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悲西風
靜怡堕馬,血染雪花,軍心大亂。
有人眼紅,怒斥要去報仇,有人四顧茫然,不知接下來該何去何從。大軍頓時陷入兩難境界,卻見此時,人群之中,君昊雙目通紅,一聲喝道:“全部給我退下,別靠近将軍,我會照顧好她的。”
衆軍一顫,無人敢靠近。
君昊抱起靜怡,走回帳篷的之中,一路上那一臉的肅穆,頓時讓大家讓出了一條道來。
靜怡胸口的那把斷劍依舊插在胸口,君昊看着那把斷劍,拳頭緊捏,他氣,很生氣,前所未有的生氣,但最終,還是化為一聲濃濃的嘆息,松開雙手,握住那把斷劍,奮力一拔,血,頓時像雨水一般不斷地流下,靜怡只覺一陣錐心的疼痛,然後便睜開了雙眼。
眼前,君昊的衣衫上也盡是血,君昊探手要掀開靜怡的衣服,卻見靜怡突然握住了君昊的手,聲音微弱,氣息漸淡。
“別……”
如今的靜怡臉上毫無血色,手腳也因失血而脫力,身體顫抖,連握住君昊的手,也沒有一絲的力氣,不一會兒,便落下了。
“怎麽,別跟我說什麽男女有別,竟然你決定挨着一劍,就應該想到有這個結局。”
靜怡的身體依舊在顫抖,手緊緊捂住了自己衣襟和傷口,那蒼白的臉上,眉目裏,盡是防備之色,看的君昊不自覺的憤怒起來,喝道:“你這個家夥,你難道就不知道會發生什麽嗎!置之死地而後生,你已經不是第一次這樣做了,你真覺得自己的命很長,是不是!還用胸口擋住這一劍,你要知道,任何人,沒了心,就死了!”
君昊是真的被氣着了,他和靜怡之間,早就商量好了,今天這一傷,也是在計劃之中,但是,計劃中的,是讓靜怡随便傷在手上腳上,那些不致命的地方,而不是胸口,心髒!
靜怡苦笑,可不是,如果心離了胸,便會死的,這是宮裏面每一個女人都知道的事情,可是,卻沒有任何一個女人能夠做到的事情。
看着靜怡臉上的絕望之色,君昊也不自覺的心軟起來。
他又怎麽可能不知道靜怡這般是為了什麽?
只是,這個賭注太大了,如果,如果這劍偏差分毫,那麽,靜怡就真的會死的。
難道就為了更好地籠絡人心,難道就是為了更好地讓皇上放下戒心,難道就是為了這清君側顯得更加的理所當然?他是教會了她這些,可是,他更教導她的是如何活下來,更好地活下來,而不是像第一次見面那般,陰冷的神色,那種藐視生死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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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活着,還有什麽是過不去的?
“呵呵。”靜怡很快恢複過來,輕笑一聲,捂住傷口,道:“不是有你嗎?我知道,你一定會想方設法救我的。”
靜怡的笑容在君昊的眼裏有些刺眼,誰說的,誰說的自己一定會想方設法救她的,如果不是她,那麽拾得又怎麽會,其實,自己也想讓靜怡死的,只是,只是自己終究,還是心軟了。
而這,又是因為誰呢?
“你還真敢賭,你就這麽相信我一定能救你。”
靜怡不語,只是捂着傷口,血越流越多,君昊也知道此時不應該廢話了,再次探手,卻再次被靜怡阻止了。
“把藥給我。”
靜怡的目光凜冽而又堅決,即便如今自己是景逸,但是,靜怡絕不會忘了,自己還是女兒身。
女兒身,帝王命。
這女字,始終都是排在最前面的。
而這,便是靜怡對自身的底線。
君昊看着靜怡,不知為何有些可笑,搖搖頭,道:“你說的,我會救你,但是,如果你不讓我看你的傷口,你讓我怎麽救你?”
靜怡不語,只是捂住自己的胸口。
君昊見狀,低聲嗤笑一聲,他想只要他願意,他可以用很多種方法讓靜怡答應讓自己幫忙上藥,檢查傷口,但是,他沒有,是不忍心,還是不想輕賤自己?
起身,扔下了一瓶藥,轉身,道:“撒到傷口上吧,一會兒我再給你熬些藥,這幾日傷口都不要碰水,如果傷口惡化發膿了,那麽,就不要怪我不客氣了。”
身後,靜怡微弱的點了點頭,說真的,如果君昊一定要看這個傷口,那麽,自己會拒絕嗎?
呵呵,應該是不會的吧。
只不過那時候,不知道自己還會把自己舍棄到什麽份上?
自己所剩的東西,已經不多了。
“君昊,等等,出去跟大家說,我只是受了一些小傷,明日便好了,讓大家今晚好好大吃一頓,明日讓将領們一同到我帳上,商量接下來的事宜。”
正當踏出帳篷的時候,君昊便聽見靜怡這般氣若游絲的聲音,轉頭,怒目。
小傷,如果不是自己的話,那麽這般重傷,再撐過幾日,也就到閻羅王那裏喝茶了。
還小傷!
