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重生之嫡女庶嫁》

作者:奚別離

文案:

在家被繼母算計,出嫁被繼妹陷害,是人心狠毒,還是她太好魚肉?!

含恨重生,她誓要報仇報怨!

本欲化身修羅,卻無意中廣結善緣。

本想孑然一身,自梳度日,沒想到反而得到各方關注。

轉身回眸,只有那一雙鳳目,暖開了她本已冷凝的心房……

好吧,嫡女算個X,嫁了庶子便要低人一等麽?

看嫡女華麗轉身,與庶子共度溫暖人生

庶子又如何,能許我一生傾情,一世安穩,便是我千金不換的良人!

內容标簽:靈魂轉換 穿越時空

搜索關鍵字:主角:林如筝、蘇有容 ┃ 配角:林如婳、蘇百川 ┃ 其它:嫡庶、恩怨、救贖

【編輯評價】

繼母的“悉心調教”讓她成了一個唯唯諾諾的世家嫡女。繼妹強勢上位,鸠占鵲巢,夫君棄如敝履,冷漠涼薄,侯府嫡女林如筝悲憤而死。一朝重生,她只想未雨綢缪,自省己過,為自己和母親讨還公道!不想卻被意想不到的庶子一枚強勢攻心,甜蜜攪亂了她的全盤計劃!本文語言細致,長于遣詞煉句,于精細處見長,故事情節鋪陳得當,張力十足,對白細節古風濃郁,代入感強烈。重生女遇到穿越男的新穎情節碰撞,溫馨歡樂大有看頭!情節慢熱,故事構架略顯生澀,前半段對反派人物打擊不夠爽快,進入中段方漸入佳境。

1秋殺(上)

秋風漸寒,時令正直良月,顧名思義,正是個秋菊未凋,适宜黃酒小爐把盞賞菊的好時節,後牆外,隐隐傳來叫賣和笑鬧聲,那是和烏衣巷一牆之隔的西市傳來的,帶着百姓們特有煙火氣的聲音。

今日是個陰霾天,林如筝靜靜地坐在妝臺前,名義上她是國公府世子夫人,是這松濤苑的女主人,但實際上,她早已對松濤苑,對自己的丈夫世子爺蘇百川,乃至對自己的人生都失去了控制,她看着價格不菲的西洋水銀鏡中自己姿容豔麗,卻透着三分憔悴,七分怨怼的面容,嘆了口氣。

如筝的貼身丫鬟浣紗此時撩開簾子走進內室,正看到如筝對鏡嘆息,她眉頭一皺,重又舒展開,走到如筝身前,放下手裏的蓮子湯:“小姐,喝碗蓮子湯吧。”

“浣紗……”林如筝回頭,看着淺笑的浣紗:“你說,今晚世子爺會來麽?”

聽了她的話,浣紗心中一窒,強自笑道:“會來的,畢竟明日……就是小姐生辰了……”

如筝冷笑一聲:“生辰?除了剛剛成親那年,哪一年我的生辰他來過這松濤苑?”

“小姐……”浣紗不知該怎麽安慰自家主子,咬了咬唇:“小姐,別難過了,您畢竟是世子夫人,即使世子爺不來,也……”

“也無妨……是麽?”林如筝微笑,笑容卻凄楚難言:“世子夫人……卻留不住世子爺的心,我和皇城冷宮裏那些廢妃有什麽兩樣……”話音未落,便聽得不遠處蕉聲閣笙歌漸起,如筝一愣,兩行清淚滑落,暈開了臉頰邊的胭脂:“浣紗,服侍我換裝歇了吧。”

浣紗聽到聲音,眉毛一挑:“二小姐這是何意,即使世子爺忘了小姐生日,她難道也忘了麽?!”

“浣紗,別說了。”如筝伸手摘下頭上金釵:“罷了。”

“小姐……”浣紗不知道該說什麽,只得走過去為如筝卸去頭上金飾,将幾個時辰前自己才給她精心梳好的朝雲髻重又打散,服飾她睡下。

朦胧間,如筝突然想起了什麽,撩開紗幔問腳踏上睡着的浣紗:“今日不是你和待月當值麽?待月呢?”

