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2)

他同樣的事兒。”末了,雲淡風輕的加了一句,“丢身份。”

他轉過頭來見她正愕然的看着他,不由揉了揉她的腦袋,聲音也輕柔下來,“你不是不喜歡吃酸的東西嗎,我也沒吃過糖葫蘆,所以我吃這個,你吃棉花糖。”

結果被她啪的打開手,鄙視的看着他,“別把老子當小女子哄。還有,我看你肯定喜歡吃酸的,吃醋吃的那麽厲害。”

他哼笑一聲,嗓音淺淺的,“別人的醋給我吃我都不吃。”

她白了他一眼,轉過目光看着手中的棉花糖,抿了抿春,終于湊近輕輕咬了一口,入口即化,絲絲綿綿如雪。于是兩個看上去英俊潇灑的男子就這樣一人一串糖葫蘆一人一串棉花糖邊吃邊回了客棧,凡是目睹之人無一不瞪落了眼珠子。這麽丢身份的事情也只有他們才做得出來啊。還說人家陸彥誰丢身份,真是……

蘇妄本沒有直言問那個女人是誰,答案呼之欲出而已。只是,喬明卻一直以為自己的女兒要殺她,他一直這樣看待自己的女兒,以為她無惡不作,沒有人性。每次她回來都會把那個女人忙不疊的藏起來,其實這樣做法,是在喬昀心上狠狠戳了一刀,戳了這麽多年。

深夜,她正要褪了衣睡覺,卻有人叩門,聽見蘇妄淡淡的聲音,“是我。”

門外,颀長的身影融在昏黃燭光中,她穿着單衣讓他進來,打着哈欠問,“這麽晚了,怎麽了?”

他往床上一坐,無辜的看着她,“睡不着,無聊。”

果見她不耐煩的皺起眉,“你睡不着老子還要睡,滾滾滾,回去。”

他嘆了聲氣,撫着額頭,“唉,你嫌棄我了。”

話落,喬昀已經兩三步走了過來,一巴掌拍在他肩上,斥罵,“你一個大老爺們兒整天唉聲嘆氣的不覺得丢人嗎。”

他聳肩,“在你面前,丢人怎麽了。”

她無語的揉了揉額頭,一屁股在他身邊坐下,聲音嗡嗡的,“好吧,你要說什麽,我陪你說,說到你想睡覺為止。”

蘇妄笑眯眯的抿起唇,伸手攬過她的肩,看她靠過來的頭,滿足的将下巴抵在她頭上,慢悠悠的開口,“一直想這麽抱着你。”頓了一會兒,“以前聽人說,這樣的畫面很美。”

不料她冷飕飕的聲音傳來,“要是你這樣抱着的是個男人,你還覺得很美嗎?”

他極輕笑了一聲,“終歸你是女子,是我蘇妄的妻子。”

屋內一時沉寂下來,窗外傳來打更人的梆子聲,已是二更的天,燭火終于燃盡,啪的一下熄了,肩頭的人已經傳來勻速的呼吸聲,黑夜中,他的眼睛依舊睜着,嗓音低低的,“那個孩子,不是你殺的吧。阿昀,其實一點都不壞。”

他以為她睡着了,誰料話落,卻感覺她動了一下,肩頭一輕,是她緩緩坐直了身子,良久,才不輕不重的回答,“是我殺的,不是我,還能有誰。”

聽見蘇妄笑了一聲,她擡起頭來,朝着他的方向看過去,雖然四周漆黑,但卻能感覺自己對上了他的視線,“你笑什麽?”

手被他握住,感覺他靠了過來,灼熱的呼吸噴在她面上,“阿昀,為我生個孩子吧。”

黑夜靜寂,彼此的呼吸聲清晰的響在耳邊,蘇妄等着她的回答,他想,不管她的回答是什麽,他唯一的動作都是推到她,推到她!

