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

,天地靜寂,只剩火光噼啪的聲音,星子忽明忽暗,娑羅安靜綻放,清涼的夜晚有暗香缭繞,他看着夜幕,低淺的嘆息微不可聞。

清晨霧濕,日光破曉,三人已經收拾的妥帖繼續趕路,不出意外,今日落日時分便可進入呂中城了。行路至一半的時候,遇上有人出喪,白色的紙錢漫天飄舞,嗚咽的唢吶幽幽暗暗,隐約能聽見随風傳來的啜泣聲。

他們提前讓了路,立在路旁一塊青石後,等喪隊行至跟前時,看清了白皤上寫着的“容”字。蘇妄擰着眉頭想了片刻,眼裏閃過一抹亮光,再看過去,果然瞧見幾位面熟之人。他微微偏頭看向喬昀,果見她薄唇微抿。

“是容家呢……”

蘇妄低聲,為首的容家家主榮楊恒卻已經看見了蘇妄,眼裏閃過驚詫,随即揮手示意隊伍停了下來,幾步走近。

“竟在此遇上蘇城主,容某幸會。”轉眼看向喬昀,表情不變,“見過銀虎公子。”

蘇妄含笑,寒暄幾句,“容公子節哀,不知今日是誰的喪禮?”

“哎,家妹自小體質虛弱,患有吐血之症,終究是沒熬過這個夏日。”說着紅了眼眶,蘇妄勸慰幾句,又答應此去呂中必去容家做客,榮楊恒才轉身離開,喪隊漸行漸遠,他看着那烏黑的棺材,若有所思。

他沒記錯的話,喬昀的母親,亦是患上吐血之症而不治身亡。

這個小插曲過後再無什麽意外,三人傍晚時分便進了呂中城,找了間客棧住下。用飯的時候喬昀一言不發,偶爾擡起的眼睛有悲戚閃過。

夜深,蘇妄回房不見喬昀,透過打開的兩扇窗戶看下去,她執酒壇倚在錦繡蘭樹下,花影憧憧看不清面上的表情,但必然是悲傷的。

他沿着盛開的娑婆花踏過去,聲音低淺,“我可以陪你一同去拜祭。”

死去的容家女兒,是她母親的侄女,是和她血肉相連的姊妹。盡管關系疏遠,但那份骨肉至親是抹不去的。

她搖了搖頭,擡頭看向夜幕朦胧的銀月,“像是被詛咒了一樣,每一代總有兩兩三三的人患上吐

血之症不治而亡。娘是這樣,大哥也是這樣。”

蘇妄想起她早逝的大哥,只聽說是十幾年前患病身死了,在她母親離開後的第二年,那時的她被鎖在深院,連葬禮都沒有參加,沒有見上最後一面。

“大哥很疼我的……”她笑了一下,仰頭飲了一大口酒,“我還記得他小時候死板嚴肅的樣子……”

将酒壇扔向身後,頭也不回的離開,只有淺淺流動的悲傷愁緒纏繞不斷,連夜色看起來都不再那麽好看。

3737:花都逛青樓

翌日清晨蘇妄只身去了容家,整個容家都是哀戚不已,白紗翻飛是對逝者的回憶留戀。榮楊恒強打着精神接待了蘇妄,小談了片刻便告辭離開,算是應了昨日的諾。呂中過醉月下花都的游船一波接着一波,從早到晚不會間斷,而且絕不會空船來回,都是爆滿啊爆滿。

在呂中渡頭總是能看見這樣的情景。

“船老大別走別走,捎上我一個。”

“不行嘞,滿了。”

“我都等了好幾個時辰了,這才去了趟茅房又沒位置了。”

“下次記得先買船票再上茅房啊,有了船票就能登船啦。”

“哎呀,我這裏還有一張幾年前的舊船票,能登上你的破船不啊?”

“怎麽說話呢!俺這船哪裏破了!俺昨天才去上了漆,可新了!”

