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
這個樣子,于是有了塵沁這個帶着詩意雅意畫意的名字。阿娘去的早,盡管阿爹醫術精湛,依舊沒能治好她的病,阿爹從小将她帶大,又當爹又當娘,一把屎一把尿的把她拉扯大(我去偏題了作者快回來了!)
嗯,其實是這個樣子。阿娘在她很小的時候便撒手人寰,她跟着阿爹相依為命,将他當做自己這輩子最最重要的人,每次看見阿爹為自己做了那麽多,甚至為了自己的人生安全和幸福考慮,以免以後王子找不到自己,連後媽都沒有娶(他阿爹是看過灰姑娘的故事嗎?)
她想着,自己長大了一定一定要對阿爹很好很好,讓他知道自己這個女兒沒有白養,那時候,一切都是美好的。可惜,夢想是豐滿的,現實是骨感的,那個人的出現打破了她幻想出來的将來。
記得那是一個雷雨天,一個身穿白色戰衣的小男人(小……男人?)駕着五彩祥雲從天而降,出現在她的生活裏,對着她說,小姑娘,該交電費了。
好吧,其實上面那個是作者為了湊字數寫的,真是情況是這樣的。
記得那是一個晴天,太陽在頂上只露出半張臉,被暈的金黃的白雲連綿起伏,像是金黃色的甜甜的棉花糖。那一天,面色蒼白的嬌弱小公子被帶到了阿爹面前,他們說,他被人下了蠱毒,此生都無法習武并且活不過二十五歲,聽聞南疆神醫塵寄解蠱之術天下無雙,希望他能出手相助,治好這位可憐的小公子。
一般的神醫都有自己古怪的癖好,比如我救了你你就要留下來在這裏陪我十五年啊,要不然我救了你你就要答應我幫我去殺一個人啊,或者我救了你你就必須娶了我未滿十八歲的閨女啊(喂喂喂,未滿十八歲是拿不到紅本本的),但是塵寄沒有,他對待天下患者就像對待自己的親身兒女一樣,充分發揮了醫者仁慈的精神,走在向醫這條康莊大道上,于是什麽條件都沒提出的将小公子留了下來。
這個小公子我想你們都知道是誰,但是為了湊字數我還是要提一提他的名字,但是因為他的名字實在是太短了只有兩個字所以我決定多寫一些無聊的話補足這個缺陷,好吧,其實他就是狐貍陸彥誰……的朋友銀虎公子喬昀……的夫君蘇妄。
就像蘇妄之前回憶的那樣,天下城的人離開後(當然,也不是離開,就是在暗中藏了起來,否則也不能在敵人來殺蘇妄的時候馬上抱着他就跑了,但是這群人有夠沒用的,還是讓敵人把塵家的房子燒了),蘇妄面色淡淡的站在籬笆外面,不起波瀾的目光打量着面前這自己即将居住的地方(由此證明他從小就是個面癱,所以他還是要感謝阿昀治好了他的面癱病,讓他知道什麽叫哭笑不得)。
大概是從未見過這麽好看的男孩子,塵沁心裏一點都沒有對陌生人的害怕,躲在阿爹身後看着他,心裏十分糾結到底要不要跑過去自我介紹一下,自報家門什麽的,還是要遵從以下女孩子的矜持呢(由此可見塵沁也是一個小花癡,從小就花癡,到死都花癡,所以她是……被花癡死的!)
剛好老天聽見了她心裏的渴望與呼喚,蘇妄繞過籬笆走進來的時候,不知道是被石子絆了一跤還是身子過分的虛弱,吧唧一下摔倒了。她當即在心裏大呼一聲----德魯西亞----!!咳咳,好吧不是,是她當即就扭起眉頭,覺得這個漂亮的小哥哥好可憐啊,連走路都走不穩,可見生病生的有多嚴重,于是抓住這個大好的機會歡歡喜喜的跑過去了。
誰知道迎接她的不是善意的道謝,而是一個比冰刀還要冷然凜冽的的眼神。這可就把她那顆脆弱的小心肝給傷害慘了,心裏在嘩啦啦的滴血,臉上在嘩啦啦的流淚,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咬着嘴唇委屈又可憐的看着眼前這個不知好歹的人。
她指着他,哭訴,“你太壞了!你簡直是太壞了!”