等了半天,她涼涼的聲音才終于響起,似乎還帶着絲嘆息,“蘇妄,男人和男人是生不出孩子來的。”

作者有話要說:最近家裏發生了很多事……

不知道怎麽說,反正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扇子這幾天過的很痛苦,耽誤了更新,很抱歉。

6464:木有标題唉

空氣一時靜寂無聲。

蘇妄看着對面隐隐可見的模糊輪廓,可想象她面上此時無辜又無奈的表情,袖下修長的手指緊了又緊,實在是做不出在她說出這句話後還能将她推到的行為。娘的這就不是一個正常人會說出來的話好嗎?

似乎感受到他內心的咆哮,她坐過來了一點,黑夜中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是衣服的摩擦聲,肩頭被她拍了幾下,帶着絲安慰,又有無可奈何在裏面,“就算有個孩子了,你難道就不怕我把他玩兒死了嗎?”

玩你妹啊!你當孩子是球啊!他抽了抽嘴角,半晌,深吸一口氣,袖下手指一彈,一顆石子飛速從未燃的燭臺上飛過,掠起一抹火光,啪的一聲,屋內再次亮了起來,影影綽綽。

他緩緩轉過頭來看着她,扯了扯嘴角,笑的很無奈,“孩子,不是用來玩的……”

她不以為然的擺手,擡起腿踩在床沿上,一手撐着頭,“孩子的确沒什麽好玩的,所以你要個孩子幹嘛啊,又不能吃又不能用,還占地方。”

蘇妄:“……”

他沉默着低下頭,理了理自己褶皺的衣角,半天,站起身來,背對着她,“夜深了,睡吧。”

話落,已經推門走了出去,背影似乎有些落荒而逃?她抿了抿唇,皺眉思索了半天,覺得自己今晚似乎沒說錯什麽話,于是欣欣然睡覺了。嗯,自己的進步越來越大了,變得多會說話,多會不惹蘇妄生氣呀。難道自己骨子裏就該是一個賢妻良母?她不知道,她真的想多了。

她這一覺睡得很沉,唯一的不滿就是夢中老是出現蘇妄幽怨的目光,看得她心裏涼飕飕兒的。醒來天光已經大亮,打開窗戶晨光透進來,夾雜着冰涼的冬風,吹散了适于被窩的慵懶,面具下的眼睛透出如虎狼般的精明。從老院牆角爬上來的紫薔薇纏在窗棂上,有清淺冷香盈袖,她扯了一斑淺紫花瓣,夾在手指間揉捏,瞬間便溢出花汁,低低笑了一聲,緩沉的聲音散在晨風中,“好看又如何,沒有堅韌的外殼,被人這麽一掐。”頓了頓,将手中碎爛的已經不能稱之為花瓣的東西扔在腳下,漫不經心的轉過身來,“死的不能再死了。”

門外響起三聲叩門聲,小二恭敬的聲音傳進來,“屋內的公子可是醒了?”

她走過去打開門,“怎麽?”

小二端着食盤,裏面盛着豐富的飯菜,垂首道:“隔壁間的公子早早就離開了,吩咐小的等公子起身後送來早飯,并且轉告公子,他今日有事,約莫傍晚時分才能回來,讓公子自行活動,但切記不可惹事。”

她低低笑了一聲,接過食盤,轉身一腳蹬在房門上,小二正擦着汗,被突然關過來的門吓得一驚,趕緊下樓去了。心想,這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銀虎公子了吧?哎喲,自己真是命大啊,和他打了個照面還說上話了,現在也還活着,真是祖上積的福。

她知道蘇妄來雲水是為了調查“他們”的事,他和陸彥誰喬洛川幾個人不知道商量了多少事情,如今正在步步為營,展開一場生死博弈。她沒有那些花花腸子,也看不懂他們的陰謀,只是若是需要她出手,蘇妄不會不說的。如今只是還沒到該她出手的時候,只能看着他東奔西走。

