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心各異

蜀中,位于大唐的東南部,四處崇山峻嶺,大川環繞,土地肥沃,不得不說,是一個山青水秀的地方。可是,雖然如此,蜀中的山川大多數都瘴氣盈盈,因此,很多山脈,對于蜀中百姓來說,都是可遠觀而不可亵玩。再加上蜀中地勢偏遠,朝廷難以管轄,所以導致流寇山匪衆多,百姓們惶恐不安。

一路颠簸,一路平靜。

為了保險起見,君昊讓靜怡走水路,因為這樣不僅能夠避免了流寇山匪,還能夠躲避山上傳來的瘴氣。

皇上派給靜怡的人其實暗地裏都是簫丞相的人,對此,當然贊同不已。

“殿下,我一直都想問你,你內心的計劃到底如何?”

君昊慵懶的坐在船上,靜怡依舊翻着書籍,淡笑,道:“計劃?呵呵,不過是走一步算一步而已。”

君昊搖頭,這丫頭,怎麽藏得這麽深呀。

船舶靠岸,一路侍衛侍衛護航之下,靜怡他們倒是分毫不差的來到了蜀中。

城門前,守關的士兵仔細盤查了靜怡他們的文書和印玺後,便立刻派人通知了蜀藩王。可是,誰知道,等了大半柱香了,竟然連個人影也都沒有瞧見。

随行的侍衛和奴仆們的臉色頓時難看了,這是什麽意思,知道蜀王來了,不請人進城就算了,還把人晾在城門口喝西北風,就算藩王們和皇家的關系不融洽,也不能這麽甩人面子吧?

正當衆人不耐煩的時候,便見遠處一隊伍騎着馬快速而來,在最前頭的是一個留着小羊胡子的男子,他一身官袍,可見不是蜀藩王。

“蜀王,恕屬下來遲,下官已經派人去叫蜀藩王了,可是,蜀藩王說自己今日身體欠佳,只好命下官前來迎接了。”

帶頭的男子下馬跪拜,靜怡一聽,便知此人應該就是蜀中太守了。

“呵呵,竟然蜀藩王身體欠佳,那麽本王也不好意思今日去打擾了,太守大人,你就先帶本王到我的王府府邸吧。”

靜怡也不惱,淡笑便示意讓太守起來,君昊在身後看着靜怡的樣子,直直的搖頭,不斷嘆氣道:“唉,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呀……”

跟着太守一路随行,七拐八彎,沿路的集市也甚是熱鬧,靜怡仔細的看着一路的風景,顯得一副悠哉自在,俨然一副纨绔子弟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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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到了王府門前,衆人看着眼前所謂的王府,嘴角不自覺的一抽。

皇上的旨意半月之前就已經下達了,再加上這一路上耗去的大半月時間,還不夠他們準備一個體面地住處?連大門的朱漆都落下了,不知道的人,準以為是哪個沒落商賈留下來的府邸呢!

一奴仆忍不住問道:“大人,這就是蜀藩王給王爺安排的王府?”

太守也是汗顏,跪在地上便是弱弱的說道:“王,王爺,下官,下官也跟蜀藩王說過了,可是,他,他,要不王爺就住到下官的府裏?”

衆人的臉色頓時不好看了,君昊倒是笑了,看着眼前除了那塊寫着“蜀王府”的牌匾是新的,其他地方,幾乎都是破舊不已,就連大門口,都結上了蜘蛛網。

嗯,不得不說,真有點像鬼屋。

君昊幸災樂禍的想了想。

也不知道靜怡是好脾氣呢,還是從小受氣慣了,竟然還咽下了這口氣,擺擺手,道:“也罷,舟車勞頓的,今夜就在大人府上打擾一夜了,派些人把王府打掃一下,明日再搬進去吧。”

這随行的侍衛奴仆雖然只是下人,但是怎麽說也是簫丞相的人,即便在長安,也沒受過這樣的氣,若不是靜怡阻止,早就沖道蜀藩王那裏去了。

太守見靜怡如此好說話,也都放了心,連忙請人到了自己的府邸。

靜怡一行人入住在太守府邸的一個小院裏,随行的侍衛們開始整理隊伍,那些奴仆們也在跟着上下忙乎,靜怡坐了下來,君昊為自己倒了一杯茶,便把那些伺候的奴仆遣退下去了。

“看來,這蜀藩王是要給你下馬威呢?殿下,可當真好脾氣,心裏面真的不怄氣?”