……

這普遍說明了男人對帶花字的東西總是特別熱衷,比如花樓,花船,花魁,花姑娘。

蘇妄回到客棧的時候,喬昀和九月正坐在客棧臨窗的位置,軒窗大開,斑駁的日光探進來留下星星點點的碎光,繁榮街道的喧嚣冗雜傳來,在飄渺着茶香的閣樓裏勾描出一幅人世百景圖。微微撐頭瞧着下方人來人往街道的女子一襲玄黑勁裝,銀色面具折射着刺眼的光芒,明豔的難以直視。身旁黑色衣裙的九月沉默的把玩着上好青藍釉瓷的茶盞,渾身透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氣息,小二提着茶壺跑堂時自覺的繞着走。

他走過去,招呼小二上了壺西山白露,似笑非笑的看着喬昀,“怎麽喜歡坐臨窗的位置?很襯你的氣質?”

她沒啥精神的擡眼,手指輕叩桌面,“吃霸王餐的時候比較容易跳窗逃跑。”

蘇妄:“……”

幹咳兩聲似要打破這尴尬,他捧着茶盞,茶香氤氲着如玉面貌,“這次去花都……”話沒說完,身後的竹簾被人撩起,上翹的檐角上挂着的紫風鈴叮铛響開,像是采蓮少女的歡聲笑語。

“蘇城主,銀虎公子,飛書樓天字飛影見過兩位。”

蘇妄回過身,眉目一閃而過詫異,“何事?”

來人遞上一方赤紅柬帖,恭敬道:“在下受花都之托,給兩位送上柬帖,三日後恭迎兩位前往花都參加天下盛事。”

“什麽盛事?”喬昀伸手抓過柬帖,撕着上面纏繞的金絲線。

“公子一看便知,柬帖已送到,在下告退。”

話落身影一閃便沒了影子,不愧是天字飛影,輕功果然出神入化。柬帖上的金線已經被喬昀撕成幾段扔在地上,打開後露出精致的內裏,龍飛鳳舞的幾個大字,“蘭月十六,花都恭迎蘇城主,銀虎公子光臨,共鑒天下第一盛事。”

其右還有幾行小字,咬文嚼字之乎者也,喬昀看得抓頭,扔過去問蘇妄,“他娘的寫的什麽啊?”

蘇妄低笑一聲,接過柬帖看了一遍,随即眉頭微微皺起,“花都廣邀天下男女,參加本月十六舉行的第一公子和第一美人的賽事。”

“第一美男和第一美人?哈哈,這說的不是老子嗎!”

她大笑兩聲,将柬帖抓過來又瞅了兩遍,塞進懷裏,“天底下有誰長得比老子還好看啊!有那也不是人,你說是吧。”

“這事兒,有古怪。”蘇妄沒有接話,蹙着眉沉思,“花鬓這事兒和花都脫不了幹系,花都又在此時舉辦什麽第一賽事,這其中,不簡單。”

喬昀啊了一聲,目光透着興味,“怎麽?風雨欲來?有好戲看啊。”

看着她那無憂無慮的樣子,蘇妄心裏苦笑,她只身一人無牽無挂,哪裏知道這些年三大家承受了多少。不過啊,這個樣子的阿昀才是最好的,那些事情,有他就好,他不想她參與進來。或許,這一次的二十年之期那些人會将她扯進這個漩渦來,但他必然會擋在她身前。他想給她花開一樣的美好世間。

于是揚起唇角,嗓音沒什麽變化,連眼裏的凝重都隐了去,“既然想去,待會便出發吧。”頓了頓,唇角的笑越盛,“你說得對,沒人比你好看。”

不知道她面具下的臉頰是否紅透,只是聽見這誇獎後別扭的別過頭去,眼睛明亮的像是落了漫天星光。

茶盞水盡,日光正好,娑婆花開,花香十裏。她果然茶錢都沒付,從大開的軒窗躍了出去,黑色身影矯健如鷹,在幽香飄繞的空氣中留下一串殘影,蕩開了那璀璨的初陽。

九月回眼看見小二五官皺成一團惱怒的模樣,眼見他就要跑過來,身形一動,同樣從軒窗躍了下去,蘇妄愣了片刻,似乎沒做過這逃單的事,似笑非笑看了近在咫尺的小二一眼,施施然站起

身,腳尖一點也躍了出去。

小二目瞪口呆,片刻後哭着跑去向掌櫃告狀了。

渡口處,通往花都的游船果然人滿為患,棧道上還等着一大群人,喬昀從半空中俯沖而下,衣袍被疾風掠起簌簌作響,轉眼平穩的落在平地上,扯着嗓子一大聲吼,“都給老子滾開!讓道!”

