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2)

破綻的笑容,薛氏暗自憋的心頭滴血,卻無奈此次自己的計謀被人識破,老太君又這樣話裏有話,自己也只能先順着她的意思了。

如筝險勝一程,卻不敢大意,回到沁園馬上叫了崔媽媽和浣紗等人商議此事,最後還是決定明日親自去一趟溢彩軒,便叫夏魚先去崔府報過此事,帶回了崔明軒的親筆信,如筝看着自家大表哥的手書,哭笑不得,只見上面龍飛鳳舞地寫着:

“明日全天恭候大駕,好姑娘!”

如筝笑着收起字條,晚間早早便睡下,預備明日一早便到舅家溢彩軒商議成衣的事情,也省的自家哥哥真的“恭候”全天……

第二天一早,如筝便早早梳洗完畢,先到慈園請了安,回了老太君今日要到溢彩軒之事,得了老太君應允,便又到靜園去回薛氏。

薛氏心中雖然氣憤,卻也無奈應允,如筝又問如婳要不要同往,如婳唇角微揚:“姐姐是奉老太君和娘親命去辦差事的,妹妹就不去給姐姐添煩了。”說着略一福身便轉到內室去了。

得了她一個軟釘子,如筝也不惱,恭敬地向薛氏拜別,便出了靜園。

她剛走,如婳便摔簾子進來,沖着門口怒道:“看她那副嘴臉,一副小人得志的樣子,不過是仗着老太君……”

薛氏一拍桌子怒道:“住口,她是你的長姊!”說着看看左右,丫鬟們識相地退下帶上了房門。

如婳氣鼓鼓地坐在薛氏身旁,閉口不言,薛氏看着她長嘆一聲:“如今看來,你這姐姐還真是翅膀硬了,若再不加修剪,恐怕哪天真要飛出咱們掌控了。”

聽她這麽說,如婳眼睛發亮地擡起頭:“娘親,您要整治她了麽?”

薛氏搖搖頭:“她勝了這次,你祖母起了疑心,暫時不能動她……”眼見如婳又要起急,她按住她的手笑到:“不過,動不了她,卻可以從她身邊之人下手。”她擡頭,看着門口:

“她如此嚣張,不過是仗着自己嫡出的身份,更多的是仗着自己有個嫡出長子身份的弟弟罷了。”

聽了她的話,如婳心裏一凜,又一喜:“娘親的意思是……”

薛氏回頭看着她笑到:“若是讓她失了這個依仗,不但她在府中的地位會一落千丈,你親事的事情也要好辦的多,先不說蘇百川怎麽想,國公府世子想要的不過是和侯府世子關系最親近的小姐作兒媳……并不一定是要她林如筝……”

看着自家娘親勝券在握的樣子,如婳心頭暗喜,似乎已經看到了自己順心遂意的将來。

一進入舅家的綢緞鋪子溢彩軒,如筝馬上明白了“眼花缭亂”這個詞的含義,從櫃臺到房頂的貨架上,滿滿擺着的都是各色綢緞布匹,顏色鮮亮,式樣精美,如筝顧不得和表哥寒暄,先環視了一遍,看飽了才回身對着崔明軒笑到:“早知咱家店裏這麽多好布料,我早就該把這活計攬過來才是!”

崔明軒笑着把她讓道後堂坐下,才到:“昨兒你的丫頭過來把事情一說,父親和母親先是樂了一通,又把你好一番誇獎,眼見咱們的小筝兒,也懂得照顧自家生意了,不錯不錯!”他搖頭晃腦的說着,逗得如筝也是一陣笑:

“行了表哥,我這次不過是将計就計,後面的事情,還要表哥替我周全才好,今後日子還長,侯府年年都要置辦新衣呢!”

崔明軒也止住笑,說到:“正是如此,父親才讓我親自來和你詳談啊,筝兒放心,表哥必定讓你這趟差事辦的漂漂亮亮,也讓你府裏衆人心服口服!”

