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遞過來的茶盞時捏住她的手,惹得小丫鬟瞬間紅了臉。

“小丫頭,你在看什麽?”

丫鬟低着頭,手指死死絞着衣角,半天才哼哼唧唧的丢下一句話,“你們……你們真的很配,奴婢,支持你們……”落荒而逃。

喬昀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回頭看了一眼蘇妄,卻見他表情淡然,執茶淡飲,模樣說不出的風雅。

不由驚詫,“你如今怎麽不生氣了?”

見他把玩着茶杯,雲淡風輕,“為何生氣?”

“江湖盛傳,蘇妄和銀虎斷袖,連個小丫鬟都這般模樣了,別人怎麽想呢。”她收回雙腿,前傾身子,俯在桌面上,墨發散下來鋪在一旁,眉眼如畫,似水墨丹青。

“哦?”他聲音低低的,卻帶了絲莫名的笑意,深似海的黑眸看着她,“別人怎麽想幹我何事?娶了個男人,沒覺得什麽不好。”頓了一下,笑意蕩漾開,“至少,打架的時候我可以躲在她背後,逃命的時候也不用斷後。”

喬昀愕然看着他,微張着嘴,下巴抵在桌面上。蘇妄湊過來,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往上一擡,觸感冰涼。

“真是……”她讪讪別過頭,卻不知道說什麽。似乎這段時間以來,她的脾氣莫名收斂了不少,連罵娘的話都不會說了。

心裏覺得怪怪的,又不想被他看出異常來,于是幹咳一聲回過頭,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老子會罩着你的。說什麽你現在也是我的人,以後遇事兒報上我的名字,沒人敢動你。”

像是黑道大哥的語氣。

蘇妄沒忍住噗的笑出聲,卻一本正經的點頭,“好。記住了。”

連最愛發脾氣的蘇妄如今都變得這麽好脾氣了,這個世界到底是怎麽了?喬昀想不通。于是……于是不想了。

陸莊主的事喬昀沒有多問,只知道幾天前流雲山莊的暗士已經全部派出去了,今日大家又商議了一番,做出了重重前景規劃……

其實她只要知道陸莊主是生是死就夠了。死了,去把他的屍體帶回來。活着,去把他救回來。想着突然覺得流雲山莊這兩兄妹有夠奇葩的。

哥哥一臉笑意絲毫看不出對他爹的擔憂,妹妹倒是淚流滿面,卻是不是為了她爹,而是為了一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男人。都說人情涼薄,這話果然沒錯啊。

嘆了聲氣,蘇妄望過來,今日的心情似乎特別的好,笑意盈盈,“你嘆什麽氣?”

喬昀撐着頭斜斜看着他,想着天下城勢力之大,或許知道夜魔的消息也不一定,便問,“你對夜魔了解多少?”

沒想到她問的是這個,蘇妄有着詫異,想了想,回答,“了解的不多。抓到些夜魔的人,都口含毒藥,當即便服毒自盡。三大家追查過一段時日,只查出夜魔似乎來自南疆。”

說了一些,得出一個總結,“這個組織,很神秘。”

“廢話……”

喬昀擺手,聽他問,“你怎麽突然對夜魔感興趣了?”

語氣有微微的告誡,以為她又想惹什麽事,于是哼哼的笑,“老子看上其中一個男人了,要把他搶過來當壓寨夫人。”

蘇妄的臉當即就黑了,半天憋出兩個字,“淫賊。”

天空有烏鴉,嘎嘎當頭過。

喬昀覺得現在這個模樣的蘇妄很好笑,像是以往被她調戲的那些薄臉皮姑娘,糯糯的罵她一句“淫賊”。忍不住湊上去在他臉上抓了一把,觸及光滑的肌膚,有種莫名的顫抖,下一刻,鬼使