蘇妄聳肩,攤手,“哪裏太壞了,只是一般壞。”
好吧,真實的場景不是這樣的,這只是作者幻想出來的,滿足一下刻畫一個喬昀般無賴的蘇城主的形象。
真實場景是這樣的,她坐在地上默默地流着眼淚委屈的看着他,心裏想着這可怎麽辦啊,這個漂亮的小哥哥這麽兇,以後我怎麽跟他一起玩呢,要是和他搶零嘴一定搶不贏,這可怎麽辦呢。好吧,其實她真的想多了,就算那時候的蘇城主才丁點兒大,但絕對還沒淪落到跟小女孩搶零嘴的地步。
于是蘇妄就爬起來居高臨下冷眼看着她,然後……然後……然後頭也不回的從她身邊經過了。走到阿爹面前,行了一個禮,禮貌的詢問,“請問我住在哪間屋子?”
阿爹也不生氣他的寶貝女兒被欺負了,笑呵呵的指了房間,蘇妄就再次頭也不回的進去了。塵沁一直瞪着眼睛張着小嘴,終于嘴巴一撇哭出來了。
這個小哥哥太壞了太壞了太壞了!!!這一次是真的這麽想的,只是蘇妄沒有跳出來後回答她。
因為這件事情,之後的一段時間裏塵沁一直不敢跟蘇妄說話,覺得這個小哥哥兇的要把自己吃了。其實那時候她要是懂一些我們懂的東西,就知道這不是兇,這是酷啊喂!是帥啊!是面癱冷峻啊!是個搶手貨啊,你居然覺得他兇于是放過了這麽好的一個培養竹馬青梅的機會,以至于後來白白便宜了爺們兒似的混蛋。
治療蠱毒是一件很辛苦很痛苦的事情,不僅阿爹很辛苦很痛苦,蘇妄也很辛苦很痛苦,每天都要忍受刀剮肌膚燙水清毒之痛,她有時候透過門縫看着裏面的場景,都是吓得一聲冷汗忍不住叫出聲,但當事人蘇妄卻從來沒有喊過痛,就算把嘴唇全部咬破也不哼一聲。
那時候她就覺得這個小哥哥真是好勇敢啊。
每次治療完,蘇妄都會昏睡幾個時辰,每當這個時候,她就端着一盆清水悄悄去他的房裏,幫他清洗掉唇上的血痂,塗上傷藥(曼秀雷敦潤唇膏,一個字,好!),然後再擦一擦他手心和額頭的汗跡,再偷偷離開。
那麽小的她端着木盆,每次都要把水倒了一身,好幾次都因為這樣感冒了,但是她還是做得很高興,覺得睡着後的小哥哥一點都不兇,很可愛。有時候會忍不住去揉他的臉,就覺得好舒服,比隔壁家的大黃胖嘟嘟的爪子還舒服。
但不是每次都能這樣毫不費力的吃上豆腐,那一次就被蘇妄抓了個現行。估計是這樣的痛經歷久了有了抵抗力,他昏睡的時間越來越短,但她每次停留的時間卻越來越長,于是兩個人很不巧的就碰上了。
蘇妄抓着她的手腕,少年老成的雙眼冷冷看着她,問,“你在做什麽?”