看着自家表哥成竹在胸的樣子,如筝不禁想到京城世家圈子裏對崔明軒親自料理侯府店面的種種議論,本朝商人地位雖然較前朝有了些許提高,卻仍然常常為人诟病,像崔府這樣的世家大族,多半是聘用掌櫃來管理自家店面,至多不過是從家生奴才裏選些精明的管着,崔明軒卻為了早日補上侯府虧空,替崔侯分憂,而以侯府世子的身份親自管理十幾家店鋪,辛苦不說,還為一些士族公子背地裏譏笑,如筝也常常暗自為他鳴不平。

但如今看他這樣自豪的說起自家生意,如筝卻對他心生佩服,看着他自信的笑容,如筝也笑了,覺得今生能和舅舅一家親近,真是不枉重生一場。

崔明軒看她笑得奇怪,低頭看看自己身上:“小筝兒,怎麽了,笑得我瘮得慌……”

如筝看了他一眼,鬼使神差地說道:“表哥,我覺得你好厲害,将來必然能創一番功業的!”話一出口,她又馬上覺得不對,生怕自己戳了崔明軒的傷心處,忙偷眼看他。

崔明軒聽了她的話,先是一愣,臉上豪邁的笑容便斂起了幾分,化作一個溫柔的微笑,他起身,把手放在如筝頭上,手掌上傳來的溫度讓如筝心頭一暖:

“小筝兒,承你吉言……”他揉了揉她發髻,聲音變得低沉,卻說不出的堅定:“你放心,你表哥我可不是自甘平凡的人吶……”

如筝擡頭,看着他灼灼的目光,心裏突然感到萬分踏實,以前他一直以為表哥像舅母,跳脫随意,如今看他,卻和自家舅舅是那麽相似,讓人心裏充滿了力量和安心的感覺。

如筝對着他揚起一個大大的笑容:“好,我以後就倚定表哥這棵大樹好乘涼了!”

她一句話逗得崔明軒朗聲大笑,兄妹倆又細細地看了錦緞布匹的樣子,對照如筝拿的侯府衆人的尺寸和喜好搭配好了成衣套數和布料匹數,都忙完,天已近午,如筝便起身告辭。

59變數(四)

明軒剛剛把她送到門口,卻見門外走入一人,看到如筝馬上笑逐顏開地上前行禮:

“給東家請安。”

如筝一愣,定睛看了他幾眼,才認出面前這個身着豆青色細布行衣,頭戴皂色頭巾的青年,正是和自己只有一面之緣的自家店鋪掌櫃李錢根,當下笑到:“李掌櫃不必多禮,請起吧。”

李錢根起身笑到:“本來還想讓崔東家替我把本月的賬冊帶給東家過目,沒想到卻在這裏遇到了東家。”

如筝見他送了賬冊,索性便和崔明軒一起帶着他又入了內堂,待如筝二人坐定,李錢根便笑着遞上賬冊,如筝粗略地翻了翻,看到本月盈餘頗豐,不由得喜道:

“看來李掌櫃果然是善于經營,沒想到小小一家店子,竟讓你整出這許多動靜來。”

李錢根略帶羞澀地笑笑:“這也是東家進的貨品好,又加上崔東家給的龍涎香生意,賬目才能這麽好看呢,說到底還是我撿了大便宜……”

如筝看他說的誠懇,心裏暗暗歡喜自己沒有看錯人,當下着贊了幾句,李錢根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又轉向崔明軒到:“今次來,除了送賬本,還要謝謝崔東家此次進貨時派來的夥計,不然那麽多東夷貨物,我這裏人手是真搬不回來啊!”

如筝這才知道原來崔明軒已經把第二批的東夷貨物都運來了,趕緊福身謝他幫忙,又叮囑了李錢根幾句,這才放他回店。

崔明軒二次裏把如筝送到門口,笑着讓夥計去牽自己的馬,要送如筝回家,正說着,卻見旁邊一匹白馬踢踏着跑到溢彩軒門口,從馬上翻身跳下一個勁裝女子,把缰繩往旁邊夥計手裏一扔,幾步走入店內斜睨着崔明軒冷笑到:

“崔大少,怎的,看到本姑娘來算賬,這就要跑麽?!”