神差的,湊近腦袋在他臉上“吧唧”了一口。就像以往輕薄那些小姑娘一樣,沒什麽不好意思。然卻忘了,此時她面前這個人,着着實實,他是個男人。

他僵住,臉色瞬間泛白,耳根子卻紅的要命,瞪着一向冷靜的眼,茫然而不知所措。

喬昀勾着他下巴,眼角斜挑,“你再罵。”

他們靠的那麽近,能看見彼此微微顫抖的睫毛,甚至能聞到對方身上幽幽散發出來的體香,像是氤氲開的迷香,迷惑了人的身心。偏偏他看着她,想着剛才如同登徒子一樣的吻,銀光流彩的面具上,深邃如海的眼眸裏,倒映出他窘迫的神色,心裏生出莫名的歡喜。

蘇妄想,自己真是完蛋了。

3131:鬼醫白落子

其實蘇妄覺得,身為堂堂天下城城主,如果被人親了一口就惱羞成怒,簡直是有損自己高貴的身份,沉穩的性格。被親了一口也沒什麽嘛,就當是被蚊子咬了一口,多簡單的事兒啊。他眼睛一睜一閉,當做沒發生就行了嘛。所以他淡定的坐着,甚至因為從來沒被人主動親過而産生的莫名的悸動微微失神。

可是,他堂堂天下城城主,居然是被強吻的。而且親他的那個人,親完後還沒事人兒一樣坐直身子,漫不經心的保證,“我會對你負責的。”

不由得他不怒,砰的一腳踢翻了石桌,塵煙飛揚中面容模糊,只聽見憤憤的聲音,“老子讓你負責……”

話落人已近在咫尺,雙手箍着她的雙肩,看着那雙瞪得圓圓的眼睛,洩憤似的笑了兩聲,就要親上去。結果,距她臉頰一分距離時候又憂傷的停住了。

整張臉嘴唇以上的部分都被銀色面具遮住,他實在找不到地方下嘴……

只有那雙微挑的淡色的唇……

然後,他一狠心……轉身跑了。

正是月圓夜,月光将花樹投下憧憧夜影,飄渺而招搖,像是花香實體化了。山莊內的每一棟高樓翹檐上都亮起了花燈,在深重的夜幕中勾勒出玉宇閣樓,從山下望上來,大概看到的是若隐若現的浮光宮闕,好似九重仙宮。

喬洛川拽着九月出去賞花賞月到現在還沒回來,蘇妄也不知道跑到哪裏害羞去了。喬昀一個人呆在覃花苑,提着一壺烈酒坐在屋頂上,賞月飲酒。

院內突然無聲無息走進一個人,一身白衣,飄飄蕩蕩身形如鬼魅,連聲音都是那麽鬼森森的,“美酒在手,美人卻不在懷,銀虎公子不覺得可惜嗎?”

啪的一聲,酒壺從高出掉落,摔得粉碎,飛濺的酒漬濺在來人白衣上,看不出什麽痕跡。

“如果你說的美人就是你的話,那就免談了。”

“那你覺得,什麽樣的美人才符合你的要求。”

她仰在房頂上,眯眼瞧着又大又白的月亮,聞着紫藤花幽幽散發出的清香,伸出手指在半空中比劃,“胸這麽大,屁股這麽大。”

下面一時沒了聲音,半天才傳出咯咯的笑,聽着極不舒服,“原來你的欣賞水平是這樣的。”

“對啊,你有推薦的人?”

“倒是沒有,只是有個問題想問你。既然在你心中那樣的女子才算是美人,你又如何要去招惹你認為不美的人呢?”

“人生在世,有趣二字。”

一問一答,院中冷香漸盛,下面的人又傳出鬼森森的聲音,帶着絲怒意,“所以只為這有趣,便生生毀去一位女子的一生,銀虎公子,果然名副其實的混賬。”

房頂衣角翻響,眨眼人影已經翻身躍下,穩穩落在來人面前。竟是名白發白眉的中年人,一身的白,透着冷冷的陰氣。

“鬼醫……白落子?”

