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紅燭盡

在大漠戰事如火如荼的進行着的時候,這長安的皇宮之中,卻依舊不見得安寧。

靈雲一身太後的鳳冠錦衣,漫步來到了太皇太後的寝宮。

靈雲很少和太皇太後接觸,當初因為簫貴妃的緣故,如今,卻因為自己不想。

如果不是因為太皇太後,自己當初又怎麽可能會嫁給太子呢?景逸,始終是靈雲心裏面一道不可說,不可揭開的傷疤。

殿內,香煙朦胧,太皇太後一身慵懶的躺在貴妃椅上,一旁宮女搖着扇子,一副惬意的樣子。

靈雲看着如此的太皇太後,不知怎麽的,只覺得內心劃過一絲憤然:爹爹,如果你在天之靈看到此景,還會說出此生不恨,忠貞為國的話語嗎?

太皇太後可不顧靈雲內心所思所想,如今她只知道一點,也是她這幾日才知道的一件事——永煌竟然愛上了自己的繼母靈雲。

細細一想,其實也确實如此。當年靈雲嫁給太子,也不是即将及笄之年。而那時候,永煌已經到了舞勺之年,兩人歲數約莫也就是個一歲多,也難免永煌生了這般的心思。

不過,一個皇帝愛上自己的母後,這話,可不是那麽好聽的。如果傳了出去,估計,這新皇不僅僅是根基不穩,而是引起大家非議了,為此,太皇太後認為,要斷絕永煌心思最便捷的方法就是,讓永煌立妃。

太皇太後是個聰明人,她服侍太上皇幾十年,自然知道太上皇心裏是怎麽想的,因此,對于太上皇的禪讓,自己也多了幾分猜忌。

這事估計與靈雲,脫不了了幹系。

不得不說,這後宮的女人,一山總比一山高。

太皇太後知道,其實最根本的方法就是讓靈雲死。可是靈雲身份特殊,她乃前朝大和尚封的聖女,如果殺了她,大和尚那邊不好解決,而永煌這裏,更會讓他們之間心生間隙。因此,借刀殺人,你身為永煌的母後,為自己的兒子選妃,這可是理所當然的吧。

“靈雲,可知今日哀家叫你過來為何?”

靈雲低頭,一副順從的樣子,輕聲道:“不知。”

太皇太後擺了擺手,禀退了身邊的內監宮女,靈雲眼睛一垂,然後便聽太皇太後淡笑道:“我看皇上早就過了志學之年,再過幾年也要及冠了,可這後宮之中,除了當初府裏的幾個通房,也就沒有了。眼見新年将至,你看,作為太後,也該為這皇嗣多擔當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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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皇太後沒有把話說滿,但是靈雲也知道自己無法拒絕,面不改色,回了句知道了也便退了。

而身後,太皇太後看着靈雲的背影,眼睛裏閃過一絲的諷刺之色。

接連幾日,靈雲在宮裏宴請着各朝廷大臣的女兒,永煌一開始也沒放在心上,這大漠打了大半年了,可是靜怡這個家夥竟然還沒死,讓永煌不自覺的感到有些煩躁。直到禮部送來的折子,永煌的煩躁徹底變成了暴躁,按壓着怒氣,道:“拿好這個折子,擺駕,鳳陽宮。”

地板上,那個被永煌扔到地上的折子被攤開來,上面依稀可見的是,用朱筆圈出的生辰八字、納采準備等等,本是喜氣洋洋的折子,如今,卻成為龍顏大怒的罪魁禍首。

鳳陽宮內,靈雲沒有洗漱準備上床,而是淡然的坐在上座,香煙漫漫,靈雲坐在位置上,淡然的泡着茶。

永煌到來之時,靈雲已經泡好了茶,淡笑道:“陛下,來啦?茶已經泡好了,喝吧。”

靈雲提手倒了一杯茶,永煌上前,奮力的甩掉了那杯茶水,杯子碎成兩半,茶水溢滿一地。

“母後,你這是什麽意思!如今外患未結,又要新添內憂嗎!呵呵,這麽多的大臣之女,就連簫丞相家的孫女也不放過,母後,你可真是,真是。”

