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說孔雀東南飛

第二章:你說孔雀東南飛

——寒臨:我們天各一方,只隔宣紙一張

“所有的事都要朕來考慮,丞相都在忙些什麽?”

譚落詩語氣平靜,眼睛還定定地望着他。

董旗突然覺得小皇帝似乎有點被逼急了,便恭聲讓步道:“是,交給微臣來辦。”

譚落詩又命令道:“鄧立,朕封你為三品将軍,即日赴往前線對抗亂臣宇文陵,朕相信你定能像你父親立下奇功。”

鄧立面露一絲猶豫,但仍是俯身恭敬叩拜道:“臣接旨,定不負皇恩。”

譚落詩又一一吩咐了幾件事,無非是對抗宇文陵,北部漸漸平息的叛亂,以及邊境幾處旱災的災情撥款等。

好不容易下了朝,譚落詩緩步回了禦書房,獨自一人守着窗戶發呆。

“陛下。”

譚落詩才傷感完打算翻閱奏折的時候,就有一個婀娜女子款款走來,身上穿的也是華麗的鳳袍,他還未立後,但董淑妃已經是類似皇後的地位了。

更何況她還是丞相的女兒。

知道她是為什麽而來的,譚落詩馬上打起精神來,溫聲笑道:“淑妃怎麽還穿這麽少,天涼了,前幾日賀司馬獻了些江南的絲綢,淑妃拿去多添些衣裳吧。”

“謝陛下。”

董淑妃屈膝一行禮,譚落詩忙向前走了兩步扶她,“夫妻之間何必多禮。”

董淑妃一擡眸竟是滿目的淚光,“陛下對妾身好,妾身是記在心裏的,臣妾跟了陛下三年了,陛下的恩情臣妾福薄享受不了,來世做牛做馬也不會忘記陛下大恩的。”

譚落詩頭痛不已,“這是說哪裏的話?淑妃今生還沒過完,談何來世。”

董淑妃依舊是淚光盈盈,“若不是陛下對臣妾有冤,豈會讓父親負責哪樁難事,陛下的命令父親豈敢不從,可他畢竟年邁……陛下,臣妾願代父親受責罰。”

“原來淑妃說的是科舉一事啊。”譚落詩一臉恍然的語氣,哄慰道,“丞相能者多勞,朕深深地信任丞相不會辜負朕期望的。”

“可是陛下……”

“天色晚了,朕還有奏折沒看。淑妃身體不好,不如先回去歇息,朕稍後再去陪你。”譚落詩語氣溫和,董淑妃知道不好再糾纏,便行了個禮告退了。

譚落詩深深凝視着她的背影,直至走遠,轉身把桌子上的奏折一把掀翻,仍是一聲不吭,似乎是忍到了極點,“宇文陵!……”

“看來臣來的不是時候,陛下今天心情不太好。”

驟然響起來的聲音滿滿的笑意,聽起來有些輕佻,譚落詩萬萬不會忘了這聲音的主人是誰,猛地轉過身來看着他,眼睛睜得大大的。

雖然身在宮裏,這人卻穿着一身翩然的白衣,身形修長,看着溫文爾雅,手裏也附庸風雅地執着一柄折扇,一雙桃花眼中和了過露的氣勢,又水又電。

這身文雅的氣質襯得他像個谪仙似的不染凡塵,譚落詩見了表情變了又變,最後卻是淡然,“你怎麽回來了,可是忘了當年之約了,寒卿?”

寒臨看着他這裝模作樣的樣子就忍不住覺得好笑,促狹地笑他,“我來看看口口聲聲說着為了大文天下的陛下,如今把這江山……”

說到這他又靠近了譚落詩一步,這話仿佛就緊貼着他的耳邊說的:“坐的如何了?”

“你!……”

譚落詩皺眉後退了一步,垂眸沉默了半天才嘆息道:“你說的沒錯,是朕無能,寒卿有何建議?”

寒臨勾了勾唇角,緩緩道:“是有些晚了,沒想到南王去的這麽突然,如今只能召臣回京了。”

譚落詩:“……”你已經回來了啊。

寒臨沖他眨眼笑了笑,“怎麽?難道陛下還派的出別人替你出征?”