聽到這個聲音,如筝從崔明軒身後探出頭來,驚喜地叫了一聲:“霜璟表姐!”

淩霜璟這才看到後面還有個如筝,馬上笑眯眯地走過去:“原來筝兒也在,也好,你來給我們做個見證!”

如筝聽她說的不明不白,失笑道:“淩表姐,什麽見證,你和我表哥打了賭?”

淩霜璟恨恨地看着崔明軒,咬牙說到:“你這好表哥看不起我的劍術,今日我來就是來找他比劍的,筝兒你給我們做個見證!看看到底是我劍法好,還是他崔大少劍術高超!”周邊買東西的人一看來了上門打架的,都吓得退出了店鋪,兩面的夥計也驚得不知如何是好。

崔明軒見她這樣堵着門口,不由得滿頭冷汗,連連拱手:“淩小姐,淩女俠,前次是在下喝多了酒,胡言亂語,還請小姐恕罪,在下武藝粗疏,實在不是小姐的對手……比劍就不必了!”他轉頭看看如筝,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你看,在下還要送表妹回府,改日再登門道歉!”

誰知淩霜璟卻不依不饒,冷笑到:“怎的?怕了?還是不屑于和我比啊?崔明軒我告訴你,今日你要不和我比一次,我以後天天到這兒來堵你,你還能不來自家鋪子?!”

如筝看着他倆,哭笑不得地想着:真沒想到自家表哥和淩霜璟的姻緣居然是因此而起,這也算是不打不相識麽?想到這兒,她強忍住笑,走到霜璟面前,福身說到:

“淩表姐,我家大表哥為人爽直,若是言語上冒犯了表姐,筝兒先替他賠罪了……”

淩霜璟微笑着擺擺手:“筝兒不必如此,得罪我的是他,和你有什麽相幹,你來做見證就是。”

如筝笑着搖搖頭,走到崔明軒身前:“表哥,看來今日不比一場,霜璟表姐是不會罷休的,筝兒不通武藝,這個見證就不做了,先告辭!”說完便強忍住笑意幾步走出溢彩軒,空留□後崔明軒“表妹,小筝兒!”的叫嚷和淩霜璟響亮的一句:“少廢話,快來比劍!”

坐上自家馬車,如筝才放下世家小姐的架子,笑的跌進浣紗懷裏:“快,回府,讓他們自己打去!”

馬車踢踢踏踏地行在路上,如筝開心地想着自家表哥的姻緣,和浣紗說說笑笑地朝自家府邸而去。

行至靠近烏衣巷的地方,車突然停住了,如筝楞了一下,浣紗趕緊撩起簾子問了一句,車夫便回道:“二小姐,前面巷子裏有一輛車斷了車軸,咱們要掉頭回去呢。”

如筝聽不是什麽大事,“嗯”了一聲重新坐好,誰知車沒動幾下,又停下,便聽外面有腳步聲漸漸走進,一個略微渾厚地聲音問到:“這位老兄,我家夫人車軸斷裂,一時無法前行,這街道上人來人往,不方便抛頭露面,剛剛我家主子看貴府馬車似乎也是向着烏衣巷方向,便遣在下冒昧問一句,可否帶上我家夫人同行?”