永煌将折子扔到靈雲跟前,靈雲拿起折子,細細翻閱了一下,嘆氣道:“陛下,如今你已經不小了,你雖天性聰明,但是,為君者,你如今缺少的是根基,而簫丞相目前是你最大的阻力,娶了她的孫女,無論如何,也能夠牽制住簫丞相。你要明白,作為皇上,後宮,是你牽制朝野,穩定朝綱的重要手段。”

“手段?呵呵,母後,你是覺得朕每天在朝廷上勾心鬥角還不夠,回宮之後,還要看着後宮的妃子勾心鬥角嗎!”

永煌冷笑,靈雲搖頭,道:“陛下,放心,這後宮之中,還有哀家,哀家會幫你看好這些女人,你只好顧好這朝廷也便夠了。”

“竟然如此,這後宮有你就夠了,還要其他女人何用!”

聽到永煌這句話,靈雲倒有些忍俊不禁,這般的小性子,果然還是小孩子氣。

“陛下說笑了,哀家始終是你的母後,不能陪你一世,待你立後,哀家便自然會交出鳳印,安享晚年,照顧一下孫兒孫女,這日子也好得很。”

靈雲說出這話的時候內心有幾分向往,永煌聽後,自覺的眼眶有些紅,身子微抖,無力的坐了下去,苦笑道:“母後,母後,如果可以,朕真的不希望你是我的母後,呵呵,孫兒孫女,你就真的那麽希望朕立後立妃嗎?”

靈雲也不驚愕,說真的,都過去三年多了,自己并非真心愚鈍,又怎麽可能沒有察覺永煌的心意呢?

“陛下,請您慎言。要記住,你如今是皇上,一旦決定坐在這龍椅之上,你就注定了要承擔這些,陛下不僅要學會朝野之術,也要知道如何利用後宮,拉攏權臣。”

靈雲的話語帶着幾分嚴肅,永煌聽着靈雲的話,只覺得可笑,自覺的可悲。

皇位,如果不是為了她,他何苦要争?甚至乎傷害了自己的皇爺爺,甚至乎,還殺了自己的父王。可對她來說,最重要的,竟然還是這大唐的江山。

但是,如果是景逸呢?

“呵呵,母後,母後……”永煌喃喃自語,略帶心疼的問道:“母後,如果如今這皇位上的是六皇叔,你會說出這句話嗎?你也會這樣做嗎?”

靈雲眼中閃過一絲心痛,雖然自己早已經知道,雖然自己早已經做好心理準備,雖然自己很明白自己的身份,但是,依然會疼。

“陛下,君王的愛,不可專情,亦不可長情。君王的心,始終都是被天下蒼生,黎民百姓所系,情之一字,不利于朝政安泰,也不利于子嗣傳承。”

看着靈雲眼中的那一絲心疼和愛意,聽着靈雲口裏吐出的一句句話語,永煌突然大笑起來了。

自己努力了,自己奮力了,自己掏心掏肺的,甚至要把整個江山社稷都送給她,可是,始終比不上一個死掉的人。

是可悲,還是愚蠢?

是該愛,還是該恨?

靈雲看着狂笑不已的永煌,內心也覺得有些心疼,這幾年下來,也就只要永煌,真正的待她好,自己也當真是把永煌當做自己的兒子疼愛,所以這份情,自己受不起,也不能受。

“母後,母後,竟然你如此狠心,也不要怪我!我待你如何,天地可鑒。可你心裏竟然還裝着那個已經死掉的人,別驚訝,別生氣,我告訴你,六皇叔早就死掉了,早就在當年去大覺寺那場行刺中就死掉了!”

靈雲臉色頓時變得蒼白不已,渾身顫栗:“你,你騙人,永煌,你是在騙母後的,對不對!”

靈雲叫出了永煌的名字,永煌覺得又喜又悲,喜,自己再次聽到靈雲叫自己;悲,自己是因為景逸才被這樣叫的。

“騙你?呵呵,靈雲,你難道沒有懷疑過嗎?你難道真的沒有懷疑過嗎?如今的六皇叔為什麽總是在回避你,如今的六皇叔為什麽一次也不敢和你私下會面,如今的六皇叔為什麽變得有幾分隔閡和距離?呵呵,因為他死了,早就死了,至于如今的六皇叔是誰,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靜怡!