浣紗忙坐起身:“回小姐,待月她身子不爽,和夏魚換了班,在房內歇着呢,夏魚聒噪,我怕她吵了小姐清夢,就讓她在外間打地鋪了。”

“罷了,睡吧。”說完這句,林如筝和浣紗重新躺倒,浣紗漸漸進入了夢鄉,如筝卻輾轉反側,想着自己和蘇百川的點點滴滴:

自從六年前在祖母淩氏老太君的壽宴上見到了號稱京師第一才子的蘇百川之後,自己便對他芳心暗許,定遠侯府林家和安國公府蘇家本就是世代通家,如筝和百川又年齡相當,兩家便順理成章地結了親,雖然每次他看到自己都是愛答不理的,如筝也只道是他君子端方的緣故,婚後,二人也過了一段相敬如賓的日子。

那時候如筝以為自己可以一輩子在這個人羽翼之下樂享安穩人生,誰知道,半年後自己仍無所出,婆母廖氏便做主,給蘇百川的兩個丫環擡了房,雖說是婆母之命,但畢竟是新婚不到一年,如果蘇百川拒絕,廖氏也說不出什麽,可他卻欣然應允,從此日日流連姨娘房中,先後生下了庶出的兩個小姐,如筝想要過來一個在主院養,試探着和蘇百川一說,沒想到他卻拂袖而去,留下如筝呆坐流淚,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哪裏不好,在京城世家大族裏,嫡子晚于庶子出生的多了,甚至主母無子,将庶子當做嫡子養的都有,為何她堂堂國公府世子正妻,想要一個庶出的女兒都不得?那些日子,如筝對着蘇百川便沒什麽好臉色,蘇百川來主院也越來越少,如筝以為冷幾日,他便會回心轉意,誰知道,直到大姨娘為他生下了庶長子,他還是冷待自己,甚至連初一十五,都不願到主院做做樣子了,一年前,婆母廖氏以如筝多年無所出且持家不利的理由,做主為蘇百川迎娶了如筝的繼妹,也是定遠侯續弦薛氏所出的嫡小姐林如婳為平妻。

如筝滿想着在府內時最親密的姐妹如婳進門後能和自己一心,幫自己挽回丈夫的心,效仿娥皇女英般成就一段佳話,誰料如婳對自己的頻頻示好态度冷然,卻迅速将蘇百川籠在了自己院中,更是成親半年多便有了身孕,如今已經顯懷了,蘇百川卻依然夜夜流連她的蕉聲閣……

想到這裏,如筝心裏一痛,淚濕繡枕,雖然她隐隐也聽說了如婳籠絡蘇百川所使的那些手段,卻不敢相信那能是如婳那樣的大家閨秀做得出的,這些,她做不到也不屑于去做,她更不願相信,自己心中謙謙君子,道德典範的蘇百川,會是那樣一個沉溺女色之人。

如筝心內憤然,卻莫名湧上一陣睡意,迷迷糊糊進入了夢鄉。

朦胧中,隐約聽到有人叫自己,聲音焦急:“小姐,快醒醒!快醒醒啊!”如筝努力睜開沉重的眼皮,屋外竟然已經天光大明,她奇怪自己今日為何睡得這樣沉,随手抓過床尾搭着的中衣:

“浣紗,怎不早……”她突然愣住,逆光下是一個男人匆匆穿衣的背影,卻不是自己熟悉的蘇百川。

男人回頭,滿臉張皇:“嫂……嫂嫂……我不知道……我……”

如筝腦子“轟”地一聲亂了:“三叔?你怎麽?!”