眉頭蹙起,雖是問句,卻帶着确定,中年人沒有回答,面無表情的看着她,如同那勾魂的白無常,在這夜晚格外的吓人。

“是小蜀嗎?”

話音不如之前那麽嚣張,有着微微的歉意,低沉而淺淡。他裂開嘴笑了一下,站在那裏像是随時會消失一樣,飄忽的捉摸不定,不愧鬼醫的稱謂。

“我只是想來看看,你這種混賬到底有哪裏好,讓我那傻徒弟這麽多年念念不忘。如今又萬念俱灰,生不如死。”

她驚了一下,語音遲疑,“小蜀她……還好嗎?”

“怎麽會好。”他冷哼,“她來朝我讨一杯忘憂,說沒什麽好留戀的了,不如忘了的好。”

忘憂草,斷情根。

她明明說會報複她,一生與她不死不休。然而她所謂的報複,就是将一切完完全全的忘了。再沒有愛,也沒有恨,兩袖清風,再不相欠。

這哪裏是報複。

那個心地善良的女子,嘴上說的那麽狠毒,實際根本做不出來與她作對的事。她唯一能做的,是忘記所有恩怨情仇。這樣,傷不了自己,亦傷不了別人。

“我沒有給她。”

白落子嘿嘿冷笑,遠處有孤笛幽響,“我告訴她,恨一個人,就要千方百計的傷害他,這樣才對得起自己心中的恨 ,若是選擇遺忘,不配做我白落子的徒弟。”

他身形分明漸退,卻看不出來有任何動作,好像腳下踩着滑輪一樣,聲音漸遠,“好徒弟想放過你,做師傅的可不能就這麽算了。銀虎,欠別人的,一定要還。”

喬昀追過去,還想說什麽,嗓子卻像是被掐住了一樣,張嘴無聲,喊了半天也發不出任何聲音。想起院子內濃濃的幽香,知道是白落子做了手腳。

無聲苦笑了一下。

蘇妄回來的時候,看見她坐在花樹下,有一下沒一下的挑弄着垂在耳邊的花藤,眼眸亮晶晶的,比天幕的星子還要閃。

他想,他是什麽時候發現她看上去這麽順眼的?明明前一月還事事看她不順眼,如今看着卻事事順眼。心情好的時候看她順眼是可以理解的,心情不好的時候看她順眼就該是眼睛出毛病了。不過究其根底到底是順眼還是順心,他暫時不打算去想這個問題。

想起白天那個強吻,故意冷下臉走過去坐下,沉默不語。本是想等她先開口,至于他是不是想等一個解釋這種有損男性尊嚴的問題就不要去考究了,反正他等了半天也沒等來什麽反應,臉色便真正冷下來了,将茶盞摔得砰砰作響。至于這是不是因為被冷落而傲嬌的發脾氣這種有損男性尊嚴的問題就先不要去管了。

她果然被這聲音吸引,走過來拍拍他的肩,卻還是不說話。

“怎麽了。”語音冷淡。

“……”還是沉默。

“有什麽想說的?”

“……”沒有開口。

他忍不住轉過頭,一眼便看見她無辜的眨着眼,指了指自己的喉嚨,垂頭攤手。這才發現異常,皺起眉頭捏上她的脈,“怎麽突然說不了話?吃了什麽髒東西?”

“……”喂,你以為她是小孩子嗎。

捏了半天脈,眉頭皺得更緊,“中毒?”