君昊雙手端着茶杯,臉上竟是幸災樂禍的表情,靜怡白了君昊一眼,有時候真心懷疑這個人真的是大和尚的徒弟嗎?

“早知如此,又何必怄氣?再者,你覺得蜀藩王當真這麽無腦?”

君昊放下茶杯,對着靜怡滿意的點了點頭,一臉孺子可教也的表情,道:“看來是真的沒有生氣,我猜今夜這個太守一定會給你安排什麽接風宴,你可要小心。”

靜怡側過頭對他粲然一笑,君昊看着這個笑容頓時內心五味陳雜,這個丫頭心眼真多。

其實就在靜怡他們在城門口等候的時候,靜怡和君昊就知道了,這個蜀中的太守,估計野心不小呀。

各地藩王雖然和皇上的關系不佳,但是,也不會明目張膽的和皇家對上,尤其還是像六皇子這樣受皇上寵愛的皇子。再者,就算蜀藩王當真給靜怡安排了如此不堪的住處,那麽為何一月下來了,作為蜀中太守,皇上的人,怎麽會不知道打掃打掃呢?而且還把靜怡安排在這樣的小院裏,可見,這個蜀中,可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樣了。

“不過,這幾年來,各地藩王就蜀藩王一直安分守己,我還以為他是個聰明人,沒想到竟然還被一個小小的太守抑制,看來,對于和這個蜀藩王的合作,我們可要好好的掂量掂量了。”

靜怡嘆氣,君昊卻頓時哈哈大笑了,拍着桌子,就像找到了什麽好玩的事情一樣,道:“哈哈,殿下,你果然還是太嫩了吧!在我看來,這個蜀藩王可是真的聰明人。這世界上能打能罵的人不算什麽,真正成大事的人,是能忍的人。”

靜怡不解的看着君昊,君昊沾沾自喜的分析道:“你說,一個藩王,怎麽可能會沒有自己的傲氣,如果說他當真被一個小小的太守壓制住,那麽,只能說他在等待一個時機,一個可以反抗的時機。自當初藩王叛亂之後,太守就是皇上派來監視和遏制藩王的人,蜀藩王一時的安分,皇上可能會不安,但是安分到讓皇上的人都不敢得罪,那麽,皇上就會放心了。就像你所想的,一個連太守都鬥不贏的人,皇上能瞧得上嗎?皇上越瞧不上,那麽,蜀藩王在背地裏做事就可以越大膽放手。所以說呀,這個蜀藩王,還真是老狐貍呀!”

靜怡仔細一想,确實如此。竟然蜀藩王有這般的野心,那麽,要拉攏他,恐怕不易了。

君昊似乎看出了靜怡的心思,一手托着腦袋,一手手指敲着桌子,嘴角微翹,問道:“殿下,如果你是蜀藩王,你喜歡這樣偷偷摸摸的培養自己的勢力嗎?”

靜怡了然一笑,确實如此。

“你和蜀藩王目前有相同的敵人,所以可以合作,雖然只是一時,但是,只要你給他足夠豐厚的條件,那麽,你們的合作就是長時的了。至于這個條件是什麽,那就要看蜀藩王到底要的是什麽了?”

君昊抿了一口茶,靜怡肯定的點了點頭,如今,也确實只能如此了。

黃昏時分,太守果然派人送來了請帖,君昊和靜怡相視一笑,這個太守,果真這麽沉不住氣呀。

在君昊的特地囑咐下,靜怡特別打扮了自己一番。銀白雲紋廣袖袍,配灑金古樸垂絲帶,束發而立,俨然一副不谙世事的皇家子弟。

靜怡故意遲到,開席時間都過了好一會兒,靜怡才姍姍來遲。身後還跟着幾個貌美的丫鬟,一入門,便呵呵一笑,道:“各位,不好意思,來遲了。”

各位官員看着靜怡如此态度,竟然絲毫不惱,還舉杯笑眯眯的說道:“沒事,這王爺肯來,就是我們的福分了。”