一旁的浣紗着急地抓過衣服幫如筝穿戴:“小姐,你就先別問了,咱們這是着了別人的道兒,三少也不知情,我早上迷糊起來,就看到……看到他躺在……”

如筝腦內如同亂麻,一邊木然地任浣紗給自己穿衣,一邊看着自家相公庶出的三弟蘇有容對着自己不停作揖:“嫂嫂,嫂嫂大人,小弟實不知是怎麽進到嫂嫂大人閨房的!我……”

浣紗一把推開他:“有容少爺,您有時間在這解釋,不如趕緊偷偷回勁節軒吧。”說着匆匆推他從後門走了。

如筝妝容淩亂,呆坐在床榻上,身邊的錦被還依稀殘留着蘇有容的溫度。

“浣紗,怎麽回事?”她問。

“小姐,奴婢也不知,咱們肯定是着了迷香一類的東西了,奴婢和夏魚都睡死了……”浣紗一邊迅速收拾着床榻,一面急急說到:“三少昨夜喝了酒,據說是深夜才由小厮送回來,八成也是中了別人的算計,要不是三少翻身,打翻了床前桌上的茶水到奴婢頭上,現在恐怕您和他已經……”

聽了她的話,如筝冷汗涔涔,若是今早自己被人發現和小叔躺在一張床上,恐怕就是渾身長嘴,也說不清了。

到底是誰要害我?!如筝一邊穿鞋下地,一邊努力思索,一個名字呼之欲出,卻又被她深深壓下,能夠有能力也有理由這樣做的,只有一個人,可她……可她怎麽會!

不容她細想,松濤苑外便喧嚷起來,如筝隐隐聽到是夏魚的聲音,高聲解釋着什麽:

“我家小姐身子不爽,尚未起身,二小姐請……”緊接着,便是一聲清脆擊掌聲,伴着夏魚的慘叫。

“大清早喊什麽?!不怕擾了姐姐清夢?賤丫頭,我來找姐姐還需要你通報麽?”随着這莺啼婉轉般的聲音漸近,門簾挑開,一個眉目含春的年輕少婦走了進來,正是如筝的繼妹,蘇百川新娶的平妻林如婳:“姐姐萬福了。”來人口中道着萬福,卻沒有真正蹲□:

“今日請安,姐姐未去,松濤苑也沒人來回一聲,妹妹放心不下,特來探望。”說着一雙杏目頻頻瞟向內室。

看她舉止,再看看她身後眼中含淚臉頰紅腫的夏魚,如筝的心如沉冰窟:“難得妹妹關心,妹妹是有身子的人了,不必這麽見外,想必蕉聲閣事情也多,姐姐無事,妹妹請回吧。”

正妻吩咐,林如婳這個平妻本該道擾離開,她卻似充耳不聞,徑直走到桌旁坐下:“姐姐着什麽急呢,妹妹也不過是來打個前站,婆母聽聞您身子不爽,已經趕過來了呢。”

如筝冷冷地盯着她,此時如果她還能再抱什麽幻想,自己都要一個耳光打醒自己了,暗自壓抑住狂怒和慌亂,如筝腦子裏迅速想着對策:

此時浣紗應該已經把內室收拾好了,只是慌亂之間難免會有蛛絲馬跡,不過幸好浣紗提前醒來沒有讓她們抓個現行,此事尚有轉圜餘地,只要蘇百川相信自己,只要他……

如筝這樣出神地想着,以至于婆母廖氏都進了堂屋才反映過來,忙福□:“母親大人。”

廖氏乜斜着眼睛瞟了如筝一眼,在桌旁坐下,并擡手示意如婳坐在自己身邊:“罷了,聽聞你身子不爽,我過來看看,究竟是怎麽回事,也該遣人來報一聲,早間公公婆婆聽說你沒來,也沒人來報,都擔心的不得了,早飯都進的不香,說輕一點是行止唐突,重點,便是不孝,你也是大家出身,這點小事不懂麽?”

聽廖氏疾言厲色,如筝忙深深福□:“婆母教訓的是,是兒媳無狀了,昨夜兒媳腹痛,想着不是什麽大毛病怕驚擾了公婆,便沒找大夫,沒想到疼了半宿,折騰的丫頭們也沒睡好,早間便都起晚了,都是兒媳的過錯……”如筝這樣說着,眼睛瞟向一邊坐着的如婳,只見她眉目間略帶不屑,又帶着一點成竹在胸的得意,如筝不由得心裏一驚。

“哦?是嗎?”廖氏眉峰一挑:“這樣無用的丫頭,就該打死!”說着她伸手叫過貼身嬷嬷:“曹家的,給你家少夫人講講你在松濤苑外看到了什麽?”

