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

穿在她身上卻完全壓不住她明麗的容貌和灼灼的光華,讓人一見便嘆服,不愧為皇家郡主,端的儀态萬方,她長着一張漂亮的瓜子臉,膚色不如京師小姐白皙,顯出淺淺的麥色,配上她微微上挑的柳葉眉和大大的杏眼,顯得別有韻致,一張櫻桃口唇角上挑,帶着天之驕女特有的衿貴,讓人一見忘俗。

看到郡主進來,各家小姐無論願不願,都趕緊起身見禮,如筝偷眼看了看如婳,果然見到她唇邊帶了一絲諷笑,如筝知道,她之所以敢這樣蔑視身份貴重的郡主,不過是因為郡主夙失庭訓,無人庇護的尴尬身份,加上小郡主自小生活在和北狄國交界的幽雲塞,很少回京,談吐間顯得有些粗豪的緣故,但如筝想到前世皇帝對踏雪郡主時時的維護和看重,不禁暗笑如婳甚至是薛家的短視,其實這滿京師的世家貴胄們,這樣短視的又何止薛家一家呢。

踏雪郡主又如何看不出衆家小姐中有不少對自己是面上恭謹,心裏嘲笑,卻依然驕傲地走進花廳,徑直來到琳琅面前,笑到:“琳琅,我從北地回來了,也不見你來我家找我,看來是把我這個朋友給忘了吧!”

聽了她的話,如筝心裏一頓:前世的自己總是跟在如婳身後亦步亦趨,和舅家來往很少,竟然不知小郡主卻是自家表姐的閨中好友,看着琳琅臉上驚喜的神色,如筝想要和小郡主相交的心情更加堅定了。

琳琅笑着拉過踏雪郡主的手:“你是何時回來的,也不給我來個信兒,否則無論如何我也要去看你的!”她說着,左右看了看,對如筝笑到:“筝兒,我與郡主多日不見,有些話兒要說,今日恐不能陪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多謝火鍋控殿下捉蟲,某奚文檔已改,以後會盡量避免這類問題,也請大人們繼續不吝賜教!

奚別離拜上

53淩府(四)

聽她這麽說,如筝心裏一陣惋惜,正要點頭應下,突然看到旁邊如婳嫌惡地坐遠了一個位子,當下心裏一動,沖身旁如書一使眼色,姐妹二人起身往旁邊挪了一步,正好空出一個位子,當下笑到:“郡主遠道而回,想必和我琳琅表姐有許多體己話說,正好這裏有個空位,若是郡主不嫌我姐妹粗鄙,就請坐在此處如何?”

踏雪郡主仔細打量了如筝幾眼,笑到:“這位大姑娘若還說自己粗鄙,那我可真成了鄉下來的醜丫頭了。”說罷笑了幾聲,又轉向琳琅:“我來猜猜,這大概就是你和我提過的你那姑表妹林如筝吧?”

琳琅笑着拉她坐下,點頭到:“正要給你介紹,這就是我筝兒表妹,也是個極有趣的人呢,只是前幾年身子弱,很少出府,如今你看在我面子上,可莫怪她唐突哦!”

踏雪回頭看着如筝笑了一下,笑容嬌豔和暖,如同三月的桃花:“怎麽會,琳琅你的妹子也就是我的妹子,我喜歡還來不及,怎會怪罪。”

如筝趕緊起身替她倒上新茶:“那筝兒也厚顏叫一聲郡主姐姐了,姐姐請喝茶!”