“他娘的是誰瞎嚷嚷,沒看見都在排隊嗎!”

有人不滿的回罵,轉身看見銀色面具的男子陰沉着走近,頓時瞪大了眼睛,避之不及的朝後退,撲通一聲掉進了水裏,濺的水花老高,還不忘大喊,“銀虎來啦!”

一瞬間,所有人不約而同的朝後退了一步,擁擠的棧道眨眼間便分出一跳大道來,她挑着唇角目不斜視走過,走到游船跟前,語氣淡淡,“滾下來三個人。”

船上的人心裏叫苦不已,左看右看,忙不疊的下船,雖然她只說滾下來三個人,但誰有那個膽子和她同船啊?片刻時間,整船人都撒丫子跑了,只留下船老大站在床頭苦着臉抖着雙腿。

蘇妄和九月很容易便上了船,瞧着四周忌諱的視線,再看看喬昀滿不在乎的模樣,均是沒有言

語。

“開船!火速前往花都!”

沖着船老大一嗓子吼過去,吓得人家差點掉進河裏。

她就是這樣飛揚跋扈的一個人,為了自己圖方便可以讓所有人不方便。蘇妄站在甲板上,盯着那漾開水紋的河面,想不通自己怎麽就跟她同流合污了。

過醉月江到花都大概會花上三個時辰,船老大兢兢戰戰的開船,想着得趕緊把這個混蛋送到目的地,半路上可千萬別出什麽差錯,不然十條命都不夠她殺的。看着她從船艙翻出來幾壇自己珍藏已久的老酒,陣陣的肉疼,也不敢多言,只能獨自黯然迎風落淚。

她在船頭布了兩三盞酒,招呼蘇妄過來,興沖沖道:“想不到船老大還有這好玩意兒,快快快,這麽好的東西說什麽也不能讓他糟蹋了。”

蘇妄同情的看了一眼似乎正在抹眼淚的船老大一眼,走過坐下,執起一杯酒放在鼻尖嗅了一番,“的确是好酒。”

“來來來,幹了。趁着酒興逛花樓是人生一大喜事,待會下船就去花樓走一圈,你看你細皮嫩肉的,肯定招人喜歡。”

前一刻還覺得她很順眼,這一刻已經十分想一腳把她踢進河了。蘇妄黑着臉一杯又一杯,任她如何瘋言瘋語也不答話,沒多久酒壇便見了底。一向酒量很大的她此時竟有了醉意,眼神迷離的搖頭晃腦了一會兒,竟趴着睡着了。

愁緒滿懷時最容易醉酒。她的心裏,其實并不如表面那樣毫不在意。蘇妄執着酒盞目不轉睛的看着昏睡的她,仿佛一尊雕塑守護。

到達花都的時候已經是花燈初上,沿河垂柳挂着精致的花燈,蔓延到沒有盡頭處。夜晚比白日還要繁嬈,女子的媚笑聲,男子的哄鬧聲,此起彼伏。夜夜笙歌夜夜歡。

喬昀已經醒來,精神抖擻的跳下船,輕車熟路的沿着街道東走西拐,最後停在一家樓閣前面,指着牌匾興致沖沖的對身後的蘇妄道:“這裏的姑娘最會服侍人了。那小手軟的,小嘴甜的……”

話沒說完,被蘇妄一巴掌扇在腦袋上打斷,“你倒是風流。”

“人不風流枉少年。蘇城主,你別這麽不解風情嘛,來來來,老子給你挑個姑娘,保管你舒舒服服的。”

蘇妄一愣,不怒反笑,大概是物極必反,調整了會呼吸,聲音歸于淡然,似笑非笑的瞧着她,

“姑娘能不能讓我舒服我不知道,但姑娘一定不能讓你舒服。”

喬昀頓時一臉愕然的瞪着他,微張着嘴,似乎沒反應過來他這樣的正人君子居然會用葷段子調戲她。這個世界還有沒有天理了?