譚落詩咬唇僵持了半天才道:“朕都已經承認自己無能了,你就不能不總踩別人痛處嗎?”

寒臨被他的讓步逗笑了,“哈哈,好,我不笑你了。那我們說說另一件事吧,當年與陛下有約不許臣離開封地,陛下當時決絕,現在該如何毀約?”

……你已經毀約了啊,這是什麽道理?譚落詩覺得頭更痛了,應付美人倒不是難事,應付他太難了。

最後只好道:“如今情非得已,朕相信寒卿絕不會坐視不理的。此次若能退敵,朕許你以後可自由離開萬秋封地,與朕并立封為并肩王。”

寒臨莞爾一笑,“沒法威脅,便以利誘,這還是臣當年教陛下的呢。”

“寒卿!”譚落詩目光一凜。

“怎麽?”寒臨從容不迫。

譚落詩盯了他半天,才淡淡道:“退下吧,不要欺人太甚了。”

寒臨笑笑,“臣失禮了,願陛下山河永固,有生之年獨守這萬裏江山。”

“……”

譚落詩目光隐忍地目送他離開,直到他身影消失才扶着桌子緩緩坐下,又是長久的沉默,才嘆了一口氣。

“寒卿,朕又何嘗不願與你……”

**************

傅西流收拾妥當的時候已經傍晚了,他本來就打算趁着夜晚出鎮。梧桐鎮太小,連個城牆都沒有,趁着陵王沒關他,要走也挺容易的。

結果他最不想見到的人再次出現了。

傅西流一聲冷笑,“王爺果然很閑!”

宇文陵已經有些習慣了他的這種口氣,不在乎地笑笑,問道:“你為何退回了本王給你的東西?本王給你是怕你餓死,又不是用來要挾。”

“若是收下,豈不是承了王爺的情了?”傅西流依舊語氣不善道:“小生雖窮,但絕不和亂臣賊子為伍!就是餓死,也有餓死的骨氣!他日清清白白地見列祖列宗,總好的過王爺他日九泉下都無顏面對歷代南王!”

“傅西流!”

他說的太難聽了,宇文陵再次被他惹火了,但又強忍了下來,他是武将出身,難免脾氣沖動,對着傅西流真是忍到不能再忍了。

宇文陵安慰着自己,禮賢下士,禮賢下士。

“傅西流,本王好心好意關心你,你怎麽這麽不識好歹?”

傅西流就默不作聲地起身拿起行李朝外走了,宇文陵行動先于想法,先拉住了他。

傅西流眼神冷得吓人,語氣卻是平靜的,“王爺這是沒玩夠?恕小生不能奉陪了。”

宇文陵終于發火了,“你給我閉嘴!跟我走!”

他生氣,傅西流更氣,毫不畏懼地盯着他冷笑道:“那還真是對不起了,小生只是想活得幹淨,小生這就閉嘴,王爺能放過小生嗎?”

宇文陵武将出身,完全吵不過傅西流,氣得瞪着他不說話。他本來就滿身的煞氣,這個樣子更是如同修羅般吓人。

傅西流看他不說話,拿起東西轉身便走,宇文陵伸手想抓他卻又想起這個倔書生的脾氣,便跟在他身後走了兩步語氣不善地問道:“你去哪?!”

傅西流繼續刻薄,“小生家被王爺占了,又不屑與您同在一個屋檐下,還能去哪?”

宇文陵真是被他氣得不行,又不能對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書生動手,只得咬着牙道:“傅先生,你真是對本王誤會太深了!”

“呵呵,看來王爺是沒認清自己啊!”傅西流看他還跟着自己,不悅地停了下來冷聲道,“萬水千山我獨行,王爺送到這裏吧。”

“你給我站住!”宇文陵還真是頭次被人這麽氣過,終于忍不下去了把他拎了回來瞪着他問道,“你要去哪?”

傅西流掙紮了一下沒掙紮動,目光也冷得吓人,“京都,赴科舉。”

“你是本王的人!誰準你去京都考科舉的?!”

“小生生是大文的人,死是大文的鬼,王爺不要侮辱小生!”

“不準去!”