她結結巴巴了半天沒說出來,看着蘇妄越來越冰冷的臉色,終于忍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蘇妄愣了一下,手上力道一松,她已經将手伸了回去,罵了一句大壞蛋就跑了。
蘇妄從床上坐起身,看見床跟前放着的木盆和傷藥,感覺到自己已經被塗了潤唇膏哦不,塗了傷藥的嘴唇,臉上的冰冷緩緩隐去。
之後塵沁就一直纏着塵寄問,為什麽小哥哥現在醒來的這麽快呢,爹爹你能不能讓他醒來的慢一點呢?要不然刀剮的時候多剮幾刀,讓他多痛一下,這樣就醒的慢了。
可見她從小就是為了吃上豆腐不折手段的人。
之後蘇妄治療完後只會昏睡半個時辰,半個時辰之後立馬就醒,塵沁雖然不願意但也沒辦法,只能趁着這半個小時趕緊抓上兩把吃吃豆腐就跑,不敢多逗留。但還是被蘇妄抓到了好幾次,每次都是嘴巴一撇哭出來,整的蘇妄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但其實他也知道她是個很善良的小姑娘,很關心自己,在面對她的時候臉色也就不那麽冷了,有時候還會幫她抓抓鳥采采花什麽的,幫她去鄰村買零嘴,将她當做了親妹妹。
一般被喜歡的男孩子當做親妹妹來寵都沒什麽好下場,期間我們就不多贅述了,直接跳到房子被燒的那一幕。
那時候正是二十年之期,三大家正在和那些人殊死搏鬥着,天下城也不例外,所以他們選擇這個時候來暗殺蘇妄倒真是個好時機。
只可惜還是低估了天下城侍衛的能力,居然在接近一千人的包圍下還能帶着少城主突圍出去,的确值得人贊揚。這些人沒能殺了蘇妄,于是将怒火轉移到塵寄身上,将他打傷了扔進屋裏,連同吓得發傻的塵沁一起,點燃了房子。
熊熊火光映在她眼簾,身邊時昏迷的阿爹,她睜着眼睛,本是該哭的時候,卻一滴眼淚都沒有。
“是因為小哥哥他們才要殺我和爹爹嗎?”
她自言自語的問,撲在阿爹身上,感覺到周圍越來越熱,不少火星子落在她身上,燒了起來,似
乎聽見皮膚焦裂的聲音,痛的都麻木了。
她想,小哥哥每次治療的時候是不是就是這麽痛呢?
“小哥哥,我不會怪你的。”
失去意識前,這是她唯一一句話。
到最後她還能活着,其實是一個奇跡。蘇妄被侍衛帶着突圍離開,卻無論如何要回去救塵寄和塵沁,其中一名侍衛為了不讓他以後內疚,轉身跑了回去。彼時,上天落下雨來,澆熄了燃燒的房屋,侍衛在半廢墟的屋子裏找到了被放在藥缸裏的塵沁,一旁倒着已經沒有生機的塵寄。
回憶就到這裏,至于她最後是如何加入殺樓,侍衛又去了哪裏,這些謎團,你們自己腦補吧……
作者有話要說:那什麽……你們懂得……
5656:回到天下城
不得不說一個殺手的意志力是驚人的,受了如此重的傷常人就算不痛死也該失血過多暈過去了,然她此時的感官卻是莫名的清晰。能感覺到他急促的呼吸噴在自己臉上,能聽見他心口劇烈跳動的聲音,能看見他微揚的下巴劃出好看的弧線。
或許這就是回光返照,她就要死了。
只能看見這個人模糊的輪廓,可想象他面上的焦灼,她慘白的嘴唇動了動,微不可聞的吐出一個字,“喬……”
抱着她的手臂僵了僵,速度卻更快。疾風掠過耳際,吹散淩亂墨發,她透過飛揚的發絲看見半空中開出大多大多明豔的紅色的花,妖嬈的詭異了,那樣明媚的紅就像吸食過人血。
“花……曼珠沙華……”
她微擡起無力的手臂,顫抖的手指指着虛無,聲音破碎的幾乎聽不見了,“地府的花……我要死了……”
“沒有花。”那聲音含着溫柔的笑,但其實能聽見其中竭力壓制的顫抖,“你不會死。”
