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白言飛不好意思地搔搔頭發，也沒法反駁什麽，兩個人又站在窗口看了一會兒悠悠就走了。
不管怎樣，孩子們的世界是天真單純的，就算家長們對白言飛和溫庭裕的關系再百般猜疑，悠悠想跟小朋友們好好告別的願望，還是得讓他實現。
白言飛去跟老師見了個面，整理了悠悠在學校裏的東西，拿上一堆午睡的被子，吃飯的小碗和水杯玩具什麽的，又把學雜費結了賬，該退的退，該補的補。老師挺舍不得悠悠，他是一個聰明可愛的好孩子，在幼兒園裏很受歡迎。但既然大名鼎鼎的西山音樂學院伸出橄榄枝，老師自然也希望悠悠能有一個光輝的前途。
溫庭裕也跟老師約了時間，午飯以後就會來把悠悠接回去，一切都安排妥當以後，他跟白言飛就回公司去了。
回去的路上，車子裏安安靜靜的。
白言飛坐在副駕駛席上，望着窗外的風景發着呆。悠悠不在，沒人能活躍氣氛，他和溫庭裕又不算很熟，想不到什麽話題可以聊。
溫庭裕用視線的餘光看着他，淡淡地說：“你脾氣太好了。”
白言飛一愣，轉過頭：“啊？”
溫庭裕開着車，語氣裏也沒什麽起伏，就像聊天似的說着：“太與人為善不是一件好事，Shaw應該也跟你說過。”
白言飛有些窘迫：“我心眼大。”
溫庭裕笑笑：“真少見，出身貧苦的藝人我也不是沒見過，但人家因為窮苦貧困，反而更加急切的想要往上爬，心思也比一般人更深。你嘛，雖然也挺機靈的，但有時候又特別幼稚。被人說閑話冤枉成金主包養也就算了，昨天拍個廣告進不了狀态，怎麽都會委屈的哭呢，你都多大了？”
白言飛臉一紅：“對不起，我太丢臉了。”
溫庭裕又笑笑：“在我面前丢臉沒關系，簽你的人是我，今後整個娛樂圈裏我可能就是最會給你護短的人了。”
白言飛滿臉通紅的低着頭，他聽得出來，溫庭裕似乎對他的幼稚和粗神經不太滿意，這是在含蓄的提點他。他猶豫了一會兒，小聲說：“其實，在遇到悠悠之前，我沒吃過什麽苦……”
“爸媽寵上天的小兒子？”溫庭裕笑問。
“差不多吧，只是沒寵壞而已，”白言飛搔搔臉，“我天生就是機靈又好脾氣的，小時候跑到哪裏都很受歡迎呢。只不過，跟悠悠比還是差得遠。”
“悠悠跟你有一點血緣關系，總會有些像你的，”溫庭裕笑笑，“但是我想象不出來，既然你這麽受寵，又怎麽會淪落到今天的地步，帶着孩子又不是你的錯。”
白言飛沒吭聲。
溫庭裕想了想：“還有其他隐情？”
白言飛嘆了口氣：“不太想說，反正跟我出道應該是沒什麽關系的。”
溫庭裕也沒勉強：“私事我當然是不會多管，不過今後如果你紅了，祖宗八代都會被人挖出來，這點你得提前做好準備，不要到時候讓悠悠和你的家人受到傷害。”
白言飛點了點頭，問：“你也被人挖過祖宗八代嗎？”
溫庭裕笑笑：“家常便飯了。”
“但挖來挖去都是你跟蘭薇兒的母子關系吧？提到你父親都是‘某金融大亨’。”
“國內狗仔隊的觸角伸不到歐美國家這麽遠，況且對于那些資本國家富可敵國的金融家族而言，和娛樂圈的明星談戀愛玩玩是沒關系，但一本正經的結婚生子，讓明星分得家族財産是一件很失體面的事情，明星對他們來說只是玩物而已。所以，他們會對媒體施加壓力，不讓自己的身份暴露出來，不希望讓人知道我是蘭薇兒和誰生的孩子。”
白言飛很驚訝的“啊”了一聲：“那你也不能認祖歸宗？我以為你随時都能玩膩了娛樂圈就轉型去做金融界貴公子的，八卦都在這樣傳。”
溫庭裕笑笑：“要回去也行啊，辭掉A.S.E的總裁職位，徹底歸隐，然後跟門當戶對的金融權貴家的女兒結婚，洗白身份順利上岸，這就成了年輕一代的金融界貴公子，執掌家族，風光無限。”
白言飛很驚訝：“不就是換個圈子混嗎？這還叫洗白上岸？混娛樂圈又不是什麽大逆不道的事情。”