車夫回頭問如筝,如筝在車裏聽得清楚,心想烏衣巷上住的多是京師權貴,這樣家庭的夫人出行若是抛頭露面的确不合禮數,心說幫人一幫也算積德,開口說到:“大家毗鄰而居,這是應該的,承蒙貴府夫人不嫌棄小女子車輛簡陋,便請移步同行吧。”

車外那人謝了一聲,如筝便令車夫将車子趕到那家車輛左近,不一會兒一位身着華服頭戴帷帽的婦人便登上了車,向如筝道了謝坐下。

車子開動,如筝雖然奇怪那夫人為何不除去帷帽,卻也沒有多想,只是笑到:“不知夫人貴府何處,小女子也好擇路相送。”

那夫人微微颔首,青绫紗微微晃動,看不清她的容顏:“不敢勞煩小姐相送,小姐只需将我們送到烏衣巷口即可。”她聲音溫婉低回,引人遐思,卻讓如筝感到有絲熟悉的感覺,仔細想卻又想不到是在哪裏聽過了……

她收回思緒,點頭笑了笑,耳邊突然聽到車窗旁一陣馬蹄聲,禁不住從窗簾縫隙裏看了一眼,卻見旁邊一個頭戴金冠,身着華服的男子正騎着馬和車并排而行,縫隙裏看不清容貌,卻無端讓人覺得他威儀天成,氣勢壓人。

如筝不敢多看,收回目光,旁邊浣紗察言觀色,趕緊拉嚴了簾子。

那女子輕笑一聲,言到:“小姐莫怪,外面是我夫君,今日是陪我歸寧返家,探望父母的。”

如筝趕忙點頭微笑,不再多言。

那女子又笑到:“不知小姐是哪家芳閨,來日我夫妻也好相報。”

如筝愣了一下,笑着搖搖頭:“些許小事,夫人客氣了。”

那女子見她不願說,也不強求,車廂裏一時沉寂下來。

車行漸穩,如筝知道大概是已經上了烏衣巷了,餘光看到那女子撫了撫衣角,知道她是要準備下車,便擡頭笑着,預備外面的人一開口,自己就叫車夫停車。

就在此時,一陣大風刮過,車簾随風揚起,如筝無意中看了看車外,卻正對上一雙炯炯有神的鹞眼,沒來由的心裏一驚,只一瞬,車簾又落下,那女子整了整衣服,道謝下了車。

如筝愣了愣,才吩咐車夫回府,眼前卻一直閃現着剛剛那雙眼睛,心裏湧起一陣慌張,甚至還有兩三分恐懼,又笑着壓下:不過是萍水相逢一場,何必如此在意……

她這樣想着,重又打算起趕制秋裝的事情來。

不遠處烏衣巷東,男子看着婦人進入黑漆大門,将手中缰繩往旁邊一甩:“季忠,去探探剛剛那車上女子,是哪家的。”

那名為季忠的男人,正是剛剛來問詢同車之事的那人,低眉順眼地答道:“是,主子。”

如筝回到林府,先向老太君彙報了此次到溢彩軒定下的各項貨物,又陪老太君用了午膳,下午回到沁園美美地睡了一覺,才剛剛起身,便見浣紗慌慌張張地走進來,急急說道:

“小姐,老太君和侯爺叫您趕緊去二門上,宮裏賞賜下來東西了呢!”

她一句話,說的如筝一頭霧水:

“宮中賞賜?給父親的?”

浣紗一邊幫她穿好外衣,一邊搖頭說道:“不是,是給小姐的。”

如筝一時以為自己是聽錯了:“什麽?!”

當她忐忑地跪在地上聽傳旨太監略帶假笑的聲音宣讀出宮裏的旨意時,才明白今日和自己同車返回的人究竟是誰,也才猛然醒悟自己為何對那位頭戴帏帽的女子感到熟悉,那正是剛剛升為太子良娣的定國公府嫡長女,蘇百川的親姐姐蘇采薇!

