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論江山
大唐七公主的去世的消息傳遍整個長安,長安城內,有人歡喜有人憂。
位于城東的丞相府裏,朱紅大門如今已然挂上了缟素一片,一個莫大的“祭”字,看的路上行人紛紛覺得有幾分微寒。
然而,府邸之內,雖說這簫丞相面帶憂色,可非憂傷之憂,而是擔憂之憂。想起三日前突然而至的靜怡,簫丞相便直直的感到一陣頭疼。
太大膽了,他真心沒有想過,自己的外孫女,竟然會膽大如此。雖說一樣是皇家血脈,可是,這堂堂一個公主竟然冒名頂替了一個皇子,這可一樣是混淆皇家血脈的大罪呀!
可是,如今自己和她卻是一個繩上的螞蚱,誰也離不了誰,若自己告發了,或許這簫家不出三日,定會滿門抄斬,血流成河的呀。
“現在,宮裏怎麽說的?”
一聲嘆氣,立于簫丞相一旁的心腹王伯回道:“回老爺,聽臘梅他們的回話,這幾日,殿下一直在皇子所裏靜養,并沒有做出什麽事情來。我看,殿下也是不簡單的,聽臘梅說,這太醫院的人來來回回不知道換了多少個,就沒有一個人診出殿下的身份。”
話語裏盡是小心翼翼,簫丞相拿起茶杯,目光有些游離。
不簡單,自己當然知道。否則又怎能神不知鬼不覺的來到自己的府邸而最後又安然的回到宮裏,否則又怎麽敢冒着天下之大不敬,冒充一個皇子;甚至乎讓自己那個不曾安生的女兒如今竟然真的在大覺寺裏誦經念佛?只不過,這孩子,心太狠了。即便是自己的生母,竟然都不留一絲情面。
想到此處,簫丞相只能一聲嘆氣。
鬥了一輩子,沒想到最終竟然摘在一個女娃手裏,真是造化弄人呀。
“這匈奴使者快到了吧?”
“是,約莫再過兩三日,也便到了吧。”
簫丞相颔首,沉思半晌,放下茶杯,凜然道:“竟然事已至此,定不能讓殿下的身份被發現。匈奴使者來訪之時,再進宮和殿下會上一會吧。”
此時,宮內,禦書房裏,皇上看着太醫院裏面太醫們的診斷,不自覺的嘆了口氣。
刺殺之事,自己也是知道。本想能因此除了景逸,也算是一件美事。原本自己也懷疑如今的景逸是靜怡,但是這太醫院裏來來回回多少人,竟然都沒診出這女兒之身,看來,死的人真的是靜怡了。
Advertisement
不過,一想到即将來到的匈奴使者,皇上內心也頓時一沉,如今這和親公主沒了,自己又該讓哪個公主去呢?皇後,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憤然拍案,站立在一旁的內監頓時吓了一跳,連忙跪下喊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皇上沒有低頭,龍威具現,怒道:“擺駕鳳禧宮。”
聽聞皇上擺駕鳳禧宮,坐在皇子所裏面的靜怡卻是笑了。立于靜怡身邊的臘梅卻頓時感覺一陣微寒,弱弱的往後退了幾步,便聞靜怡突然道:“匈奴來訪,這宮宴,是誰準備的?”
“回殿下,聽聞是太子殿下負責的。”
“太子,呵呵,你說,如果太子親手将自己的妹妹送去和親,是不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越發陰沉的語氣讓臘梅覺得有些惶恐不安,她是簫丞相派給靜怡的人,斷然不是什麽膽小之人,可不知為何,如今的靜怡,卻讓臘梅第一次感覺到了自己的生死飄忽。
像是注意到了臘梅的恐慌,靜怡收了收臉色,淡笑道:“你可是外公派給我的人,這般膽小,還怎麽活下去?”
“殿下息怒,奴婢錯了。”臘梅連忙跪下,靜怡只是擡手,拿起桌上散落的書籍,暗道:“那事查的怎麽樣了?”
臘梅臉色再次變得難看,靜怡見狀,也大概猜出來了。
“回殿下,查不出來。這次的事情做得太幹淨了,那些殺手們似乎都人間蒸發了一般,我猜估計都已經被處理了。”
可能是因為一開始就知道事情會這樣,靜怡不惱也不怒,只是斜乜一眼,悠然的說道:“算了,匈奴使者來訪之時好生準備,估計義父已經快沉不住氣了。”
臘梅颔首退下,掩門之時,才發現自己竟然已經冷汗滿背了。
果真,次日,與大公主指婚的驸馬竟然縱欲而死,大公主得知,羞怒之下,向皇上請旨,願代替原本的七公主與匈奴和親。皇上大喜,特封大公主為太平公主,并準許她可以一年回京一次。
三日後,匈奴使者來訪,麟德殿上,觥籌交錯,絲竹繞耳。
靜怡靜靜地坐在角落裏,舉杯獨酌。
一舞終了,仍舊讓人回味無窮。
“亞力昆,你們看,我們大唐的舞蹈,比起你們大漠,如何?”