溫庭裕又笑笑：“看起來風光的東西不一定美，我媽都生了我三十多年了，至今也只不過是一個情人的身份。只要她不願意息影，就永遠也得不到一個正式的名分，我父親的家族絕對不會迎娶一個演員。”
白言飛皺起眉，有錢人的生活他不懂。
他想了想，說：“那你現在混的也不賴嘛，在娛樂圈裏名氣這麽大，地位這麽高，又不缺錢。你完全可以不管父母輩的麻煩事，随心所欲過你想要的生活，跟你喜歡的人在一起。”
溫庭裕搖頭：“不太方便，從法律角度而言，我擁有非常優先的繼承權，父母家兩邊都是。就算我完全跟他們斷絕來往，終身大事的權力也不掌握在我自己手裏，亂來的話會引起很大的麻煩。”
白言飛已經覺得有點心累了：“既然這麽沒有自由，你就沒想過要偃旗息鼓嗎？聽從父母之言有時也不是一件壞事，你這樣的情況，聽話一點反而會活得更輕松，将來不會吃虧的。”
溫庭裕笑笑：“我是一個很固執的人，也很倔強。”
白言飛嘆氣：“你們有錢人就是這樣，放着舒服的少爺日子不過，非要去追求什麽夢想。”
溫庭裕收起了一點笑容，淡淡道：“我并沒想過要放棄繼承權，金融和影業，我都想要。”
白言飛一愣。
溫庭裕又說：“我曾經做過很多別人以為我辦不到的事情，讓他們震驚并且無奈地收聲，我喜歡那種暢快的感覺。”
白言飛糾結着，過了一會兒才憋出一句：“……你變态啊。”
溫庭裕笑笑：“抱歉，讓你聽了很多無聊的事情。”
白言飛皺着眉：“……你是在找話題跟我聊天？”
溫庭裕輕描淡寫的：“也沒有刻意了，只是覺得我最近對你有點好，生怕這樣會讓你産生錯覺誤以為我是個好人，今後會得意洋洋的爬到我頭上去，所以提點你一下。”
白言飛眉頭皺的更深，他并沒覺得哪裏被提點了，反而，聽了溫庭裕不愉快的私事以後，他自己似乎有點微妙的被安慰到了，誰活着都不容易。
溫庭裕果然是個好人。
……除了教育孩子的方法不對以外。
很快，車子就到了公司，白言飛下了車就趕忙要回宿舍。房間裏的行李還沒收拾完，得趕快繼續去幹活，下午還得培訓。
然而他還沒走幾步，溫庭裕手機響了。
他接起來：“喂？……你回來了？行，我這就上來……沒問題。”說了幾句以後，他挂掉電話叫住了白言飛：“你等會兒。”
白言飛回頭：“唔？”
溫庭裕鎖了車，幾步趕上他：“先回我辦公室，有個人要給你介紹一下。”
白言飛奇怪着：“平常我要打交道的人不是都見過了嗎？”
溫庭裕走到電梯前按下樓層鍵：“這個人比較特殊，目前培訓的時候你暫時還不需要他，但今後入了圈，你沒有他不行，不跟他保持良好關系的話會有很多麻煩。”
白言飛滿腦子問號，兩人坐電梯一路上了八十樓。走廊裏依然靜悄悄的，溫庭裕推開辦公室的門，白言飛一眼就看見辦公室的中央站着一個身穿黑西裝的男人。
那男人又高又瘦，腿細的跟麻杆似的，正在手舞足蹈的打……太極拳。
溫庭裕頭上冒了點黑線，輕聲咳嗽一下。打太極拳的男人立刻像觸電似的趕忙站直，轉過身來嬉笑着舉起手：“嗨～Alex～我回來啦～！”
這裏是室內，他卻戴着一副小圓墨鏡，看到白言飛，他一秒鐘就石化了。
白言飛也一秒鐘石化了，他腦子裏大大回響着一個字：靠！
這臉，這墨鏡，這聲音，這風騷的架勢，這這這……這不就是那個話唠妖嬈沒一分鐘正經的娘炮水軍頭子嗎？！昨天晚上說後會有期原來是這麽回事？！
溫庭裕看着水軍頭子，一臉無奈：“Tony，嚴肅點好嗎？……言飛，這是我們A.S.E公關部的總監謝賢君，你可以叫他Tony。”
白言飛“噗”一聲，指着水軍頭子：“就你這樣還賢君？”
水軍頭子大怒，傲然挺胸：“勞資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就賢君了怎麽着！幫Alex做事的時候我一向很賢惠的，是吧？”
他說着朝溫庭裕眨了一下眼。
白言飛簡直雷炸了，妖嬈的真人簡直比妖嬈的網上聊天恐怖太多，他昨天的晚飯都快嘔出來了！
溫庭裕直接就沒理睬謝賢君，轉頭問白言飛：“你們認識？”
