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鬧脾氣了

晚間韓逸雲親自給弟弟敷身子,水滾燙滾燙的。

韓睿叫的鬼哭狼嚎一般,他哥都不肯給他換溫水,說什麽熱水敷才有效果。一個賣力的敷,一個賣力的叫,一場熱敷就在這種詭異的氣氛中進行。看着沒心沒肺的弟弟,韓逸雲暗嘆一聲,這才是他家無憂無慮的小寶。果然白天的傷感無助什麽的都是幻覺,絕對的幻覺!

三更時姜瑾瑜發了一次燒,韓睿也不管時辰,連夜讓人去傳太醫。瞧過之後,說無大礙才放心。後半夜的時候,姜瑾瑜迷迷糊糊的醒了,看到身邊躺着的人,不由伸手微微欠身試圖摸摸近在咫尺的臉。不想牽動身上的傷口,忍不住“哎呦”一聲。韓睿忽的睜開眼,劍眉微蹙,罵道:“蠢材蠢材,亂動什麽,還不好好趴着!”

姜瑾瑜頓了頓,眸子縮了縮,依言趴下,問:“你怎麽樣?”

“我才挨了一板子,你該擔心的是你自己!”韓睿沒好氣的道。

姜瑾瑜小心的出口氣,頭埋在枕頭裏,額上青筋直跳,韓睿知道他是疼的,他聽太醫說了,下半截都血肉模糊了,不疼才怪!那麽重的傷,也得虧是在姜瑾瑜身上,小屁孩還真能忍,吭都不帶吭一聲的。要是在他身上,哪怕不及其十分之一,也早攪的衆人都不得安生了。

“你沒事就好!”姜瑾瑜悶聲道。

不多時四兒聽到動靜也進來看,韓睿囑咐他好好上夜,不許閑雜人等靠近。

床上的兩個人眼都睜得骨碌碌的,毫無睡意。一個是疼的,另一個是沒心情,索性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起來。韓睿問姜瑾瑜以後想做什麽,後者想了想,咬着牙壓下滿身的痛楚,鄭重道:“做大将軍!”

“為什麽?”韓睿問。

姜瑾瑜擡眼,雙眸死死的盯着韓睿的。盯了一會兒不由微微嘟嘴,歪了歪頭,似乎有些疑惑:“你說的。”

短短的三個字韓睿卻聽明白了,因為他不知一次的在姜瑾瑜面前說以後讓他做大将軍的事,這小子便記住了。呵,韓睿想着不由好笑,又覺窩心。這小子,有前途,他沒救錯!他搖搖頭,湊在姜瑾瑜耳邊,輕聲道:“我改主意了,你做皇帝好不好?”

“皇帝?”姜瑾瑜縮了縮眼睛,在冷宮裏他就聽母親說過。皇帝?就是今天打他的人,最大的官,比大将軍還大很多很多。他看看身邊之人,咬着牙握拳,當了皇帝是不是就能永遠跟他在一起了,誰欺負了他就打誰板子?

韓睿死死盯着姜瑾瑜。

皇家無情。

古往今來,這幾個字被血淋淋的事實一遍遍的證實。兄弟阋于牆自相殘殺的事尚屢見不鮮,何況外臣乎?他仔細的想過,如今處于亂世,朝廷必須仰仗韓家的武功。一旦天下太平,韓家也将成為朝廷最大的隐患與威脅。自古皆是勇略震主者身危,而功蓋天下者不賞。無亂哪個皇子登基,都不免視韓家偉眼中之釘肉中之刺,恨不能拔之而後快。除非他們韓家篡位,否則任何一個皇子當了皇帝,都免不了重蹈上一世的覆轍。

但據他所知,他父親跟哥哥可都絲毫沒有篡位的想法。用他母親的話說就是:皇帝多累,傻子才會去當!

“好,我做!”姜瑾瑜抿着唇,眸子裏滿是堅定。

“好樣的!”韓睿笑着拍拍他,“那你可得努力了,皇帝可不是好當的呢?”對于一個能把命給他的人,韓睿是相信的。雖然那是上一世的姜瑾瑜,真要理論起來,跟着小孩關系也不大。但他就是有一種直覺,這輩子的姜瑾瑜也不會背叛他。至于這種直覺會不會出錯,他暗暗握拳,如果姜瑾瑜真的敢做對不起韓家的事,他一定親手殺了他。

知恩圖報是不錯,但一個人連秉性都變了的話,便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了。這樣的人不配他韓睿報恩,也可以這樣說,他的恩人是上一世的姜瑾瑜而非這一世陰險小人。

當然這一切不過都是假設罷了,韓睿相信是這種假設是絕對不可能成為現實的。

“你放心,我會努力的!”姜瑾瑜元等着眼,鄭重道。

“呵呵……”揉揉某小孩的腦袋,姜瑾瑜笑道:“那你可得聽我的,我讓你學什麽就得學什麽,不許偷懶,不然我可是要罰的。”

“嗯,我聽!”

看着某小孩信誓旦旦的保證,韓睿不覺愉悅起來,笑道:“好了,睡吧,一切都得等你傷好了再說。以後別這麽莽撞了,遇到事的時候要多動腦子。別有點事就往上沖,吃虧的不還是你自己?要做聰明人……”說到這他頓了頓,眼神迷茫而悠遠,“聰明人不會橫沖直撞的,得學會用計謀。你把別人賣了還能讓他幫你數錢,才是本事呢?”