早飯是兩個人份兒的,想來陸玥兒的也是準備了,她端着食盤去敲門,陸玥兒已經收拾的妥帖。她發現自從她跟着自己開始,每一日都将自己打扮的驚豔無比,梳着好看的發髻,前貼花勝,後簪步搖,額間墜了藍月玉珠,是讓人過目不忘驚為仙人的模樣,正式而認真的讓人以為她要去參加什麽皇宮宴會。

喬昀将食盤放在桌子上,摸了摸鼻頭,定定看着她,“你這個樣子,倒是很好看,只是出門在外,不太方便吧。”

打扮的這樣好看,穿戴又如此精致,不僅招色狼還惹強盜啊。雖說跟在她身邊的确很安全,但難免會有落單的時候。她笑了笑,走過來拿起一塊糕點咬了一口,半天才回答,“不知道什麽時候會遇上他,或是白日,或是深夜,這麽多年,我想給他看我最好看的樣子。”

她瞪了瞪眼睛,“你晚上睡覺也是這麽樣子,那多不舒服。”

她搖了搖頭,“沒有什麽不舒服的,只要能見到他,一切都是好的。”

她呵呵笑了兩聲,不知道要怎麽接話了,低頭吃自己面前的菜,陸玥兒倒沒覺得尴尬,一邊吃飯一邊和她閑聊幾句,不愧是流雲山莊的小姐,談吐間自有一股大氣,偶爾眼間閃過的精明和那頭紅狐貍一模一樣,絲毫不能把她和那個為愛所傷相思成災的小女孩聯系起來。可見人一旦和愛情有染,就會變得不像自己了。可是轉念想想陸彥誰,他每次嬉皮笑臉似痞氣的樣子又是和什麽有染了?想了半天想不出來,肯定他應該是和傻氣有染了。

喬昀本來打算吃完飯和陸玥兒出去逛一圈兒,因為在陸玥兒的提醒下她知道,蘇妄的生辰快要到了,正是臘月十五,因為是三大家的小姐,對江湖上有地位的人的生辰或是重要節日都記得一清二楚。她抓了抓腦袋,覺得自己不能裝作不知道,還是娶給他選一件禮物比較好。

“臘月梅花吐幽香,蘇城主生的是個好時辰,人如梅花,不屈寒而自幽香。”

陸玥兒感嘆了一句,看着她道:“世人廣川你和蘇城主斷袖情深,玥兒卻是不相信的,但知你們情深意重,應該是有過命交情的好兄弟。”說罷掩嘴笑了一下,“恐怕連我那兄長都是不及的,玥兒可是好幾次聽見他的抱怨。”

喬昀愣了一下,正要問他抱怨了什麽,她已經轉了話題,“如此情誼,又是你為蘇城主慶祝的第一個生辰,禮物不求重,但求異。與衆不同才最是深刻。”

雲水是天下最繁華的城鎮之一,兩人商議一下,決定去逛逛看能否找到什麽好東西,剛出客棧門,卻見一隊人恭敬的站在門口,見她走出來,立即上前道:“屬下見過銀虎公子,奉喬堡主之命,屬下特來請公子前往喬家堡一敘。”

陸玥兒一愣,轉頭看着喬昀,卻見她似乎沒看見這些人一樣,目不斜視的走了出去,立即擡步跟上,沒走幾步,聽見身後傳來的苦笑聲。

“我就知道他們請不動你,阿銀,跟我去一趟吧。”

果見喬昀停下步子,然卻沒有回頭,淡淡的聲音傳過來,“若是要跟我道謝,免了。”

喬洛川走過來,先同陸玥兒打了招呼,才看着她,眼底有苦笑,語氣輕柔,“是要好好謝謝你,但不止如此,你好不容易來一趟……”話沒說完,似乎在顧忌什麽,轉而道:“不去看看九月嗎?”

