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3)
情來。
如柏把國子監的日常起居,撿了有趣便利的和如筝說了,如筝怎不知他是寬慰自己,卻也不說破,只是欣慰地笑笑,又問他小厮的事情。
如柏笑到:“我就知道姐姐不放心,姐姐讓奶哥哥跟着我,他護我護的跟老母雞護崽似的,老太君給的路秋又精明,采買灑掃都是一把好手,聽說是老管家的小兒子,也是極為可信的,他倆除了我進學堂讀書的時候,一天不離身地跟着我,還能出什麽事?”說着她又壓低聲音,略帶神秘的說:“姐姐你放心,老太君這次極為小心,路秋身上是帶着功夫的,雖然他不說,我也看得出來……”
聽了他的話,如筝略放下心,又感念老太君慈愛,突然心裏一動,又問到:“剛剛席間你提到國公府蘇世兄,他現在還在國子監讀書麽?”
如柏點點頭:“正是,不過我也不多和他說話的,姐姐放心。”
如筝一愣,嗔怪地伸手點點他頭:“你這鬼靈精,我的事與你何幹,他學問好,你去求教也無妨的。”
如柏也笑了:“也不是全為姐姐,蘇世兄為人潇灑出塵,又是祭酒大人的高足,我可不上趕着去求教于他,再說我剛進國子監,所學甚淺,也用不着去問他。”他笑笑,自斟了杯茶:“平日裏有疑問,若是博士不在,我問問蘇三世兄也就可以了。”
聽他提到蘇有容,如筝奇到:“三世兄,子淵世兄?”
如柏點點頭:“正是啊,怎了?”
如筝搖搖頭笑到:“無事,只是沒想到他也還在國子監呢,他不是給家裏去管庶務了麽?”
如柏點頭笑到:“是啊,他也不是日日都去,十日裏也就去個五六日吧,他只學律學和書學,五經什麽的都不學的。”
如筝知道律學便是大盛律例的學問,而書學則是書法,的确都是他用得上的,如今看來,他放棄了五經等學問,的确是不想走仕途之道了,便點點頭沒再多問。
姐弟倆又聊了幾句,如筝細細叮囑了如柏要注意身體,崔媽媽便進來禀告說東廂房已經收拾好了,讓如筝去看看,如筝便帶着如柏去看了,又着意添了幾件女兒家的物事,如柏便告辭回了西書房,如筝自回房歇了。
下午,宋氏送了如詩過來,如筝笑着帶她們看了東廂房的布置,宋氏笑眯眯的點點頭嘆道:“還是我們筝兒細心,給你姐姐布置的這個閨房,倒是比我自己弄得還好呢,你姐姐住在你這裏,我真是再放心不過了。”
如筝笑着福了福身:“大伯母謬贊了,這也是婆子丫鬟們……哦,還有柏兒一起幫着參詳的……”說完她掩口笑了,如詩也笑:“倒是還未多謝二兄弟呢,把自己的老窩騰出來給我……”
三人又說笑了一陣,宋氏便留下如詩和如詩的貼身大丫頭芸心,自去慈園辭別老太君,說好明日一早便送如詩日常用的物事和衣服過來。
老太君因白日裏歇的少了,晚間欲早歇着就沒有再招小輩們去說話,如筝便在沁園裏擺酒為如詩接風,各院撒出話兒去,卻依舊只來了如柏如杉和如書,姐弟六人笑鬧了一陣,如詩着實謝了如柏,幾人又連詩玩樂,最後如柏和如杉因一字之争,相攜鑽到書房裏去翻查典籍,徒留下女孩兒們瞠目失笑,宴席熱熱鬧鬧地散了,如筝便令人撤了桌子,自沏了茶将如詩奉到堂屋正坐,讓崔媽媽帶院子裏有頭有臉的婆子丫鬟拜過,才到:
“自今兒起,大姐姐就住在咱們沁園了,雖然姐姐疼我,不願住在主屋,但我話擱在這裏,從今往後,大姐姐說的話,就等于我說的話,你們要比伺候我更上心姐姐,否則我可是不依的。”
底下人都起身應了,如詩笑到:“筝兒何必如此,點将似的,徒惹大家擔驚受怕。”說着示意一旁芸心,芸心趕緊上前給幾位有頭臉的媽媽們請了安,又和幾個大丫頭見了禮,最關鍵的是在各人手裏都塞上了一個鼓鼓的紅包。
如筝見了,嗔怪到:“她們自有月例的,姐姐又何必破費。”如詩只是笑着搖頭。
如筝知道自家大伯父雖然端方卻并不孤直,想必三年封疆大吏每年的冰敬炭敬便是不少,也沒再推辭。
把如詩安頓好,天色已經很晚了,如筝略洗了洗到如詩屋子裏打了招呼便回房躺下,想想這幾日之事,雖然勞累卻也歡喜,不但圓滿地完成了老太君交代的差事,而且還見到了柏兒,更重要的是和大房更加親近,也是自己以後的一大助力,她回想前世,并沒有如詩住進園子的事,想必也和今生自己對大房态度的改變有關,她這樣高興地想着,慢慢進入了夢鄉。
東廂房裏,芸心幫如詩安頓好被褥,伺候她梳洗了躺下,如詩看她一直默默地,便開口問到:“怎的,今日變了鋸嘴兒葫蘆了?”
芸心收拾好東西福了福身:“小姐,奴婢就是有些不明白,夫人放着好好的府邸不讓您住,非得讓您住進這大園子作甚?這裏規矩也大,也不如家裏自在,而且住在二小姐院子裏,怎麽說也是寄人籬下,奴婢看二小姐面上不顯,說話可是精明着呢……”
如詩聽她語帶排揎之意,輕輕喝止:“芸心,怎的就敢妄議主子了?!”
芸心趕緊閉嘴,深深福下:“是,奴婢多嘴了,小姐恕罪!”
如詩無奈地看了她一眼,嘆道:“罷了,也不怪你,你是爹爹在任上買的,家裏的事情不知道多少……”她坐起身倚在雕花床上看了看主屋的方向:
“你家二小姐,是個最慈心不過的人,只是被人欺負的狠了,不得不精明果決起來,母親這次讓我住進園子,其中一個目的就是為了護着筝兒,畢竟我是長姊,又是超脫于侯府的大房女兒,有時候說話也方便些,母親還是忘不了,自己無法回護二嬸兒的事情……”她的目光放的很遠,聲音裏帶了一絲嘆息:“母親常常和我說起,自己是獨女,沒有姊妹,嫁入侯府之後,和二嬸兒意氣相投,情同姐妹,沒想到不過是随父親上任,卻成了和二嬸的永訣,她一直不甘心……”想到自家母親的懷疑,她深深看了貼身丫鬟一眼,終于又吞下,笑到:
“再說,誰說咱們在這裏沒好處的?”她伸了伸腰,重又躺下:“我雖然是祖母的第一個孫女,卻無奈是庶房所出,又出外多年,若不跟着老太君,伴着姐妹們住上一年半載的,誰又知道林家還有我這麽一位?再說園子大了規矩大,樂子也多呢……”她神秘地笑笑,對着芸心說道:“至于寄人籬下,你更不必擔心,你看着吧,明日母親随行禮送來的用度銀子,必然只多不少,凡是沾了靜園那一位的事情,母親定然是不會含糊的!”