皇上捋了捋胡須,笑着向匈奴使者亞力昆問道。
“舞姿曼妙,步履輕盈,确實不錯。不過,我們大漠的舞蹈卻更顯陽剛之氣,不像這舞蹈只有柔美之色。”
亞力昆執起酒杯,雖說目光看着那些舞蹈的舞娘,可是眼中卻絲毫沒有贊嘆之色。
“呵呵,看來你們是看不上我們大唐的舞蹈了。”皇上看亞力昆的樣子便知道他說的是客套話,只不過這客套的話竟然如此不遮不攔,真讓人覺得有幾分鬧心。
“父皇,亞力昆大人久居大漠,這等風雅之事自然是入不了他們的眉眼的。”坐在底下的四皇子再次笑道,眉目裏有一絲的不屑。
亞力昆等人臉色的頓時一沉,皇上也覺得有些惱怒,這個四皇子真是個草包,這話即便是事實,也不能這麽明目張膽的說吧?
靜怡聽了四皇子的話,也頓時嗤笑不已,雖然已經聽景逸說過這個四皇兄有些不着調,但沒想到只是一個草包而已。真是可笑。
氣氛頓時沉悶,朝野大臣可不想莫名其妙的得罪一個皇子,皇上卻也不好在此時開口怒罵,拂了皇室的面子,只好目光斜瞟了太子一眼,卻沒想到此時一陣嘶啞之聲傳來,打破了這番沉寂。
“呵呵,父皇,兒臣聽聞大漠可是一片風吹草低謝牛羊的光景,在如此美景成長的人,比起風雅之事,當然更注重的是那廣闊的胸襟了。否則,又怎麽會願意與我大唐和親,換取這兩國的祥和呢?我們都是心系天下之人,風雅之事,自然入不了眼了。”
話畢,百般解釋。明面上誇獎着大漠的風光,暗地裏也說着匈奴使者們胸襟廣闊,如果他們再追究起來,豈不顯得小家子氣。而且最終還把話題扯到和親之上,和親本身,就是為了兩國的祥和,如果使者們鬧起來,不是不想兩國和平了?最後這心系天下的高帽一戴,呵呵,這個六皇子殿下,不簡單。
亞力昆斜眼看了靜怡一眼,嘴角微翹,然後順着靜怡的話,便開始恭賀起來。
笙歌再起,笑臉盈盈。
太子陰冷的目光瞪着靜怡,靜怡卻像置若罔聞一般,再次舉杯獨酌,下面,簫丞相面色沉着,看着靜怡的目光有些許複雜。
宴會盡,滿目狼藉。靜怡身體抱恙離去,簫丞相以探訪外孫之由,來到皇子所裏。看着慵懶半卧在躺椅上面的靜怡,臉色有些難看。
“殿下,你今天一舉,太貿然了。”
靜怡淡笑,面上卻像是沒有聽見一般,簫丞相有些惱怒,低聲便說道:“我知道你不甘,我也知道你心中有恨,可是,如今皇上有六個皇子一個嫡孫,大皇子和二皇子已經年過不惑,斷然和這皇位無緣。三皇子雖為儲君,但是也不過是皇後娘娘下面寄養的,頂着個嫡子的名號,朝中卻沒有嫡子的勢力,這也是皇上看上三皇子的原因。而下面的幾個皇子,都暗地拉攏朝中的大臣,各自為營。而你除了有我在朝中幫襯着,還有誰?槍打出頭鳥,那麽多人觊觎着大唐的江山,你覺得憑你的勢力,能夠在這場洪流中存活多久?如今,不露半點鋒芒,等待時機,才是上上之策。”
“時機,什麽時機?”
“一個可以自由的時機。”
靜怡咯咯的笑了,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簫丞相,暗諷道:“我皇兄等了一輩子,最後等來了嗎?外公,這宮中的權利争鬥永遠都不是看到得那樣的風平浪靜,聖心難測,你覺得父皇真的會安心的放我出宮嗎?如今的我不能只看天意了,時機什麽的,我會自己争取。”
簫丞相神色複雜,內心卻是一凜,凝視了靜怡許久,才嘆氣:“那你打算怎麽辦?”
靜怡坐起身來,看着放在書架上的書籍,嘴角掠過一絲苦澀,道:“皇兄的四九也快到了,不知在這黃泉路上,是不是很孤獨呢?”
