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路遇刺

太子大婚,百鳥朝賀,百姓喜聞樂道,皆說此乃大唐祥瑞。

可是,知道這百鳥朝賀之人,卻是內心搖擺不已。太子大婚,是六皇子放下臉面救了滿座賓客,更是六皇子的笛聲迎來了百鳥朝賀,斷不是區區一個太子所為,難道這是在意味着六皇子才是上天所看上的人?

這王公貴族,朝野臣子的心思,景逸不知道,也懶得知道。

靜怡坐在禦花園的亭閣裏,輕輕拿了一顆葡萄,嘴角微微笑了。

“百鳥朝賀,呵呵,這民間倒是傳的樂乎,不過,皇兄,這麽多的鳥兒,可不好抓吧?”

景逸搖頭,只是道:“候鳥北歸,又有何難?”

“也對,不過你這次的舉動也太大了吧?父皇那邊,可算是實打實的挨了一巴掌。”

“呵呵,我知道,但是,你出嫁的日子漸進,如果我還不能穩住一些地位,到了大漠那邊,你的日子可就難過了。至于父皇,呵呵,竟然他先陷我于不義,我又何必念及父子之情?”

“真傻。”靜怡淺笑,手裏剝葡萄的速度可絲毫沒有減慢,景逸輕輕的摸了摸靜怡的頭,笑道:“确實很傻。”

空氣頓時再次安靜起來,望着宮外太子府的方向,靜怡的目光再次變得迷離。

“雲兒呢,這次事情這麽一鬧,她日後的日子……”

面露遲疑,景逸摸了摸靜怡的頭,嘆聲:“終究算是我負了她,不過靜怡莫憂心,我聽聞大和尚派人傳信,道要讓雲兒成為當朝佛門聖女,因此,即便太子再怎麽不喜雲兒所為,也斷不敢貿然和佛門相抗。”

靜怡聽了,神色有些恍惚,看着這空曠的禦花園的偏亭,似乎回憶起什麽一般。

景逸看着靜怡的神色,以為靜怡內心還是有些擔憂,便繼續低聲絮絮慰聊,靜怡聽着景逸的聲音,也頓時晃過神來,暗笑道:“放心,我不擔心雲兒,雖說雲兒是外臣之女,可是和我一同算是宮裏面出來的人,平時驕縱任性,不谙世事,是因為我們在,若我們不在了,她也便知道要沉穩的對待。不過,皇兄,雲兒終究是是個好女孩,你已經利用過她一次了,不要再有下次了,人,還是留點兒念頭,才活得下來。”

景逸苦澀,靜怡也知道自己的話有些過分,兩人再次沉默,卻被一個內監的聲音打破了沉寂。

“六皇子殿下,原來你在這裏呀。參見六皇子殿下,參見七公主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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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監的神色焦急,靜怡和景逸兩人相視一眼,便聞內監急忙道:“六皇子殿下,七公主殿下,貴妃娘娘讓你們速速道含象殿一聚。”

簫貴妃很少這樣焦急的傳召自己,而且,這次傳召,還是不僅僅是自己。

“母妃,怎麽了?”

這個內監在宮裏呆久了,也算是個老狐貍了,話不說的滿,只是低聲道:“剛剛皇上去娘娘那兒小坐了一會兒。”

景逸頓時覺得更奇怪,太子大婚那事,自己也算是甩了父皇一巴掌,派人來訓斥訓斥自己,也算應當。而且還因此,賠了自己一個皇子,雖說是個不着調的,但是終身囚禁于後宮之中,和殺了自己一個皇子沒什麽差別吧?但是,這不找自己,卻找自己的母妃,這算什麽?子債母還?可是,這母妃傳召的,可是自己和靜怡,這……

看着景逸看着自己疑惑的目光,靜怡內心也算是疑惑不已。難道是為了和親的事情?可這匈奴的使者過幾天也就來了,和親公主的嫁妝什麽的,也都被妥當了,如今自己也就差着上了轎,被擡去大漠了,還能有什麽事情?

靜怡和景逸兩個彼此游離疑惑的目光倒是把下面跪着的內監給惹急了,都說了是速速,這兩位小祖宗還在慢吞吞的想些什麽呢!

像是注意到內監的焦急,景逸拂袖起身便道:“也罷了,靜怡,我們就過去一趟吧。”

剛到含象殿,便感覺到了氣氛有些肅穆。簫貴妃卧躺在貴妃椅上,看着徐徐進來請安的兩人,苦笑了一下,道:“是不是疑惑我為什麽找你們過來?”