那老嬷嬷道了一聲“是”垂首肅立:“回夫人,少夫人,婳少夫人,今晨老奴奉婳少夫人之命随婳少夫人屋裏的紅绡回蕉聲閣拿給夫人準備的披風,無意中看到容少爺慌慌張張衣冠不整從少夫人的松濤苑出來,老奴看當時天色尚早,想必三少也不是去給哥嫂請安的,便上前詢問,誰知三少見了老奴,卻如同見了鬼般逃之夭夭,老奴覺得事情不對,便回了夫人。”說完她便退下,再無聲音。

如筝心一沉,有如萬丈高樓一步踏空,一時間無法言語,她知道,這都是如婳算計好的套子,可笑自己卻毫無防備,連自己的院子都能被人鑽了空子。

“此事,你怎麽說?”廖氏臉色鐵青,沉聲問到。

“婆母明鑒”如筝整理了一下心情,行禮說到:“兒媳自嫁進國公府以來,雖說愚鈍無才,卻也算是謹守婦德,不曾對公婆丈夫有半點不敬,對妾室也算寬待,妹妹進府以後,我也未有半句怨言,婆母說我無能可以,但若如此僅憑曹嬷嬷一番猜測,便疑心兒媳無狀,甚至是……不貞,恕兒媳不能甘認。”

廖氏斜了她一眼:“哦?看來還是我冤枉你了。”她輕輕一扣桌面:“給我搜!”

“婆母!”如筝伸手攔住欲沖到裏屋的曹家的和丫鬟們,轉向廖氏:“婆母,您怎能憑曹嬷嬷一番話便下令搜我內室?我可是國公府世子正妻啊。”

此時,如婳施施然起身:“母親,婳兒身子有些沉重,想先回去了。”

看她做出一副不想趟渾水的樣子,如筝心頭更恨:“妹妹,你不幫我勸勸母親麽?”

如婳楞了一下,似乎是很不解:“姐姐,我覺得母親這樣做也無可厚非啊,她不正是在幫你證明清白麽,還是說,姐姐你有什麽,不能讓母親搜的原因……哎呀,我失言了,姐姐莫怪。”說完,她便福了福身,待廖氏颔首同意,便在丫鬟們的攙扶下走出了松濤苑。

廖氏轉向如筝:“婳兒所言正是,還是說林氏你有什麽藏着掖着的,不能讓我搜麽?!”說完不等如筝分辨,便撥開她的手,帶着婆子丫鬟們闖入內室。

作者有話要說:開文了!不多說,敬請期待!!!

2秋殺(中)

廖氏轉向如筝:“婳兒所言正是,還是說林氏你有什麽藏着掖着的,不能讓我搜麽?!”說完不等如筝分辨,便撥開她的手,帶着婆子丫鬟們闖入內室。

廖氏在如筝卧房內站定,目視曹家的和衆丫鬟們開搜,曹家的一把推開正在整理床榻的浣紗,幾下抖開床褥,不一會兒,如筝的房間便被她們翻了個底兒朝天,妝匣、衣箱均被打開,首飾衣服散了一地,如同搜下人房般絲毫沒有顧忌。

如筝手扶門框,木然地看着這一切,她知道,廖氏要麽就是和如婳合謀,要麽就是完全相信了自己不貞,不然不會這樣不給自己留一絲顏面,想到如婳臨走那個詭谲的眼神,如筝心裏隐隐浮起不詳之感。

“夫人,這裏有個荷包!”曹氏高舉一個青色荷包送到廖氏面前,廖氏接過,荷包上繡的是松竹石圖,正是三公子蘇有容慣用的圖色。

“林氏,你怎麽說?”廖氏臉色陰沉。

“……”如筝看他們竟從自己衣箱搜出蘇有容随身之物,如何不知這是故意陷害,不禁慘然一笑:“兒媳是被人陷害的,三叔從未來過我房間,此物也不知由何而來。”此情此景,如筝知道自己已經敗了,現在也只有咬緊牙關不承認,尚有一絲轉圜餘地。

廖氏冷冷一笑:“就是說,你無法解釋這荷包的來歷喽?”