踏雪郡主笑着點點頭,端了茶飲着,和琳琅聊起北地見聞來。

如筝也含着笑,仔細聽她們講幽雲塞的事情,北地苦寒,又是邊境,自然是諸多不便,但在她講來,反倒別有趣味,講到老王爺留下的親兵部隊幽雲鐵騎時,她臉上的驕傲之色更是讓如筝欽羨不已,她只覺得小郡主的一番話,為自己打開了一番新天地,那是女子也能如男兒一般創下一番功業的豪情景象。

又過了一會兒,淩霜璟擡頭看看賓客來的差不多了,自向小郡主等人致歉離去,如筝知道她必是回去和自家親長商議開始儀式之事。

如筝看着花廳內端莊大氣的布置,不由得也對接下來的及笄禮有了幾分期待,看着花廳裏熱鬧的場面,她不禁又想到了淩家現下的情形:因着淩家老侯爺還在的緣故,長房和二房并沒有分家,故長房所出的大少爺和大小姐、二小姐與二房所出的二少爺、三少爺和三小姐也并沒有分開排行,所以今日及笄的這位二小姐淩雪岚,實際上應該是淩霜璟的堂姐,但因為淩家各房之間親睦勝于旁家的緣故,淩霜璟對自家這位二堂姐的事情反而比別家親姐妹之間更上心,看她一早就來替自己身體不好的姐姐忙碌着接待賓客,如筝心裏也暖暖的,不禁對淩家心生欽羨之情。

又過了一會兒,花廳門口兩位貴婦聯袂走了進來,衆人紛紛起身迎接。

如筝看看她們身後跟着的淩霜璟,知道這兩位就應該是自己兩位表嬸娘,她早就聽說過這兩位夫人均是出自江南将門謝家二房,正是自家舅母的兩位堂妹,而且二人是雙生女,又嫁給了淩家這一代的武威侯和二老爺,當時堪稱京城一段佳話,此時便仔細打量了一下兩位謝氏夫人,果然二人容貌身段甚至是表情動作都很相似,只是身着绛紫色長衫的那位,舉手投足間比另一位青色衣服的夫人多些沉穩,而青色衣服那位又退後半步跟從,讓如筝知道紫服那位應該就是今日及笄女子的母親,武威侯夫人大謝氏,因武威侯巡邊在外的緣故,今日陪同大謝氏參加淩雪岚及笄禮的正是她的妯娌,也是親妹妹小謝氏。

大謝氏進入花廳,和各家命婦寒暄一番,誇獎了幾位小姐,又笑到:“侯爺巡邊在外,今日我便邀弟妹來同我一起給岚兒辦及笄禮,大家莫怪。”

衆人紛紛附和,兩位謝氏夫人才笑着站到了主人席那邊,此時如筝身邊的小郡主和琳琅也站起身,走到花廳中間桌案旁站好,如筝這才知道原來她們居然是淩家請來的贊者和有司。

她驚喜地沖琳琅眨了眨眼,琳琅向着她神秘的笑笑,看了看門口的方向,如筝順着她目光看去,卻見自家舅母謝氏夫人從門口盛裝走入,和衆人點頭致意後,站到了正賓的位子上。

兩位謝氏夫人先走到謝氏身邊致禮,待謝氏還禮坐下後,才到主人席坐好,大謝氏笑着請各家命婦小姐落座,簡單致了謝,便示意花廳外請來的樂師開始奏樂,此時淩霜璟便走入旁邊臨時隔出來的更衣室,攙扶出了自家二姐淩雪岚。

如筝略帶欽羨地看着自家這位不常見面的二表姐,只見她長着一張典型的淩家小姐的面容,貴氣中帶着一絲英氣,卻不知是不是因為身體不好的緣故,面色略為蒼白,加上瘦削的體型,又穿了素色采衣,反而顯得比旁邊的自家妹子矮小一些,不過想想兩人年紀相差無幾,倒也不顯得奇怪。

此時小郡主笑着走出來,在一旁的銅盆中盥了手,走到西階下席子上跪坐好,淩雪岚才走到她身前,向衆人行禮後坐好,小郡主認真地為她梳了頭發。

此時謝氏起身淨手,走到淩雪岚身後,接過琳琅捧着的羅帕和發笄,吟誦道:“令月吉日,始加元服。棄爾幼志,順爾成德。壽考惟祺,介爾景福。”接着幫雪岚加了笄,小郡主又為她正了笄。雪岚起身到內室去換了襦裙,出來向親長來賓行禮,一拜感恩後又坐下,謝氏和小郡主又如前為她加了發釵,只是贊語變成了“吉月令辰,乃申爾服。敬爾威儀,淑慎爾德。眉壽萬年,永受胡福。”