62中秋(三)
翌日清晨,如筝特意早起了半個時辰,讓秋雁準備了豐盛的早膳,邀如詩一起用了,又各自帶了丫鬟去給老太君請安。
一進堂屋,便見宋氏坐在那裏笑着看她二人聯袂而來,如筝趕緊過去給二位長輩見了禮,宋氏笑着對老太君到:
“母親,我一看詩兒這氣色啊,就知道在筝兒院子裏一定過得舒心快意。”
如詩笑到:“母親所料不錯,女兒正是有點樂不思蜀了呢。”祖孫幾人說笑了一番,宋氏便帶着如詩的另一個大丫頭茉心并小丫鬟們将如詩素日所用的物件和四季衣物搬進了沁園。
如筝将宋氏讓進堂屋吃着茶說了會子話,宋氏細細叮囑了姊妹倆一番,便轉回自家府邸去了,如筝知道她剛剛返京,家裏也是千頭萬緒的,也就沒有強留,只是帶如詩看了自己的屋子,又問如詩平日裏作什麽消遣。
如詩笑到:“旁的我也不會,只是個書蟲罷了,有了二兄弟那一架子的書,也盡夠了,筝兒不必多費心,平日裏若是打絡子刺繡什麽的也算上我就是。”
如筝笑着應了,又叫人去請如書過來說話。
因為如詩的到來,八月裏最後的幾天過得極為歡樂,不知是不是宋氏不時來請安的緣故,薛氏近幾日在園子裏愈發沉寂了下來,如筝卻不敢大意,總覺得她像是在籌劃什麽,但又抓不住把柄。
漸漸的,秋風越來越涼了,這一天的午後,如筝照例約了如詩和如書在堂屋裏裏品茶賞桂,享受難得的清閑時光。
剛說了幾句話,如筝便透過挑起的簾子,看到外面慌慌張張跑進來一個小丫頭,在浣紗耳邊說了幾句,浣紗臉色都變了,擡腳就往門裏沖。
如筝心裏一沉,起身看着如如詩如書,臉色也有些發白。
“小姐……剛剛二門上來人說,二少爺在國子監被毒蛇咬了,安危不知,現下老太君也驚動了……”
聽了她的話,如筝身子晃了晃,又強自忍住,拼命地告訴自己要冷靜,要想辦法,可卻抑制不住內心的顫抖,還是如詩上前幾步,扶住她吩咐道:
“趕緊叫二門上的套車,我陪筝兒去國子監看看!”說着她又回頭對如書到:“書兒,你去回禀老太君,就說二少爺無大礙,我和你二姐已經去了,讓她老人家放心。”
如筝深吸了一口氣,感激地看着如詩,如詩面前笑笑,說到:“筝兒別怕,柏兒吉人天相自然沒事的,咱們還是先去……”
如筝點點頭,這才能夠思考,趕緊叫過一旁的夏魚:
“去,叫張叔快馬到仁信堂找大表哥和葉先生,讓他速速趕去救命。”說着眼睛又一轉,低聲叫過崔媽媽吩咐了幾句,便随着如詩登上了趕往國子監的馬車。
一路上,如筝緊緊揪着手裏的絹帕,心裏轉過萬千個念頭,一會兒怕夏魚送信被阻,一會兒又怕葉濟世不在仁信堂中,就是不敢想如柏萬一……
她心急如焚,卻強忍着不讓淚水落下,似乎這樣如柏便能安然無恙似的。
如詩看她一路心焦,心裏也是一陣揪痛,雖然她離家時如柏還小,但前幾日他幫自己周全住處那溫文良善的樣子還是讓她一下子就喜歡上了自己這位隔房的二弟,此時她也只盼馬車能再快點,免得自己和如筝再受這種揪心之苦。
如筝一個勁兒讓車夫快走,一個時辰的路程生生縮短到了半個時辰,幾乎跑散了車。
車子剛到國子監門口還未停穩,她便一把撩開簾子跳了下去,幾乎摔倒。
如詩趕緊下車,拉着她走進國子監大門,剛一進門便見到崔媽媽之子,如柏的長随崔孝站在門口焦急等待着,一看到如筝便“噗通”跪下,紅着眼圈說道:“大小姐,二小姐,是奴才無用,保護不好二少爺……”
如筝見他如此,心中一沉,顫抖着問到:“奶哥哥,柏兒究竟如何了,是不是……”後面的話,她已經說不出口,一直強忍着的淚水滑落臉頰。
崔孝趕緊搖頭說到:“二小姐,不是的,少爺現在已經脫險了,葉先生正在給他診治!”
