有些人,皇上要掂量的用。”
“無妨。”宋深笑得耐人尋味,一口将藥丢進嘴。
于公公急了,想上手搶下來又不敢逾越,只好跳着腳命小太監去喊太醫過來。
太醫來後把了脈象,一臉震驚。
太醫走後,宋深挑眉看着于公公:“如此,是你多心了。”
于公公又哭又笑:“皇上這是在吓奴才,要是皇上有個三長兩短……呸呸呸,這個裴國公看着年輕,不成想是個好的……”
邊哭邊抹淚:“皇上您苦啊,還好老天有眼,您的腿有救了。”
宋深笑着苦澀,摩挲着多年後終于有些痛覺的腿,忽然擡眸:“這藥是邱老太君求來的?”
于公公點頭:“皇上您是知道的,邱老太君是裴國公的親外祖母,聽說裴國公欲迎娶嚴将軍的嫡女……哦,對,嚴家那位大小姐也有腿疾,無奈人生的活潑俏麗,深得邱老太君的心,為了哄外孫開心,邱老太君元宵節跑了一趟城外古寺祈求平安,偶然之下得了此藥良方……”
說到這,于公公又補了一句:“呈給皇上您用的藥,肯定有人事先試用過,莫非這人就是嚴大小姐?年前奴才出宮去各大臣家中送食,嚴大小姐還出來拜見了奴才……”
“怎樣?”宋深耐人尋味的看過來。
于公公笑:“是個不可多得的佳人。”
宋深砸了本書過去,悶笑道:“你明知朕問的不是這個。”
于公公撿起的地上的書,笑的璀璨:“那位嚴大小姐,腿腳似乎也有些不好,但那時走起路來,已經和常人沒什麽兩樣了,奴才原以為看花了眼,如今想想,這個嚴大小姐勢必已經用過藥了,見有了成效才敢拿來給皇上用。”
宋深眼睛陡然亮起來,來回踱步後,都不顧腿上的疼痛了,大手一揮:“小于子,你說朕有一天是不是也會和嚴大小姐一樣……”
“定會的,定會的!”于公公一個勁的點頭,臉上的喜悅比宋深還要多。
走了幾步後,宋深突然停了下來。
“好一個裴時臣!”宋深哈哈大笑,“還是和從前一樣謹慎。”
笑完之後,宋深有些心酸:“何須瞞着朕,朕…朕不是那種恩将仇報的人……吶。”
一旁的于公公傻了眼,這般情緒化的新帝他可從前沒見過。
“皇上?”
于公公喊了好幾聲後,宋深才回過神。
“裴國公和嚴大小姐的婚宴設在幾時?”
于公公:“二月初九,嚴大小姐生辰當天。”
宋深俊眉一揚,笑着意味深長:“裴國公送了如此重禮給朕,朕自然要禮尚往來才好。”
嚴驚蟄大婚當日,府中請來了邱老太君做證婚人,京城衆人正好奇邱老太君和裴嚴兩家的關系時,一道“皇上駕到”呵得衆人慌忙起身相迎。
宋深一身明黃龍袍,玉冠将長發绾的精神奕奕,若有人細心觀察,定會發現迎面走來的新帝腿已經好了大半,只不過衆人皆低着頭不敢張望因此看的不真切。
拜過邱老太君後,宋深笑着擡手捶了一拳紅服加身的裴時臣。
“你送了朕一珍貴之物,我要賞——”
“多謝皇上。”裴時臣笑的還禮,卻被宋深擋住。
“今日的賞,不給你。”
裴時臣挑眉,只見宋深挪步走向蓋着喜帕的嚴驚蟄面前。
然後從袖子裏拿出一卷聖旨,衆人忙又跪倒,嚴驚蟄聽到動靜腿一彎,手分別被裴時臣和宋深拉住。
宋深只輕輕擡了一下就松開了,裴時臣則捏着嚴驚蟄的手不放,他預感今日的聖旨不同往日。
果然——
“要賞自然要賞給替朕嘗藥的裴家新婦嚴大小姐才對。”
在裴時臣略顯驚詫的目光上,宋深當着衆人的面,親自讀了聖旨。
聖旨前面無非是嘉獎裴家和邱家呈奉良藥,最後宋深忽而話一轉。
“……嚴家大小姐嚴驚蟄,靜容婉柔,敦睦嘉仁,着冊封為福信郡主,欽此!”
全文完。
後記:
應該說是坊間趣聞,幾百年後,茶樓聽客如雲,說書先生嘩啦一下展開扇子。
“裴家那位鼎鼎有名的年輕國公爺和福信郡主的佳話咱們都說爛了,各大書肆教坊有的是故事可言,諸君想聽,不妨去……”
一聽老頭要換故事講了,下邊嗑瓜子的人不樂意了。
“我來這茶樓,就是為了聽一聽裴國公和福信郡主比翼連枝的美事,你收了銀子又不講是個什麽意思?”
“就是就是!”
底下一片抱怨不滿。
說書老頭擺擺手,示意稍安勿躁:“我何嘗會忽悠爾等?!待會說得自然還是圍繞裴嚴兩家。”
說着木板打了兩聲,咿咿呀呀的開了嗓:“諸-位-皆-知,福-信-郡-主-上-有-親-哥-哥,說-起-這-位-嚴-少-将-軍,你-可-知,他-的妻-室-是-哪位?”
“是誰?”有人附和。
老頭收起唱腔,一板一眼道:“正是裴國公的親妹妹,庶妹裴霜。”
“不可能吧?”有人質疑,“兩兄妹互娶互嫁,這不就是換親嗎?”
“你瞎說!”後邊人嗤笑,“裴家和嚴家都是要臉的人家,怎會做出換親的醜聞?”
“诶诶诶——”老頭動了動快板,又唱道:“諸-公-不-知,國-公-爺-其-實-和-霜--妹-妹-并-非-真-兄-妹。”
有了新的說辭,大夥來了興致。
老頭又是一聲快板動起來。
原來,裴家太夫人臨去前對裴時臣說了真相,上一任國公爺,也就是裴時臣的爹裴宏晉早就沒了生育能力,所以經邱柔生下的裴時臣并非是裴家子。
太夫人不想裴家無後,這才選擇死守秘密。
知道裴時臣身世的人不多,後來裴時臣偶然發現大舅子嚴朝暮和庶妹裴霜攪合到一塊,不忍大舅子陷于換親難堪之中,便将此事告知嚴朝暮。
嚴朝暮為了迎娶裴霜,花了好大的心思。
五年後,宋深任命嚴朝暮為南域将軍即刻前往南海駐守,嚴朝暮深知此去南海歸期無望,便問裴霜可願跟着他。
裴霜欣然同意。
在嚴驚蟄和裴時臣的撮合幫助下,裴霜改姓随母姓,在南海嫁給了嚴朝暮,一生育有兩子兩女,平安順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