看出了靈雲內心所想,永煌繼續大笑,道:“沒錯,就是七皇姑,不過沒關系,她也快死了,我會讓她在這次匈奴大戰之中死去的,徹底死去的。我要你這輩子都記住我,就算是恨,我也要你記住我!”

永煌覺得自己要瘋了,靈雲難以置信的看着永煌,顫抖道:“你知道你在幹什麽嗎!”

“我知道,我怎麽不知道,母後,是你說的,要穩住朝野,而七皇姑,難道不是朕最大的毒瘤嗎?”

永煌大笑離去,靈雲呆呆的坐在寝宮裏,自覺的渾身如寒冰一般刺冷,待到天明,便立刻出宮趕去了大覺寺,而收到消息的永煌也只是擺擺手,苦笑道:“讓她去吧。”

母後,你知道嗎?如果可以,我真的想讓你一輩子都不知道這件事。

不能愛,就恨吧。

親情,對于皇室來說,真的不需要。

靈雲趕到大覺寺,大和尚似乎早已經知道了,已經命人直接将靈雲帶到了簫貴妃那處。

幾年下來,青燈古佛相伴的簫貴妃,已經不再像過去那般一身戾氣,心裏盡是算計。素衣素顏,手執念珠,一副安然慈和的樣子。

靈雲有些焦急,顫抖一下,最後跪了下來,道:“娘娘,我,我……”

靈雲有些害怕,有些說不出話,簫貴妃看着如此的靈雲,內心不自覺的一顫,也猜到了幾分,嘆氣,道:“你都知道了。”

一句話,便擊碎了靈雲內心最後的那一點希翼。

無力的坐在地上,簫貴妃內心也有些不忍,幾年下來,自己也明白了許多,其實真正害死景逸的,不是靜怡,而是自己,以及那個高高在上的龍椅之位。

“為什麽騙我……"

靈雲呢喃,簫貴妃起身,輕輕抱住了靈雲,低聲,道:“對不起,靜怡和景逸最不想傷害的人,始終是你……”

靈雲只覺得眼眶發疼,緊緊抱住了簫貴妃,素衣白衫,濕了一片。

“娘娘,求你,求你了,這幾日,讓我在這裏呆着吧,就說我要為這大唐的江山祈福,為那些遠赴戰場的抗奴軍隊祈福……”

簫貴妃颔首,緊緊抱住了靈雲低聲道:“好,我會跟大和尚說的……”

靈雲沒有回宮,靈雲要在大覺寺為這次的抗奴之戰祈福,永煌知道這件事後,頓時摔壞了整個禦書房的花瓶古玩。

一旁的內侍戰戰兢兢的看着怒火沖天的靈雲,一言不發。

發洩過後的永煌看着散落一地的折子中,那份朱砂抹紅的名單依舊鮮豔,頓時眼眸一沉,道:“來人,叫禮部尚書過來,說朕後廣納後宮。”

幾日之後,禮部已經布置妥當,一天,好幾個大臣之女同時入宮,洞房花燭夜,也不知該先去何處。

簫丞相的孫女也在名單之內,而且是唯一封了貴妃之位的後宮女子。

整個皇宮在一片喜慶之中,皇宮裏也熱鬧了半宿。

太皇太後樂的合不了嘴,而在大覺寺祈福的靈雲竟然借口推脫,說這祈福不能停止一天,要不會觸怒上天,故不能親自參加皇上的大婚了。

皇宮中,寝宮內,永煌的臉上有些酡紅,約莫估計是酒喝多了吧。

問道一邊的內侍,太後回來沒?

內侍弱弱的回答道:“回陛下,太後說着祈福不能中斷,不能親自參加皇上的的婚禮,實則歉然,希望皇上能夠明白事情輕重,廣納後宮,為李氏的江山,開枝散葉。”

永煌苦笑,母後,這就是你的希望嗎?如果是,朕又怎麽能夠拒絕?