點頭。

抿唇思索了片刻,表情釋然開來,微微搖頭,“小蜀……哎。”轉眼看見她搖頭,愣了一下,恍然,“原來是鬼醫。”

他是這樣聰明的人,只有在面對喬昀時才會反應遲鈍。鬼醫的醫術與毒藥都是頂尖的,從莊小蜀一身都是寶就可以看出來。如今小施懲戒讓她成了啞巴,一般人還真醫不了。蘇妄去請了陸彥誰過來,帶來了山莊的大夫,在江湖上也是響當當的人物,面對這樣的毒也是束手無策。

陸彥誰食指抵着額頭,略略勾成蘭花狀,斜倚在繪着花前月下的六扇開合屏風上,說不出的風情萬種。

“這樣的話,你只有先啞着了。”頓了頓,嘆氣,“還好我妹妹是個溫柔善良的姑娘,否則她再對你使些手段,可夠你吃一壺的了。”

“怎麽名動天下的狐貍公子有在別人背後嚼舌頭的習慣?”屋外淺淺的聲音由遠及近,環佩玲珑,正是女子心事成曲,泠泠一般的好聽。

“我正在誇你溫柔善良呢。”陸彥誰回身笑言,為自己妹妹讓出一條道來,見她提着紅木食盒盈盈而來,掀了屏風外那垂下的琉璃珠簾,叮當作響。

“哦?我倒不知,你這張損人的嘴也是會誇人的。”

将食盒放在櫃頭上,擺出幾碟精致的點心菜色來,還有上好的曬月酒,無視陸彥誰瞪人的目光,看着對面椅子上的喬昀清雅一笑,“聽聞銀虎公子身體不适,所以送了些清淡的飯菜過來。曬月酒溫和,也是不礙事的。”

陸彥誰嘟着嘴望過去,頗為委屈的眨了眨眼,對着喬昀一扭腰,一跺腳,“可別禍害我家玥兒啊阿銀。”

陸玥兒受不了似的嘆了一聲,憂傷的撫着額頭,聲音打擺子一樣的顫,“求你了……別這樣。你這個年紀的男人,真的不适合嘟嘴。”

說罷看着喬昀又掩嘴一陣笑,“銀虎公子,東西我放在這裏了,你可別忘了吃,千萬莫要辜負玥兒一番心意。”

說完,挑眼瞧着陸彥誰,“還不走。莫要打擾蘇城主和銀虎公子花前月下。”

蘇妄正站在屏風前,背後是一汪清月,幾簇繁花,正應了那景。聽此言僵了一下,扯出一個皮笑肉不笑的笑。

“嗷,你看蘇城主都等不及了。”陸彥誰誇張的怪叫了一聲,無視蘇妄殺人的眼光,跟在陸玥兒身後學着她優雅的步伐一瘸一拐的離開了,當真是邯鄲學步。

等兩人走遠了,喬昀才起身拿過了食盒,在裏面翻弄了一會兒,果然如她所料找出一張疊的四四方方的宣紙出來。

約莫兩個手掌合起來那麽大,純白的紙面上是素描的俊朗男子,涼薄的唇,刀削的臉,輪廓分明,劍眉入鬓。這畫是用了心思的,大概花了上千遍,連眼神中透出的那種孤漠都入木三分。

這是陸玥兒心中的男子,那個不知道性命的夜魔。

蘇妄瞟了幾眼,覺得畫上的人似乎在哪裏見過,“這是誰?”

她擡頭,唇角輕挑,眼裏透着興奮的光,分明是在說,這是老子将來的壓寨夫人呀。

蘇妄:“……”

這個混蛋還真是啞巴了都能惹他生氣啊。

3232:神醫的風格

蘇妄獨自氣了一會兒便回房睡了,躺在雪絲織錦的繡被上,四周垂下的夜明珠散發着幽幽的綠光,光影流動在臉上看不出表情。心裏卻想着,自古有女子如滴水之沉厚,有女子如落花之幽柔,有女子如春風之雅致,為何就隔壁那個如爺們般混賬。真是傷心事你別說,越說越難過。

不過如今啞了,估摸這段時間會清靜不少,至少那張嘴能暫時閉上了。少鬧騰一些也好,現下這個時局,三大家必須步步穩走,不能出任何差錯,陸莊主失蹤只是一個開始而已,他們,應該會有行動了。喬昀這時候啞了,能少添些亂子也是好的。不過,依他如今的心性,大概是無論是她添了什麽亂子,他都會屁颠屁颠的跑去擦屁股。真是,人賤一條命。