她的血順着衣袂滴下來,落在半空好像天上落下的血雨,從城外一路蔓延到城內,是生命消逝的軌跡。而抱着她的那個人卻在拼命與這軌跡相争,企圖與天鬥,想要阻止上天拿走她的命。可是人哪裏能和天鬥。
這個人怎麽這麽傻,她想。
這個懷抱很溫暖,很寬闊,她從來沒有被誰這樣抱過,直到臨死的時候才好好體驗了一次,覺得老天待自己不薄。她垂下的手緩緩擡起,環繞過他的腰,像是乖巧的依偎在他懷裏,極輕的聲音
順着風傳到他耳中,“喬洛川,謝謝你。”
謝謝你讓我在臨死前感覺到被人愛的滋味。
喬洛川停下疾馳的身形,沖進了醫館之內,老大夫看見他抱着一個血淋淋的人進來,驚得一下站起身,根本不用他喊已經快步走了過來,讓他将人帶進內房去。可惜她已經失去意識,微不可聞的呼吸,面無血色的臉頰,是将死的征兆。
這種情況下想要救活她,只能祈求老天睡着了。
這一次的醫治持續到後半夜,月華傾灑青房瓦,四處是婆娑花影,他靠在內裏的門沿上,薄唇抿成一條線,覺得自己已經很久沒有這般失态了。
屋內一片靜寂,只時而能聽見大夫取藥的聲音,他不知道那個冰雕似的女子如今是什麽狀态,是死是活,左右不過是一個答案,他卻膽怯的不敢去問。
直到大夫大汗淋漓的走出來,被這初冬夜風一吹,打了個寒顫,一邊抹着額頭的汗,一邊嘆氣開口,“老夫盡力了啊,這姑娘傷得太重,現在還沒死已經是個奇跡了,要是明早不能醒過來,估計就撐不下去了。”
他像是沒聽見,定定看着漆黑的夜幕,大夫又說了什麽,見他沒反應,嘆着氣離開。半晌,前方傳來破空聲,有人影由遠及近,片刻已至眼前。
“她怎麽樣?”
他擡眼看着皺着眉頭的蘇妄,極輕的笑了一聲,“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明天早上。”明明是一個難過的撕心裂肺的消息,他卻在笑。
“馬上回天下城,小蜀在那裏,鬼醫應該也在。”
話落便要進屋去,喬洛川一把拉住他,“她現在經不起颠簸,怎麽回去?”
蘇妄頓了一下,正要開口,又是一抹黑影從夜幕中分離出來,“抱着她用輕功,我們三個人換着來。”
“阿昀……”喬洛川喊了一聲,唇角是絲絲苦笑,她看了他一眼,抿着唇進屋,小心翼翼将昏迷的九月抱了出來,走到冷月傾灑的庭院裏,嗓音淡淡傳來,“喬洛川,你如果在意她,就要為她做些什麽,不要像以前一樣,一邊說着在意,一邊無動于衷。”
他面色僵了一下,眼底閃過一抹晦暗,臉色變得有些難看,喬昀已經腳尖一點身形掠起,消失在夜幕中。
蘇妄偏頭看了他一眼,面上意味難辨,随即跟上。唯他在原地靜靜站了好一會兒,才終于追了過去。
這三人的輕功都已臻化境,無論速度還是體力都是頂尖的,抱着個人飛馳也不是什麽難事,何況還是三個人換着來。
翌日清晨,定陽城門已經近在眼前,金色晨光落在城門之上,像是鍍了層金,蘇妄最先進入天下城,沉着的臉色讓正恭敬欣喜迎接他的人以為發生了什麽大事。
莊小蜀住在桐花庭,蘇妄很容易找到,一問知道鬼醫如今的确就在定陽城內,但是在什麽地方就不知道了。彼時喬洛川已經抱着九月跟了進來,喬昀墊後,聽見小蜀的話都是一陣沉默。
“哎呀,九月姐姐!”她看見喬洛川懷中的人,驚叫一聲,趕忙讓他将人抱進屋,瓶瓶罐罐掏出來一大堆,吊命的丹藥都給她服下了,但她的脈搏依舊一點點消失,手腕冰冷冰冷的,好像真的是冰雕的人。
命懸一線,蘇妄突然走出院門,提了內力的聲音如同滾滾天雷傳了出去,“鬼醫白落子速來天下城相見!”