倒是身後一直冷冰冰的九月臉上有一抹刻意的紅暈飛快閃過。

她閉上嘴巴吞了口口水,瞟了幾眼身後的青樓,幾乎不敢看蘇妄的眼睛,而是看着九月道:“你知道男人和女人逛青樓最大的區別是什麽嗎?”

九月沉默,卻是疑惑的眨了眨眼。

只見她嘆了聲氣,認真道:“男人與女人逛青樓最大的區別就是,女人只能摸一摸看一看,而男人卻能實打實的幹。”

九月頓時唰的紅了臉,以為她是在揶揄自己跟着來青樓,狠狠剜了她一眼,背過身去。她哈哈大笑,之前的尴尬少了一些,再看向蘇妄,卻見他咬牙切齒的瞪着她,不由摸了摸鼻頭。

一句話好像同時惹怒了兩個人耶……

3838:第一次牽手

最終她想逛青樓的想法被蘇妄扼殺在搖籃裏,扯着她尋了家客棧住下。誰料半夜時分,蘇妄卻被窸窸窣窣的聲音驚醒,睜眼便看見昏黃燈火中,她修長的身姿投影在石牆上,隐有綽約風姿。只是她正在換衣服,而且難得取下了面具,露出那張風華無雙的臉來,看見蘇妄醒來,咧嘴一笑,扔過去一套夜行衣。

“快,換上,咱們夜探花都府,找出他們的小秘密。”

見蘇妄沒什麽表情的看着她,不耐煩的皺起眉,但還是耐心的解釋,“花鬓出自花都府,而且這次的第一賽事也是花都府主辦的,要是有什麽陰謀一定和他們有關系啊。這種時候最常見的做法不就是偷聽牆角嗎?說不定還可以偷看到某個美人兒光着身子沐浴哦。”尾音拖得老長,含着奸笑聲,一副色胚樣。

蘇妄有些痛苦的捂住腦袋,思考天底下的男人在面對這樣無恥的流氓媳婦時到底要給出怎樣一種反應才算正常。

再擡眼,她已經蒙住了面容,只露出一雙閃着淫、光的眼睛,滴溜溜轉個不停。蘇妄再次痛苦的埋下頭去。

磨蹭了大半天,蘇妄還是換上了夜行衣,和她同樣的裝扮悄無聲息的從木窗躍了出去,與夜色融為一體。

全天下男人的夢想之城花都歷來便是由花都府在打理管轄,花都府的主人一向行蹤神秘,一生露不了幾次面,但能将如此之多的青樓妓院管理的井井有條,還不怕人來鬧事,其能力也是不容置疑的。

很多男人一生的夢想就是坐上那個位置并為之努力的奮鬥着。試想,一聲令下就可以使整個花都的女子無論清純妩媚火熱冰冷都主動投懷送抱,這是一件多麽美妙的事啊!更重要的,是睡這麽多姑娘一個子兒都不要啊!全免費啊!曾經喬昀也是無比的向往那個位置,只是自從有一次被一百多個姑娘輪番推到撕衣服扯褲子後再也沒這個想法了。她是個真男人還好說,但關鍵是她沒把啊,只能看看摸摸的感覺實在是痛苦。

兩人沒什麽阻礙,躍過幾條街道翻進了花都府的高牆,身形隐在牆角簇簇含苞待放的水羽花後,郁郁蔥蔥的枝桠趁着月光投下斑駁光影,巡夜的侍衛踏着一路碎光經過,目不斜視嚴整肅穆。其實如果有心了,仔細的左右看看,或許還能發現些倪端,但壞就壞在這些侍衛為了突出自己的遵守紀律走的很規範很有風格,雙眼直視前方,連餘光都沒有朝兩邊投去。哪個做賊的會光明正大的在正對面出現啊,這充分說明了花都府的侍衛都是花架子。當然,或許這也是為了使所有和花都相關的都要帶上花字才故意這麽做的,但其實想想這是不可能的。好吧有些偏題了,回歸正文。

