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意外 我不會讓你死在我前面
次日大雨,上山的事只能作罷,秦芮在莊子裏悶了好幾日,等待雨停了,才按耐不住進山轉轉。
她不太愛打獵,倒是想捉幾只兔子回去養養,可惜走到了半山腰也沒看到兔子,只有飛速跳竄的野雞。
“山裏潮濕,地面松軟濕滑,郡主不如先回去,待會屬下們必定給您捉幾只野兔回去。”李寬手持弓箭跟在後頭。
前面的少女着了一襲簡單藍衣,手裏還拄着根樹杖,不斷探索着茂密的草叢,這時一只灰不溜秋的東西閃過。
“是只灰兔。”
李寬目光一定,擡起弓箭,一箭直接射、向樹下,一只肥碩的兔子正躺在那。
秦芮甚至來不及阻止,就看着下人提着屍體走了過來,“這兔子一看就有很多肉,晚上小的給郡主烤了吃,再配上果酒,簡直絕了!”
另一人朗聲大笑,“還是野雞腿好吃,當年随将軍出征時,被困山谷數日,全靠這些東西充饑。”
“……”
秦芮皺着眉掃過一群人,“我要活的!”
霎那間,衆人話聲一滞,再看那只兔子的确沒了氣,只得齊齊看向李寬。
後者扭過頭繼續走在前頭,剛剛下意識沒留活口,一時忘了郡主的囑咐。
接下來一段路一只兔子也沒有看到,倒是遇到了一只陷入獵戶陷阱的猴子,還是只懷孕的母猴,秦芮在陷阱裏扔了錠碎銀,跟着就把母猴放了出去。
直到經過一處斷谷時,李寬像是發現什麽,擡起弓箭就要瞄準栖落的老鷹。
老鷹利爪下還有只小白兔,小小的根本不想叢林裏的産物。
秦芮抽出箭羽搭弓,“讓我來。”
郡主也就随将軍學了幾日箭術,什麽都是半吊子,但是李寬等人也不好打擊她,只得任由她射出長箭。
可是利箭直接穿過老鷹腹部,撲騰了幾下就倒在了樹下。
“郡主進步神速。”其他人毫不吝啬的誇獎道。
幾日的陰霾仿佛在這一刻驅散殆盡,秦芮笑着趕緊跑過去看自己的獵物,老鷹已經沒了氣息,而爪下的小兔子似受了傷,正奄奄一息的倒在那。
像是剛出世的幼崽,通體毛色雪白,夾雜着幾絲血跡,秦芮問人要了塊布将兔子包裹起來,然後又小心放在了布袋裏。
她得趕緊下山,說不定小東西還有的救。
正欲起身離開,腳下不知為何突然一滑,雨後的泥土突然松散,山谷處突然突然斷裂一大塊,李寬等人大驚失色的去抓她,卻還是慢了一步。
松軟的地面還在散落泥塊,像是腳下這一塊也要斷裂,他們顧不得其他,連忙往底下去看,心頭揪的極緊,“郡主!”
“郡主!”
所有人吓得神魂俱裂,這時腳下的地面又掉了一塊,紛紛跌落不見底的谷底,霧氣蒙蒙的谷底看不到絲毫影子。
突變來的措不及防,衆人腦子都是嗡嗡作響。
等反應過來後,連忙要下去尋人,心裏全是無止境的自責與恐懼,後背滲出大片冷汗。
都是剛剛他們沒有及時看好郡主,若是郡主有個三長兩短,他們便是有十條命也不夠向将軍交代。
到底是有人還存了理智,一刻也不敢耽擱的往山下跑,等通知完莊子裏的人後,桓蘭吓得差點沒暈厥過去。
很快莊子裏所有人都派了出去尋人,那處山谷并不算特別高,只是這個時節霧氣大,只要不是遇上什麽野獸,郡主必定不會有多少事。
城門口人來人往,城衛有條不紊的抽查着路引,幾名小乞丐卷縮在一處望着眼前的破碗,随着幾枚銅板掉入碗底,紛紛擡頭去看是哪個好心人。
方鸠騎着馬跟在後頭,若有若無的掃過那幾個乞丐,突然想起當年自己也差點被凍死,好在他夠幸運,遇到了殿下。
目光觸及一名騎馬奔騰而過的人,然而由于嫌隙太大,很快焦急不已的就被城衛攔了下來。
他關注了一陣,神色微變,突然驅馬來到賀衍身邊,“殿下,好像是将軍府出了事。”
另一旁的賀元酩笑了聲,“将軍府能出什麽事?”