離宮之時,已經月色袅袅,簫丞相踏出宮門的一刻,只覺得內心一沉,千算萬算,他算不到的是,這孩子,竟然能對自己這般的狠心。雖說歷來那至尊之座下湮滅的全是人倫,殺父拭兄的不計其數。可沒想到的是,她只是一個女子,竟能布下如此之局,狠心如此,倘若哪天當真登上這皇位,真的是一件好事嗎?
無聲嘆氣,可是我們簫家,已經無路可退了呀。
匈奴回朝,大公主淚眼汪汪的随之而去。靜怡站在那玄武門前只是微微一笑,看着底下太子和大公主兄妹情深的樣子,頓時覺得有些惡心。
轉身,回頭,擺手,便對身邊的臘梅道:“回去吧,假惺惺的眼淚,又有什麽好看呢?”
日子如常,直到匈奴離去後兩天,皇上開始一個個的诏見各位皇子,約莫七日之後,才輪到了靜怡。
靜怡進了禦書房,只見皇上一人坐在案上翻閱奏章,靜怡跪下道:“兒臣拜見父皇。”可皇上卻像沒有聽見一般,繼續看着奏折。無奈之下,靜怡只好這般跪着,只是沒想到,這麽一跪,便是半個時辰。
“起來吧。”
最終,皇上還是發話了。靜怡再次起身,臉色有些蒼白。
“知道朕這次叫你過來,意欲何為?”
靜怡搖頭,便見皇上扔下一份奏折,靜怡面上雖大駭,可手上還是畢恭畢敬的打開了奏折,才發現原來這不過是一張清單,一張匈奴來訪,送來的貢品。
靜怡看到很仔細,皇上目光死死地盯着靜怡,直到靜怡放下手中的奏折,才開口問道:“景逸,你現在知道朕為什麽叫你過來吧?”
“抗匈奴!”
不待任何遲疑,聲音堅定不已。皇上聽後哈哈大笑,道:“匈奴與我們大唐才剛剛和親,以示和平,你卻要此時抗匈奴,是居安思危,還是杞人憂天?”
靜怡接道:“呵呵,父皇,你給我的這份禮單,不就是希望我說出這三字嗎?”
皇上敲了敲桌子,目光直勾勾的看着靜怡,道:“你為何這樣覺得?”
靜怡揮了揮手中的禮單,笑道:“這禮單告訴我的。”
皇上挑眉,靜怡繼續道:“大唐至于匈奴,兵力不弱,武器不弱,但獨獨這戰馬,卻是萬分不能及的,這也是大唐和匈奴倘若大戰,必定兩敗俱傷只因。可這禮單當中,匈奴珠寶鐵器斷然不少,可唯獨這馬匹,竟然沒有絲毫。這可真是不得不令人懷疑他們的野心了。再者,這次宴會之上,使者們的話語可不像往常一般友好,暗嘲熱諷的,倒不像是重視這次和親,給我的感覺,更像是在拖延時間,養精蓄銳。”
話畢,皇上面上雖說露出笑容,可那笑容卻滲得可怕,靜怡也不怕,只是俯首而立。
“呵呵,景逸呀,你知道嗎,在诏見的幾個皇子當中,唯獨你,說出了朕的心聲。就連太子也一樣,只是朝拜說着朕治國有道,連匈奴也俯首稱臣了。”
靜怡不接話,皇上目光冷然,指着龍椅,道:“景逸,老實告訴朕,你想要這個位置嗎?”
靜怡故意臉色大駭,連忙跪下,便道:“父皇,兒臣斷不會有這般心思。如今靜怡已經不在了,母妃也一心侍佛,如今的我,也只想做一個賢王,然後接回母妃,讓她頤養天年。”
可能是靜怡的表情實在是真誠的很,讓人不得不動容,皇上的臉色也頓時緩和了許多,擺擺手便讓靜怡退下了。
出了禦書房,靜怡便看見皇太孫永煌站立于門口,看着自己的目光有一絲的不明,但頃刻便轉身,匆匆忙忙的朝着禦書房內走去。
連通報都不用,果真集千寵于一身。
回到皇子所,只見皇上賞賜滿目琳琅,靜怡命內監宮女們将賞物收好,然後便看着目光各異的皇子們,淡笑,轉身,便回了自己的大殿。
“臘梅,替我好好收拾收拾,明日,我可就要去大理寺裏面小憩一陣子了。”
臘梅有些難以置信的看着靜怡,靜怡卻像是什麽事也沒有一般,往內殿走去。臘梅不知自己該說些什麽,她發現自己真的越發看不明白這個“六皇子殿下”了。
那夜,太子府邸,尖叫聲起,亂成一團。太子被殺,屍體旁邊,則留下了一個血寫的“六”字。
次日,禁衛軍團團圍住皇子所,囚禁在皇子所裏,不得出入。
朝中,簫丞相極力上書,最終太子之死的案件交于大理寺,六皇子也被關押至大理寺之中。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