待雪岚回房換了和發釵配套的曲裾深衣,出來二拜致敬,又重新坐好,謝氏三贊三加:“以歲之正,以月之令,鹹加爾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黃耇無疆,受天之慶。”為她着了釵冠,雪岚回內室換了大袖禮服,出來拜過了父母,主賓和衆賓客,再起身時,衆位賓客都不禁眼前一亮。

如筝看着雪岚幾進幾初,短短時間內便從一個小女孩變成了及笄待嫁的少女,心裏也是感慨良深,前世自己的及笄禮,她已經模模糊糊記不清了,只記得是廖氏做了正賓,如婳是贊者,想到這,她心裏一陣厭惡,不知秋天自己的及笄禮會是什麽樣的,但願不會再如前世一般。

及笄禮過後,兩位謝氏夫人謝過了衆賓客,便着人撤下禮儀用的器物,置醴醮子,小郡主奉上酒,雪岚轉向正北站好,謝氏便接過酒,吟道:“甘醴惟厚,嘉薦令芳。拜受祭之,以定爾祥。承天之休,壽考不忘。”雪岚行了拜禮,接過醴酒。跪下祭酒又将酒沾了沾嘴唇,琳琅有司奉上飯,雪岚接過,象征性地吃一點便拜謝了正賓謝氏,謝氏答拜後,便同二位謝氏夫人一同起身,待二位夫人站定,謝氏便開口為雪岚加字:

“禮儀既備,令月吉日,昭告爾字。爰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于假,永受保之,曰素清甫。”雪岚恭順地低頭答道:“素清雖不敏,敢不夙夜祗奉。”便對着兩位謝氏行了跪拜大禮。

兩位謝氏含淚看着雪岚,大謝氏稍沉了沉,才象征性地訓示幾句,雪岚恭順地聽了,朗聲答道:“兒雖不敏,敢不祗承!”

此時笄禮已成,兩位謝氏謝過了主賓贊者有司,又帶着雪岚團團拜謝了衆位賓客,大家這才紛紛笑着贊了,各自落座。

小郡主和琳琅回到座位,興奮地看着雪岚雖自家母親向各位命婦敬酒,如筝這才明白為何淩家并不特意請各家命婦觀禮,想必是想借此機會試探各家夫人心意,如今這些來了的,必然是對雪岚有意的夫人們了,她心念一轉,對小郡主和琳琅悄聲說:“雪岚姐姐這般風姿,想必各家夫人沒有不喜歡的,可只是這樣,雪岚姐姐自己的心意又如何……”她沒有說明,卻看着屏風隔開的外室,琳琅知道她是在奇怪什麽,當下笑到:“你不必為她擔心,淩家雖然端謹卻也并不泥古,這家宴分席,一會兒的游園可并不分開,而且夫人們還會到戲樓聽戲,到時候雪岚暗自看上誰了,回去和姨媽一說便清楚了。”

如筝也點頭暗笑這樣的安排實在是精巧貼心,談笑間,淩府家宴開始,男賓那邊隐隐傳來觥籌交錯的聲音,女賓這邊的菜色也陸續上來了,如筝看着面前葷多素少的菜色,本想皺皺眉頭,卻不知怎麽想到了前幾日靜園的家宴,不由自主地笑着夾了一箸鲈魚,放在嘴裏細細嚼着,瞟了一眼正和如婳說的興起的蘇芷蘭,暗暗慶幸淩府分席這個規矩,不然,真是連飯都吃不好了……

酒宴過半,霜璟起身對着主位上的大謝氏福身說到:“大伯母,今日是二姐姐及笄的好日子,咱家三個姐妹,大姐嫁入了皇家,如今就是我和二姐每日相伴,二姐慶生,璟兒也極歡喜,想要舞劍一曲,為二姐慶祝,請大伯母和各位伯母,姐姐們不要因我武藝粗疏而不準啊!”

她一席話,把大家都逗笑了,大謝氏轉頭對着謝氏說:“大堂姐,你看這丫頭,和我這妹子是不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連性子都像!”