小蜀的事情其實也不是沒有好處,俗話說長痛不如短痛,終究有一天會知道真相,不過是早死晚死的事情。但是現在捅破了,至少能給喬昀醒醒神,讓她收斂起自己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也是件好事。就這段時間她的表現來說,醒神的效果很顯着,蘇妄很滿意。哦不,是比較滿意。

喬洛川回來的時候一夜已過,九月跟在他身後,臉色冷的像是萬年冰雪不化。發絲緊貼在臉頰,冰雕似的一個美人兒。兩人身上都濕漉漉的,一路走來滴答滴答滴着水,不知道是一起去泡了個澡還是一起去洗了個溫泉,看得人遐想紛紛。

光明破曉,萬丈初陽沖破束縛綻放,圓月依依不舍的退了下去,銀光消散,取而代之熱烈鮮豔的色彩。早起的鳥兒有蟲吃,歡快的啾鳴着。早起的蟲兒被鳥吃,無聲的哀嚎着。正是初夏的晨光。

只可惜院內站着的兩人絲毫沒有欣賞美景的心情,一個似笑非笑,一個冷若寒冰,眼神交彙間,噼裏啪啦火光閃爍。那是彼此仇恨的怒火。

身後響起含笑的聲音,“你們這是上哪快活過了?”

風情萬中的男子如同一只火紅的狐貍,邁着優雅的步子從門口踱了進來,身後還跟着神情飄逸的中年人,一看就是那種隐居山林清心寡欲的高人。

九月冷冷看了陸彥誰一眼,一言不發轉身進了屋,摔門的聲音證明了她內心的嚴重不滿。喬洛川好整以暇的拂去掉在下巴處的水珠,嗓音溫雅,“下河捉了會兒魚,見笑了。”又溫文爾雅的看了他身後的高人一眼,禮貌道:“恕在下眼拙。這位可是神醫廣衍?”

高人颔首,一派清風俊逸的模樣,“久聞喬公子文雅之名。在下廣衍。”

江湖上有鬼醫之說,便自然有神醫。就像世界上無論什麽事情都有對立的兩方,就比如火與水,天與地,好與壞,男與女,光明與黑暗。正是因為有對立一方,才會衍生那麽多對立的派別,鬼醫與神醫便是其中之一。

凡是鬼醫救的人,神醫就要去給人家下個毒。凡是鬼醫害的人,神醫就一定會把那個人救活了,反之亦然。也不知道這些高人心裏都是些什麽想法,或許覺得這樣做可以突出自己醫術的高超,由此讓更多的人來找自己醫治,好賺取更多的醫藥費,但其實他們救人都不收醫藥費,這着實讓人很費解。江湖人往往不到逼不得已的時候,是萬萬不會找着兩人醫治的。本來還有口氣,被其中一人治好了,還沒來得及喘口氣感嘆世界的美好,就被另外一個人弄死了。這真是一件不劃算

的事。

不過饒是如此,鬼醫和神醫的醫術卻是江湖上公認頂尖的。有些人已經被其他大夫下了死亡書,但只要被鬼醫或者神醫瞧上一瞧,過段時間就會生龍活虎了。只是生龍活虎不久,便含恨而終了。

就像曾經有一個人,中了南疆的蠱毒,本以為肯定活不成了,沒想到被鬼醫發現了,接到隐居的地方治療了足足半年,終于恢複如初。那人想着,只要不告訴別人自己是被鬼醫治好的,肯定不會被神醫尋麻煩。沒想到下山沒一天時間,就看見鬼醫四處招貼廣告,張牙舞爪的炫耀,喂,那個叫神醫的,有個人中了蠱毒被我治好了呀,你有本事把他再弄死啊。我給他吃了很多靈丹妙藥,你用毒千萬要用最厲害的喲,否則毒不死喲。