似乎聽見她低低笑了一聲,含着一絲嘲弄,“沒興趣。”

說罷擡步便走,陸玥兒朝喬洛川含笑點頭算作招呼,急急跟了上去,沒想喬洛川二話不說也跟了上來,倒也沒有再勸說什麽,只是靜靜跟在他們身邊,雖說是沉默,但其實是一種今兒你不去我就不走的無賴之性。

逛了一上午,也沒選到什麽合适的禮物,三人也沒估計什麽身份,随便找了個茶攤坐下,喝了幾杯清茶,看喬昀似乎還有繼續逛下去的意思,沉默了一上午的喬洛川終于開口,“走了這麽久,你不累,陸姑娘也該餓了,要不先回去用飯,下午我再陪你們出來逛。”

看他的殷切表情,喬昀笑了笑,唇角挑起一抹戲谑,“回去看看九月,也不錯。”說罷起身,“走吧,你想讓老子去喬家堡,不去倒顯得老子害怕了。只是去了之後會有什麽後果,我可概不負責哦。”

喬洛川笑了笑沒答話。

他們歇腳的地方距喬家堡并不遠,不過一刻鐘的時間便到了。她在門口止步,眯着眼擡頭看了看這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唇角的笑嘲諷的有些令人尋味。想是早有人回來通報,一路行來都有人領路。只是陸玥兒看着這四周景物的變換,有些疑惑。她曾經來過喬家堡,知道這裏面分為外堡和內堡,就是曾經的陸莊主她的爹爹來了,吃穿用住也是在外堡,可現在走的方向,分明就是內堡,是只有喬家人才能進入的地方。

穿過長廊,不由得停下步子,遲疑道:“喬公子,我和銀虎公子進入內堡,恐怕有些不合禮數吧。”

卻見喬洛川笑了笑,毫不在意,“規矩是死的。你們是貴客,無論在哪裏都是一樣,無非就是一個吃飯的地方,除了皇宮,天底下難道還有陸姑娘這樣身份尊貴的人不能去的地方嗎?”

喬昀擺弄着手指,頭也不擡,“妓、院她就去不了。”

陸玥兒也不在意喬昀的調侃,朝喬洛川點點頭示意理解,沒走多久便進入內堡,周圍明顯一下子清靜下來,景色建築也由外面的雄偉大氣變得幽靜精致,穿過種滿秋葵的小徑,是一方臨塘空地,四周木蘭正香,中央已經擺好了酒席,喬堡主,喬落霄,九月,還有一名美豔婦人都已落座,喬昀站在花樹下,看着面前和藹一家親的場面,唇角的笑很冷很冷。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應該看見公告了,後天入V。

有人離開是必然,感謝你們一直以來對扇子的支持,每次回複你們的留言感覺像是在和朋友聊天一樣,很開心。以後或者遇不上了,唔,扇子把讀者群挂出來,就算不看文了,也還能做朋友,俗話怎麽說,買賣不成仁義在嘛,105616291,讀者就是朋友,這點毋庸置疑。

當然,也希望不再追文的朋友可以不要删除收藏。。。咳咳,大家都懂得,扇子向你們道謝。我愛你們!麽麽噠!

6565:木有标題唉

她一向是自诩風流的人,風流的人端的是逍遙灑脫,不曾為誰羁絆,也不曾被誰羁絆。但其實只有自己知道,喬家的一切,無論是她那自诩俠義的爹,還是被她親手扼殺了孩子的女人,甚至于死去的娘親,一直對她關切無比的兄長姐姐,都是她的心結。纏繞了千千萬萬絲的結,解不開,掙不掉,除非一把火燒掉,徹底的毀了它,方可解脫。

可惜她做不到,她不能毀掉喬家,這個生她卻不養她的家。所以只能在纏結中輾轉,被勒的越來越緊,或許終有一天,她會死在這個結上。其實世上大多看上去風輕雲淡的人,心底都異常執着,就連那些看上去不問世事隐居深山的高人有很多也都是裝出來的而已。會裝,是混跡江湖必須掌握的一門技術。