白言飛覺得有點丢臉：“我……在他手下當過兩年水軍。”
謝賢君糾正：“兩年零三個月十七天。”
白言飛瞪他：“你煩死了。”
溫庭裕又轉頭去看謝賢君：“你還親自帶水軍？”
謝賢君朝白言飛抛媚眼：“一般不親自的，看這小子屁股翹所以想收下來發展一下，哪知道被你搶了先。”
白言飛怒道：“你哪知道我屁股翹不翹！你以前又沒見過我真人！”
謝賢君嘿嘿一聲：“現在不就知道了嗎？你屁股确實挺翹呀，Alex真是好福氣～”
溫庭裕：“……既然你們認識，我就不多說什麽了，以後好好相處吧。言飛，你該知道公關部是做什麽的吧？”
白言飛思索着：“是炒作，應酬，以及控制輿論這方面的事情？”
溫庭裕點頭：“基本就是這樣，既然你當過水軍，應該也很清楚這方面的潛規則，所有的娛樂公司都少不了公關這個項目。而在我們公司，像是前期發展客戶招攬生意，中期炒作藝人和影視作品，後期協助藝人擴大影響力并且消除負面新聞，這些都是公關部的工作。Tony是這方面的老手，今後你的炒作就要靠他了，平時多跟他保持良好關系，對你将來的發展很有幫助。”
白言飛木讷點頭，忍着心裏的實話不好意思說出來。
招攬生意外加炒作，不就是人精加八卦王嘛，很符合水軍頭子……不，很符合謝總監形象氣質上的定位。
謝賢君一臉得意：“聽到了沒有，老板叫你跟我保持良好的關系，趕快把褲子脫了讓勞資來享受一下A.S.E重金買來的翹屁股！”
白言飛很無語：“是良好的關系，又不是良好的性關系！”
溫庭裕直接就不想理他們了，默默走開，到辦公桌前坐下來去看文件了。
謝賢君看起來在溫庭裕這邊很受寵，也不講究，這就大大咧咧地朝沙發上一倒：“來來來，飛哥咱倆敘敘舊。”
白言飛一頭黑線的站着，完全不想敘舊。
妖嬈的水軍頭子！
衣冠楚楚的總監！
這兩個形象完全聯系不到一起去呀！而且想到自己以前總是跟水軍頭子沒大沒小的，今天扯八卦明天講黃色笑話，還認真讨論那個女星胸大屁股圓的，真是丢臉死了！好想鑽進地裏去！
不不不，那樣太便宜這個妖嬈娘炮了，應該把他先奸後殺毀屍滅跡，然後再鑽進地裏去！
白言飛無奈着：“你又不用跟着別人一起叫我飛哥，我年紀還比你小呢。”
謝賢君嬉笑道：“哪兒的話，小的們以後還得多靠飛哥罩着了，有飛哥的肉吃才有我們的奶喝呀。”
白言飛：“……喝你的大頭鬼的奶呀！你怎麽一開始不跟我講你是A.S.E公關部的總監！”
謝賢君挺委屈：“那你之前也沒跟我講你要跟A.S.E簽約啊。”
“我這不是忙得沒空嗎！這幾天發生了好多事！再說我講了又怎樣，你能給我開更好的簽約條件？”
“我是沒這個資格，但可以在老板面前給你美言幾句的。不過現在也來得及，看你身材這麽性感的，以後我給你談一些裸露度比較高的廣告，像是國際品牌內褲什麽的。”
“嚴肅點好嗎！”白言飛微紅着臉。
“還害羞啊？”謝賢君大笑，“沒事啦我肯定會罩着你的，會想辦法給你介紹好生意的，大家都是自己人嘛。而且呀，我看以後你還是繼續當水軍，把你自己炒紅的那部分包了吧。這樣的話，就省的我再去找人，你還能拿自己炒紅的那部分公關費，肥水不流外人田，很劃算的。”
白言飛略一思索，覺得還有點道理。
雖然他不能保證上網時間，炒作不了別人，但至少知道什麽時候該怎麽炒自己呀。炒了以後，回頭還能多賺一筆炒作錢，果然劃算！
這時候電話響了，白言飛掏出手機一看，是威哥。
威哥是來給他交待下午的培訓任務的，上午因為休息而落下了進度，這部分得補上，所以今天下午要一口氣練習到六點鐘。威哥讓白言飛記得中午吃飽飯，白言飛應了聲，這就連忙領命去做準備，他随便跟謝賢君和溫庭裕打了個招呼，急急忙忙的就走了。
他走了以後，溫庭裕的辦公室裏一下子安靜下來。
謝賢君躺在沙發上看着天花板，貌似漫不經心地問溫庭裕：“Alex，你的傷怎麽樣了？”