登時,定陽城內無論什麽角落都聽見了這一句透着凝重焦灼的聲音,白落子恰捏着酒壺往嘴裏倒酒,聽見喊聲手一抖,晶瑩酒水盡數倒在了鼻尖,嗆得他一陣咳嗽。不過卻也能聽出這是蘇妄的聲音,想了想,立即起身趕向天下城。
本來天下城內還有很多人不知道城主回來了,這麽一喊所有人都知道了,當然就包括芍藥和沈問凝。
芍藥興奮的站起身,拍了拍手,“公子回來了!終于可以不裝下去了!”
沈問凝正執筆作畫的手一頓,如水目光看向桐花庭所在的方向,靜了片刻,白皙手指落下最後一筆,畫上紅梅似乎開出暗香,萦繞在空氣中。朱唇挂着淺淺的溫柔的笑,收起畫卷,又重新鋪好一張白色宣紙,再次提筆。
不出片刻,白落子已經忙不疊的趕了回來,倒不是說他有多害怕蘇妄,只是他的寶貝徒兒是人家蘇妄的表妹,自己現在又在天下城的地盤上,再怎麽也要賣他個面子。其實最重要的事,他如此着急的尋找自己,一定是有事相求。嘿嘿,被英雄榜上第一人懇求什麽的,想想就覺得好過瘾好有成就感。
不過進院就感覺到裏面氣氛不太對,太過凝重陰沉,自知不是讨價還價的時機,忍下心中所想順道涼飕飕瞪了身為銀虎的喬昀一眼,開始極力救治九月。
鬼醫出馬一個頂倆,也或許是老天睡懶覺了還沒起床,已經垂危的九月果真被他給救了過來,雖說呼吸依舊微弱,面色依舊蒼白,但終歸是保住了心脈,好生休養一段日子,再加上他全程護理,幾個月便能好起來了。
當然,想要一代鬼醫全程監護,代價自然不低。還沒等他開口,喬洛川已經叫到一旁,不知道同他許諾了些什麽,回來的時候臉上笑得都能開出花兒了。
這一陣忙下來,已經是午後的天,幾人趕了一夜的路,已是饑腸辘辘,莊小蜀吩咐人下去準備飯菜,很快便端了上來,只是送來最後一道菜的人卻不是小小的婢女。
她手上提着精致的紅檀木食盒,依舊是一襲藍水紋衣裙,三千青絲側束胸前,是她标志性的打扮。
“聽說你回來了,該是還未曾用飯。”
她的眼裏似乎只有蘇妄,笑意融融的打開食盒,端出幾碟精致的菜色,外加一壺上好汾酒,同以前專程為蘇妄準備的飯菜沒什麽不同,是他一貫的口味。
只是令她奇怪的是,莊小蜀和喬洛川看見這一幕卻是不約而同将目光投向了一直沉默的銀虎,他安靜的坐在蘇妄對面,唇角似笑非笑,手指搭在石桌沿上單指輕叩,是漫不經心的模樣,不禁想起江湖上的傳言。
都說蘇妄與着銀虎斷袖情深,她一直都不相信,蘇妄是什麽樣的人,她自認比任何人都清楚,何況當初江湖盛傳蘇妄斷袖,還是他為了她反抗蘇老夫人自己傳出去的。
但如今看這情況,似乎有些不太對。
她愣了片刻,唇角的笑越發溫柔,舉止優雅,“問凝見過喬公子,銀虎公子,這些小菜上不了臺面,還請不要嫌棄。”
喬洛川倒沒什麽反應,微颔首算作應答,只是沒想銀虎突然擡眼看過來,被那樣不帶一絲感情的目光盯着,只覺全身冰冷,如同被看了個通透。
“既然上不了臺面,還拿過來丢人現眼做什麽?”
