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神明所棄
在楚臨君對神明進行思想改造的日子裏,去往織部落嘗試恢複通商的商隊也走了個來回。
也許是因為織部落的産物特殊性,織部落盛産的織物并沒有消失。
也或者是因為,祖先留下的財富并非織物成品有關。
在三大部落裏,只有織部落留下的并非成品,而是技術。
楚臨君還是從大家的聊天內容裏推測出這些事的。
想想也對,鐵和鹽需要的工序複雜一些,而織物則相對簡單。就算祖先不賜予,人們也會在相應的時間段內發展出手工織品。畢竟它的技術含量相對要簡單容易一些,而事物的發展是有一定規律的。
提到織部落,楚臨君有一點緊張。
她私下問烨:“你不怕麽?”
由于鐵器消失的問題,鹽部落和鐵部落還沒有重新建交的想法,和織部落的交易也是私下進行的。原身出自鐵部落的她并不太擔心,但是烨是織部落獻的活祭,若是被拆穿,豈不是很危險?
烨當然不擔心,祂從未承認過來歷,不過是由着楚臨君瞎猜。
況且,祂覺得比起把祂誤會成織部落的人,楚臨君對祂還有其他性質更嚴重的誤會。
比如,她竟然到現在還真情實感的以為,她是鐵部落推出來,獻給祂的祭品。
不過,想到祭塔裏的累累白骨,楚臨君這麽認為,似乎也沒錯。
想到祭塔,烨的眸子裏像是在醞釀着什麽危險的風暴。
祂也是出了祭塔才懂,曾經過的是什麽樣的日子。祂有的時候會想,那種暗無天日窒息的日子是什麽時候開始的。
像是突然被黑暗吞噬,記憶的盡頭并沒有相關的畫面。
祂便也不去想那些了。
織部落和鹽部落恢複交易的事是秘密進行的,但三大部落從前便是最佳盟友,彼此往來不斷,互相了解。兩大部落暗通款曲,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
鐵部落很快察覺,并上報首領知曉。
首領丹搓了搓從織部落帶回來的新鹽,眼神冰冷。
鐵部落的祭司對比過新舊兩種鹽,肯定地說:“這是兩種鹽。”新鹽的風味更加柔和鮮美,和舊鹽不一樣。
丹嗯了一聲,問:“織部落有了新鹽,大家怎麽看?”
四周的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沒敢第一個出聲。
三大部落的聯盟由來已久,活動範圍也相當有限。最遠的地方也不過是到過鹽部落的海邊,能乘簡易木舟出海一段距離,便再也無法前進了。
也曾有戰士不畏艱險,乘風波浪,出海探尋茫茫大海的另一頭是什麽,但都杳無音信。
至于大陸深處,危機重重,森林越到內陸越稠密,還有高聳入雲的險峰,非人力所能及,便也無人知曉山的另一頭是什麽。
這一片大陸,在三大部落的探尋下,除了一些無法深入的地穴、山洞、沼澤等地,确确實實只有她們,并沒有其他人。
織部落突然有了新鹽,要麽是她們掌握了新技術,要麽是有新部落進入了這方天地。
無論是哪一種,對于一直被瞞着的鐵部落來說,都不是什麽好事。
最後還是祭司先開口:“我認為,我們應該先去鹽部落看看。”
祭司那裏有着部落裏的百年傳承,甚至還有這方大陸的簡易地圖。她不認為在短時間內,織部落就能夠悄無聲息地接觸一個新的部族,思來想去,還是鹽部落又出鹽了更有可能一點。
丹覺得祭司說得有道理,馬上點頭:“那麽,派誰去比較合适?”
祭司還未說話,守在最末的長老元撲通一聲跪到地上:“首領,不如讓端去試試?”說罷,長叩不起。
四周一時安靜。
大長老首先跳出來反對:“首領,萬萬不可!君是祭司候選人,端是神侍候選人。按祖制,端身為妹妹,本該送進祭塔,奉為神侍。元違抗祖制,以君相代,才造成如今惡果。她們破壞祭祀,引得神明相棄,我認為,應該立即處死她們母女!”
其他長老紛紛附和。
丹眉頭都沒動一下,靜靜聽大家說完,才緩緩開口:“祭司,你說呢?”
祭司眉心微皺,不情不願地出聲:“神明已經棄了咱們部落,這時候還是應以安撫人心為要,不能開殺戒。”若是讓大家都知道她們被神明所棄,鐵部落立即人心要散。人心一散,再聚集就不容易了。到時候,哪裏還有部落的存在?
大長老冷哼一聲:“依我說,要是第一時間就将端殺死,說不定神明看在咱們積極認錯,就回來了呢?”
