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急你所急

待聽清楚臨君的話後,他沉思一瞬,擡眸道:“你向神明祈願吧。”

楚臨君:……

她忐忑道:“這……行嗎?”

楚臨君其實已經信了這世界有神明,有超自然的力量。

但是讓一直接受“別人有不如自己有”“求人不如求己”教育長大的她自己什麽都不做,把一切都交給神明,還是有點困難。

就像鹽部落坐吃山空的鹽山,也像莫名其妙消失不見的鐵器。神明可以賜予,也可以收回。

如果只是仰仗他人的恩賜,自己不做努力,等于把身家性命都交到別人手中。說到底,還是自己的骨頭會長肉才行啊!

楚臨君琢磨着,這個神明似乎也沒有她原先想的那樣可怕?

比如神明會在夜裏吃掉她的供奉。

之所以确定是神明而不是其他野獸比如老鼠之類的,是因為每次早上醒來,用來裝供奉的陶盆都很幹淨,四周也沒有食物散落的跡象。

她只是有點想不通,既然神明能吃食物,為什麽部落要獻活祭?祭塔裏白骨累累,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因此喪命。

難道說平常吃食物就可以,特殊的情況,比如部落聯盟的大祭祀活動,就需要獻上活人嗎?

從曬鹽法獲得神跡可得,該神明是可以跨部落神降的。

且,神明收了她的供奉,還好幾次。

是原諒了她的逃跑,只把她當成普通的信衆平等對待了嗎?

總不是因為這裏被祂所棄,祂暫時不過來,等到日後有機會再找她算賬吧。

楚臨君不由在心裏想,常言道吃人嘴軟。神明吃了她那麽多東西,總歸能對她網開一面的。要不然,祂直接神降,把她的命取走就是,一直不動手,神界也有拖延症嗎?

反正她也沒有別的能做的。而敬神至少是目前為止,能夠确實給她一些反饋的事情。

楚臨君一面心裏嘀咕,一面去做新的吃食了。

烨如今與她建立了專屬供奉關系,除了能敏銳地感覺到她的情緒,還能聽到她向神祈願的心聲,自然也聽見了她在心中的吐槽。

不知為什麽,楚臨君對祂很少祈願。除了頭一次見面,還有曬鹽的時候,祂聽到了她強烈的心聲,這之後,就安靜得像一口井,平靜無波。不像其他人,一天八百遍的祈願。

難得楚臨君有了祈願,烨垂眸聽了半晌,越聽神色越古怪。

她竟然在跟自己讨價還價?說祂吃了她那麽多東西,不能再要她的命了。還教育祂,人命關天,什麽東西都沒有人的性命來得寶貴,讓祂不要胡亂吃人。

烨啼笑皆非:祂什麽時候要吃人了。她對祂的誤解到底有多大啊?

楚臨君勸祂出塔時的胡言亂語,烨一直當做胡說八道——汲取情緒為食的烨當然能分辨楚臨君說的是真是假,很顯然,當時她說的那些,全是謊話。

萬萬沒想到,楚臨君在一層謊話後面,還套着另一層。

此間人從來都對祂敬怕有加,從不會懷疑祂的存在和能力,祂沒有料到,楚臨君在對祂獻上供奉,并向祂成功許願後,竟然對祂持着這樣的态度。

烨細品了品,覺得楚臨君與其說是不信祂,懷疑祂,不如說是根本不将祂視為高高在上、無法企及的存在。

她對祂的所有猜測和想法,都像是将祂當成了一個普通的人類。

祂滿足她的願望時,她就歡喜,當情況與她所想相反時,她就腹诽。

從來沒有人敢這麽想。

楚臨君忙活完了吃食,天已經擦黑。

這會兒她的眼睛也看不清什麽東西,摸索着進了帳子,在草墊邊搗鼓。

她盡量輕聲了,細碎的聲響還是讓早就躺在軟草墊上的烨睜開了眼睛:“你在做什麽?”

楚臨君吓了一跳:“吵醒你了?”

烨半坐起身,湊過來,看清她手裏的東西,擰眉:“這是什麽?”褐色的一團,看起來髒兮兮的。

楚臨君興奮地介紹:“我看鹽田旁邊過濾出了碘,就想做些碘片。”

原始社會條件艱苦,少不得慢慢改善。

改進熟食口味倒是其次,得把飲用水安全的問題先解決。

鹽部落臨海,離山遠,燒水需要大量柴禾,十分不便,用碘片淨化水源,也是一個方法。

她沒有想到,這個世界的海水曬鹽,不僅能自動過濾,碘還沒有揮發反應掉,在旁邊結了一層。

剛才她去鹽田逛的時候,就順便刮回來了,等她做好試過,就能推廣開了。

幹淨的清水不僅對人食用有好處,若是部落有人受傷,用清水清創、洗敷料,也是非常必要的手段。

烨聽完,有些好笑,又有點新奇。

祂一開始是因為想要吃到口感更好,更具風味的海鹽,這才在鹽田裏施了法術,沒想到還能有意外功效。

楚臨君在野外生存課裏學過這方面的內容,說起來眉飛色舞地,情緒歡快又明亮,烨吃得很滿意。

祂眯了眯眼,嗯了一聲,又躺了回去。

楚臨君本想抓壯丁,但看人好像是真的要睡的樣子,又莫明地心軟,只拍了拍烨的肩,哄道:“睡吧睡吧,我一會兒就弄好了。”