靜怡連忙擺手,笑道:“這可是我的接風宴,我能不來嗎?”說罷,便随着小厮入座。

下面的官員看着靜怡到了左座一閃而過的眉頭緊皺,都彼此相視而笑。

自古以來,左為上,右為下,中為尊,靜怡堂堂一個王爺竟然沒一個藩王做的高,當真掃了皇家的面子。

坐在中間的蜀藩王瞟了靜怡一眼,不屑的看了下面的官員,誰是廢物,當真一目了然,看來,這個皇子,倒不是個被發配邊疆的廢物。

終于開席,靜怡搶先舉起酒杯敬所有的官員,道:“本王初來乍到,大家可不并因為我是一個皇子,而拘謹了。本王此行一來不過是奉了聖上的命令,二來只是想看看這蜀中的好山好水罷了。但是,無論如何,我也是一國皇子,希望某人也不要自視太高了。”

這幾句話說得,頓時降低了自己的身份,蜀中的官員當然樂意,但是同時也和藩王杠上了,這王爺可是皇上派來的人,身負皇命天命,你這蜀藩王再和我過不去,就是和皇上過不去。

可是蜀藩王卻不這麽想,也跟着舉起了酒杯,對着一旁的靜怡笑着問道:“呵呵,王爺初來乍到,不知還住的習不習慣?”

“這住處可當真不錯,不知道是不是蜀藩王您親自安排的?”

“呵呵,本王也不過是吩咐下面的人辦事而已,看來王爺甚是滿意了,那麽看來,我要好好打賞一下了。”

“确實應該如此。”

靜怡的話語綿裏藏針,各處官員看着兩人針鋒相對,心裏也高興不已。

唯獨靜怡和蜀藩王兩人相識而笑,舉杯,一飲而盡。

有時候,人和人的合作,只需要一眼,便決定了。

蜀藩王和靜怡便是如此,需要靜怡幫忙鏟除掉這個礙眼的太守。那個被蜀藩王吩咐去辦事的人,不就是蜀中太守嗎?至于靜怡要怎麽除掉這個太守,那可不是蜀藩王管的了,他要的是結果,一個和靜怡還能繼續合作下去的結果。

酒席結束,賓客盡歡,離宴之時,衆人笑臉盈盈,可是卻人心各異。

回到小院,君昊獨自一人在房間裏面喝酒,桌前擺着一道下酒的小菜,靜怡漫步而入,便聞君昊淡笑道:“怎麽,一身酒氣的回來?被灌酒了?”

靜怡搖了搖頭,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笑道:“或許是你身上的酒氣也不一定。”

君昊啞然而笑,放下酒杯,望着靜怡平靜的臉色,道:“怎麽?事情不順利?蜀藩王不肯合作?”

“不是,和我們想到一樣,這裏的太守确實就是個草包。如果在長安,這種人,或許早就被吃的不剩骨頭了。”

靜怡再次搖頭,君昊嘆氣道:“那你還在煩些什麽?”

“你哪裏看出來了?”靜怡瞟了君昊一眼,手指輕輕敲了敲桌子,沉思了一會,道:“只是覺得,這個太守殺不得,卻不得不殺,有些可笑。”

“何解?”

“殺了,那麽我們反而被蜀藩王牽着鼻子走,不殺,又顯得我們誠意不夠,再者,這太守留下來了,對我們也是一種監視,這種感覺,很不好。”

低頭,幾縷青絲掠過。

君昊微微颔首,臉上的嘴角微微翹起,對着靜怡暗笑道:“我還以為,你已經學會了怎麽忖度人心、算計對手了,沒想到,你還是還嫩了。”

靜怡擡頭直勾勾的看着君昊,眼裏閃過一絲的不滿,但随即轉而一笑,道:“如果我都已經知道怎麽忖度人心、算計對手,那我還留你何用?”

君昊呵呵的笑了一聲,又給自己到了一杯酒,把酒杯舉到靜怡一般高的時候,又把酒緩緩灑下,酒香頓時暈染了整張桌子。

“要故根基,一是人,二是權。人嘛,由我一人,足以抵擋千軍萬馬,至于權,呵呵,你當真覺得蜀藩王會是這個權嗎?”