話落,手掌看似不經意的一揮,實則帶了厲勁,連盆帶碗的全盡數給掀到了地上,噼裏啪啦一通摔,清脆的碎裂聲驚得沈問凝硬是半天沒回過神來。一向溫婉的面色終于有所改變,略帶不可思議的看着她。
“上不了臺面的東西還堂而皇之擺到老子面前,真他娘惡心。”
她漫不經意的拍了拍手,好像方才的舉動髒了自己的手一樣,沈問凝看着這一幕,臉色有些白,唇角的笑有些挂不住。半晌,轉頭看着蘇妄,眸中水意盈盈,閃過苦笑,似乎在詢問他應該怎麽辦。
蘇妄本就重病在身,方才又施了極大的內力,此時體內正是血氣翻湧,面上看上去就也有些難看了。外人卻不知這難看是因為身體的原因,只以為喬昀方才的舉動惹怒了他,各自的反應都不一樣。
喬昀淡淡瞟了他一眼,唇角的嘲笑更濃,“早就聽說蘇城主金屋藏嬌了個美人,今日終得一見,老子還真是榮幸啊。”
話落,幾人都察覺不對勁了。這話,怎麽,怎麽含着一股濃濃的酸味兒呢……
5757:娶她過門吧
銀虎的脾氣一向是出了名的怪僻桀骜,此番乖張的行事其實是家常便飯,見怪不怪,但怪就怪在在場幾乎都是知道她身份的人,也知道她和蘇妄之間的種種,如此就不由得人浮想聯翩了。
蘇妄正胸悶氣短,想要咳嗽但用內力壓了下去,臉色越發蒼白了一些,白落子倒是看出他這模樣定是有病在身但一再壓制導致,盤算着自己要是把他醫治好了,再把這消息傳出去,那神醫廣衍敢還是不敢來把蘇城主弄死呢?還有屋內那位,明顯和喬洛川蘇妄還有混蛋銀虎關系不淺,自己要是再把這個消息傳出去,廣衍還敢不敢來把她也弄死呢?這可是一件值得深思熟慮的事,因為它将同時惹怒英雄榜上前三名的公子,哎喲,真是有的好戲看了。
他正想的興奮,一旁的火藥味兒也是越來越濃,喬洛川和莊小蜀自知這不是自己能攪和的事情,打了個哈哈起身各自溜達去了,白落子雖然想看熱鬧,但被莊小蜀剜了一眼,也回屋去查看九月的傷勢,此時院子內便只剩下這各懷心思的三人。
當然,看見蘇妄的反應沈問凝還是很高興的,這證明他還是在意自己,不喜銀虎用語言辱罵她,但估計是礙于某種原因沒有當即動怒。她是這樣玲珑聰慧的人,清楚的知道自己此時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
但憑她心思再如何玲珑,終究是猜不到銀虎就是喬昀,所以她無論什麽做派在銀虎面前都讨不了好。這其實只是蘇妄和喬昀兩個人之間的戰争而已,一場由花都那夜在各自心中蔓延硝煙的戰争,所以沈姑娘你其實可以出局了。
蘇妄瞟了一眼地面上的盆碗飯湯,眼底微不可查的閃過一抹笑意,但其實不能真的笑出來,畢竟他們還處于冷戰階段,雖然他把她放在心上,但不可能放□段去讨好,他是一城之主,有自己的尊嚴和底線。他可以為了她不顧生死,卻不能讓自己卑微的不像蘇妄。若是一味的順着她的心意,他敢保證這個女人絕對會上房揭瓦甚至把天下城都給燒了。
頭頂的淡紫桐花将同天空分隔成不規則的形狀,陽光透下來,落在她銀色面具上有紫色光影,他沒有什麽表情的看過去,嗓音淺淡,“你做什麽?”