這些都是母親常在他耳邊念叨的,以前他都當耳旁風了,現在想想倒挺有道理的。

姜瑾瑜臉枕在胳膊上,似懂非懂的點頭。

韓睿又道:“以後莫如此了。別人說你幾句就忍不住了,如何做大事?”

姜瑾瑜皺着眉想了想,咬着牙,道:“不會了。以後誰欺負我們我就記在心裏,等我長大有本事了加倍欺負回來!我會努力的,我還要保護你呢?”

韓睿:“呃……”臭小子,有前途!!至于後一句,小侯爺表示可以自動忽略。

原本進了宮就要進學的,奈何情況有變。韓睿又不肯放姜瑾瑜養傷自己去上學,只得暫且推遲些時日,奉召進宮的伴讀也都暫令其歸家。韓逸雲每日必來看視,漸漸的跟姜瑾瑜也熟識了起來,常跟他說些兵法。幾日後,太和帝賜下不少珍器寶物,并一些療傷的良藥。韓睿、姜瑾瑜面上謝恩,心裏都淡淡的,打一棒子給一個棗兒。這戲碼,見多了,也就沒了新意,更遑論感動?

雨華殿有單獨的小廚房,太妃特意讓人網羅了不少擅廚藝的侍女給韓睿帶着。每日各種補膳各類山珍海味變着法兒的吃,不出一月姜瑾瑜的傷便好的差不多了,人還養胖了幾斤。韓睿見姜瑾瑜已無大礙,便回王府住了幾天,陪太妃逗趣兒了幾日。

再回皇宮時,吓了一跳。

他驚奇的繞着姜瑾瑜轉了一圈,不可置信的拍拍他的屁股:“你——都好了?”

姜瑾瑜“嗯”了一聲。韓睿驚喜的在他身後這拍拍那摸摸,問:“不疼了?”他的力道有些不知輕重。姜瑾瑜額上青筋跳了跳,抿着嘴,搖了搖頭:“不疼。”說着便抓住某人不老實的手,瞪着眼問:“不是說三天,這都第五天了!”

韓睿不在意的擺手:“祖母想我了,多住兩日又何妨?”

說着就往裏走,才發現手還被某人拉着,關鍵是某人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韓睿回頭,不爽的瞪着他看。他也面無表情的咬着唇,微蹙這眉頭,圓瞪着眼,跟韓睿對視着。

“又怎麽了?”韓睿無奈的揉額頭。小屁孩真能折騰人,再這麽下去他早晚未老先衰!

“你不重視我!”固執中帶着控訴的語氣。

“什麽?”韓睿跳腳,不重視你小爺在這跟你耗?

“你答應我的沒做到。”接着控訴。

怎麽會有這麽難纏的小孩?不就是差了兩天!韓睿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回頭面色不愉的道:“放手!”

姜瑾瑜越發抓得緊了,眸子透着兇光,狠戾的如同出鞘的利刃。分明是一副兇惡的表情,韓睿卻從那黝黑的眸子裏看到了一絲忐忑和委屈。暗道:小屁孩又犯病了?

明明已軟了心腸,說出來的話卻是固執的傷人:“再不放手小爺把你仍回冷宮去!”說着便使勁兒一甩手,進了殿門。

姜瑾瑜死死的盯着殿門看了半晌,突然猛地轉身,沖進了西南角院內的灌木叢中。一頭紮了進去,蹲在滿是荊棘的地上,雙手抱頭,把自己團成了一個球。宮人們怎麽叫都不肯出來,礙于身份又不能用強,只得去禀報韓睿。韓睿還在氣頭上,他想:自己堂堂男子漢,一世英名,斷不能被一個小孩子轄制了!便狠狠心道:“讓他呆着吧,你們都不必管他,爺就不信他不出來!”

宮人領命而去,殿內只餘四兒一人伺候。

不知過了多久,四兒不時往外瞅瞅,不覺越發心不在焉,失手打翻了茶杯。

韓睿正趴在桌子上無聊的撥弄幾個珠子,聽到聲兒,冷冷的看了四兒一眼,語氣不善的說:“作什麽恍恍惚惚的,擔心外面就出去,別在這礙爺的眼!”

四兒忙跪下了,支支吾吾,張了幾次嘴都沒說出來話。

韓睿見他這欲語還休的樣子,不免來氣。一把掃掉桌子上的珠子,十幾顆珍珠一時全灑落在地。發出一陣急促的“嗒嗒嗒”聲兒,間或着滾在地上的“骨碌”聲兒,在空曠兒安靜的屋子裏尤其清晰。四兒叩頭至地,一言不敢發。直到清脆的撞擊聲由急促到舒緩,只餘輕輕的幾聲“嗒……嗒……嗒……”時,韓睿才淡淡的說:“有什麽話,說,憋在肚子裏誰曉得!”

四兒聞言方仰起頭,斟酌着道:“主,主子,九殿下已經在外面呆了一個多時辰了。這……天寒地凍的,九殿下身子還沒好利索呢?奴才們叫都沒用,您看……是不是,您親自去叫叫?”

韓睿冷冷的瞪着他,不語。

半晌,在四兒以為他不會說什麽時,罵了聲“臭小子”,便起身快步往外走。四兒驚喜的爬起來跟上,那句臭小子絕對不會是罵他。他從小就跟着主子,自然知道主子肯這麽罵一個人的時候,八成是已經原諒那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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