兩人倒也不含糊,直直的點頭。

簫貴妃沒有起身,只是看着那琉璃宮瓦,滄桑的笑了笑,道:“明日,我就要去大覺寺了。”

景逸有些奇怪的看着簫貴妃,這算是變相的囚禁嗎?可是送到大覺寺,這不是更加增添了自己和佛家的淵源,對于太子,也是不利的。頓時,景逸有些看不透自己的父皇了,他到底是要扶持自己呢,還是要打壓自己呢?

“恕女兒鬥膽問一句,父皇讓母妃去大覺寺幹什麽?自己一人,還是讓我和皇兄都一起陪同?”

靜怡先打破了沉靜,簫貴妃看着這個自己許久沒有關注過的女兒,神色也是有些複雜。對于這個女兒,自己本身算是徹底放棄了的,可是大和尚的弟子為其插簪,又時時刻刻的在提醒着自己,這個女兒并不是那麽簡單,想到這,簫貴妃看着景逸的目光也變得複雜了,論沉穩,還是略輸一籌呀。

“景逸,這次的百鳥朝賀,你有些魯莽了,那些大臣們現在沒反應過來,可不代表以後不會,這種方式,只能混淆混淆民心而已。不過也罷了,今個兒皇上來了,也說了不追究。但是,你這次的風頭,太盛了,即便皇上放了你,但是太子那邊可不好說。如今我們母子苦心經營的勢力都被三皇子封儲,弄得不穩妥了,還不如出宮避避風頭。正好靜怡和親之日快到了,我向你父皇請示帶靜怡到大覺寺沐浴齋期,好顯示我大唐和親的誠意。你也和我們一同去吧。這幾年你的身子也一直不好,如果大和尚願意為你診脈,那麽,也算是喜事。只要這太子一日未登基,我們還是有機會的。”

景逸也自然知道這個道理,只是這宮裏雖說不安全,但是自己的眼線還是在的,如果出了宮,魚龍混雜,想到這,景逸也有些遲疑,道:“母妃的擔憂兒臣明白,可是,到了這宮外,魚龍混雜的,也不是什麽上策之舉。”

“這個道理我自然明白,放心,母妃已經安排妥當,如今叫你過來,不過是讓你們二人今晚好好收拾一下罷了。”

靜怡和景逸兩人相識一眼,跪了安便退了。

回去的路上,景逸一言不發,靜怡看着如此,倒是嘆氣,道:“皇兄,母妃的心裏,到底還是念着父皇的,所以,才會這般看不透。”

景逸諷刺的笑了笑,看着後面含象殿的莊嚴宏偉,道:“也不知道這次我這一出宮,還能不能有命回來。呵呵,我就說都這些日子過去了,父皇怎麽還不聞不問,原來是打算斬草除根了。”

“皇兄,誰讓你平時藏得深,母妃一時看不清,也是正常的。即便太子死了,還有皇太孫,母妃怎麽就看不透呢?儲君的位置已經立了,如今要奪得天下,最重要的是民心,而不是什麽朝野之勢,雖說百鳥朝賀的方法有些魯莽,可不得不說确實算是最簡單最直接的辦法。”

“呵呵,天下知我者,靜怡也。罷了,明日我看我手裏還有那些人能用,多派些便罷了,只要進了大覺寺,也便安全了。不過,如若我真的出了什麽事,靜怡,你可別忘了給皇兄報仇。”

景逸的語氣雖說調皮,但是,卻感覺出他語氣裏深深地無奈。靜怡的手緊緊地握着,許久,才慢慢松了下來,望着蒼穹,确實,明天是場硬仗呀。

“皇兄放心,一定不會有事的。”

“但願吧……”

夕陽漸落,兩個孤獨的身影随着夕陽,漸漸融合成一個。

次日,風和日麗。

皇家馬車徐徐的朝着大覺寺的方向走去,車內,一派祥和。

靜怡如同往常一般,在看着一些書籍。簫貴妃也只是斜眼瞟了靜怡一眼,便繼續和坐在一旁的景逸細細說道。

果真,就像景逸和靜怡猜測一般,一支箭弩夾雜着呼嘯之聲穿破了馬車。簫貴妃看着離自己只有毫厘的箭弩,頓時一顫,不待大喊,便聞馬車外的禁衛軍們大喊:“護駕!”

喊聲未停,便聞馬車外面無數支箭弩飛過的聲音,還有不少箭弩刺破身體的血肉之聲。

簫貴妃也是緊張,緊緊地抱着景逸,護在懷裏。而一旁坐着的靜怡見狀,卻沒有絲毫恐懼之色,耳邊傳來的聲音不斷地告訴靜怡,有禁衛軍死了,也有敵人死了。

如果這次沒有帶上景逸,或許就不會有那麽多傷亡了吧?