她輕叩桌面的手指一頓,陰沉挑起一抹笑,“我做什麽需要向你彙報?”
沈問凝直覺這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些不對勁,但卻摸不出頭緒來,只以為蘇妄動了怒,銀虎不買賬,微微将頭低下去,唇角溫柔的笑不變。其實不知這只是兩人之間的較量,和她半毛錢關系都沒有。
初冬的日頭并不毒,反而在此時有些暖暖的味道,然依舊驅散不了空氣中的寒意。喬昀此時就是一座冰山坐在那裏,無形之中寒氣四溢,看似漫不經心的坐着,其實眼底早已暴虐翻湧,蘇妄看得出來,那是想抽他的沖動。
輕咳一聲,他将目光望向雲層綿延的天際,“在天下城,還是守些規矩的好。”
她一愣,突地笑了一聲,“規矩?那是什麽玩意兒?”
兩根手指撐着下巴,唇角有笑,笑意未達眼底,是一貫陰沉的表情,“老子就是規矩,你還跟老子談什麽規矩。天下城的規矩……”頓了一下,朝地上呸了一口,冷笑着起身就要離開。
蘇妄慢悠悠的開口,“你為什麽不高興?”
她停下腳步,轉過身偏頭看着他,唇上的笑半真半假,“蘇妄,你認為我是因為什麽不高興?”看他微微眯起眼,眼底閃過嘲弄,“別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他看着她,眉頭微微皺起來,嗓音有些涼,“你說什麽?”
她綻開一個笑,看上去是颠倒衆生的俊美,然話語寒到人心底,“我說,蘇妄,你在我這兒,什麽都不是。”
有紫色桐花飄落下來,她伸手接住,放在眼前端詳了一會兒,極輕的笑了一聲,手指一動捏碎了花盞,嗓音似是漫不經心,“得到的容易,毀去更容易,如此而已。”
好像沒看見蘇妄唰的一下白下來的臉,轉身離開,踏出院門的時候,聽見沈問凝驚呼的聲音,“瑾之,你怎麽了?”
瑾之。她想了想,原來沈問凝是這樣稱呼他,真是特別。
其實并不知自己今日這一番行為出自何種心意,一邊看着沈問凝和他如此相配的場景心底不爽,一邊告訴自己要讓蘇妄離自己遠遠的,不要對她好,不要在意她。曾經陸玥兒給自己講述她對夜魔的情深意重,那時候她就想,自己不要那樣的愛,太沉太重,她這樣的人承受不起。
她灑脫的太久,随意的野性早已深入骨髓,甚至未曾經歷過男女□,并不覺得自己今日的話會對他造成什麽樣的傷害,也不知道自己心底莫名的躁動是緣至何處。她這樣的人,傷人都不自知,着實令人很無奈。
本來是想離開天下城,去定陽的青樓快活一番,但還沒踏出城門就被喬洛川給攔了回去,他扯着她的手腕,蹙眉看着她,“你跟蘇妄說什麽了?”
“怎麽?”
她拍掉他的手,撣了撣衣袖,擡眼看見喬洛川抿着唇,“你跟我說,在意一個人就要為他做些什麽,那你現在又是在幹什麽?”
她冷笑一聲,“你什麽時候管起老子的事情來了。”
他搖了搖頭,神色頗為無奈,“只是覺得,蘇妄這樣的人,太難找了。”
知道她的身份還會接受她,了解她的脾氣還會忍受她,承擔着所有輿論也要保護她。這樣的男子,天底下着實很難尋到第二個。這一切他看在眼裏,他希望自己這個妹妹能得到幸福,可是沒想到她會生生将他推開。
“哦?”她嗓音淺淡,沒什麽感情。
“蘇妄積勞成疾,方才吐血了,白落子正在給他醫治,你和他在一起呆了那麽久,不知道他患了病嗎?”
她愣了一下,“積勞成疾?他這段時間不都好好的嗎?”