花都府的巡邏還是比較嚴密,但對于經常飛檐走壁偷雞摸狗的喬昀來說,實在算不上什麽,想當年她連上京王爺府都闖過,就差沒去朝廷的皇宮走一遭了。輕松的避過侍衛的巡查,拐進了一條回廊,雕花飛檐上挂着随風而擺的花燈,燈下是蔓延至無盡處的紅桑,在漆黑的夜裏綻放着明豔的光彩。

兩人反抓在回廊頂部一路爬過去,一點聲響都沒弄出來,繞過回廊,是一排精致的房屋,偶能聽見軟聲細語,應該是花都府的歌舞女的住處,照消息看,穿過這排房屋,再繞過一座花庭,便是主事之人所在之地了。蘇妄按着正确的方向正要離開,回眼卻看見身後的喬昀并沒有跟上來。再定睛一看,居然像只壁虎一樣趴在木窗上方,貼着牆壁,垂下頭來往屋內瞧得起勁。蘇妄一口氣沒吸上來,差點摔在地上。

忍着怒火躍過去,一手拽住她的手腕,一手捂住她的嘴巴,二話不說施展全部力量疾馳而走,一

直到百花怒放的花庭時才黑着臉停下,冷眼瞪着她。

她摸摸腦袋,對蘇妄翻了個白眼,嘴上雖然沒說什麽,但心裏一定在問候他全家。蘇妄此時也懶得和她計較,指了指主屋的方向,讓她先行,随後才不緊不慢的跟在她身後。接近主屋,巡邏的侍衛明顯多了起來,防守更加嚴密。兩人走的小心翼翼,好幾次都差點被突然冒出來的侍衛逮個正着,好在兩人伸身手都是頂尖的,加上喬昀見多識廣,機靈的躲了過去,終于攀上了主屋的房檐。

有幾間屋子漆黑無光,有幾間卻是燈火通明,透過窗戶能看見搖晃的人影,看上去似乎是在交談,但卻沒有聲音傳出來。喬昀選的正是其中人影最多的一間,小心翼翼的收起自己的氣息,屏氣凝神,精神力緩緩探進去,卻依舊未曾聽見任何交談聲,忍不住回頭看了蘇妄一眼,眼裏透着疑惑。

蘇妄皺着眉思索半晌,腳尖輕點,身輕如燕般躍上了屋頂,竟然就那麽光明正大的趴在屋頂上,輕手輕腳揭開了一片青瓦,朝下看過去。

目光一掃,面色頓時大變,疾風一般掠下來,抓住喬昀的胳膊,低沉的嗓音透着嚴峻,“走。”

話落,身形已經箭一般射了出去,喬昀跟在他身邊,速度不落半分,兩人的飛速揚的衣袍簌簌作響,很快引起了侍衛的察覺。但蘇妄似乎并不在意被發現,直接挑了最快離開花都府的路線,就在半空中光明正大的飛躍,在一衆侍衛的叫喊聲中飛一般飛出了花都府,速度卻并未停下,一直跑到了距離很遠的某處偏僻院落才停下,眼裏閃過凝重的光芒。

“怎麽回事?”喬昀扯下面紗,呼了口氣,“看見什麽了?”

他的目光望向花都府的方向,似在擰眉思索,聲音散在夜風中,低沉無比,“沒有人。”

“嗯?”

“屋內的人影全是人形剪紙,若是我沒猜錯,這是一個陷阱,用這些剪紙将夜探花都府的人吸引過去,再啓動提前布置好的埋伏,将其抓獲。或許是為了對付我們,也或許是為了對付其他夜探之人。這個花都府,不簡單。”

“人形剪紙……”

喬昀喃喃,猛地擡起頭,毫無預兆一巴掌對着蘇妄的腦袋扇了過去,大罵,“幹!都怪你個蘇混球!老子剛才在歌女的屋子外面偷看時,是感覺到有什麽不對,還沒等我看個明白,就被你扯着走了。他們肯定在那裏!你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家夥!”