謝氏笑到:“可不是,看着就跟回到從前在家的時候似的,俨然又是一個三猴子嘛!”

旁邊小謝氏笑着嗔怪到:“大姐,姐姐,都多久之前的事情了,當着孩子們給我留三分情面吧!”說的旁邊命婦們一陣好笑,小姐們也是忍俊不禁。

大謝氏沖霜璟笑到:“難得我們璟兒有心了,那你便舞上一趟吧,你姐姐必然會喜歡的。”

霜璟福身謝了,又轉向雪岚,甜甜地一笑,雪岚也回了她一個溫柔感動的笑,霜璟轉回內室,不一會兒便拿了一把緋紅錦緞劍鞘的寶劍出來,對着衆人團團一福,又說道:“有劍無曲不成舞,不知那位姐妹能賞光為我撫琴吹笛一曲,以壯聲勢?”

她反手執劍,揚眉笑着問出這句,隐隐竟有幾分大将風度,卻又并不倨傲,看得人躍躍欲試,但如筝想到屏風後面十有□坐着的蘇百川,馬上就按下了接腔的興致,誰想到旁邊琳琅朗聲說道:“我家筝兒最擅撫琴,霜璟過來求求,我就讓妹子給你撫琴如何?”

淩霜璟揚眉一笑:“你倒是打的好算盤,我偏不來求你!”說着便走到如筝坐前,笑到:“好妹妹,給我撫琴一曲可否?”

如筝看她們說的好笑,便也不顧旁的了,欣然答道:“敢不從命!”

霜璟笑着命人擡上桐木筝,如筝在琴後坐定,聞到:“不知姐姐要用什麽曲?”

霜璟笑到:“曲子我不懂,筝兒你自選吧,只要不太快,悠揚些就好。”

如筝略一思忖,笑着試了試音:“那好,妹妹近日剛剛得了個好曲,名為《梅花》的,倒正好合了姐姐要求。”

她一言出口,便見淩霜璟笑得詭異,如筝不知自己是哪裏錯了,卻看大謝氏一合掌,笑到:“提起這曲子,林小姐可知此曲為何人所作?”

如筝聽她這麽問,突然想到如杉給自己的曲譜上的确沒寫譜曲之人,自己也沒深究,便笑到:“如筝雖喜此曲高潔,卻真真不知何人所作……”

大謝氏掩口笑到:“這邊巧了,此曲原作之人可也在咱家宴席之上呢……”說着招來一旁侍女吩咐到:“去将屏風打開,讓外面的公子們也看看我家璟兒舞劍。”

如筝不解她之意,轉身看着屏風慢慢被侍女們搬開,首先映入眼簾的,卻是垂眸微笑的蘇百川,唇角還帶着她十分熟悉的那種薄怒。

如筝正自奇怪,卻聽大謝氏笑到:

“蘇公子,既然事情如此湊巧,便來和筝兒合奏一曲你的高作《梅花》吧。”

聽了謝氏夫人的話,如筝心裏一陣厭惡,她沒想到自己深愛的新曲竟然是蘇百川所作,幾乎就要出言拒絕時,餘光卻瞟見旁邊站起一人,拱手朗聲說道:“夫人有令,小可怎敢違抗。”

如筝心裏一喜,擡頭便看到蘇有容戲谑的微笑:“只是不知世妹怕不怕,我技藝粗疏,扯了你的琴音吶?”

如筝斂眸起身笑到:“不敢,世兄高作,小妹佩服之至。”

淩霜璟笑着抽出寶劍:“那就開始吧!”