“可見你絲毫都不曾關心過他。阿銀,你這個樣子,真的會很傷人。”她驀地想起那一日,身後傳來蘇妄極淺的聲音,帶着一種透心的寒,他說,阿昀,你這個樣子,真是太傷人了。
她自認為自己沒做什麽傷害他的事,殊不知并不是只有流血受傷才是傷人的,有時候一句話,就是最厲害的利器。
她深吸一口氣,面上不動聲色,“喬洛川,你沒資格管老子的事。”
他了然點頭,“我是沒資格,只是為蘇妄不平罷了。他為你做了那麽多,是常人早就感動的以身相許了,偏偏你渾身是刺的将他傷的體無完膚,你的江湖閱歷的确是高,但你的情智未免太低。”
話落轉身便走,幾步之後又停下腳步,“我現在為以前的行為很後悔,阿銀,你不要學我。否則将來蘇妄對你,就是你對我的這個樣子。”
她垂下的手指顫了一下,看着他漸遠的背影,薄唇抿成一條線,面具下的眉目深深皺起,在原地站了良久,朝着桐花庭所在的方向動了一步卻又停下,眼底閃過一抹糾結。
誰都猜不到她現在心底想的是方才雄糾糾氣昂昂的離開,現在又巴巴跑回去,太落自己銀虎的名號了。蘇妄要是知道,一定會被氣得再吐一次血。
其實喬洛川說錯了,她并不是情智太低不明白蘇妄對自己特別的情意,只是這些年見慣了太多寡淡薄情,如此傷人累人害人的男女之情,早就被她抛之雲外。也不是沒見過相濡以沫的愛情,只是她覺得自己是上天的棄兒,那樣天大的好事不會落到她頭上。
她可以和你成朋友做兄弟,至于愛情,那是什麽玩意兒,可以吃嗎……
從來只有她傷害別人,沒有別人傷害她,所以有可能會傷到她的愛情,她不要。
但終究喬洛川說了這樣一番話,對她有些觸動,于是轉了個方向飛奔至蘭芝苑,悄無聲息的鑽進了房裏,芍藥正站在門口眼巴巴的等着她,聽見屋內的響動回頭一看,頓時笑成了一朵花兒。
不用喬昀交代,左右巡視一番掩上房門,轉身一邊走一邊撕臉上的人皮面具,嘟着嘴抱怨,“公子爺你可回來了,悶死我了……”
換裝不過一刻鐘的時間,她站在銅鏡前理了理玄青衣衫,正要出門,芍藥叫住她,“公子爺,現在天下城外人太多,你這樣裝扮真的沒問題嗎?三月之期來臨時我還要扮成你的樣子前往,你如今着男裝,被人瞧見了保不準會懷疑。你上次不是說現在是特殊時期,要為大局着想嗎?”
她回過頭,芍藥已經捧着一件素白長裙對着她笑,想了想覺得她說的在理,依言換上了女子的衣裙,墨發用一根白色綢帶束在身後,是不着修飾的清淡模樣,卻有攝人心魂的美。
芍藥在一旁捂着嘴笑,“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美人。”
她笑了一聲,不知道是什麽意思,在芍藥的陪同下前往桐花庭。出了主城之後,一路上果然遇上不少江湖中人,迎着一路驚豔,她終于來到桐花庭。
踏進院子,院內空無一人,正方的門微掩,有談話聲傳出來,她想了一下,緩步走過去,踏上石階時,聽見蘇老夫人的聲音。
“阿昀嫁過來之前你便想要娶問凝過門,如今也過去這麽久了,為娘也不好再阻撓你,我瞧着問
凝也是個乖巧孩子,找人看好了黃道吉日,下月初七,便把這事兒辦了吧。”
她擡步的動作一頓,愣在原地。
5858:沈姑娘出局
在蘇妄作出打算迎娶沈問凝之前,蘇老夫人是一直很喜歡這個乖巧溫柔的女子的。畢竟救了她兒子一條命,還連累姑娘家破人亡卻是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