在楚臨君看來,烨比她小好幾歲,小姑娘早點睡身體好,至于她這個成年人,借着昏暗的光把活幹完,也沒多晚。

原料不多,楚臨君手裏工具又有限,弄了好一會兒都不得要領。

天色馬上就要完全暗下來,她輕手輕腳地把所有東西放到旁邊,以免夜裏萬一起來踢到或絆到受傷,就摸回軟草墊上。

托那位不知是好是壞的神明的福,她還有織物當被子蓋。

若是織品也像鹽山和鐵器那樣即将告罄,她真的要找根繩子吊死算了。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早睡早起身體好。

楚臨君咕哝着,慢慢睡着。

第二天,她起了個大早,準備把昨晚沒弄清楚的碘片加工完。這是一項新事物,加工完後,她還得先自己試過碘片的用途,确認無誤才好在部落內推廣。

誰知她人還坐在軟草墊上沒起,就看到裝原料的器具好像被人動過。她猛地站起來幾步跨過去,打開一旁的罐子一看,指肚兒大小的碘丸裝了半罐子,用具好像被清洗過,幹幹淨淨、整整齊齊地擺在一旁。

楚臨君驚愕地半天沒說出話。

直到身後傳來烨的問詢:“怎麽了?”一驚一乍的。

烨本來好好躺着,楚臨君起身的動靜祂聽到了,已經非常有經驗地準備好吃美味的早餐,誰知道楚臨君只有驚沒有喜,嗆了祂好大一口。

楚臨君在驚吓中猛回頭,沒聽出烨語氣中淡淡的幽怨,有些呆滞地說出令她震驚的事實:“碘片做好了。”

雖然從形狀上看,不像藥片,更像藥丸。但到底是全都做好了。

她是不是記錯了?昨天她其實是做完了才上的床?

烨大半夜起來做碘片,因為不好成形,就搓成了丸子形,沒想到楚臨君還不滿意?

祂哼了一聲。

楚臨君眼睛瞪得老大:“不是我做的。”

烨:當然。因為是我做的。

楚臨君還沒從震驚裏回神。

她昨晚臨睡前,确實碎碎念了不少話。

既然是神明,總不能站在人民的對立面吧?要急人民之所急,想人民之所想,對不對?

比如神明既然上回能為了曬鹽能夠神降,做好事,就別惦記着活祭的事兒,先把大家亟需解決的事解決了。譬如她的工具不好用,神明應該賜下方便的工具,好讓她盡快完成工作。

楚臨君有些語無倫次:“你理解我意思嗎?”問完又自答,“哦你不理解。”

烨:祂怎麽不理解?祂可太理解了。

楚臨君緩過了神,這才出門忙活潔淨水源的事。

也不知她是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還是終于想通,一路上,楚臨君都在心裏瘋狂輸出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直把留在帳內的烨念得頭昏腦漲。

偏生祂無法屏蔽楚臨君的念叨,只能硬生生聽着。

一開始,一些陌生的詞彙确實令烨頭疼不已,無法理解,但随着楚臨君不厭其煩地重複、解釋,慢慢地祂就能聽明白了。

楚臨君的聲音不像其他少女般甜脆,帶了點沙啞質感,自有一番風味。她也并非只是空洞無物地喊喊口號,她的口號,只用在總起和總結部份,中間大段大段地,全是內容淺顯的小故事,但是細細品味,又能從中悟出大道理。可以說是以小見大,深入淺出。

楚臨君穿來之前,正在做加入組織的相關申請,對于紅色知識正是新鮮又明确的時候,講起來三天三夜不帶重樣。

這麽念着念着,烨也就習慣了。

不僅習慣,還真的把她的話都聽進去了。

有一些故事,連祂聽了都非常新奇。

祂能感覺到楚臨君和其他人的不同,卻沒有想到她是這樣的不同。

聽她所言,她經歷過一個非常艱苦又美好的歲月,穿過時間的長河,從明亮輝煌的時代向祂走來。

有時楚臨君專心某事的時候,沒有在心裏對祂祈(教)願(育),祂甚至會感到不适應,迫切地想聽她講更多關于社會主義的事情。

楚臨君說到後來,已經把她所知的存貨都倒完了。她也沒有重複,而是順着時間線的推進,去說她生活裏的事情。

隔着萬年時光,時空壁壘,一幅美好的人間煙火圖展現在祂面前。

自誕生日起,就是神明的烨,竟不覺生出一種向往:如果,祂所在的時空,也像她所說的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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