蘇有容離席向內走了幾步,從一旁侍女端着的托盤中選了一管羌笛,示意如筝開始。

如筝見他棄了自己最擅長的竹蕭不用,而用更接近筝音色的羌笛,便知道他是有意配合突出自己,不禁暗自感動,低頭咬着唇将纖纖玉指放在琴弦之上,随着第一聲琴音響起,淩霜璟手中的青鋒乍然蕩起一道波光,又突然分成兩股,卻原來是一鞘雙股的兩把寶劍,她聽着如筝的琴音,揮劍起舞,雖在鬥室之中,卻仿佛劃出天高地闊,随着琴聲漸急,霜璟也舞的越來越快,此時蘇有容橫笛于唇間,于樂曲最高處吹出一聲清響,聽得如筝等二人精神一振,不知不覺便跟着他的節奏,舞動在音律劍意之中,一時間,滿室只聞琴聲笛曲,劍舞風聲。

一曲即畢,舞絕,琴絕,笛絕,衆人感嘆之餘,也紛紛出言贊許,如筝拼命抑制着心中的激越,起身向衆人行禮,又贊了霜璟的劍舞,擡頭看着逆光下微笑着的蘇有容,卻覺得說什麽都不對,只得微微一福,回身走向自己的座位。

作者有話要說:今日家中有事,提前更新

祝各位殿下周末快樂

別離敬上

54淩府(五)

霜璟收了劍,走到雪岚身邊,笑到:“今日小妹的劍舞如何?請姐姐點評一二?”

聽她這麽說,如筝暗自奇怪,她知道雪岚自幼體弱,是沒有習過武的,如今霜璟卻要雪岚當衆點評自己的劍舞……

誰知雪岚微微一笑,贊道:“璟兒你的劍舞于端陽家宴那次,又大有進益了,出劍淩厲,招法流暢,不過……”她擡頭看看霜璟,愛憐地笑笑:“下盤還要再穩當些才好!”

霜璟執劍抱拳,笑到:“是,姐姐師父。”

如筝這才明白,原來雪岚雖然自己不會武,卻擅長揣摩武功精妙之處,倒是個文将軍,再看大小兩位謝氏心照不宣的眼神,才明白今日這一場也是為了展現雪岚此技,恐怕是謝氏還未死心,想把雪岚嫁入将門。

霜璟将劍交給一旁的侍女,對雪岚笑到:“姐姐擅詩,便以小妹此舞作詩一首如何?”

如筝知道,這恐怕也是提前設計好的,便是要突出雪岚的文才了,恐怕謝氏也不想放棄官宦世家這方面,不禁感嘆可憐天下父母心。

誰知淩雪岚卻笑着擺擺手:“這可就難為我了,妹妹這麽精妙的劍舞,姐姐可做不出詩來,妹妹還是問問那邊廂的各位世兄們有何高見吧。”

霜璟聽她這麽說,愣了愣,如筝坐在她旁邊看的清清楚楚,仔細一想便明白了,雪岚怕是被她劍舞所感,臨時起意一心想要嫁入将門,如筝轉頭看看她蒼白的面色,心中一陣唏噓。

霜璟看早就設計好的事情被自己姐姐改了,一時無法,心急下性子裏橫沖直撞的一面又暴露出來了,本來一語便能帶過的事情,她卻一根筋地順着姐姐的話轉向各家公子,笑到:“近水樓臺看得清,蘇世兄來作吧。”

如筝聽了她的話,差點噴笑出來,不禁轉頭看着蘇有容,又有點替他擔心。

蘇有容也像是沒有回過魂兒來,為難的笑笑:“淩世妹……劍意深奧,愚兄不懂武功,不敢妄自評判啊,還是請淩兄來吧。”說着指指旁邊的淩朔風。

如筝再也忍不住了,拿帕子掩着嘴偷偷笑了一下:沒想到他還是這麽記仇的人,上次林府家宴淩朔風将了他一軍,眼見這就找補回來了。

誰知淩家人都有些楞脾氣,淩朔風斜睨了他一眼:“叫你做你就做,看不起我家妹子麽?”