如筝揪緊的心乍然一松,幾乎要軟到,咬牙什麽也不說,徑自朝裏面走去,此時崔孝總算反應過來,趕緊起身給她二人帶路。
三人快步來到國子監東側的學寮,只見一間學寮外圍了不少監生,滿臉憂慮地伸長了脖子看着,此時有人看到來了兩個陌生女子,知道是傷者家人來了,紛紛讓出道路。
如筝幾步走入屋內,便見如柏臉色蒼白的倚在床榻之上,旁邊葉濟世正在用一種綠色藥膏為他塗抹傷處。
如筝幾步撲到他床前,卻哽咽着說不出話,反倒是如柏扯出一個蒼白的笑容:“姐姐,別怕,我沒事了……”
如筝咬着牙搖頭,拉起他沒有受傷的那只手:“怎麽回事,學堂裏怎麽會有蛇,你到底傷的怎樣了?”
如柏緊緊回握住她的手,搖了搖頭:“沒事了,姐姐,不信你問葉神醫。”說着他又笑到:“幸虧姐姐找了葉神醫來……”
如筝趕緊轉向葉濟世,此時他已經給如柏的傷口上好了藥,卻沒有包紮,只是讓他把傷臂放在迎枕上晾着,安頓好如柏,葉濟世才長出一口氣,擡頭看着如筝說到:“放心,他已經沒事了,雖然餘毒要清除還要一陣子,但已經性命無礙,若無意外,這條手也不會受影響。”
說着,他看外面大部分圍觀的監生已經散去,便示意崔孝關上房門,沉下面色對如筝說到:“咬了二少的蛇,名為三寸紅,是北地少見的毒蛇,據剛剛授課的博士說,是這裏一個監生養的,不知怎麽的卻咬了二少,那監生自己也被咬了,他仗着有蛇藥,以為無事躲了出去,剛剛被人發現已經昏迷,我欲給他診治,卻被他的家人強行帶走,真是愚蠢,此子至少是要癡呆了。”
聽這蛇如此兇險,如筝剛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葉先生,這蛇如此厲害,那柏兒……”
葉濟世笑了笑說道:“別急,二少的傷雖然比那養蛇人還重,但幸而有人懂得此傷療法,馬上幫他擴大了傷口,又用嘴吸出了毒液,殘留在二少身體裏的毒素已經很少了,故而并無大礙,不然就算是我馬上趕到,恐怕也是回天乏術了。”
聽了他的話,如筝心裏一陣後怕,又是一陣慶幸,看着如柏含淚笑了,旁邊如詩也念了句佛號,開言問道:“不知這救命恩人是誰,真要好好謝謝人家才是!”
如筝也點點頭,葉濟世尚未說話,如柏便微笑說道:“是國公府的三世兄。”臉色又一苦:“若不是他,我恐怕已經和姐姐陰陽兩隔了……”
聽了他的話,如筝心裏一震,忙問葉濟世:“那他無事吧?”