見如筝默然不語,廖氏示意曹氏等人繼續搜,不一會兒,一個小丫鬟捧着櫃內的繡枕走到廖氏面前,一陣若有若無的檀香味道傳來,廖氏冷笑道:

“林氏,我記得你慣用沉水香,川兒素來是不用香的,反倒是有容嗜用檀香,你這枕上濃重的檀香味道,是從何而來?”

如筝咬牙跪下:“婆母,有人陷害兒媳,自然是做了周全準備,求婆母明察。”

“明察?”廖氏怒極反笑:“我只怕再查,就要查出更加不堪的東西來了!”她把手中繡枕扔到床上:“來人,去請你家世子爺到松濤苑來。”她沉了沉,又加上一句:“把三少爺也請來。”

如筝跪在冰冷的水磨青石地上,深秋的寒意透過雙膝直滲入心,她恍惚間想到,今天是自己的二十歲生辰,這是何等可悲又可笑的生辰。

她現在只把微薄的希望寄托在蘇百川的信任之上,當然,蘇有容的說法也很重要,畢竟此事對于他來說,不過是醜聞,對于自己卻是滅頂災禍,若此事坐實,蘇家為了名聲,必會嚴令禁止外傳,他最多也就是被家法杖責禁足,而自己這一院子的人,恐怕便會……

想到這裏,如筝打了個寒噤,不敢再想,靜靜等待蘇百川的到來,或者說是,判決。

沒想到,還未等來蘇百川,倒是院外哭聲漸起,一個十七八歲,打扮的不主不仆的婦人倉惶沖進內室,一頭撲倒在廖氏眼前:“太……太太……”

曹家的見她無狀,欠身喝道:“你是哪院的賤婢?哭哭啼啼也不怕沖撞了太太!給我拖下去!”

“慢着。”廖氏擺擺手讓她退下:“你不是容兒房裏的天香麽?怎麽了,我叫人去請你家少爺,怎麽是你來了?”

如筝這才看出,趴在地上抖成一團的,正是三少蘇有容的通房丫鬟天香。

天香擡頭,妝容淩亂的臉上一片惶恐:“回太太,我家少爺他,他自缢了!”

聽了她的話,房內衆人面色均是一變,廖氏站起身:“怎的?救過來沒有?!”

天香搖搖頭:“太太來人叫三少爺到松濤苑,他細問了幾句便說進屋換衣服,可一進去就沒出來,是奴婢等覺得不對,便砸開門闖進去,只見到我家少爺吊在房梁上,已經……已經……”她哽咽着從袖內拿出一封書信“只留下這個……”。

廖氏接過書信,掃了一遍便擲到如筝面前,如筝顫抖着撿起書信,信上正是自己僅在新婚賀貼上見過一次的那種娟麗的字跡,只是略顯淩亂,看的出是倉促而就:

母親大人慈鑒

不肖子有容拜上,今有母親大人所譴嬷嬷來傳,容驚聞母親急召之事乃與長嫂大人清譽有關,惶恐萬分,自長嫂大人歸于吾家,對上恭謹,對下慈愛,容實不知何處見疑于嚴慈,容私忖,必因吾不肖,素有惡名,令母親大人夙夜憂憤,乃至連累兄嫂,此行已屬不孝不悌,惶恐羞愧至深,遑論當面對峙,再令長嫂大人貞名枉損,母親大人所疑之事,實屬子虛烏有,定有小人為亂其間,望母親大人念在長嫂大人向來謹言慎行,将此事細細查明,莫使長嫂含冤,兄嫂生隙。