蘇有容苦笑着看看淩霜璟,旁邊如筝裝作擦汗拿帕子掩着面,幾乎笑死,只聽得他長嘆一聲,說道:“淩世妹,愚兄久不作詩,真心想不出什麽佳句,只是以前聽別人說過幾句,倒是很配世妹的劍意,便轉贈世妹,請世妹不要見笑。”

當下開口吟道:“霍如羿射九日落,矯如群帝骖龍翔,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自古将門多奇女,不愛紅裝愛武裝。”

聽他吟完詩,淩霜璟臉紅紅地福了福:“世兄謬贊了。”

如筝也被他詩中的溢美贊許之意打動,看着旁邊拉着雪岚叽叽喳喳的淩霜璟,不知怎麽竟生出一絲羨慕,心情莫名地便低落了起來。

定是羨慕她劍法超群,姊妹和睦吧……如筝這樣想着,按下心中奇怪的感覺。

蘇有容無奈地坐下,對着面前的酒杯暗自祝禱:先賢莫怪,全當我是幫你們在此處揚名吧,情急之下無可奈何,莫怪莫怪!

他這裏尚未碎碎念完,旁邊蘇百川卻湊近低聲到:“愚兄怎麽沒聽過此詩,三弟也忒謙遜了,作詩還要假借他人之名麽?”

蘇有容無奈地看了他一眼:“兄長說笑了。”他知道無論自己怎麽解釋,他都當做是掩飾,索性也不再多說。

如婳從剛才淩霜璟舞劍時就一直看着蘇百川,卻發現他的目光卻連掃都沒有掃自己一眼,而是一直盯着旁邊的如筝,當下心裏又恨又怨,想到前幾日母親說的利用之事,和之前自己無意中聽到的沁園一些不知從哪兒傳來的閑言閑語,心念一動,故意趕在室內略安靜的時機嬌笑了幾聲,看大家的注意力被吸引到了自己這邊才對着如筝笑到:

“姐姐,我真替你高興,你這才是夙願得償了呢!”

如筝心裏一凜,自然知道她肯定沒什麽好話,也不答腔,只是笑着搖搖頭:“我哪有什麽夙願,妹妹說笑了,你還是……”

如婳見如筝要岔過話題,趕緊笑着打斷:“姐姐怎麽說不是呢?你不是說過‘此曲只應天上有’什麽的麽?”她一言出口,滿意地看到如筝臉色一變,就轉向衆家夫人,故作天真地笑道:

“我家大姐姐最喜歡這曲子,私下裏就說過,作這曲子的人是她的知音呢……哎呀,我多嘴了……”

她的話,引得花廳內靜了一會兒,謝氏才最先反應過來,笑到:“筝兒自小就和我家潋滟一樣是曲癡,也是蘇公子這曲子太高妙,莫說筝兒了,連我這不通音律之人都覺得甚好呢。”

衆位夫人見謝氏打圓場,也紛紛附和,如婳卻唯恐天下不亂似的沖男賓席笑到:

“蘇世兄,你不來謝謝我家長姊麽。”她此言唐突,卻借着年幼遮羞,讓人無法辯駁,那邊席上衆家公子也不乏插科打诨起哄慫恿之輩,氣氛一時變得暧昧尴尬,如筝面色不改,心裏卻怒火熊熊,放在桌案下的手緊緊攥着,幾乎要把掌心掐出血來。

蘇有容如何不知此情狀之尴尬,卻又不能含混帶過,當下深吸一口氣,微笑起身走到如筝桌案之前,斂去笑容深深一揖:

“如筝世妹,即使如婳世妹不說,愚兄也要過來多謝你的……”

見他行此大禮,如筝趕緊站起側身躲了:“世兄不必如此,小妹當不起世兄如此大禮。”

蘇有容擡頭,臉上是平日裏難得一見的肅然:“世妹此言差矣,古人雲知音難得,愚兄拙作被世妹上佳的琴藝演奏出來,頓時加了十分妙處,曲子倒成了引玉之磚了。”

如果說剛開始時如筝還不知道他所為何來,如今也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強壓住心頭笑意,也深深福下:“不敢當,世兄曲譜高妙,小妹拙計難現半分,尤其是曲中變徵調一段,真是讓人如臨其境……”

之後,二人便就曲子談論了幾句,各種音律名詞說的旁邊不通音律的霜璟如墜五裏霧中。

蘇有容看侃的大家暈的差不多了,便收住話頭,又施禮:“今日是淩二小姐大喜之日,咱們還是言盡于此吧。”