葉濟世點點頭:“我看他對蛇毒似是有些了解,說是吸出毒液後馬上用茶漱了口,後來又服了我的避毒藥丸,應該無礙的。”
如筝點點頭,稍微放下心,又陪着如柏歇了會兒,便問了葉濟世決定帶他回府養傷。
葉濟世讓如柏再靜卧一會兒,如詩拉過如筝說到:“筝兒,柏兒眼見也無事了,我在這裏守着,你不如去問問蘇府那位公子,一來是謝謝人家救命之恩,二來……”她話未說完,如筝便明白了她的意思:蘇有容既然能馬上幫如柏吸出毒液,那蛇傷人時他必定在旁側,若要知道此事的來龍去脈,問他是最好不過了……
想到此處,她點了點頭,又看了看閉目休息的如柏,轉向如詩到:“大姐姐所言極是,那柏兒這裏就先請姐姐照料着了。”
如筝出了如柏的學寮,一路問過幾個監生,便來到了一個長着一棵高大古槐的院落,剛到門口,她便吓得一閉眼,幾乎就要逃走。
“別怕,這是死的。”蘇有容溫柔的聲音響起,如筝才敢定睛看了看他手上的東西:那是一條通體紫褐的小蛇,只有頭後面一塊是紅色的,如今已經幾乎斷為兩節,只有一塊皮連着。
“這是……”她大着膽子走進,看了看那條雖然已死卻依舊猙獰的毒蛇。
“這就是咬了如柏的那條三寸紅……”蘇有容擡頭看着如筝,臉上帶了一絲詭異的微笑:“這蛇可不簡單……”
聽他這麽說,如筝便知道此事一定有玄機,猛地擡頭看着他:“請世兄賜教。”
蘇有容把蛇扔到樹底下拍拍手說道:“如柏被咬的時候,我就在旁側練字,帶蛇來學堂的那人,我也認識,是這國子監幾個有名的破落子弟之一,仗着祖上有個散騎常侍的爵位,到國子監混日子的,平日裏與如柏并無交往,也沒見他帶過這條蛇,今日卻突然說起自己養的小蛇可愛,非要拉着如柏看,如柏本欲躲開的,誰知那蛇卻突然發狂,咬了如柏,更有趣的是,還咬了自己的主人……”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家裏大掃除,更新晚了,對不起大家!
關于本章中對蛇咬傷的治療,某奚還要一句重要的話要說:文學作品,源于生活也少不了虛構,請各位看文的大人千萬不要以為這文中對蛇咬傷的處理方法是完全正确的,真正正确的處理方法應該是:在傷口近心端用布帶或繩子紮緊,暫時阻斷血流以免毒液擴散,然後将創口沿蛇咬的齒痕深切開呈“一”字形或“十”字形切口,繼而用手盡量将毒液擠出,不需包紮,迅速送醫!
文中蘇有容幫如柏緊急處理傷口的辦法,雖然可行,但是對于急救的人來說有很大的危險,因為蛇毒有很多都是通過血液起到作用,而人的口腔有很多不會注意到的細小傷口,而且口腔黏膜也是有滲透性的,某奚在文裏也說了,他吸完後馬上就漱口,又服了避毒的藥丸,才沒事的,但是普通人可是不能嘗試這種“舍己救人”的方法的哦,電視劇,小說裏都是事急從權,或者是專業人士,或者是傻X賣萌哦!(二淵屬于前兩種……)大家謹記謹記~~~~~
本段純屬虛構,切勿嘗試,否則……後果很嚴重!
奚別離敬上
63中秋(四)
蘇有容伸腳踢了踢地上的蛇屍,壓低聲音說到:“養條蛇來玩兒,本來就算得上是驚世駭俗了,更有意思的是,這土生土長的京師少年,随身攜帶的卻是這樣一條南方常見的毒蛇。”他擡眼看看如筝,目光流轉間似都帶了些深意在裏面:
“更要命的是,這條蛇被人着意用微量的鶴頂紅長期喂養着,所以顏色才會這麽鮮亮,毒液才會這麽毒……”
看着如筝臉色微變,他笑着收了尾:“世妹,這可不是一條蛇,這是條殺器啊,或者說,是兇器。”
聽他說完事情經過,如筝怎不知此中大有蹊跷,雖然大略知道是何人所為,卻想到一句“交淺言深”,暗自咬了咬下唇:“多謝世兄告知……”她擡頭露出一個得體的微笑:“更要謝世兄救命!”