擡步擺駕,最終來到了清寧宮內。

一身鳳冠霞帔之下的簫丞相的孫女昭容靜靜地坐在床上。一身喜服将她的面容襯得更加妍麗端莊,挽起的發髻散下一縷,顯得更有幾分嬌媚,這份美貌,甚過當年的簫貴妃。

禀退了所有的人,來到了昭容的身邊,一杯合卺酒下去,永煌覺得,自己好像已經醉了。

“安置吧。”

昭容一言不發,為永煌更衣。

永煌自覺的自己很累,無論身體,還是心理。目光漸漸渙散,似乎一日的大酒喝的自己真的醉了。

永煌說:“母後,如果朕說,朕可以為你連命都不要了,你可以愛我嗎……”

永煌嘴裏盡是不找邊際的話,內心确實蒼涼不已。

昭容看着如此脆弱的永煌,突然低頭親了永煌一口,然後細細的摸着永煌的臉,慢慢的卸下永煌的衣服。

身體貫穿自己的瞬間,昭容哭了,低聲道:“永煌哥哥,如果我說,我可以為了你連命都不要了,你又可以愛我嗎……”

沒有回答。

東方破曉,永煌醒來,便見昭容一身赤裸的躺在身旁,內心不知怎麽的燃起一股怒氣,不待昭容醒來更衣,便憤怒離去。

邊關告急,糧草将至,援軍未到,請求皇上下诏。

永煌看着這份急诏,臉上劃過一絲猙獰的微笑,對着一旁的內侍道:“去大覺寺,跟母後說,她一日不回,我就一日不會下诏!”

大覺寺內,聽着內侍一臉懼色的樣子,靈雲只覺得有些可笑。

我命由他不由我。

簫貴妃擔憂的看着靈雲,靈雲苦笑,擺手,對着一旁的內侍道:“回去跟皇上說,明日,我便回宮。”

內侍頓時松了一口氣,點頭離去。

靈雲推門,便見拾得安安靜靜的站在門旁。

靈雲恭敬的行了個禮,拾得卻突然抓住靈雲的手,道:“別回!”

靈雲笑而不語,只是看着大覺寺的後山方向,指手,問道:“六皇子殿下,是被葬在那裏嗎?”

拾得颔首,靈雲不費力氣拿開了拾得的手,然後一步一步的回到了自己的廂房裏。

身後,簫貴妃看着靈雲,嘆氣:“孽緣,皆是孽……”

今世竟與卿無緣,來世不負卿之願。

靈雲再次開門之時,只見她一身紅衣。

拾得一步一步的跟着靈雲,沒有說話。靈雲也只是一步一步的朝後山走去,這是靈雲知道景逸逝世之後,第一次來到景逸墓碑之旁。

紅衣一身,宛如鳳冠霞帔。

一件紅色的外衣披在了墓碑之上,紅燭燃起,靈雲就這般靜靜的靠在墓碑旁,手裏緊緊攥住的是兩段頭發。

今世竟與卿無緣,來世不負卿之願。

可是,景逸哥哥,靈雲只願此生與君共結發,白首不相離。

淚水再也控制不住,空中竟然開始慢慢地飄起了一朵又一朵的雪花,靈雲跪在墓碑前,抱着景逸的墓碑,嚎啕大哭起來。

混着雪花的淚水,浸濕了臉頰,靈雲開始禁不住的不斷挖起了那片長滿了野草的墳墓,直到手指上的泥土混着鮮血接受着雪花刺骨的寒意,拾得才上前一把拉起了靈雲,不斷道:“靈雲,別這樣了,別這樣了……”

靈雲目光渙散,低聲呢喃道:“我只是想再見他一面,就一面,就一面而已……”

寒風吹過,今年的第一場雪,便是如此,慢慢的下了下來,那墓碑上的一抹大紅,也随着變成了蒼涼的白色。

今世竟與卿無緣,來世不負卿之願……

作者有話要說: 各位,中秋節快樂!!O(∩_∩)O~。。。雖然這章的氣氛不太适合中秋佳節,但是,小虐怡情,不是嗎,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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