不肖子有容絕筆

信箋從如筝手中滑落,她知道,自己此時應當盡量平靜,才能讓廖氏相信自己與庶弟并無私情,卻怎麽也抑制不住眼淚滑落,沒想到今晨惶恐匆忙的一別,便是永訣了。

平心而論,自己與這個庶出的小叔并無許多交集,只知道他少時頗有才名,卻因與蘇百川一次在酒樓上妄論時政被人檢舉,蘇家為了保住蘇百川的聲名而舍了庶子,從此京城文壇上再無蘇家三少之名,他從那時便消沉下來,漸漸變得流連聲色,卻也絕算不上荒淫,難得幾次見面,更是對自己恭謹有加,沒想到這次因着自己的緣故,被連累致死,更讓如筝感動的是,他自缢前心心念念想着的居然是怎麽為自己洗清嫌疑。

如筝穩穩心神,擡頭看着廖氏:“母親大人,正如叔叔所說,兒媳并無失徳之事,定是有人陷害,請母親明察。”

廖氏看着地上的信,一時也沒回過神,她不過是聽了曹嬷嬷的話,又經如婳幾句提醒認定了如筝德行有虧,想順勢解決掉這個無子又不合自己心意的兒媳,而讓自己表妹薛氏所出的如婳能夠上位,沒想到一番安排,如筝尚未認罪,蘇有容先自缢身亡了,這封書信若傳到老國公的耳朵裏,自己難免背上一個逼殺庶子的罪名,此時心內也是七上八下,被如筝一分辯,更是煩怒:

“不必說了,老侯爺和婆母身體不好,侯爺不在府中,一切等百川定奪吧。”說完,便拂袖而起,自走到外間坐下。

不多時,院內響起熟悉的腳步聲,如筝知道是蘇百川到了,掙紮着起身相迎:“子澈……”看到自己朝思暮想的夫君,如筝滿腹的委屈和惶恐一股腦爆發出來:“你相信我,我沒有……”

誰料回應她的,卻是蘇百川冷凝的眼神:“賤人,跪下!”

如筝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她不相信曾經和自己同床共枕,耳鬓厮磨,許自己一世安穩的良人竟能說出如此絕情的話,她愣住了,剛剛止住的眼淚重又落下:“子澈……”

一旁跪着的浣紗見他誤會,慌忙撿起地上書信高舉過頭,膝行至蘇百川身前,連連叩頭:“世子爺,我們小姐真的沒有,是有人誣陷啊,現有三少爺絕筆信為證,望世子爺明察啊!”說着便要卻拉蘇百川下擺,被他一腳踹開:

“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他嫌惡地轉過身,對着廖氏深施一禮:“兒子管理後院不嚴,累的母親擔心動怒了,都是兒子不孝,林氏失德,便交由母親處理吧,有容那裏,兒子自會向父親解釋,對外便說暴病而殇,不知母親意下如何?”

廖氏點點頭:“我兒想的甚為合理,想必你兄弟也是年幼無知,被林氏所誘,既然人已經不在了,你也不要怪他了。”

蘇百川點點頭:“兒子明白,可惜子淵了。”說完,便舉步出了松濤苑堂屋,臨走甚至都沒有再看如筝一眼,仿佛如筝的存在,都要污了他的貴目。

“子澈!世子爺!”林如筝顧不得大家閨秀的容止風度,幾步奔到門前嘶喊:“我沒有,你信我!”換來的,卻只是蘇百川匆匆離去的背影。

如筝滑坐在門前,顧不上看周圍婢女嬷嬷們鄙夷的眼神,心裏充斥的,全部都是蘇百川剛剛離開時那個眼神,若那是恨,她還能有幾分欣慰,畢竟恨,往往是因愛而起,而他看自己的眼神,卻像是在看什麽髒東西,嫌惡而不屑。

這便是自己愛戀了五年,心心念念想要托付一生的良人麽?!