“呵呵。”

禮賢下士,禮賢下士,宇文陵終于冷靜了下來,冷哼道,“行,你愛去就去吧,本王給你這個機會。”

他這麽說傅西流倒是愣住了,他本以為宇文陵能活活掐死他,沒想到竟然真的大度地放他走了,不禁有些驚訝。

宇文陵冷聲道:“強扭的瓜不甜,本王放你一次。傅西流,你早晚會回來的,譚落詩坐不住這江山。”

“王爺就繼續自信吧,等他日小生也可以放王爺一次。”傅西流施施然做了個揖頭也不回地走了。

宇文陵被他氣得不行,冷哼一聲回了王府,這時天已經将亮。已經有人等在院子裏了,是個生得玲珑的姑娘,見了他婷婷袅袅地行了個禮,嫣然一笑,“王爺早上好。”

宇文陵微微颔首,“軍師這麽早來找本王?”

景寄雲擡手抿嘴一笑,“臣聽說您拜會過傅先生了,特來詢問結果。”

“進屋說!”她不說還好,一說起來宇文陵就生氣,從手下手裏接過茶杯,一飲而盡,“坐。”

景寄雲笑了笑,搖了搖頭道:“臣已經知道結果了,那就不多打擾了。”

“你又知道了?”

景寄雲笑道:“臣聽聞王爺在傅先生那裏碰了釘子,然後送了東西被傅先生退了回來,後來王爺再次拜會,如今在半夜被請了回來,還會有第二種可能嗎?”

宇文陵反而笑了,“軍師,你雖然能掐會算,但本王還不信你能算到這一步,你倒說說他現在如何了?”

景寄雲看着他巧然一笑,“他已離開,王爺放了他。”

宇文陵真是服了,“這你都能猜到?”

景寄雲抿嘴笑道:“王爺脾氣雖然不好,但臣已經再三勸谏過您不要冒犯傅先生,王爺是個聽勸的人。傅先生的脾氣又傲又倔,再加上之前發生的事……王爺多數是讓步了。”

宇文陵嘆氣,“可惜了,本王放他走了。”

景寄雲笑道:“臣恭喜王爺。”

“為何?你不是說得傅西流便能得天下,如今本王眼睜睜地放他投奔了姓譚的,又談何恭喜?”

“王爺聽臣細細說來。”景寄雲施施然笑道,“傅西流雖然有治亂之才,但臣看中的卻是他的氣節名聲,若王爺能重用,天下有識之士一定蜂擁而至。如今王爺放了他,看似退讓,卻是進舉。攻身為下,攻心為上,王爺對他忍讓,他雖然走了,但卻是欠了您一個情,這份虧欠會在他仕途受挫的時候越積越深,等破繭成蝶的時候……王爺就勝了。”

她眼裏閃着狡黠的光,似乎已經看到了接下來的結局。

宇文陵聽她說的有些道理,便問:“軍師,本王對你言聽計從,你說接下來該如何舉動?”

景寄雲擡手慢慢地給他斟了一杯茶,笑吟吟道:“譚落詩此時都一定認為王爺會修生養息一陣,可我們偏不如他們的願。殺!殺到譚落詩沒心思選人,殺得他沒有一口氣可以喘息,殺得他不得不召回淮王。”

“淮王,寒臨。”宇文陵念出這個名字時不知道參雜了多少情緒。

“淮王一旦離開萬秋封地,就是王爺該稱帝的時候了。”景寄雲笑道,“北方尚有叛亂,東邊旱災,南王稱王,西部京都黨羽傾軋,譚落詩顧及不暇,三個月內必敗。”

宇文陵突然覺得還是自家軍師好,多體貼,多細心,多精明,“軍師,本王不明白,本王有你就夠了,為何一定要我去請那個書生出仕?”

景寄雲眼裏閃過怔愣,抿嘴笑了笑,“王爺千萬不可這麽想,百花齊放必然好過一枝獨秀,王爺不是正統,這條路會走得非常艱難。況且微臣……畢竟是女兒身,不能随伺您一輩子。”

“好,本王知道了。”宇文陵點頭,便起身道,“軍師在這吃早飯吧,本王這就去軍營看看。”

“王爺請。”

景寄雲對着他作了一揖,宇文陵才離去就捂住胸口微微蹙眉,似乎是忍到不能忍耐。

“算盡機關也徒然,奈何命淺難寄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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