結果那人沒被神醫毒死,在看見這些廣告之後就吐血而亡了。鬼醫也成了江湖上第一個把人救活了又把人氣死了的大夫。

但無論兩人鬥的如何兇,對彼此收的徒弟卻是從不下手。所以莊小蜀這些年還好生生的活着,不過估計等兩人仙逝了,各自留下的徒弟又要開始新一番的鬥智鬥勇了。

莊小蜀以前就一直抱怨,憑什麽都是救人害人,自己師傅就叫鬼醫,別人卻叫神醫。神這個字一看就很有厲害很高深很正直。

鬼醫告訴他,因為神醫那個家夥每次出現都一副飄渺俊逸的模樣,特別的能裝。

後來莊小蜀得出一個真理,長相決定待遇。

喬洛川湊過去,笑眯眯的看着廣衍,“神醫兄,你那裏有沒有什麽藥可以幫我把濕衣服烘烘幹?”

神醫回以一笑,“衣服我沒有辦法,不過倒是可以幫你把身子烘幹。”

“哦?”

“春、藥。”

□焚身大概說的就是這個理。

喬洛川笑着打了個哈哈,“神醫兄就是愛開玩笑。話說神醫兄來此可是有事?”

陸彥誰搶答道:“阿銀被毒啞了,我請神醫兄來瞧瞧。”

能夠請得動神醫,又不怕被鬼醫弄死,看來毒啞喬昀的人就是鬼醫了。喬洛川想到莊小蜀,也沒表現出多大的驚訝,随着兩人走了進去。

診斷一番後,神醫說這是鬼醫新研制出來的毒藥,功效是讓人失語一年,因為香味在夜晚特別弄,所以取名夜來香。聽說是前幾天剛研制出來的,還羨慕的看着喬昀說,你有幸成為鬼醫新藥試藥之人,真是幾生修來的福分。

修你妹的福分啊!

不過神醫之名也不是白叫的,雖然這毒一年之後就自動解除了,但是他怎麽會給鬼醫那個機會。鼓搗了好半天鼓搗出一張藥方,配齊後研制成粉末,每日日落時分服上一口,十日後便能說話了。

寫好藥方的時候蘇妄剛好進屋來,乍一看見屋內這麽多人,也沒半分驚詫,從容不迫的接過藥方,道了聲謝,便出門親自配藥去了。神醫看着他離開的背影,無限憂愁的嘆了聲氣,低聲感嘆着,好好的一個佳公子,怎麽就被別人染指了。

這話說得,好像他對蘇妄有着無限非分之想一樣。惹得蘇妄腳步一僵,下一刻忙不疊的加快腳步跑了。神醫的眼神似乎變得有些幽怨。

等蘇妄配完了藥回來時,神醫已經離開了,看着喬昀掌風淩厲的将藥材拍成了灰灰,心裏忍不住打了個顫。真是兇殘啊……

出門便看見喬洛川倚在九月房屋的窗口處,聲音慵懶,“九月姑娘呀,本公子着實不是故意摸你屁股的,這不是眼見着淫賊調戲你一時心急為了救你所致嘛。你看你都把我踢進水潭了,心頭火也該消了吧。”

屋內一陣沉默,片刻傳來九月冰凍似的語音,帶着絲咬牙切齒,“你把我也一同扯進水潭了!!還把我在水潭裏按了一整夜!”

他卻別有寓意的笑了兩聲,含着不明的暧昧,“那你是想在水潭裏呆一夜呢,還是更想被我趁火打劫清白盡失呢。”

屋內瞬間沒了聲音。

蘇妄原本向前的腳步一頓改了方向,朝喬洛川走過去,沉聲,“怎麽回事?”