天色是那種裹着冷風的晴天,明明日頭明晃晃的挂着,但身上卻感覺不到一點溫度,冰冷的讓人覺得這太陽絕對是出來丢人現眼的。她站在路口處,頭頂垂下來的花枝擋住了本來就沒露多少的臉,是以也看不見眼底是何種情緒,但想想也知,必然是陰冷的如狼如虎。

陸玥兒走到宴席跟前,朝喬明幾人問了好,轉身看見喬昀還站在那裏,感受到氣氛的不同尋常,明智的選擇了沉默,在喬落霄身邊坐下,目光盯着桌面,似乎在打量有哪些自己喜歡吃的東西。

半晌,輕微的聲音響起,她終于邁步走過來,花枝搖曳,映着銀白面具光影流動。涼薄的唇淡淡挑着笑,是邪魅的模樣,然笑意未達眼底,如寒泉般清冷的眸子裏是一片陰沉,甚至乎帶了絲玩味兒。其實席間的座位都是安排好了的,陸玥兒坐在喬落霄左手邊,喬落霄右手邊是清月,正上方是喬明,對面便是喬洛川和九月,而喬昀的位置就在九月旁邊。

然她走過來時,目光掃了一圈,卻提着椅子走到了正下方,恰恰與喬明面對着面,只隔着一張桌子的距離,卻像是完完全全将自己與喬家隔了開來,是分明的局外人,擺明了,就算只是吃個飯,老子也不想與你們喬家人為伍。

不理看過來的各色目光,打量了一下席上的菜色,竟都是她喜歡吃的菜肴,哦不,都是她曾經喜歡吃的菜肴。微不可查的挑了挑唇角,聽見喬洛川笑道:“阿銀,這都是你喜歡吃的,快吃吧。”

玩味兒似的擡頭看過來,話雖是對着喬洛川說,視線卻掃過喬明,“只是曾經愛吃罷了,現在見着都惡心。怎麽你們在宴請客人,連客人現在喜歡吃些什麽都不知道嗎?”

喬明沒什麽表情,反倒是喬洛川扯了扯嘴角,“是我們疏忽了,馬上讓廚子換。”

她搖了搖頭,拿起筷子夾起面前的菜放在碗裏,低着頭,“不用麻煩了,其實喜不喜歡都無所謂,吃頓飯而已。”

空氣一時沉寂,木蘭飄香,她夾着筷子吃了幾口,随意将筷子扔在桌面,面無表情的擡起頭來,“飯菜全冷了。大冬日的将宴席擺在外面,真不知道你們腦子裏裝的什麽。”

沒人接話,一時有些尴尬,只有九月和陸玥兒兩人沒事人兒一樣自顧吃着自己面前的菜,對周圍的詭異氣氛不聞不問,就算風起雲湧也不能耽誤她們吃飯。末了,喬落霄笑了笑,打破這沉默,“聽聞阿銀你喜歡木蘭,所以專程将宴席擺在這裏,沒考慮那麽多,是我們疏忽了。”

話落,不等她回答,已經喚來不遠處的婢女,讓他們撤下飯菜,重新做一些來。

喜歡木蘭?她彎起唇角,笑意盈盈的看着喬落霄,“只是曾經喜歡而已。”

這塊臨塘空地,是她小時候最喜歡來的地方,那時候這裏專供她玩耍的秋千,蕩起來,木蘭飄在鼻尖,眼前是碧波蕩漾的蓮塘,一切都是那麽美好。可是她也說了,那只是曾經,曾經有多麽美好,如今就有多麽悲慘。

飯菜撤下,換上熱茶,白煙缭繞,她撐着頭狀似沉思,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輕叩桌面。一直沉默的喬明終于輕咳一聲,開口。

“昨日你救了清月,我很感激。若有何要求,喬家定不推辭。”

見她笑了笑,微微偏頭看過來,嗓音沉沉的,像是隔着幾重紗帳,“哦?”

喬明沉思了一下,凜然道:“老夫不是不會明辨是非的人,救命之恩定然要重謝。”

她似乎頓了一下,緩緩放下撐頭的手,坐直了身子看着喬明,眼底是一片平靜,但孰知是否暗藏着狂風暴雨,她看着他,語氣是冰冷的陌生,“喬堡主,你只有這些話對我說嗎?只是救命之恩需要道謝嗎?”