随着箭弩再次插入,馬車到底不是什麽安全的地方。景逸擔憂的看着靜怡,卻見靜怡突然上前打開了車門,濃烈的血腥味撲鼻而來。

車外,禁衛軍們手持長矛不斷地抗擊着那些敵人,沒有一身黑衣,而是穿着和禁衛軍們相似的服裝,倒有些混淆了人們的視野,暗處時不時的傳來一些箭弩,靜怡見狀也知,如今之狀,怕是難以致勝了。

突然,寒光凜然的匕首朝靜怡飛去,或許是初生牛犢不怕虎,靜怡竟然沒有躲,而是拿起不遠處的書籍擋了這一擊。

“靜怡,沒事吧!”

景逸上前,靜怡搖了搖頭,簫貴妃看着車外的慘狀也是一愣,最後囔囔道:“不可能,我已經安排的天衣無縫,怎麽可能……”

靜怡和景逸相視苦笑,這世間怎麽可能有什麽天衣無縫呢?

景逸跳下馬車,騰、挪、翻、轉,這幾年練得功夫倒也是見長,與那些嗜血的殺手們竟然還能拼上一拼。靜怡将簫貴妃護馬車之下,趴在馬車底上,如今,也就只有這車底,不會有什麽箭弩飛過。

而簫貴妃卻在不斷的掙紮,看着已經出去的景逸,頓時慌了神,将靜怡一推,便大聲喊道:“快,快,快去救你皇兄,快!”

靜怡被簫貴妃這麽一推,先是一愣,随即便是慘淡的一笑。雖然很多事情自己已然知道,可是,當真正被擺上明面了,內心還是會痛的。

跌下馬車,靜怡只覺一陣刀聲在她身後呼嘯,不待回頭,便見一人倒地身亡,一陣鮮血灑到了靜怡的身上,靜怡感覺到了背後那濕潤的溫暖,而身旁,是一個沒有瞑目的殺手。

即便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可是,當真正鮮血劃過自己身上,一條鮮活的生命離去,靜怡身子不自覺的顫抖起來。

“靜怡,你沒事吧?”

景逸站立一旁,手裏拿着的,是不知道從哪具屍體上得到的劍,劍鋒寒,刃上血,撕裂的慘叫聲重,仍然聽見血一滴一滴低落的的聲音。

靜怡搖頭,這就是陰謀,只有鮮血,才是陰謀最好的闡釋。

婦人之仁,要不得。

“放心,我沒事。不過這寡不敵衆,皇兄,你有什麽良策。”

景逸先是看了在馬車裏驚恐看着外面的簫貴妃,目光一凜,然後又看着那漫無目的的虐殺,堅定地說道:“擒賊先擒王!”

眉頭緊擰,确實如此,可是敵暗我明,誰才是王?

突然而至的殺手,景逸雙腳後踢,刀劍落地,便見寒鋒如胸,一顆血淋淋的生命啪嗒落地。

倒地的殺手猶在殘喘,嘴角那抹邪笑頓時讓靜怡一顫,便見那茍延殘喘的殺手竟然手裏一寒,一個匕首頓時貫穿了靜怡身邊的景逸。

靜怡頓時覺得身體離了魂,馬車裏的簫貴妃嘶聲裂肺的喊叫聲,讓敵人匆匆退去。長安郊外頓時血腥一片,滿地的屍體,卻只是為了一個人。

“景逸!吾兒,景逸!吾兒……”

靜怡最先晃過神,怒視了簫貴妃一眼,目光如鐵,讓慌亂的簫貴妃頓時感到大駭。掃視四周一眼,存活下來的禁衛軍不過十人。靜怡也不知從哪裏來的力氣,抱起景逸便朝最近的還存活的一匹馬走去,上馬,便朝着大覺寺方向疾去,直到靜怡遠遠地離去,衆人才緩過神來。

靜怡只會一些簡單的拳腳功夫,但是馬術,卻是在公主院當中了得的。

前方,是大覺寺山上那鮮紅的桃花;背後,是無法回首的那一具具血淋淋的屍體。

馳騁到山腳下,遠遠地,靜怡便看到了拾得和幾個小僧立于山腳之下。

“拾得大師,求求你,救救我的皇兄!”

拾得看着血染白衣的靜怡,微微苦笑了一下,道:“師父已經知道了,你們先帶六皇子殿下到師父那裏去。”

聽完拾得的話,緊張的神經頓時一松,靜怡頓時覺得身子一軟,便倒在了地上。

“你怎麽了?也受傷了?”