太監谄笑着奉上聖旨和賞賜,林承恩趕緊遞上一個大大的紅封,太監千恩萬謝地走了,林承恩才轉身對如筝笑到:“筝兒此舉,也算是替咱們侯府添彩了,只是你回府就該禀了我的,對太子爺和蘇良娣施以援手,這樣的大事……”

如筝看着自家父親難得的笑容,機械地回應着,心裏卻萬分忐忑,不由得回頭看了看主位上的老太君,只見她也是滿臉沉思之色,如筝心裏那股寒意不由得又湧了上來。

桌上擺着的,是一套內造的赤金首飾,雖然不是頭面,也足以讓如筝看的驚心,此次所為,是不是錯了?自己一時好心結下的,究竟是福緣,還是……

晚間,靜園內,如婳疑惑地看着滿臉含笑的薛氏,忍不住湊過去搖了搖她手:

“娘親,這次如筝又給侯府掙了臉面,連父親都誇獎了她,真是氣死人了!”又轉頭咕哝着:“蘇家大姐也真是的,是不是剛剛升了良娣高興昏了頭了,居然擡舉她……娘親!怎麽好像您一點都不生氣?”

薛氏擡頭看看如婳,笑到:“娘親當然不生氣,此次她雖然得了兩分臉面,卻未必是好事……”她拍拍如婳的手:“你看那送來的賞賜,若太子爺真的只是感激如筝援手,應當先給你父親賞賜,再賜給如筝一些珠寶綢緞之類,可這次賞賜下來的東西,卻是首飾……”

看如婳還是似懂非懂,薛氏索性壓低聲音到:“雖不是頭面,卻也足可以說明太子是在試探,太子爺恐怕是對如筝……上心了呢……”

如婳心裏一驚,剛要憤憤如筝的好運氣,轉念又想到自己的婚事,想到侯府如今尴尬的地位,想到東宮那位素日的風聞,馬上明白了自家娘親的意思,當下喜道:“那此事,母親可要一力周全啊!”

薛氏看自家女兒終于開了竅,欣慰地笑着:“不急,咱們靜觀其變,适時推上一把就好,那位爺看上的女子,還沒有搞不到手的,即使是男子,也一樣……”

月移花影上窗棂,初秋的涼風吹動,日間美麗的花朵,此時卻化作猙獰的鬼爪,瑟瑟抖動……

作者有話要說:多謝各位殿下的支持,雖然點擊掉到一二百,某奚也已經非常知足了,我會用更加精彩的文和不變的日更,來回報各位繼續關注我文章的大人們!另外,最近在補三更的虧空,未免斷更,某奚所有業餘時間都用來碼文了,某奚不是專職作者,只能用休息時間來碼文,所以近期回複留言略有滞後,請各位殿下恕罪!

感激鞠躬!

某奚敬上

60中秋(一)

秋風乍起,如筝清晨起來,披衣坐在床上,思緒又飛遠了……

自從那日宮裏下來了賞賜,如筝的心就一直惴惴不安,生怕再有什麽風吹草動,就連漂亮地辦完了秋裝之事也無法沖淡她的惶惑,如筝心裏很明白,雖然自家在朝堂上被歸為恭王一黨,但自家父親林侯卻一直在搖擺不定,畢竟恭王勢力雖大,但太子卻占了正統,又經營多年,端的樹大根深,如筝思量,以自家父親的性子,恐怕早就想找機會攀上太子爺這棵大樹了,那日宣旨時他的反映,也證實了這個猜測,若是東宮再放出什麽消息……

如筝不敢想,不由得憶起了那次春日宴在後花園見到的桂兒,那樣小的年紀,那樣柔弱的身體,就要……

如筝強按下胡思亂想,起身下地梳洗了,看着秋雁端上來的金銀饅頭和可口小菜,卻毫無胃口,只用了幾口就動身前往慈園請安。

一進慈園堂屋,如筝見只有老太君和韓媽媽兩人在,便淺笑着福了福,上前坐在老太君身邊。

老太君笑着拉住她手:“囡囡,怎麽臉色這麽蒼白,晚間沒睡好?”