這麽多年,你防我如同防狼才虎豹,将我當做無惡不作人性泯滅的魔頭。其實別人如何看待我真的沒有關系,他們與我有何相幹。只是你是我爹,是至親家人,我需要的只是你的信任,哪怕是假裝的信任也沒有關系。可是,你比其他人還要厭惡我,每一次都要将清月藏起來,每一次都是在向別人昭示,看,銀虎是一個多麽殘暴的人。

蘇妄說的沒錯,喬明的每一次做法,都是在她的心上狠狠戳了一刀。每一刀,都在加深她對這個家的怨恨。

她那麽久之前就知道清月的藏身之處了,可從來沒有像她說的那樣,要去将她千刀萬剮,甚至在別人要殺她的時候還救下她,将她送回喬家堡。喬明誤會了她這麽多年,到頭來,回她的只是一句謝謝而已。一句客套的,疏遠的,冰冷的謝謝。一句因為她救了他喜歡的人的命而感謝的謝謝而已。

喬明沒有回答,固執的臉上是一貫的威嚴,是的,他是喬家堡的堡主,有他的威儀,有他的臉面,他怎麽會和這個他認為無惡不作的混蛋女兒道歉。她靜靜看着他,良久,驀地笑出聲。

“是了,怎麽忘了你是什麽樣的人。為了喬家堡可以抛妻棄女,為了喬家堡可以假裝不認識自己的孩子,為了喬家堡可以看着自己的孩子被圍攻致死也不願出手相救,不願說一句,她是我喬明的孩子,害怕她的惡名有損喬家堡的尊嚴。”

看見他青白下來的臉色,唇角的嘲笑越盛,“也或者是有損你喬明的尊嚴。你的面子多麽重要啊,比某些人不值錢的命重要多了。怎麽能要求你用面子來換命呢,多不劃算的一樁交易啊。”

“夠了!”桌面被拍得震響,她卻連眉梢都沒挑上一挑,依舊是嘲諷的看着他,聽他道:“你做錯了事,不僅不知錯,還想讓別人給你道歉!這是什麽理!”

她滿不在乎的擺擺手,手指搭在茶蓋兒上浮了浮茶,“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吧,一直以來不都是這樣麽。”

飲完一口茶,将茶盞不輕不重的放在桌面,撣了撣衣角站起身來,目光看着遠處招搖的秋葵,嗓音依舊恢複淡然,“飯用過了,茶也喝過了,謝謝款待,告辭。”

話落轉身便走,陸玥兒趕忙站起身,朝幾人告了禮跟上,身後是一片靜寂,她想,這真是一次詭異的飯局,歷史上的鴻門宴與之前相比恐怕都是不及。

雲水城之所以的叫雲水,是因為晴時天邊的浮雲如同水一樣,此時如水一樣的浮雲就飄在天際,青石子路兩邊的木棉花簇簇錦繡,像是從天際飄下來的浮雲挂在枝頭。她跟在喬昀後邊,步子走得很慢,正四處打量景色,驀地聽見她傳過來的淡淡嗓音,“你說,喬明是不是個混蛋。”

她頓了一下,愕然的瞪着眼。這個問題,到底要叫她怎麽回答才好呢……

踟蹰了一會兒,小心翼翼朝四周看了一眼并沒有其他人影,遂放下心來,沉聲道:“是。”

聽見她在前面嗤笑了一聲,“不,他遠比你想的還要混蛋。”

陸玥兒:“……”

走過這段青石子路,木棉花遙遙遠去,紫影流彩的紫薇花已經化作春泥,簇簇繁枝上挂着飽滿的果子,喬昀走在前面,似乎神思有些混沌,連亭子前的臺階都沒看見,陸玥兒眼疾手快的扶住她,皺眉:“你沒事吧?”