靜怡低頭看着君昊的指尖在沾染着酒水的桌子上游滑,一行字奪然出目。

——為官者,就沒有不貪的。

靜怡先是一愣,然後哈哈哈大笑。

确實,為官者,哪個不貪?尤其是蜀中這樣的地方,天高皇帝遠的,太守如此抑制蜀藩王,最終為的不就是錢,不就是權嗎?像這種人,何必要殺呢?留着,反而是大用。

想到這裏,靜怡擡頭看着君昊,眼眸裏盡是狡猾之色,笑道:“君昊,果然你才是那只真正的老狐貍。”

君昊不滿的撇撇嘴。

靜怡嗤笑,脫下發帶,對着君昊道:“好了,好酒好菜,都送到自己房間去吧,這月黑風高之夜,孤男寡女的,你想留到何時?”

君昊瞪大着眼睛看着靜怡,最終端起了酒壺,起身,回諷道:“殿下,你還算是寡女?”

靜怡只是挑眉,交叉着手臂,笑道:“女兒身,男兒心,不行?”

“行,如今你可是我的君,怎麽不行?”

說罷,端起桌上的一碟小菜,轉身便離開了房間。

靜怡看着君昊離開的身影,無奈的搖頭,暗笑道:“真是老狐貍。”

待門掩上,太守府裏,太守坐在書房裏,一身酒氣。

一旁一位青衣男子低眉順眼的對着太守說道:“怎麽,這個六皇子殿下如何?”

太守嗤笑一聲,眼裏面盡是不屑之色,道:“呵呵,不過是草包罷了。”

“可是,聽說這個六皇子可不是什麽簡單的人物。”

“道聽途說罷了,估計也就是控油一副經綸,這官場之事,哪是那些經綸之書可以學到的。不過簡單試探了他幾番,給他一個破房子,他也不惱,身邊的下人倒是怒了,可見這下人也不怎麽樣。宴會上,坐在左座,還明目張膽的和蜀藩王暗地裏較勁,真以為現在這裏還是長安,自己還是那個有儲君資格的皇子嗎?都發配邊疆了,這人可以降低身份,但不能失了尊嚴,就跟那個蜀藩王一樣,呵呵,看來爺還是很厲害的,管他什麽藩王,就連皇子,都要忌憚我三分。”

一旁聽的青衣男子也跟着笑了,道:“呵呵,看來這蜀中,還是我們的天下。”

太守颔首,然後翻了翻案上的折子,最後取出一張空白的折子,笑道:“還是快給聖上寫份暗折吧,免得聖上對我們起了疑心了,呵呵。”

相反與太守府裏面的輕松愉快,蜀藩王府裏,蜀藩王看着坐在主座上面的老藩王,俯首道:“爹,這個六皇子,看來不會那麽容易就任憑我們捏拿,看來,對于這次合作,我們可能不會那麽如意了。”

老藩王聽了蜀藩王的話,竟然拍案,起身,大笑起來。

蜀藩王頓時愣住了,看着老藩王的表現,有些不解。

老藩王笑了一陣子,然後漫步而下,道:“呵呵,如果這個六皇子殿下沒有殺了太守,那麽,你就讓這個六皇子殿下來府上和我一聚吧,大唐,好久沒有碰到這樣的小子了,有趣,真有趣。”

蜀藩王有些摸不着頭腦,老藩王看着蜀藩王的樣子,有些咬牙切齒,拍了蜀藩王的腦袋一下,怒道:“你這個笨蛋,我們一直這般窩囊,為的是什麽!”

“蜀中的地位?”

蜀藩王摸了摸自己的腦袋,有些委屈。

老藩王白了蜀藩王一眼,繼續說道:“單單一個地位,唉,你說如果是為了這個,你老爹我累死累活,蹈光養晦幾十年,是為了什麽?笨,真心笨!”

蜀藩王倒也是清楚老藩王的性子,聳聳肩,便道:“反正我就是笨,上梁不正下梁歪,什麽樣的老子有什麽樣的兒子。”

老藩王聽着蜀藩王的話,倒是笑了,無奈的搖頭,嘆氣道:“你這臭小子,當真被你氣死了。”

老藩王推門而出,看着漆黑的深夜,望着那遙遠的北方,苦笑道:“我們為的,也不過是這大唐的江山罷了……”

欲斷魂,淚滿身,少年恰逢君相識,未曾想過,風雲變幻,如今怒恨權作酒,盡憂此生亡國天。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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