林如筝這樣想着,最後一點希望也被掐滅,耳邊廖氏的聲音如同自天外傳來,入耳卻不能入心:

“松濤苑林氏身染惡疾,松濤苑上下皆有過錯,所有丫鬟發賣,婆子送到漿洗房降為粗使,從今以後,松濤苑鎖院,任何人無令不可接近,今日之事,若有人敢傳出,一概打死!”

浣紗夏魚和另一個大丫頭秋雁被人強行拉下去的哭喊聲驚醒了如筝,她膝行到廖氏身前:“母親,我真的沒有做過,求您不要發賣她們,留她們和我作伴吧!”她妝容淩亂,完全失了大家閨秀的容止,看的廖氏一陣心煩:

“你院子裏出了這等醜事,我只是發賣了她們已經是仁慈了,她們若不是你帶來的丫頭,早就下令打死了事,你還要怎樣?”說完,推開她徑自出了院子。

3秋殺(下)

夜,松濤苑一片死寂,堂屋內,一燈如豆。

林如筝看着自己淩亂不堪的卧房,靠牆的檀木雕花拔步床上,也曾經承載了她和蘇百川的溫存歡愛,如今卻空的讓她覺得害怕,院子裏的人發賣的發賣,貶走的貶走,只剩下自己枯坐燈前。

傍晚廖氏遣人送來的飯菜雖不精致,倒也算不上粗粝,但如筝此時無半點胃口,她的淚早已流幹,此時整個人如同泥雕木偶,全無生氣。

她環視着滿室淩亂,桌上的針線笸籮裏還放着自己為蘇百川繡的荷包,花樣子還是待月特地向別院的丫鬟求的……

待月!如筝突然驚起,仔細回憶着早上被搜院的點點滴滴,被帶走的大丫鬟只有浣紗秋雁和夏魚,另一個大丫鬟待月卻不知所蹤。

難道她是提前聽到了風聲,躲藏起來了?還是已經逃到了老國公的主院報信?還是直接逃出國公府,回了侯府報信?

林如筝心頭騰起一股希望,若是父親知道此事,若是祖母……她焦急地起身,圍着堂屋轉了幾圈,忍不住沖到院內,低聲喚了幾聲“待月!”

“呵呵,姐姐是在找她麽?”熟悉的聲音,讓如筝恨由心生,她回頭,對上的是林如婳曼妙的一雙美目,往日的恭謹謙順頑皮如煙雲般散去,此時她眼中滿是嘲笑和不屑,還有勝利者高高在上的驕傲。

“你!”如筝氣急,上前兩步卻被如婳身後跟着的丫鬟隔開。

“姐姐你急什麽,妹妹這不是看你找待月找的心慌,趕緊把人給你帶來了麽。”說着,從身後拽出一人:“你慌什麽,看姐姐想你想的緊呢,還不上前給姐姐問安。”

如筝不敢置信地看着地上伏跪着的待月,她身上不但沒有如筝想象中的髒污淩亂,反而比平時還要光鮮三分,更刺眼的,是她頭上的婦人發髻,和上面特屬于妾室的素銀包金簪。

“待月……你!”如筝難以置信地看着自己曾經最寵信的大丫鬟,待月則只是一個勁兒叩頭:“小姐,我對不起你……”

如婳冷冷一笑:“姐姐,想必你也看出來了,待月現在是你這幾個大丫頭裏最有造化的,因檢舉你的事情有功,已由我做主開了臉,給世子爺當了房裏人,這丫頭也算是夙願得償了。”說到這兒,她嗤嗤笑了幾聲:“要說你也真是傻,四個丫鬟裏面,你偏偏寵她這個心高賣主的,不過也多虧你信任她,讓她管理你的衣箱首飾,才能讓我這麽輕易便得了手。”她伸手比了個荷包的樣子,得意笑到:“可憐那三個丫頭,倒真是忠心耿耿,那個叫秋雁的,居然被帶到人市上還能找到人給武國侯府送了信,今天下午你那表哥大鬧了一場呢,差點驚動了老侯爺。”看如筝目中隐隐透出一點希冀之色,如婳宛然一笑,似乎很欣賞她現在的樣子:“可惜,你那武國侯舅舅死的太早,你那表哥不過是個從四品的誠意伯,翻不起風浪來。”

如筝怒視她,心內也是一顫:沒想到早被自己疏遠了的舅家表哥,居然成了此時唯一肯為自己奮力一搏的人。

“可惜了……”如婳柔聲說到:“這麽聰明的丫頭,最終還是一碗啞藥給賣到了青樓裏,不知要受什麽罪了。”

“你!”如筝心痛地說不出話,手扶住門框,幾乎提不起氣:“你與我作對便罷了,何苦拿她們作踐!”