蘇妄被那突如其來的巴掌打的愣了半天,反應過來時臉色漆黑如鍋底,狠狠瞪了她一眼,又見她重新蒙上面紗,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你幹什麽?”

“重新回去再探啊!既然知道他們的行蹤了,這次絕不會找錯。”

“不行!”蘇妄加重手上的力道,嚴聲拒絕,“被我們這麽一鬧,他們必定有所防備,今晚不能再去了。”

她皺着眉打開他的手,滿眼不耐煩:“我說蘇妄,你他娘怎麽跟個女人似的磨磨唧唧啰啰嗦嗦,做事一點都不幹脆果斷,你要是怕你別去,老子一個人去。”

說着便要走,蘇妄身形一閃擋在她面前,眼裏有怒意閃過,但容色卻淡淡的,“不準去。”話落似乎猜到她會反抗,飛快的伸手想要點住她的穴道,但想不到依舊被她躲過,還一拳頭招呼過來,下手毫不留情。

起先還一起夜探府邸的人此時已經拳□加大幹起來,蘇妄想起自己好心當作驢肝肺,不想她有事卻還被倒打一耙,怒火中燒,加上她來勢過猛,手上也不敢顧慮,全力應付。

交手幾十招,他和喬昀一掌相擊後退身形,終于停穩身子,正要開口說不打了,卻聽她罵罵咧咧道:“他娘的!老子還不是擔心他們搞出什麽陰謀算計你,才想去打聽清楚,你個狼心狗肺的東西。”

蘇妄愣住,垂下的手指有些微微顫抖,不知是因打鬥導致還是聽見這句話時的緊張激動。擔心那些人的陰謀算計自己,她是在,擔心自己。

突然不知道要說什麽,然而心裏的喜悅卻難以忽視,他看着她飛揚跋扈的面容在銀白月光之下竟慢慢變得柔和,身後是低低矮矮的青瓦木窗,星星點點的萬家燈火,她站在那裏,又好像在他心裏。

驀地便笑出聲,毫不應景的一聲笑,輕輕的,淺淡的,正合他一貫風輕雲淡的形象,卻比往日多了些意味,他走過去,劍拔弩張的氣息早就散去,只剩下比月光還要柔和的清淡笑意,走近,牽起她的手,“回去吧。”

第一次正兒八經的牽着她,而不是拽或者扯。肌膚并不如尋常女子般柔軟細嫩,反而有因常年使刀磨出的老繭,然而被他摩擦在手心,卻比任何時候都來的安心歡喜。

3939:銀虎的孩子?

俗話說,敵不動,我不動。

俗話又說,以不變應萬變。

俗話還說……

不管俗話說了什麽,蘇妄是打定主意坐等蘭月十六的到來,他的性格使然,做事求穩求全,不可能像喬昀那樣劍走偏鋒,貿然行事。何況,随着時日的推近,天下排的上號的英雄豪傑美人俠女紛紛到達花都,準備參加這第一賽事,說不定他還可以坐山觀虎鬥。

畢竟天下第一的名頭還是頗有吸引力,試想誰不想成為被公認的美人呢?要是不來,就證明你沒膽子來比美,自己承認了自己沒別人好看。這些行走江湖的少年少女,誰不是心高氣傲之人,就算明知自己不敵某某也會摩拳擦掌的來比上一比,輸了沒關系,好歹不落下膽小的名聲嘛。

于是花都近來一日比一日熱鬧,客棧幾乎都爆滿了,青樓更是夜夜風流,連白天都營業嘞。喬昀每日閑的沒事幹,時時坐在臨窗位置欣賞來往的美人兒。不過俗話又說了,你在橋上看風景,我在橋下看你。就允她把別人當風景看嗎?銀色面具讓人一眼便能知道她的身份,薄唇明豔,眼神不羁,再加上近日來的各種傳言,看她的人更是不在少數。