如筝不知道該怎麽和老太君說自己的隐憂,只得笑着點點頭:“許是天氣變化的緣故吧,祖母不必為孫女兒擔心。”

老太君卻搖搖頭,嘆到:“你是個靈秀的孩子,怎的在祖母面前還要裝傻,放心,那日的賞賜不過是個試探,東宮那位一向是興致來得快,敗的也快,祖母是說什麽都不會讓你沾染皇家的,尤其還是那一位……”

聽了老太君的話,如筝連日來忐忑不安的心才稍微安定下來,對老太君露出一個感激的微笑,柔聲叫了句“祖母”便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把頭靠在老太君肩上蹭了蹭。

淩氏太君看了看肩頭小貓一樣的如筝,心裏一陣憐愛,伸手摸了摸她鬓發,祖孫倆一時無話,享受着難得的親昵時光。

過了一會兒,門外傳來腳步聲和燈影上前問安的聲音,如筝起身往旁邊挪了挪,扯開一個淺淡得體的笑容,又在如書走進時笑得更開了些:“五妹來了。”

如書上前給老太君行了禮,又和如筝見禮坐下,祖孫三人說了會子話兒,邊聽外面燈影來報,薛氏和如婳到了。

如筝和如書趕緊起身到門口迎接,相互見禮之後,又回到裏間坐下。

薛氏笑着贊了老太君氣色才開口到:“母親,中秋要到了,今年的家宴怎麽個辦法,媳婦還要讨母親示下。”

老太君笑到:“往年你安排的就很好,本來,照例也就罷了,不過大概你也聽承恩說了,繼恩他們今年要回來,在外面漂了這麽多年,總算是回京了,所以依我看今年中秋不妨辦熱鬧些……”

薛氏笑着點點頭:“母親所言極是,媳婦也是這麽想的,大伯一家回京是大好事,理應好好辦的。”

聽了她們的話,如筝并沒有太大驚訝,前世便是這樣,在自己及笄的這年桂月,大伯父林繼恩因為政績卓著,調回京師任工部尚書,大房一家搬回京城,雖然是分府而居,但因為住的不遠,還是時常來請安的,只是前世的自己出嫁早,又被薛氏拘着,和大房交往不多。

雖說她早就知道,卻不願薛氏誤會,還是故作驚訝地說了一句:“哦?大伯父要回京了麽?”

老太君笑着點點頭,眼裏是真心的歡喜:“是啊,上次詩兒走的時候,你們幾個還說舍不得,如今便可時時相聚了,你們遂願了吧?”

如筝笑着點點頭,旁邊如書也雀躍地重重點頭,如婳心裏雖然膩煩,也無奈賠着笑。

衆人又說笑了一會兒,便紛紛告辭,如筝和如書相攜離開了慈園,如書看着初秋高遠的天空,聞着遠處飄來的桂花香味,笑到:

“姐姐,這次大姐姐回京,便不走了吧?”

如筝笑看着她雀躍的樣子,點點頭:“大伯父升了京官,大姐姐自然要留在京裏了。”

如書搖了搖和如筝相握的手,眯起眼睛:“真好呢,家裏越來越熱鬧了……”

如筝點點頭,附和着:“是啊……真好呢。”

兩三日後,大房舉家搬回了京城,雖說在侯府外有自己的宅子,宋氏和如詩依然在請安時被老太君留下,在慈園住了一宿,之後的一段日子,府裏就開始忙起了中秋家宴的事情。

如筝此次又領了差事,統管着家宴要用的器皿,雖說是老太君安排下的,卻無奈庫房裏的媽媽們多半都是薛氏的人,如筝只得打起十萬分精神小心應對,幸好還有崔媽媽這個經過大事的人幫忙,總算是無風無浪地過去了。

八月十五一大早,宋氏便帶着如詩回了侯府,因十五這天早朝不辍的規矩,大老爺和林侯都不在府中,如松三兄弟也各自讀書未歸,便只有女眷們陪着老太君說笑解悶。

巳時剛過,林侯和大老爺林繼恩回了府,不一會兒少爺們也自國子監和家學回來了,老太君便吩咐開宴。

如筝站在花廳裏,看來來往往的小丫頭們忙着上菜,仔細清點了各類器皿之後,她終于松了一口氣,知道這一關算是又過了。

雖然累,卻也有些微的自豪和欣喜,遙遙看到老太君在如詩和如婳的攙扶下帶着衆人向花廳走來,她趕緊幾步出了門口,迎上去福□:“祖母萬福,大伯母萬福,母親萬福。”又轉向如詩:“大姐姐好。”