如果自己不是因為知道這家夥是什麽德行,一般人受了這般的傷,又怎麽可能還笑得出來,還講得出話!
看着靜怡蒼白的臉上,依舊挂着淡淡的笑容,君昊只覺得生氣,早知道就讓她就這樣重傷死掉算了,一個二個,這個大唐,就那麽重要嗎?
靜怡依舊在笑,只是嘴角已經開始抽搐,臉頰上也挂滿了冷汗。她只知道,如今的她是整個抗奴軍的支柱,縱然重傷,也絕不能在士兵們面前示弱。
行軍打仗,最不能亂的,就是軍心。
“瘋子!”
君昊怒氣沖沖的離開了帳篷,帳篷外,各士兵一臉擔憂和不安,君昊知道,如今如果說靜怡重傷,那麽這場仗,約莫也打不下去了。
一聲嘆氣,擡首,便是一臉的堅定。
“放心,将軍不過是受些小傷,休息一夜,也便好了。将軍說,糧草已得,讓大家今晚好好吃喝一場,明日起,又要開始陷入苦戰了。至于各方将領,明日午時,一同到将軍的帳篷裏,商量接下來的事宜。已經接近新年了,将軍說,我們一定會在過年前結束這場戰争,一起回家團圓過年!”
頓時,大家不再慌亂了。
君昊是靜怡的人,一個精通奇門遁甲,醫術兵法的人,竟然他說了沒事,那麽便一定會沒事。
大家都笑了,不過這到底是在自欺欺人,還是在深信不疑,誰也說不清。
只是,接下來,帳篷外面,便是一片的喜慶。
而帳篷內,靜怡慢慢的脫下了戰甲,打開了裏衣,那裹胸布已經變得通紅不已,幸好嚴冬的天氣使血流速度減慢,否則,自己這出血的量,還真不知道能不能挺下去。
看着那鮮紅的傷口,裏面的肉都翻了出來,靜怡知道,這箭上沒毒,要不君昊也不會那麽放心讓任由自己胡來吧。
苦笑一聲,咬緊牙關,将那藥粉灑在傷口之上,劇烈的疼痛直逼心間,靜怡似乎感覺到了自己眼前似乎都閃過了一瞬間的黑白。
冷汗直飙,輕輕一動肩膀,也跟着疼痛不已。
靜怡苦笑,估計這傷口不言中,但這肋骨估計斷了幾根吧,幸好沒有讓君昊看着傷口,要不,估計他定要幫自己接骨吧?
無奈搖了搖頭,傷口上的血已經不再流了。靜怡躺在床上,床鋪上還有着血跡,靜怡就連起身換件衣裳的力氣都沒有了,身體除了疼,還是疼,但她卻不敢睡,只怕這次睡了,自己就真的起不來了。
不斷的想着接下來自己的計謀,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直到一陣晨曦照亮了帳篷,君昊走了進來,手裏端着一碗藥,道:“喝了吧。”
靜怡點頭,手卻不自覺的在顫抖,君昊嘆氣,坐到床邊,扶起靜怡,道:“喝吧,裏面有止痛的效果。”
靜怡笑了,安心的讓君昊喂自己吃藥,直到整碗藥入肚,才覺得眼皮發沉,意識模糊,沉沉的睡過去了。
君昊輕輕放下靜怡躺好,嘆氣道:“殿下,你就不能再多相信我一點嗎?即便不用這樣,我也能讓你名正言順的,得到這大唐的江山。”
只是這時候,靜怡已經睡着了,她,聽不見了。
大漠的戰事越發的催緊,
靜怡重傷,但是依舊撐着與将領們讨論軍情。如今已近年末,連日的幾場突襲和防備,讓軍隊的情況越發的嚴峻。雪上加霜,這糧草也漸漸見底,就連那草藥,也快消耗完了。
站在這大漠之中,雪花白茫茫的飄着,靜怡的神色卻越發的難看。
如今這場大雪,可真是活生生的打亂了自己的計劃。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這難得一遇的大雪,竟然連四皇子加急運來的糧草,都受到了阻礙。
到底該怎麽辦?
難道真的是天要亡我?
胸口的傷還在疼着,裏面那幾根錯位的肋骨估計也在錯落的長着,似乎紮到了肉,每回一動,都是無比的疼痛。
“殿下,你的傷還沒有好,還有這般的雅致,在這裏看雪景。”
自從上次自己不按計劃讓自己重傷之後,君昊便總是這般綿裏藏針的語氣,帶着濃濃的不滿,聽多了,總讓靜怡不自覺的笑了。
這語氣,可真像閨中怨婦呀。
“君昊,你說,這糧草到底什麽時候才能到?”