蘇妄揭過一頁書,晨風吹進軒窗掠起如墨長發,修長的指尖壓住似要被風揭起的書頁,不經意的擡眸看向對面斜倚在窗欄上執酒獨飲的女子,眼裏蕩開笑意,方将目光重回放回書上,聽見她呵罵的嗓音,“你看你的書便也罷了,看一會兒就擡頭看着老子笑是什麽意思啊。”

他微微偏頭,翻了另一頁,漫不經心,語音卻有隐隐笑意,“沒什麽意思。”

她目光閃過惱意,抓起桌上的酒盞就要扔過去,拐角不遠處的樓梯上卻突然滾下一個人來,走廊間似有喧鬧聲,她頓了一下,那滾下的人影恰恰停在前方四五步的距離,青衣長裙,青絲交纏,居然是名女子。她痛苦的捂住肚子,蜷縮在地上,身體因疼痛而痙攣抽搐,嗚嗚咽咽的聲音幽幽傳出來。樓梯上又走下一個人來,一名面容有些陰柔的男子,眼中偶爾陰戾閃過,一看便知是那種心狠手辣之人。

他手持長劍,直指地面的女子,毫不掩飾自己的殺意,“賤、人!”

女子吃力的擡起頭來,一雙血紅的眼睛惡狠狠瞪着他,豔麗的臉上布滿了瘀痕,嘴角處更是血跡斑斑,可見之前被人打得不輕。

“鄭興!!!我雖與你自小定親,但并未嫁你為妻!你不要得寸進尺!”

男子冷笑幾聲,走近蹲下身子,手指夾住她的下巴,眼神森冷,“你是我名義上的未婚妻,就必須給我老老實實的遵守婦德,居然敢背着我偷人,還懷上野種!快說!奸夫是誰!放心,我會讓你們在黃泉相聚的!”

女子閉口不言,怨毒的瞪着他,似乎要将那張臉牢牢記住,死了必化厲鬼索命。只是捂住腹部的手卻輕柔無比,帶着顫栗,是對尚未出生的新生命的愧疚與疼惜。

“咦……青檸?”

喬昀起先看着那女子有些眼熟,想了半天終于想起來,這不是青家的女兒青檸嗎?青家敗落已久,在江湖上沒什麽地位。喬昀有一段時間很是糾纏了青檸一番,這才認了出來。

她并未壓低自己的聲音,青檸與鄭興紛紛擡眼望去,待看見是她時,彼此反應不同。鄭興雖然陰戾,但如何也是不敢惹怒銀虎的,趕緊收回了視線。然青檸眼中卻閃過一抹亮光,帶着絲決然。

她定定看着喬昀,直視她的眼睛,吐出兩個字來,“夫君。”

三個人同時愣住。

青檸咬緊牙關,緩慢的爬過來,逶迤出一地血跡,破碎的亮麗,再看向喬昀時,淚如雨下,凄慘幽怨的撕心裂肺,“夫君!救我!”

蘇妄皺着眉,下一刻便看穿了青檸的作為,眼裏閃過不喜,然喬昀卻是滿眼玩味,撐着頭看她扶着木桌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銀虎,你不能這樣抛棄我!你不要我我可以不在意,可孩子怎麽辦?我懷的是你的骨肉啊!你要眼睜睜看着他被別人害死嗎!”

一字一句說的凄厲而真摯,除了蘇妄和喬昀自己,在場的人幾乎都全都相信了。銀虎的風流有目共睹,何況她糾纏青檸的事情也是衆所周知。

她說完一番話,臉上痛苦之色更重,捂住腹部的手指泛白顫抖,衣裙被腿間汨汨流下的鮮血浸紅,滴落在地面,觸目驚心。她終于支撐不住,腳下一軟,身子驀然傾倒,不偏不倚砸在喬昀懷裏,偏偏那雙手還死死拽住她的衣袖,凄厲之言不斷。