如筝也含笑點頭,蘇有容轉身回到男賓席間,看的衆家夫人哭笑不得:

他這一番迂腐掉書袋的表演,成功把氣氛完全扭轉了過來,二人雖然略不合時宜,卻一掃剛剛的暧昧氣氛,而如筝落落大方的表現,也引得衆家夫人暗自颔首,不由得出言誇贊如筝于音律上的造詣。

如筝笑着推辭了,又轉向如婳,愛憐地笑到:“婳兒也是頑皮,你一向知道我是曲癡的,偏偏在大家面前拿我逗趣,回頭我定要好好教訓屋裏那幾個順嘴胡沁的小丫頭,沒得在我家四小姐面前村我!”

聽了她的話,衆家夫人心裏明鏡似得,如何不知如婳是遣人偷聽了如筝院子裏的私房話……再聯想到薛氏的出身和如筝如今的尴尬地位,大家的臉上便帶了三分了然,兩分輕蔑。

如婳見她輕輕巧巧地便将刀子抛還給了自己,心裏憤懑難耐,卻還要裝笑,再也無心給如筝下絆子,只盼快快揭過此事。

後面的宴席,便無風無浪的過去,除了琳琅在小郡主耳邊竊竊私語後,小郡主憋不住笑出聲“驚”的旁邊如婳打翻了酒杯,不得不道擾去換了裙子……

宴席結束,衆家夫人們相攜到前面花廳聽戲,臨走時吩咐淩朔風、雪岚和霜璟好好招待衆家少爺小姐。

淩朔風和淩霜璟提出帶大家游覽淩府花園,淩雪岚衣着不便,提出要回院子更衣,如筝不願意再對上蘇百川或是如婳,便提出陪雪岚同去,最後便是如筝、如書、踏雪和琳琅陪着雪岚回了雪岚的院子,其他人公子小姐們離開花廳,前往後花園游覽。

如筝遠遠看着如婳她們離開花廳,唇角噙着一個冷笑跟在琳琅身後,向雪岚居住的瓊花閣走去。

淩家不同于別家,院內樓閣甚多,想來也是因家裏人丁興旺所致,像這瓊花閣就住了淩雪岚和淩霜璟兩位小姐。

雪岚把大家讓進姐妹倆合用的待客堂屋,安頓大家坐了又招了丫鬟上茶,才道擾離去換衣服。

霜璟看着雪岚走上繡樓,臉色一沉,輕輕地嘆了口氣。

如筝坐在她旁邊,聽得清楚,當下壓低聲音問到:“霜璟表姐,怎麽了?”

淩霜璟擡頭看着如筝無奈地笑笑:“我嘆姐姐氣性高,身子卻弱……”她沉了面色,輕聲對如筝說:“我二姐像大姐,胸有丘壑,雖然自小身體柔弱不能習武,卻偏偏喜歡精研兵法武藝,自從去年起,我就看出她還是想着嫁入将門,可……”她嘆了一聲,搖頭不語。

55淩府(六)

如筝餘光看到雪岚已經換了一身清爽的杏紅色襖裙,笑眯眯地走下樓來,便也收了話頭,和衆人一起給雪岚道了及笄之喜,又誇她衣裙漂亮。

雪岚笑着謝了,臉上卻隐隐現出一絲落寞:“衣裙再美,我臉色如此蒼白,便是胭脂也蓋不住的……”

她一言出口,室內衆人心裏都是一酸,霜璟更是眼淚含淚上前握住她手,卻不知該如何勸解與她,還是雪岚自己笑着拍拍她手:“行了,我這身子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我随口一說到勾出你淚兒來,是姐姐不好,咱們不說這些了。”說着又招呼大家飲茶。

如筝看着她蒼白面色,心念一動,上前拉住她手:“雪岚表姐,雖說命由天定,但咱們也要自己為自己好好打算,就拿身子來說,若是細細調養,也并非不能好轉,姐姐如此年輕又有才華,何必這樣自暴自棄呢?”