祭司眼皮掀了掀,沒什麽溫度地睨了大長老一眼:“要真這麽簡單,早就殺了。”
大長老惱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許。那你們說要怎麽樣吧?”鐵器一夜消失,祭司感應不到神明,鐵部落趁早完蛋,大家各奔東西得了。
祭司沉吟片刻,方道:“首領,其實在神明遠去時,我曾經有過預感。”
丹:“講。”
祭司向她行禮,方道:“神明還在大陸,并未遠去,只是暫時不想接收到咱們的祈願,所以單方面關閉了溝通的橋梁。”
長老們聽得雲裏霧裏,沒懂她說的什麽意思。
祭司也知道這麽講大家聽不懂,解釋道:“在把端關起來的時候,我曾開天眼,看到端身上有和神明之間的聯系,所以,端殺不得。”
後面半句,她是看着大長老說的。
一直跪伏在地的元聽到這裏,松了口氣,卻又心中一提。
端是她最愛的女兒,說她身上和神明有聯系,豈不是……
元方寸大亂,幾乎忍不住要擡頭辯駁她的女兒和神明沒有關聯,不要讓端去送死。但她知道,此時最好聽話,于是死死咬牙忍住。
直到嘴裏泛出鐵鏽味,她才聽到了讓她精神一振的消息。
丹聽完祭司的話,又問了幾個問題,終于下了決定:“讓端去。”
被關多日的女兒終于被放出來,元心裏仍有幾分不安,她輾轉反側了一夜,第二天頂着大黑眼圈去找祭司。
祭司的屋子裏人來人往,好容易得了空,她賠笑而入:“祭司大人。”
祭司沒好氣地白她一眼,端坐在那,也不叫她坐:“人不是給你放出來了嗎?你還來找我幹什麽?”
元面上抹不開,讪讪地蹲在一旁:“這不是為了咱們家阿端來的嗎?她如今也有出任務了,再怎麽說也是部落裏有貢獻的人。您看要是回來了,這祭塔……”就不必再去了吧?
提到祭塔,祭司的臉又黑了幾分。半晌,中年女人才沒好氣地拉着嘴角:“部落大事,在戎與祀。按祖制,祭塔本來就應該阿端去的,你偏說阿端身體強壯,更适合當戰士,讓阿君去。結果出了這樣的大事,讓我怎麽說情?”她擺擺手,“我能讓端去執行任務,已經給了她一條生路了。”
元聽得明白,祭司是想讓她們母女自己想辦法。
要麽趁着這個機會一逃了之,要麽在這次任務裏有所收獲。
可這談何容易?
莽莽大山,她們母女能躲起來沒錯,要靠什麽活下去呢?
至于在任務裏的收獲,更是完全沒有一點眉目。
但祭司顯然不想再說了,讓人請她出去。
元心事重重地走出祭司的屋子。
鐵部落确定了前往鹽部落的人選,大家各自準備起來。
元叮囑女兒:“阿端,你還年輕,萬萬保重自己。”
說完常規的內容,元又壓低聲音說:“咱們的人在織部落裏暗中探查過了,并沒有君的蹤跡,鹽部落還沒有查過,你要機靈些,說不定她就在那裏。”說完跟她使了個眼色。
鐵器一夜之間消失了個幹淨,她們在第一時間就趕到祭塔,遍尋不到楚臨君的蹤跡。荒山野嶺的,她一個人獨自生活有點困難,說不定膽子肥了,跑到鹽部落那兒去,也是有可能的。
就算楚臨君不在那,她們也要制造出她在那的假象。要不然等到任務結束,端還得上祭塔一遭。
到那個時候,可就晚了。
端心領神會地點點頭:“知道了,阿母。我會努力的。”
端心裏将楚臨君恨了個臭死。
暗自發誓,一定要把她揪回來。
對于這個異父姐姐,端不能說完全摸清她的想法,也能猜出一二。
像楚臨君那樣瘦弱無能的女人,是肯定不會逃到山裏去生活的——山林裏猛獸衆多,危機四伏,就算強壯如她,也不敢保證能在野地長時間生活下去。
楚臨君要想活,必然會找人投靠。
不過,她覺得母親有點瞎擔心,就算楚臨君真去了鹽部落,鹽部落也不會要她的。
三大部落聯盟已經中斷,突然冒出個陌生女人,她就不信鹽部落能不懷疑她的來歷和目的。
就算給她混進去了,憑楚臨君那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樣子,能混得好才怪。
比起楚臨君去了鹽部落,她猜她一定是去找她那個無能的父親了。
不過,管她在哪呢?鐵部落失了鐵器的消息,瞞不住的,遲早要被其他人知道。
若不找個借口發難,趁此機會啃掉鹽部落,她們部落的将來肯定很難熬。
抛開部落不談,她自己的性命也難講。
她知道母親的意思,也會把它很好地施行的。不論楚臨君在不在鹽部落,她都要一口咬定她在,并且以此為契機,給自己搏一條生路。
端活動了下強壯的手臂,非常有自信,就算真遇上那倒黴姐姐,她不借助藥物,光憑武力,也一樣能很快把人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