蘇有容知道她在顧忌什麽,當下也不說破,只是淡淡笑了一下:“不必,你我通家之好,些許小事便不要驚動親長了。”
聽他這一句,如筝心中也是一動,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忙福□:“是,那小妹就代嚴慈再次謝過世兄救命大恩了。”
蘇有容見她聽懂了,笑着點點頭:“好。”
如筝擡頭看看他微微上挑的丹鳳眼,心裏似有千言萬語卻無法開口,只得再次行禮,忍住眼眶的酸痛,道了一聲“再會”,便轉身朝外走去。
蘇有容見她那樣隐忍憂愁的樣子,心裏不由得一痛,暗自嘆息一聲,到旁邊找個花鋤把死蛇埋了,拍拍手回到了裏間。
北地少年養蛇,卻養條南方常見的劇毒三寸紅……這是白癡啊,白癡啊,還是白癡啊?!他這樣想着搖搖頭:林府的水,很深吶……
如筝回到學寮,幫如柏大略收拾了帶回府的東西,又向當值的監丞告了假,便護持着崔孝背起如柏,和如詩一起将他帶到大門口。
到了門口,早有一個十四五歲,身着青色衣衫的小厮等在那裏,看到如筝等人出來了,馬上跪倒在地:“二少爺,大小姐二小姐,奴才沒用……”說着俯身磕頭聲音漸低,如筝知道,這應該就是老太君安排的小厮路秋了。
如柏嘆了一聲說到:“罷了,學堂不準随從跟着,你們再忠心也沒用啊,不怪你們,趕緊起身咱們回府了。”
路秋趕緊爬起身,幫崔孝扶着如柏上車坐好,又将如詩如筝扶上車,為葉濟世安頓好藥箱牽過馬,自己也和崔孝騎馬跟了,一行人慢慢朝城內走去。
來時車行的快,回去時怕颠簸的如柏難受,如筝便讓車夫慢慢駕車,又怕府內老太君心焦,便讓崔孝快馬回去報信。
如筝坐在車裏看着如柏沉沉睡去,心才略微放回了肚,不由得思量起今日之事,也細細地回想了一遍蘇有容說的話,聽着車窗外嘚嘚的馬蹄聲,她腦內靈光一閃,擡手掀開車簾到:“路秋上前,我有話要問。”
路秋見自家小姐發問,趕緊策馬走到車窗旁,低頭聽着。
“我問你,剛剛葉神醫在給如柏療傷時,你在哪裏?”
路秋見她這麽問,略沉吟了一下才說道:“二小姐恕罪,奴才幫崔哥安頓好了少爺之後,看到那養蛇的少爺家人不顧自家少爺死活非要帶回府,奴才覺得可疑便跟上去看了看……”
聽了他的話,如筝眼前一亮,贊許地點點頭:“你做的不錯,發現了什麽?”
那路秋聽小姐誇贊,面上并無一絲喜色,只是謙恭說到:“是,奴才跟上去聽了,他們言語間并無可疑,只是那幾個家人中,有一個是奴才認識的……”他擡頭,看了看如筝,壓低聲音說到:“奴才也不知他姓名,是哪府的奴才,只是見過二門上虞管事,曾經和他喝過酒……因此人長得雄壯,奴才當時印象深,今日才認得出來。”
如筝看着他,臉上難得露出一絲笑意:“路秋,你很好,此事你細細記着,想好怎麽說,若是老太君問起,照實回便可。”
路秋斂眸答了一聲“是”,重又打馬離開了窗前。
車子慢悠悠行了将近兩個時辰,到達侯府時,已經是掌燈時分了。
如筝讓崔孝他們安頓如柏先到沁園主屋歇下,便同如詩一起直奔慈園。
剛一進入慈園,便見老太君在兩位媽媽的陪伴下正焦急等待着,一旁還坐着同樣着急的宋氏,和不知什麽心情的薛氏。
如筝看到薛氏依然沉靜的面容,重生以來一直戴的很好的假面第一次有了破裂的感覺,不由得腳步一頓,強自按捺着。
旁邊如詩見她面色不對,伸手拉住她手,用指甲輕輕在她手心裏掐了掐。
感覺到長姊手上傳來的溫度,如筝的心才勉強定下,走入堂屋給幾位長輩見了禮。
老太君見她二人回來,一把拉過如筝:“筝兒,柏兒怎樣了,崔孝那小子光說是被蛇咬了已經無礙,旁的吭哧吭哧一句說不出,你快來告訴祖母,究竟是怎樣?!”