溫庭裕低頭看着文件：“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本來就不嚴重。”
謝賢君的聲音有點冷：“我知道他們是故意的，趁我不在的時候特地搞出那種事，算準了時間在沙龍那邊伏擊你。如果我在的話肯定馬上能把主使的人查出來，現在時間久了，證據也都沒有了，很麻煩。”
“沒事，你的本事我心裏有數，最後總會把人抓出來的，現在查到什麽地步了？”
“鐘子霖演了一場苦肉計，估計是不會錯。但他背後有人，你也是知道的，到底是他自作主張還是背後的人主使，這一點我還不能确定。所以，現在我們還不能輕舉妄動。”
溫庭裕嘆了一口氣。
謝賢君笑笑：“別擔心，這種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時機成熟的時候我自然會把對你不利的人全都處理掉。你也有同樣的想法，所以才簽了白言飛吧？”
溫庭裕的聲音悶悶的：“現在這樣的情況，我只能先發制人，為将來儲備好可以接替的新人。這一點我也跟Shaw商量過，白言飛并不算特別優秀，但恰好出現在這個特別的時期，正巧符合我的需要，所以我才簽他的。”
謝賢君嘆息：“但你簽了一個非常麻煩的人。”
溫庭裕擡起頭：“怎麽說？”
謝賢君又嘆息：“還是怪我不好，出差的日子安排的不妥當。我真沒想到就離開這幾天，你這邊會倒黴成這個樣子，其實呢……”
◇◇◇
白言飛一離開溫庭裕的辦公室，就馬不停蹄地忙了起來。
他先把昨天剩下的行李收拾幹淨，沒用的廢物全部都扔掉，然後折騰電腦。之前出租屋裏的那臺電腦已經舊了，走的時候他就沒帶上，只是把硬盤拆了下來。硬盤裏都是重要的數據和資料，他去了公司的信息部找人幫忙，想要把數據導入到筆記本裏。
信息部的小哥們都很客氣，那邊有現成的工具，既然白言飛是公司的簽約藝人，幫點小忙那是手到擒來的事情，這就免費來幫他導數據了。
等待的時間裏，白言飛見縫插針去提前吃了個午飯，又給小哥們買了飲料和香煙當做謝禮。一來二去，他這就跟信息部的家夥熟悉了，順便還聽了個八卦。
原來，謝賢君和溫庭裕是表親，都是溫家的人。謝賢君和溫庭裕的母親蘭薇兒一樣，最早是學戲出身的，後來因為那種奇葩的性格實在不适合學戲，也根本混不了傳統文藝的戲曲圈子，這就跟着溫庭裕來混飯吃了。
換了圈子以後，謝賢君反倒機緣巧合的找到了正确的人生道路。他為人機敏靈活，好奇心強又善于交際，雖然學戲完全不行，搞起公關來倒是如魚得水。在娛樂圈裏，他對于各種真假八卦消息都了如指掌，對公司內外各個領域階層之間錯綜複雜的關系也有很高的敏銳度。A.S.E能長年在圈子裏身居高位屹立不倒，而且跟衆多同行和金主都能保持良好關系，從來沒有鬧出過嚴重的矛盾，都是依靠公關部巧妙的交際手腕。
難怪，白言飛就覺得謝賢君和溫庭裕的關系好像不一般。像是肖澤軒那樣的總監，雖然也與溫庭裕走得很近，但還是看得出來對溫庭裕恭恭敬敬，有所忌憚。但是在謝賢君身上完全沒這種隔閡的感覺，哪天他跟溫庭裕勾肩搭背的蹲在路邊抽煙，白言飛都不會很意外。
而經過這麽一八，白言飛又慢慢想起，他以前曾經接過的那些炒作任務，好像确實都和A.S.E有關。那些任務，主角要麽就是A.S.E的簽約藝人，要麽就是A.S.E出産的影視作品，再不濟也至少跟A.S.E是合作關系。
那時候他也沒想這麽多，現在回想起來，謝賢君和A.S.E有很深的關系，那是早就有跡可循的事情。
不過，話說這樣的家夥，有地位有鈔票又忙得腳不沾地，居然還願意屈尊當水軍頭子，親自策劃炒作細節，果然是八卦王啊……他到底是有多喜歡八卦！
白言飛扶額，感覺對水軍頭子有了全新全面的認識。然後這就帶着裝滿數據的電腦和滿肚子的八卦，開始了下午的訓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