雪岚見她說的真摯,心裏一暖,笑到:“筝兒說的是,我爹娘也曾為我找了宮中的老太醫調養,但藥吃了不少,卻還是老樣子,到底是我福薄……”

如筝沉吟了片刻,慢慢搖了搖頭:“姐姐不要這樣說,其實小妹也曾聽人說過,宮裏的老太醫們雖然醫術高超,但因着怕擔責任的緣故,常常重斷病卻輕下藥,雖不至于耽誤病情,卻也會影響療效,還不如民間的名醫……”說到此處,她看到雪岚眼中閃過一絲希冀,手也緊緊抓住自己的,便接着說道:

“姐姐,不瞞你說,小妹自小也有不足之症,如今是看了我舅家仁信堂一位從南邊來的坐堂醫生,幾服藥下去,病症已經輕了很多,姐姐如果不嫌他是草頭大夫,小妹力薦你一試!只是,吃藥這種事,多少還是有風險的……”

雪岚看看她面色,眼底閃過一絲堅定:“不,筝兒,我不怕,我的身子已經這樣了,我還怕什麽……”她回頭看看霜璟她們,眼中透着堅定:“我不甘心就這樣病弱一生……”她回頭拉住如筝的手:“筝兒,我信你,你告訴我那醫生的名字。”

如筝認真的點點頭,找霜璟要了紙筆,寫下來舅家仁信堂的地址,又寫了葉濟世的名字,還親自給大表哥寫了張條子讓小丫鬟送去前面,卻被淩霜璟一把奪過:“她們慢吞吞的,我自己去!”話音未落,人已去的遠了。

大家看着她慌慌張張的樣子,又是一陣笑。

心中又有了希冀,眼見淩雪岚就舒心了很多,姊妹幾個說笑了一陣,如筝又着重介紹了一下如書,幾位貴女看着這個漂亮靈秀的小姑娘,心下喜愛,又逗了她一陣,前面便傳下話兒來,說夫人們那裏散了,招各家小姐回府。

如筝帶着如書辭別了淩霜璟等人,慢慢向淩府二門走去,臨走時她不禁奇怪了一下,霜璟送個條子,怎麽大半個時辰還沒回來?難不成她沒找到大表哥?難不成,她在自家府邸……迷路了?

沒來及多想,如筝擡眼看到了一臉郁色的如婳和旁邊戰戰兢兢的如棋,姊妹幾人都沒有打機鋒的興致,各自登車返回了定遠侯府。

晚間,老太君招了各房小姐問淩府宴席之事,幾個姑娘七嘴八舌地說了,如婳強打精神說笑了幾句,卻矢口不提合奏之事,如筝心裏暗笑她還算識趣,把這一樁暗自記下,以待後報。

晚飯後,老太君單獨留了如筝說話,屏退左右問到:“筝兒,日間究竟發生了何事,我看如婳恹恹的,你又一直笑着不說話。”

如筝暗自欽佩老太君目光犀利,不敢隐瞞,當下便把日間的事情說了一遍,老太君聽完,憤然長嘆:“以前她小,笑嘻嘻靈精的樣子還看不出,如今看來,卻是和她那個娘一樣的毛病!”老太君搖頭嘆到:“都怪我,當初若不是我在你娘生産有喜之後一時大意,也不會讓她鑽了空子,你爹爹也不知是被什麽蒙了心,居然還想出了假借徐氏貴妾的身份入府擡平妻的招數,把這麽個人物招進府來,說到底,是我沒用,管不住家,你爹又貪圖她顏色和母家錢財,才做出這等對不起你娘,也委屈了徐氏的事情來。”

如筝如今再要裝傻,就顯得太假了,當下福身說道:“祖母不必自責,當時家中千頭萬緒,都要祖母一力周全,我娘親病重,又惹您憂心,才會如此的……”說着,她又溫婉一笑:

“再說,母親也未必就不好,如今看來,母親持家也是一把好手啊。”

老太君搖搖頭,嘆到:“好手不好手,我不知道,不過她瞞哄人的本事倒是做得滴水不漏,讓人輕易拿不了錯處去……”

老太君沉吟着:“如今,祖母也只能先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