如筝強笑着開口:“祖母莫急,柏兒現下已經無事了,孫女叫他們把他先送回了沁園養着,如今舅舅家仁信堂坐堂的大夫正在給他看着呢。”
老太君這才神色一松,念了句佛號:“阿彌陀佛,真是佛祖保佑……”她擡頭看看如詩和如筝:“此次你們處置的很好,雖然是擅自出府,但是事急從權,咱們也沒那麽多講究了,不過因着找了仁信堂的大夫,也驚動了你舅舅和表哥,如今他們正在前面書房,由你父親陪着等消息呢,筝兒速去把事情來龍去脈回了,詩兒陪我去看看如柏。”
如筝趕緊福身應下,又斂眸對二位夫人福了福,便轉身向外院走去。
薛氏見老太君三言兩語便将如詩如筝私自出府說成是從權處置,心裏雖怒,卻也無法,笑着起身到:“那媳婦也陪母親去看看柏兒吧,可憐見的……”
誰知老頭君只是斜睨了她一眼:“罷了,今日鬧了一天,府裏也有很多事要處置,你去忙吧,我讓阿憫和詩兒陪我去便可。”說着自帶了宋氏如詩,并一幹丫鬟婆子,浩浩蕩蕩往沁園去了。
薛氏愣在原地,咬牙想了想,按說自己今日之事做的隐秘,雖然沒有得手,但也不至于被老太君發現什麽端倪,想必還是因為自己聽到信兒後反應遲鈍,才惹了她不快吧。
這樣想着,她慢慢向靜園走去,心裏雖然失落沒能一舉害死如柏,卻也慶幸事情做得幹淨,未出纰漏。
如筝由浣紗和二門上的婆子陪着到了東書房,向焦急等待的崔侯和明軒報了平安,崔侯細細問了幾句,便起身告辭,林承恩命如筝先回後院,便起身相送。
慢慢走出東書房,如筝回憶着剛剛舅舅和表哥言語間的關切,心裏一暖,又想到剛剛自家父親臨走時似渾不在意的微笑,心裏又升起一股戾氣,摻雜着悔恨和對自己無能的無力感,百轉千回糾纏于胸臆之間,不得抒發。
她一步一步走回沁園,昏黃的羊皮風燈映着她蒼白的面色,如同從地獄走上來的冤魂……
夜,如筝安頓好如柏,留下崔媽媽和浣紗照應,不顧丫鬟們阻攔執意在外間軟榻上鋪了被褥守着。
如詩來看了一次,讓她去東廂房和自己同睡,如筝搖頭推了,如詩嘆了一聲,幫她掖好被子回了東廂房。
感受着姐姐手掌在自己頸間留下的溫度,如筝埋首于錦被中,卻徹夜大睜着眼睛,思索着應對之道。
慈園裏,老太君卸下發髻躺在床上,讓燈影慢慢給自己按着腿,對着一旁的韓嬷嬷嘆道:“如今,她是愈發大膽了,旁的我都能容下,她卻還不知足,居然把手伸到侯府子嗣上來了……”她恨恨地一錘床板,吓得燈影趕緊跪下。
韓嬷嬷久未見自家主子這樣動怒,忙揮手讓燈影下去,自坐在老太君床邊腳踏上:“主子,切莫動怒傷了身子,好在柏少爺并無大礙,此時還當從長計議,現下最關鍵的,還是柏少爺在國子監的安全……”
老太君點點頭:“是我疏忽了,以為讓路秋那個孩子跟着他多少能防備些,卻沒想到她們手能伸到學堂上去……可惜路秋那小子所報之事并無真憑實據,承恩又一味信她……”
韓嬷嬷點點頭:“是啊,夫人若無侯爺回護,老太君也不必如此大費周章了。”
老太君微微點了點頭:“如今先把柏兒的事情布置好,剩下的慢慢來吧,我只怕筝兒一時激憤,做出什麽事情來……”她思忖着:“明日還要勸勸她才好。”
末了她躺□:“雪柔,是我低估了她的心機和手段,如今咱們卻不能再大意了,給莊子上傳信,讓路老頭回來,若是他老骨頭快散了,最起碼讓他其他兩個兒子給我滾回來,告訴他,光是路秋不夠用。”
韓嬷嬷眉毛一挑,卻又沒有多說,只低聲應了,幫老太君吹了燈,回到了外間。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更新也有點晚,大家見諒!