聽了拾得的話,靜怡才發現自己的手臂傳來一陣刺痛,原來那匕首也刺到我了呀!

苦笑,拾得看着靜怡蒼白的面孔,臉上有着止不住的擔憂,一把抱起了靜怡,也急忙朝着山上跑去。

“先讓大和尚看看我皇兄,一定要救活我皇兄。”

懷裏的靜怡緊緊攥住拾得的衣領,白色的衣服頓時也沾染了血腥,一旁的小僧們皺眉,拾得神色裏出現了一絲不忍,雖說神經放下了,可是只要景逸仍未脫離危險,靜怡的心也便不會放下,因此,拾得這一閃而過的不忍,讓靜怡再次慌了神,大喊道:“快,帶我去我皇兄那裏,去大和尚那裏,拾得大師,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救救我皇兄,我求求你了,只要我皇兄不死,我從此之後青燈古佛,潦倒一生!”

拾得不語,只是抱着靜怡的手臂越發的用力,不一會兒,便來到了大和尚的廂房。廂房裏依舊佛香四溢,景逸一身血衣躺在榻上,大和尚在一旁把脈,靜怡連忙掙脫了拾得的懷抱,踉跄的便跑到了大和尚面前,跪下道:“求求大和尚救我皇兄一命,求求你。”

一連幾個磕頭,大和尚面色無波,一手搭在景逸的手腕上,許久,才無奈的搖了搖頭,嘆氣道:“這刀傷,倒不是什麽大問題,只不過這毒,恕老衲無為。”

“匕首上面有毒?傷口上有毒!”

靜怡大喊,卻聽大和尚搖頭,道:“非也,六皇子殿下他,身中多毒。”

渾身一怔,靜怡的臉色頓時變得煞白。

大和尚沒有理會靜怡的反應,依舊平淡的說道:“滿月之時,中了秋水仙,這花與一般的水仙相似,因此很容易被人誤認。這花身本身沒有問題,但是浸泡這花根部的水卻是有毒,中毒後,不會死亡,也不會發病,只會潛伏。可是,一旦發病,則立刻七竅流血身亡。這毒在西域很罕見,一般也只有那些王公貴族才有。”

西域,王公貴族,靜怡頓時覺得渾身冰冷起來。

“七歲之時,中了金蟬毒。金蠶毒乃是金蠶蠱的失敗後殘留下來的毒物,中了金蠶蠱的人會對下蠱之人言聽計從,但此蠱對人體危害大,它會不斷啃食人體內部的器官,直到死亡。而且此蠱性烈,不懼火不懼寒,因此雖說此蠱失敗了,但殘留下來的毒物也會導致中毒者隔一陣子會覺得渾身仿佛有千蟲嗜咬,疼痛難忍。”

“最後一種毒應該是最近所中的,是最輕,也是最不容易被發現的,叫三日醉。它無色無味,銀針也查不出此毒,毒如其名,中了三日醉,便是你喝一次酒,便醉上三日,直到徹底一醉不醒。”

話到此處,大和尚低着頭看着跪在地上的靜怡,目光悠遠,道:“而且下毒之人,定是殿下至親至信之人。”

至親至信之人?呵呵,父皇,母妃,你們當真狠得下心,這可是你們的親生骨肉呀!

“這三種毒相互牽制,倒是護住了殿下,雖說會導致殿下身體漸漸虛弱,但也不會至死。只可惜”大和尚話語一頓,拾得也明白過來了,只可惜這匕首上的毒打破了這三角的平,如今這三種毒素竟然加快了流動,六皇子殿下,這次可真的是回天無術了。

頓時,靜怡只覺得渾身冰涼,身上的血腥之味再次充斥着鼻腔,原本漆黑的瞳孔布滿了血絲,緊握着的拳頭被陷入肉裏的指甲滲出了絲絲血痕。

“砰——”一聲,靜怡往地上重重一磕,額頭頓時紅腫,嘶啞的聲音低沉而又絕望。

“求求你,大和尚,竟然你知道中的什麽毒,你一定有辦法,救救我皇兄吧!”

大和尚仰頭嘆氣,靜怡絕望的瞳孔裏面開始彌漫着化不開的戾氣。

後頸一疼,靜怡暈倒在地。

拾得白衣染血,再次抱起了暈倒在地的靜怡,然後對着大和尚說道:“師父……”

大和尚不語,只是搖頭。看着榻上一臉血衣滿身,但一臉祥和的景逸;又看了看血腥滿身,卻戾氣圍繞的靜怡,相同的面孔,不同的命運。

唉——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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