“我也不想作踐她們啊。”如婳施施然轉身,似是在欣賞松濤苑的風景:“可惜她們愚忠于你,一個個都要和我作對!”她轉回身,臉上沒有了剛才閑适的笑意:“乖乖聽命被發賣了多好呢,還能落得個好去處,最可恨就是浣紗那個賤婢,居然趁看守的人不小心差點沖到主院沖撞了老侯爺和太夫人,幸好我早有防備。”

“浣紗……”如筝喃喃念着這個名字,浣紗容貌不如待月出色,做事也不如秋雁夏魚麻利,是四個大丫鬟裏最不受重視的一個,她沒想到最後偏偏是浣紗,能為了自己豁出去。

“你把她怎麽樣了?!”如筝看着如婳冰冷的笑容,心裏湧上一陣不祥的預感。

“姐姐,你不是孤單寂寞麽?我這就送浣紗來給你做伴了。”說着,她擺擺手,身後兩個壯婦拖上來一個人,扔在如筝身邊。

如筝撲上去,只見早晨還活生生為自己出謀劃策的浣紗,此時靜靜躺在地上,四肢朝着奇怪的方向扭曲着,向一個被拗斷手腳的木偶,她看着浣紗死不瞑目的雙眼,心裏最後一絲溫暖的地方被憤怒覆蓋,她想嘶喊,想撲上去掌摟如婳,但她知道,那樣做無非是自取其辱罷了。

林如筝深吸一口氣,站起身,在如婳驚異的目光下,整好了衣裳和頭發,臉上又帶上了世家小姐特有的那種衿貴又拒人于千裏之外的表情:

“如婳,有件事,請你務必不吝賜教。”

“什麽事?”林如婳沒有如意料中地看到眼前的女人憤怒,瘋狂或是哀哀求饒,如筝的平靜讓她摸不透,也帶上了三分小心。

“我到底哪裏對不起你,要你如此隐忍、籌謀,費盡心機來對付我?”如筝搖搖頭:“我們是姐妹啊,雖我不是母親親生,但你我同為嫡女……”

“呵呵呵”林如婳像是聽到什麽很好笑的話,笑的幾乎彎下腰:“林如筝,你還真是和你那個娘一樣蠢,事到如今,你還把我當侯府那個跟着你亦步亦趨的‘好妹妹’麽?”她好容易收住笑:“不錯,你我同為侯府嫡女,但就是因為有你的存在,我永遠都是那個尴尬的繼室嫡女,你以為吃穿用度上一視同仁便真的平等嗎?在祖母,父親他們眼裏,只有你才是侯府真正的嫡女,只有你才配得上國公府的親事,你什麽都不用做,就總有最好的,你知道子澈他喜歡吃什麽喜歡用什麽,喜歡什麽曲子麽?你不知道,你只會守着這個院子,只會一次次給他添煩,而這些我都知道,都懂得,我比你更愛他,卻僅僅因為是繼室所出,便要屈居你之下,好容易等到你被婆家不喜,而我能夠嫁進國公府,我怎能不籌謀,怎能不狂喜,怎能不将你壓下!”

說到最後,她不顧左右阻止,走到如筝身前:“林如筝,我的好姐姐,謝謝你同意将我迎進府,謝謝你大度願意和我分享丈夫,可惜我不像你那麽賢惠,我要全部國公府世子夫人的身份,我更要全部的世子爺!”看着如筝冰冷絕望的眼神,林如婳得意地笑了一下:“而你,就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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