老太君笑着虛扶了她一把:“好,好。”

衆人走進花廳,按長幼坐定,不多時大老爺和林侯帶着男丁們也到了,因人口衆多,便男女分了兩桌坐下,又在旁邊給兩位姨娘并幾個有頭有臉的管事嬷嬷開了一小桌,家宴算是正式開始。

珍馐美馔,佳釀瓊漿,有餘之家難得的相聚,無論是真假,大家臉上都挂着舒心的笑顏,大老爺和林侯帶着男丁們給老太君敬了酒,禀報了大老爺升遷和大少爺如松進入太學待考的事情,小輩們又依次說了吉祥話兒,待如楠斷斷續續地背了一首慶中秋的詩後,家宴也進行過半了。

宋氏拿起公筷給老太君夾了一箸水晶酥肉,笑到:“剛剛在慈園時我還奇怪,筝兒怎麽沒來陪母親說話兒,卻原來是在這裏當起了大管家了。”

老太君莞爾一笑:“筝兒也大了,你弟妹有意歷練一下她,也是這孩子誠孝,願意幫我們分擔些,這才領了管理器皿的活計,事兒雖然不大,卻千頭萬緒,難為她小小年紀,竟然沒出一點差錯。”

宋氏贊許地看着如筝:“我看筝姐兒真是長大了,家宴器皿那麽繁雜的事情,也能調理的井井有條,前幾日我與在京中的好友閑談時還聽說呢,咱家如筝如書在淩府家宴上出足了風頭,引得各家夫人贊譽呢!”

如筝聽了她的話略帶羞澀地起身福了福:“大伯母謬贊了,侄女哪有這麽好,倒是三妹妹,倒真的是落落大方的,那次我看好幾位夫人都對她贊許有加呢。”

老太君:“如書很好,你也不要妄自菲薄,我看你自打病好以後,的确是懂事多了。”

宋氏:“是啊,想起來還是有些心酸,如筝這品貌,像極了我那去了的崔家弟妹呢。”

老太君:“是啊,當年阿衡也是這樣,極貼心的……”

如筝聽她們提到自家娘親,不由得偷眼看了看薛氏,卻見她臉色平和,還是穩重地笑着,如筝當下微笑到:“筝兒近日有幾分長進,也只是遵從祖母和母親素日教誨……”說着還故意用孺慕的目光看了薛氏一眼,薛氏終于破功,臉上的笑容僵了幾分。

宋氏見此情景,心中好笑,卻不願意順着如筝的話反倒擡舉了薛氏,閑閑笑到:“看來還是母親會□人,這阖府之內的姑娘們,我看都是好的。”說着,她看了看如筝,又看看如詩:“話說回來,我們雖然分府單過了,如詩這孩子卻極為想念祖母,我也想讓他和母親還有小姐妹們多親近親近,今日便觍顏向母親求個恩典,讓如詩搬回府和您待上一兩年,一來盡盡孝心,二來也讓您□□,免得和妹妹們站在一起啊,都給比下去了!”

老太君笑着看看一旁的孫女們,又轉向宋氏:“前幾日我還和丫頭們說,她們長姐這次回京,可以好好聚一聚了,我這裏自然是樂不得詩兒回來住,園子裏熱鬧些才好呢。”

宋氏得了老太君的首肯,帶着如詩謝過了,又轉向薛氏:“詩兒的用度我和老爺會按月送來,只是這日常照料衣食周全,又要偏勞弟妹了。”

薛氏笑到:“大嫂說哪裏話,詩兒回來我也是極歡喜的!如何還能讓兄嫂破費,便從公中出即可!”她略一思忖,又到:“只是大嫂未分府時住的景園如今空置許久,要好好打掃才行,恐怕詩兒還要過幾天再搬過來……”