另要向大家彙報一下,近期某奚這邊抽的厲害,正文都要發幾遍才能上去,回複經常是點不出來,故給大家留言的回複略有延遲,抱歉!
某奚敬上
64輕薄(上)
轉天早間,老太君又早早到了沁園探望如柏,拉着如筝在偏房一番長談後,如筝雖不甘心卻也聽從祖母之命表面上暫時壓下了此事,暗地裏卻讓崔媽媽聯絡張叔調查那破落子弟家中情形。
幾天之後,葉濟世來複診,告訴姐弟倆如柏已經痊愈,如柏便執意要回太學讀書,如筝看着自家弟弟倔強的目光,既心疼又驕傲,雖然舍不得卻還是為他打點好了行李,收拾她的書箱時,如筝突然嗅到一絲龍涎香的味道,剛開始還以為自己是聞錯了,但離近了聞,依然隐隐傳來香料的氣味,尋了半天,她終于發現香味是從如柏用的墨塊上傳來的,她知道很多大的紙墨店鋪為了遮掩墨的臭氣,往往會在其中加入一些香料,但大多都是茉莉或是丁香之類香氣濃郁又便宜的東西,這樣用珍稀的龍涎香來處理墨塊,簡直是令人匪夷所思。
她回頭看看正在整理書卷的如柏,問到:“柏兒,那天那蛇咬你之時,你在幹什麽?”
如柏愣了一下,想了想才答道:“那天午後是書學課,我當時是在磨墨……”
如筝心裏一緊,卻未聲張,只是拿走了如柏書箱裏所有的墨塊,挑了一塊味道濃郁的出門交給了崔媽媽:
“奶娘,想辦法把這些交給葉先生,讓他看看可有不妥。”
午後,崔媽媽帶來了葉濟世的回書,如筝看完,唇邊便帶上了一個冷笑,她将回信燒掉,又把那些墨塊仔細收起。
原來,這才是三寸紅發狂的關鍵,這樣看來,此事必然是那人作下的無疑了……
九月初一,大房來向老太君問安,老太君破天荒地免了小輩們請安,而是單招兩位夫人到慈園說話,如筝覺得不尋常,便叫夏魚偷偷去守着,約莫大半個時辰之後,夏魚回來禀報:
“老太君把兩位夫人叫進主屋,屏退左右說了小半個時辰的話,奴婢只看到大夫人出來時,臉上隐隐帶着怒氣,而夫人則臉色煞白,二人似是在說什麽,奴婢不敢上前,沒有聽清。”
如筝點點頭,揮手讓她下去,自己看着門上挂着的并蒂蓮花挑簾思忖着:看來老太君是敲打過她了,說不定大伯母也……
但只是這樣,未免太便宜她!如筝這樣想着,不甘的握緊了雙手,深恨自己勢單力薄,恨得心都揪了起來……
轉眼間,如柏被傷的事情已經過去了十來天,如筝漸漸已經從最初的震驚和激怒當中恢複了過來,但對這件事的追查卻越來越緊,她絕對不會就這樣放下,這筆債,薛氏一定要還!
九月的秋風帶來陣陣寒意,一如如筝此時的心情,清晨,她梳洗完畢,按例與如詩一起來到老太君居住的慈園請安,一進門便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