她擡眼看了四周一會兒,抿了抿唇,“你在這裏坐一會兒,我去去就來。”

話落,轉身腳尖一點,身影飛躍而起,朝着東南發疾馳而去。她愣了一下,想追已經追不上,只得依言在亭子歇下,思忖着今日這一次詭異的宴席間都透露了哪些信息。不想這一坐就是一天,一直到日落西山,霞光漫地鋪下來,都沒有等到她回來。于是不得不離開,出了喬家堡回到客棧,恰恰在門口遇上蘇妄。

将今日在喬家堡發生的事情簡約說了一遍,看見蘇妄好看的眉眼蹙起,二話沒說朝着喬家堡的方向走去。

她看着漸漸暗下來的夜色,嘆了聲氣。都是些有秘密的人啊,不過自己也管不了那麽多,一切事情和找到他比起來,都不值一提。

作者有話要說:第一更~~

6666:什麽禮物好

石階上已經聞不到馥郁的依蘭香,透過稀薄的月光,可以看見枯萎的花枝,但空氣中隐隐有寒梅幽香。白茫茫的月光下,不遠處山頭上梅花遍嶺,或是還未完全綻放,只有隐隐冷香,可以想象寒冬飄雪梅花開,萬千素白漫山紅。

蘇妄想,倘若她今夜穿的是一襲黑衣自己就不太容易能看見她了,但每每來此,她總會換上素白的衣裙,是最美好的樣子。腳步傾軋過枯葉,傳來細碎響聲,她尋聲看過來,頓了一下,清冷眉眼緩緩攢出一個笑。他還是第一次看見這樣溫柔的笑,溫婉的像是緩緩綻開的蓮花,她本來就是像蓮一樣純淨的人。只是被血一樣的過往逼得不得不用刺将自己包裹起來,她本來可以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是全天下男子競相追逐的絕世好女子。

她轉身看着面前的石碑,輕聲開口,“娘,這是女兒的相公,他叫蘇妄,是天下城的城主。”

他走近,握住她的手,朝墓碑拜了兩拜,聽見她斷斷續續的說,“以前我一直想,我和相公拜見父母的時候是怎麽樣的場景,會不會羞紅了臉,會不會被娘親調笑,會不會看着娘親将我的手放在相公手上,讓他務必将我珍之重之。”

“我想了那麽多,唯獨沒想到會是現在這樣,隔着生死,面對着一座冰冷冷的墓碑土墳。”她的聲音輕微顫抖,像是突然失去了全身力氣,頹然癱坐在地上,泛白的手指緊緊拽着裙角,極力忍受着什麽。

蘇妄蹲□子,攬過她的肩,聽她趴在肩頭喃喃,“本來可以不用這樣的,本來一切都是好好的……”

他抱着她,手指撫着她的後背,輕聲在她耳邊說,“阿昀,難受可以哭出來,在我身邊,你不用忍。”

那是他一生中第一次看見她哭,也是最後一次。埋在他肩頭,溫熱的眼淚不停的滴下來,可是一點聲音都沒有,一點抽泣嗚咽的聲音都沒有。明明那麽難過,在他懷裏哭得幾乎脫力,可是卻沒有一點聲音。連痛哭都是無聲。

她這樣的女子,不會輕易的讓自己哭,人一旦軟弱,很難再次無往不利的堅強起來。這樣的女子,也是極其不容易受傷,然一旦受了傷,那就是一輩子的傷痕。過剛易折,說的便是這個理。

他輕拍她的後背,像是安慰小孩的動作,帶着溫柔與疼惜,感覺她漸漸平複下來的心情,挺了挺背脊,雙手捧着她的臉,定定看着她水汽萦繞的眼睛,他們挨得那樣近,可以看見她長長的睫毛被眼淚打濕揉成一團,他看着她,一字一句,鄭重的幾乎嚴謹,“阿昀,我在你身邊,你可以哭給我聽。”看見她瞪着眼睛一眨不眨,微微彎起唇角,“有人說,堅強的人不能有所依賴,一旦有了依賴,就再也站不起來。阿昀,我告訴你,不是這樣的。你可以依賴我,你是我的妻子,我是你的依靠。一輩子都在依靠。”