宋氏笑着擺擺手:“哪兒能這麽麻煩你,她不過是一人來住,用不着打掃景園,不拘哪裏還有空着的房子,讓她搬進去就好,自己一個人住在景園裏,也空的慌呢。”

聽了她這話,如筝心裏一動,眼睛就看向如詩,卻見她也看着自己,眼裏盈盈的全是笑意,不由得心裏一暖,要開口又覺得不妥,正猶豫間,卻聽老太君笑到:

“憫兒說得對,景園久不住人,詩兒一個大姑娘搬進去反而不好,我看不如……”她笑着轉向如筝:“筝兒的沁園,房子空的不少,柏兒如今也搬出去了,東西廂房都能住人,詩兒不如就去同你二妹住着。”

如詩笑着點點頭:“是,祖母,孫女兒也覺得這樣正好。”

作者有話要說:諸位殿下,今日某奚加了班,一片忙亂,更新晚了,對不起!

別離

敬上

61中秋(二)

她話音剛落,如筝便起身笑到:“祖母,大姐姐到我那裏去,筝兒是求之不得,怎能讓大姐姐住在廂房,這幾日我就着人騰了主屋出來,我挪到柏兒那裏去便可。”

聽了她的話,如詩嗔道:“筝兒,你我姐妹哪有這麽多規矩,我是借住你的院子,難不成還要宣兵奪主麽?你這樣我寧可去住柴房了!”

她姊妹倆正自推讓着,那邊男丁席上如柏道擾起身,走過來沖如詩一拱手:“大姐姐,姐姐,我看你們也別争了,搬來搬去的好不麻煩,我那東廂房日裏陽光甚好,我覺得比姐姐的主屋不差呢,而且我素聞大姐姐是才女,我那屋裏書籍甚多,若蒙大姐不棄,兄弟下午就讓他們收拾出來,大姐意下如何?”

如詩趕緊起身謝了,點頭稱是。

老太君笑到:“柏兒這樣安排最好,就這樣訂下吧。”衆人紛紛點頭,老太君又伸手叫過如柏,慈笑着拍拍他手:“眼見我家柏兒也長大了……前幾日我聽你父親說,你攻書頗有進益,在國子監裏也得了先生誇獎了?如今看你替姐姐們出謀劃策,思慮也甚為周詳,不愧為咱們侯府的嫡長子。”

如柏趕緊拱手謝到:“祖母謬贊了,前幾日也不過是博士看我後學小子略有心得,為了勉勵我才贊了幾句,孫兒比起蘇世兄他們這些國子監的才子們,還差的遠呢。”老太君又笑着點點頭,勉勵了幾句便放他回了男席。

如筝聽他提到蘇百川,心裏沒來由一陣別扭,不過想到京師裏的世家公子們,無論是不是一心向學的,大多都會在國子監挂名讀書,也就釋然了,轉念一想,又怕那裏魚龍混雜,反而讓如柏分心,想着今日必要抽時間好好問問他,不由得停箸凝思。

老太君笑着看看如筝:“筝兒聽了姐姐要搬去同住,高興地都癡了,丫頭,別想了,搬家的事情自有你母親安排,快吃點菜。”

如筝聽老太君這麽說,才發現自己失态了,忙順着她話遮掩了幾句,一家人又重新飲宴歡笑。

午時過半,家宴結束,老太君乏了,帶着宋氏如詩回了慈園,林侯拉着大老爺和如松去了書房,其他小輩們則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因要為如詩騰屋子,如柏也請示了林侯随如筝回了後宅。

一進沁園,如筝便笑着告訴丫鬟婆子們要有新主子住進來,又張羅着崔媽媽帶人給如詩騰屋子,待吩咐了秋雁準備下午接風的吃食之後,便拉着如柏進了主屋裏間,命夏魚在門口打絡子守着,細細詢問起國子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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