君昊低頭不語,有時候,人算不如天算,又有誰會想到,這送糧的大隊,竟然被這場大雪給硬生生阻隔了。
君昊沒有回答,靜怡似乎也料到了這個結局,西風冷冽的吹着,人冷,心冷,不信天,只信自己。
“你說,現在我們該怎麽辦?繼續守,還是繼續攻?這雪越發的大了,對于匈奴們來說,這是占盡了天時地利,可對我們來說,除非能夠有糧草挨到了明年開春,要不,真是生死難測。”
靜怡淡淡的說了這句話,也便搖了搖頭,這邊境若被攻破了,那麽,這大唐後方,能夠守得住嗎?
“攻吧!”
君昊也是苦笑,如今,也沒有更好地辦法了。
是生是死,就全看天了。
“傳令下去,各軍聽令,整裝出發,明日直接與匈奴來一場生死之戰。”
次日一早,抗奴軍突襲匈奴大營,匈奴們早已經時刻準備待命,直面抗敵。
靜怡上次重傷未愈,加上連日的機場惡戰,估計早已經傷上加傷,君昊沒有去看靜怡的傷口,但是,靜怡對于那止痛藥越發的依賴,也讓君昊猜出了這次傷勢的深淺,畢竟以前的靜怡,無論傷的再重,也不願吃過止痛藥。
君昊持刀橫掃,将靜怡身邊劃出一個圈,靜怡策馬直前,一路悍勇無匹,佛擋殺佛,直逼匈奴将軍之前。
“各軍聽令,給我殺!”
頓時殺氣滿溢整個戰場,各軍也是受過嚴格訓練,這般的情況下,一攻一守一開路,倒也是勢不可擋。
亞力昆看着帶軍的靜怡,內心先是大駭,然後便是滿腔的熱血。
在第一次見到靜怡的時候,他就知道,這個皇子,将會是自己最大的阻力。
如今,果不然如此。
靜怡也不曾退縮,這一進一退的倒也殺的狠,取出馬鞍上面的鐵箭,相隔甚遠,竟然也射下了匈奴兩名大将。
君昊在一旁看得心驚膽戰,這丫頭是不是不要命了,原本槍打出頭鳥,自己都重傷了,還顯擺什麽!
對抗之中,持劍擋下射向靜怡的好幾個箭弩,其中一根,因為防備不住,竟然硬生生的被射中腿骨,痛得翻下馬來。而靜怡竟然在一瞬間,也不知從哪來的力氣,一把拉起了君昊,怒道:“給我退回去。”
一陣勁風擦過耳畔,令人渾身發寒。
君昊不退,靜怡怒,但也無可奈何,君昊這人,就連自己,也說不通。
而此時的君昊遙望,看着匈奴大軍中的亞力昆,眯起了眼。
擒賊先擒王!
君昊想到,靜怡自然也是。一把拉住缰繩,便先君昊一步向前。
亞力昆早已經準備好迎擊,兩人刀劍相撞,硬生生的擦出了火花,看得人心驚膽。
君昊依舊在一旁防守着,亞力昆看着靜怡大笑:“果然,你是不一般的!”
靜怡笑不出來,如今如不是因為身上疼痛無比,估計自己早就倒下了。再次揮劍,亞力昆彎腰防備,靜怡趁此,突然将馬鞍上面的箭弩取下,朝亞力昆扔去,亞力昆在防住箭弩之時,竟然活生生的,被靜怡一劍刺穿了胸膛。
亞力昆頓時落馬,匈奴大軍駭,靜怡也不乘勝追擊,如今自己也是傷亡慘重,匈奴将軍重傷,也夠拖延一段時間,希望那時候,糧草已經送到了吧。
“各軍聽令,給我退!”
馬蹄聲響,抗奴軍紛紛退下,靜怡斷後,緊握着缰繩的手也染紅了鮮血。
回到營地之時,靜怡只覺得劇痛無比,意識漸漸模糊,一将領下馬,要扶靜怡下來,卻被靜怡一把推開,她要自己下馬。
毫無血色,顫抖着從馬上滑落。
君昊怒斥道:“快給我下來!”
靜怡看着那瘸着腳的君昊,笑了,點帶年頭。她知道,如今自己絕不能倒,在這種情況下,自己倒了,那麽抗奴軍也會跟着倒了。
西風緊,戰火燒,風雪中天戰弩盡折腰,血染霜雪愁滿腔,何處西風惹思腸,月牙彎弓,不見相思盡見傷。
一躍下馬,一身鮮血染紅了馬鬃,靠着馬背,靜怡用盡力氣喊道:“衆軍聽令!匈奴未退,本将軍絕不會死!”
靜怡的聲音擲地有聲,黑壓壓的一片抗奴軍,彌漫着一股鐵鏽的血腥,大家不語,內心沉重無比。
“是!”
回到帳篷,靜怡便徹底到了下去,君昊連忙禀退了所有前來的軍醫,看着那盔甲下,浸透鮮血的靜怡,頓時有些咬牙切齒。
“我讓你下馬,沒讓你耍帥!”
只可惜此時的靜怡神智已經有些不清了,慘白着臉,嘴裏念念有詞。
君昊頓時發現了靜怡的不妥,扶起靜怡,才聽清了她嘴裏的話。
“拾得……”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