“銀虎!你不能這麽狠心!這是你的親骨肉啊,你真的要見死不救嗎?你歷來說自己行事光明磊落,此刻為何不肯承認。那鄭興殺你妻兒,你要坐視不理嗎?你的心,為何如此冷血……”

一番言辭,将她數落的像是那抛棄妻子的禽獸,周圍看熱鬧的人均用複雜的目光看着喬昀,心裏已經信了大半。畢竟她的惡名實在是太響了,容不得人去懷疑。如果蘇妄不是知道她的真實身份,此刻也會信了。

然喬昀卻依舊沒事人兒一樣,唇角戲谑的笑更盛,目光緩緩掃過衆人,緩緩落在面色陰沉的鄭興臉上,“她說的,你信嗎?”

鄭興袖下雙拳緊握,卻是敢怒不敢言。自己被帶了綠帽子,不僅不敢要個公道,還要假裝沒事人兒一樣對他點頭哈腰,簡直是天大的恥辱。可是,自己面對的人是銀虎,任他有萬般怨恨,也只有生生忍着,擠出一絲笑來。

“既然銀虎公子發話了,在下自然不會追究……”

說完轉身便走,緊咬牙關,将那怨恨壓在心底。

“嗷,他居然信了。”她怪叫一聲,終于低頭看向上半身壓在自己懷裏的青檸,一根手指勾起她的下巴,“你說這是我的孩子?”

看着那張雖然在笑眼底卻冰冷的臉,青檸心底狠狠打了寒顫,但如今已到了這個地步,沒有回頭的餘地,只能咬着嘴唇點頭,聲音決然,“不管你承不承認,這是你的孩子!銀虎,你要做那抛棄妻子的事嗎?你就不怕受到天下人的恥笑指責嗎!”

喬昀眼神冰冷的看着她,被那樣的目光注視着,似乎連血液都冰凍起來,全身上下都透着寒氣,青檸連顫抖都無力了,只有被凍僵後的僵硬。然片刻之後,她突然笑了一下,唇角淡淡挑起,笑意未達眼底,卻像是冰天雪地裏突然綻放的紅蓮,燃盡世間光華,看得人刺眼了。

她将青檸的下巴擡得更高了一點,嗓音是一貫的漫不經心,“既然你說是我的,那,便是我的吧。”視線轉向對面的蘇妄,語氣不變,“勞煩蘇城主給我這個妻子請位大夫來,讓他好好替我瞧瞧,千萬別讓我那未出世的孩子死在腹中了,将來好有機會,我也好嘗試一回當爹的感覺。”

說罷,一把抱起青檸便朝樓上走去,圍觀的人群自動讓出一條路,心裏想着這銀虎倒還不算太壞,有些良心。然而卻總覺得她唇角的有看得有些心驚膽戰。

再想起最近的緋聞男主角蘇妄,紛紛看過去,果見他面色不善,陰沉的比剛才郁郁離場的鄭興還要厲害,心裏很是同情理解。畢竟銀虎居然和別的女人有了孩子,反而将他晾在一邊,他肯定不好受。但再往深裏想一下,就算銀虎不和別的女人生孩子,和他也生不出孩子來啊。這麽一想越發同情了,真可憐,連孩子都生不出來。難怪臉黑的像鍋底似的,一定是觸景生情。孩子是一段感情的樞紐與升華,若是沒有孩子,再深的感情也很可能會破裂,他和銀虎永遠不可能有孩子,感情再深厚也可能有分開的一天啊,這可怎麽辦,蘇妄肯定難過死了。

感覺到周圍目光越來越深厚的同情,蘇妄臉皮再厚也呆不下去了,猛地起身帶起一陣寒風,飛快的消失在衆人眼中。

4040:又是個陷害

青檸那孩子終究是沒有保住,被喬昀抱回房間後便一直流血不止,蘇妄請了城中大夫來看,孩子已經流掉了。從那麽高的樓梯上滾下來,孩子沒了也屬正常。

喬昀翹着二郎腿坐在木椅上,微微撐着頭,唉聲嘆氣,“可憐的孩子啊,爹還沒見你一面你就沒了,可真是命薄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