他一撩墨發,“哦,也沒什麽,就是魔風流看上了九月姑娘,給她下了春、藥,我幫她解決焚焚□而已。”

魔風流,正是江湖上人稱老淫棍的大淫賊,年輕時禍害過不少女子,沒想到現在老了心思還那麽

活躍,只是不知道他此次也來了流雲山莊,還妄圖把主意打到九月身上。

還多虧了喬洛川在,否則蘇妄都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九月了。不過喬洛川還真算是個君子,這種情況下居然把人在水裏按了一夜。正常情況下不是應該一推而就的撲到嗎?所謂世事難料,說的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聽陸彥誰說,鬼醫和莊小蜀也來了山莊,但是并未上山,只遣人通報了一聲,便在山腳的溪岸別院住下。喬昀想,她大概是不想看見自己,不知道要如何面對自己。眼前是你的仇人,你往前一步就能殺了他,卻你動不了,只能後退。那樣的矛盾。

蘇妄他們依舊每天商議對策,凝重嚴密的樣子,有一次還把喬昀叫上,讓她在屋頂上守着,十裏之內蚊子都不準放進來一只。

那一次只有蘇妄喬洛川以及陸彥誰三人在場,三大家的核心人物不知道密謀了些什麽,出來的時候神色都不算輕松。盡管喬昀本來可以偷聽到他們的談話,卻一絲精神力也沒往下探。有些東西,她不願意知道。自己天生不是軍師,只是個合格的前鋒。

終于,經過全江湖多日來的探查,陸莊主失蹤一事有了線索,相幹人等越發忙碌起來,以三大家三公子為代表,不知道一天聚在一起合謀了什麽陰謀詭計。而此時,飛書樓的成員卻送來了一封加急信,是天影親手交到了喬昀手上。

那一夜,她神色凝重的看完那封信,趁着如豆燈光将它點燃燒盡,又留了一封書信簡談有事先行,便連夜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3333:謎團與陰謀

那封書信平穩的躺在蘇妄手心。孤光漸明,他端坐在木椅上,面容一半隐在黑暗中,一半被燭火照的昏暗模糊,但總的來說,那張臉盛滿了晦澀,就如同他此時的心境。

銀虎果然還是那個銀虎,不會因任何人有所改變,包括他也一樣。走的時候覺得沒有必要跟誰辭行,一張四字書信便将所有人打發了。他以為經過這些日子,他終歸是不同的,但其實現在看來,他沒什麽不同,也就是芸芸衆生中的路人甲一枚。和別人唯一的不同,是他以為自己是不同的,而別人則很有自知之明。想要在她心中占有舉重輕重的地位,現在才發現那是多麽異想天開的想法。

燭臺旁邊還有落下的灰燼,想來她便是在這個位置燒了那封神秘未知的信。蘇妄兩指挑起信紙,緩緩移到燭光上方,紙面扭扭曲曲的字跡越發明顯,手腕僵了一下,終歸沒把它扔下去,平平整整的疊好,放進了懷裏,連他自己都不明白這個動作意味着什麽。

時間流走,燭火變得晦暗,終于輕輕一跳熄滅下來,只有房外的花燈亮着,映出屋內憧憧人影,他嘩的起身走到床邊躺下。

“走了就走了吧。”

漫不經心的聲音,帶着一如既往的淡然,不知是在說給誰聽,他閉上眼,翻了個身睡了過去。

經過多日來的探查,失蹤的陸莊主的下落,也終于浮出水面。蘇妄和喬洛川坐在陸彥誰兩旁,聽下面某一世家的家主道:“此消息絕對屬實,陸莊主的确是被虎頭山的山賊所劫持。打鬥痕跡發生在虎頭山占領的峽谷中,其他山頭是不敢染指的。而山壁上明顯有山莊暗士使用的專用長戟的劃痕。并且我們截差了虎頭山最近交接的貨物,其中有陸莊主随身攜帶的綠玉扳指,一切證據都指向虎頭山,定然無錯。”

陸彥誰此時也收起了嬉笑的表情,擰着眉面露怒色。而蘇妄和喬洛川則是一副沉思的模樣,顯然是在思考着消息的真假到底有幾分。

“虎頭山雖是山賊中最猖獗的一支,但料他們也沒有劫持流雲山莊莊主的膽子。”