那樣好聽的情話,從來沒有誰說給她聽。

他拉着她的手跪下來,對着墓碑磕了三個響頭,認真道:“娘,請您放心将阿昀交給我,一生承諾,一世安康。”

她微微偏頭看着他,看他好看的面容是前所未有的鄭重,良久,緩緩笑出來。她想,這個人,就算讓她為了他去死,她如今也是甘願的。

回到客棧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她已經換上了利落的黑色勁裝,面具遮住的面容隐去了方才痛苦留下的痕跡,蘇妄扶着門沿站在門口,斟酌道:“真的不用我陪你嗎?”

她搖搖頭,“你今日忙了一天,去休息吧,我沒事。”

他還是不走,定定看着她,“我可以抱着你睡。”

她擡眼看過來,良久,“給老子滾去睡覺。”

果然,今夜的事情還是無法改變她的本性。她絕壁不會變成溫柔的女人的,是他想多了……

他們在雲水待了将近十日,蘇妄每日都是早出晚歸,有時候喬洛川會找過來和他一起離開,偶爾能看見他眼底閃過的沉重。但喬昀都是不聞不問,沒事人兒一樣跟着陸玥兒和加進這個隊伍的九月一起閑逛,企圖找到一件心滿意足的禮物。可天下奇異的珍寶玩意兒哪是那麽容易找到的,還要是蘇妄喜歡的東西,真真兒不容易。

趁着陸玥兒不在的當口,九月斟酌了一下,還是道:“也許,蘇大哥不喜歡那些花哨的玩意兒,你試試給他繡一個荷包怎麽樣?”

喬昀拿茶的手一頓,瞥了一眼九月腰間挂着的精致荷包。如今她已經不再是一個殺手,而是要嫁做人婦的女子,穿着打扮自然也不能像以前那樣讓人一看就有“哇,這一定是個厲害的殺手”的感覺,穿着簡潔大方的衣裙,腰間自然少不了搭配的荷包。

她伸手将荷包在手裏掂了掂,沉默了一會兒,若無其事的收回手,“我們明天還是再去逛逛吧。”

九月:“……”

又這樣過了幾天,雲水城中的店鋪幾乎給逛完了,硬是沒有找到一件稱心如意的禮物。喬昀很傷神,九月再次提出這個建議,還道:“自古以來,親手縫制的禮物最是能代表心意,荷包更是男女之間傳情的信物,作為生辰禮物最合适不過了。”

喬昀想了想,問:“你說我去買一個荷包然後告訴他這是我繡的可以嗎?”

九月瞟了她一眼,“你覺得蘇大哥會相信嗎?”

她嘆了口氣,攤手,“我又不會繡東西,你會嗎?”

九月眼神躲閃,不答話。廢話,你見過哪個殺手還會繡花的嗎?

長籲短嘆一番,聽見她嗡嗡道:“難道一定要繡荷包嗎?親手能做的東西還有很多啊。”

九月贊同的點頭,聲音涼飕飕的,“寫字,畫畫,彈琴,你選一樣也可以。”

她抓着腦袋低吼了幾聲,半天,猛地一拍桌面,“老子不送了,到時候就假裝不知道是他的生辰!”

九月喝了口茶,“嗯,你這個辦法真是太好了。”

離開雲水的那天,九月和喬洛川來送行,臨走時,她将喬昀叫到一邊,悄悄将一個錦囊交到她手上,低聲吩咐道:“若是到了蘇大哥生辰那日你還未找到禮物,就打開這個錦囊,可解燃眉之急。若是不到生辰就打開偷看了,到時候我可就幫不了你。”

說的煞有其事,喬昀收下後妥妥兒的放在了懷裏,謹遵着不到生辰不能打開的吩咐。但心底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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