有人出聲質疑,世家家主卻冷笑,“就是因為太猖獗,所以誰也不放在眼裏。此時物證人證俱在,豈有辨別之理。”

此時天平的一端已經傾向肯定派,認為此次失蹤事件必然是虎頭山所為,堅決要求攻山救人,端平山賊窩。蘇妄和喬洛川将這前前後後的消息連起來思考了一遍,也逐漸肯定這事和虎頭山有關系,但誰都沒有表态,只看向陸彥誰,等着他的決斷,畢竟這是他家的事,還全靠他做主。

果見他收起輕叩椅柄的手指,端坐起身子,沉聲,“讓監視虎頭山的組織繼續埋伏,不能放走任何人。聚集在山莊內的世家門派,分別調遣成員,明日,便同我一起前往虎頭山,會會這群號稱山賊第一的強盜。”

三大家在江湖上本來就處于領頭地位,多年來其他世家也是馬首是瞻,此時這番稍帶命令的話語說出來其他人也沒覺得什麽不對,紛紛應答,只有少數幾名隐藏在人群中的人,偶爾閃過不甘的光芒。

其他人漸漸退出議事廳,整個屋子又只剩下三人。蘇妄用精神力探查了四周一番,确定無外人偷聽,神色凝重的朝兩人點了點頭。喬洛川撐着腦袋,嗡嗡道:“要是阿昀在就好了,我們談話多輕松啊,也不用防這防那的。”

“她這會兒說不定正在哪家青樓裏風流快活呢。”陸彥誰笑着接過話,瞟了一眼蘇妄,果然見他臉色一黑,不過轉而又恢複正常,快的幾乎察覺不了。

“說正事。”他沉聲打斷兩人的對話,也不知道是真的想談正事還是實在不想聽關于喬昀的風流事跡,“此事我總覺得不會如此簡單,區區山賊,就是再猖獗,也絕不可能将主意打到三大家的

頭上。”

“這是自然,但若是他們不僅僅是山賊的話,就說不準了。”

喬洛川話一出口,果然三人的臉色都不好看。如此簡單的道理,三個人精似的人早就想到了,只是如今說出來,還是感到沉重。

“二十年之期又快到了,上一次他們在蒙山設下埋伏,被我們挫敗之後飛速逃離,這一次絕對會比上一次更加嚴密狠毒。畢竟,他們已經沒有時間再等下一個二十年。上一次,他們從外部下手卻失敗,所以這一次,我猜,他們是打算從內部着手,一點點分崩離析三大家,再以武力威脅,我爹的失蹤,就是他們的第一步。也或許,他們的第一步早就邁出,我們卻還不知道。”

陸彥誰分析一番,眼中光芒閃爍,看向喬洛川,“這些年你們喬家堡一直負責查出他們的身份,可有什麽線索。”

毫無意外的收到喬洛川的苦笑,“還是古家,殺樓,極寒谷這三個組織最有可能,現在又加上了一個夜魔,四個組織,誰都有嫌疑。”頓了一下,眼中苦澀更盛,“也或許,這四個組織原本就是一體,由某一方領導着……”

這是最壞的打算,這四個組織無論單獨拿出誰來在江湖上都是難以敵對的力量,更別說聯合在一起,将是怎樣一股毀天滅地的力量,還不算暗地裏不為他們所知的組織。

“前景堪憂啊……”陸彥誰嘆了聲氣,“比起二十年前,父輩面對這件事時,我們此時的壓力比他們大了太多,這二十年,他們的力量也不知壯大了多少。”

這句話更加深了心中的擔憂,但三人都不是容易認輸的人,并沒有産生氣餒,反而鬥志越來越盛。

“兵來将擋,水來土掩。我就不相信拔不掉這顆毒牙。”蘇妄語氣淡然,眼裏卻閃動着堅決,冷哼一聲,“以前我們都是堅守,此次,便要進攻!只有将他們全部拔出,才是真正的安全之策,否則,終有一天會出問題。”

這樣的豪言壯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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