能出事的只有那位小郡主。
賀衍将目光投向城門口的人,“去問問。”
方鸠也不停留,立馬趕上前詢問一番,可很快又驅馬回來,臉色有幾分不對。
“郡主這兩日一直在郊外莊子裏游玩,就在剛剛上山時不小心失足跌落山谷,至今下落未明,那人是前往将軍府報信的。”
聞言,賀元酩倒是不驚訝,不用猜也知道是那位小郡主出了事,正當他要說什麽時,卻只見旁邊的人臉色肉眼可見發生變化,突然調轉馬匹,很快就只剩下一道餘影。
侍從有幾分不滿,“殿下邀了他幾日,今日特意在京郊別院為九皇子擺下宴席,他這樣未免有些不給您顏面。”
這九皇子才剛回京,與朝陽郡主又沒有交集,這個反應未免有些奇怪。
賀元酩瞥了他眼,嘴角帶着幾分弧度,“還愣着做什麽,還不快找人去尋朝陽郡主。”
這個時候對方越不給他顏面,他反而越高興。
很顯然,這位九皇弟與他那皇兄是肯定走不到一塊去的。
将軍府的人還沒來,倒是不少城中禁軍被調來尋人,很快整座山谷都充斥着各種叫喊。
李寬等人搜尋一番無果,急的早已滿臉自責,在看到賀衍等人出現時,也不做他想,連忙将四周情況一一禀報。
山谷裏素來潮濕,連着下了幾日雨,泥土早已松軟不能踏足,賀衍看了眼滑坡痕跡,午時底下的霧已經驅散開來,依稀可以看到布滿碎石的地面。
“這谷底四周我們已經都搜了一遍,依舊看不到郡主下落。”李寬眉心緊蹙。
方鸠像是察覺到了什麽,不由看了眼自家主子。
“雨後濕滑,她貪玩,你們也由着來?”賀衍目露不悅掃過後頭的人。
李寬低下頭,這時候自責與懊惱早已将他淹沒,如果可以重來,不管郡主說什麽他也不會再讓對方上山。
谷底狹窄,但叢裏有許多小道,不知通向何處,其他人去了各處小徑搜尋,賀衍則通向一條雜草茂密的叢林,地面有被樹杖拄過的痕跡,雖然不明顯,但與其他痕跡還是有所差距。
叢林背後是一處小溪,小溪邊還有只滿是泥濘的藍色繡鞋,在荒郊野外格外突兀。
“殿下!”
方鸠上前撿起鞋子,發現上面的泥土還未幹,可見人還未走遠。
其他人看到有朝陽郡主的下落,連忙四處搜尋起來。
賀衍眉心緊蹙,突然邁向一處布滿碎石的小道,沒有行多久,地面突然出現了一條五彩斑斓的長蛇,蛇的腦袋被砸的血肉模糊,而兇器則落在旁側,一塊鮮血的堅石。
他呼吸仿佛一頓,縱然知曉她不會有事,可依舊難以想象她一個人在這種地方會有多害怕。
繼續往前行去,不多時一個雜草叢生的山洞映入眼簾。
方鸠看了他眼,率先上前撥開雜草,可是一道破空聲突然襲來,他側身一避,迅速抓住那條長鞭,目光順勢落在裏頭。
渾身髒亂的女子靠在山壁處,正目光警惕盯着外頭,仿佛以為他是什麽經過的野獸。
“郡主。”他手一松,語氣多了幾分輕松。
看到來了人,秦芮激動的想要跑過去,可是腳踝處的疼痛卻不允許她這麽做。
直到一道熟悉的人影從方鸠背後出現,她也未去想為何對方會在這,眼淚珠子一串串落下。
“衍哥哥……”
女子滿臉都是黃泥,還掉了一只鞋,這時渾身早已被枝條劃破了衣裳,看到他仿佛看到救星一樣,積累的恐懼紛紛湧了出來。
賀衍緊緊抿着唇,上前解下外袍披在女子身上,像是注意到她腳踝處的血印,不禁眼神一變。
“我……我剛剛遇到了條蛇……”
想到這秦芮還有些心有餘悸,她最怕的就是這個東西,雖然那條蛇已經被她給打死了,可是自己也被咬了口,更可怕的是那一看就是條有毒的蛇。
只是坐了一會,她就覺得腦袋有些暈,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看到爹爹跟娘親。
想到這,她眼淚流的更兇,掉下來她還不怕,但怕的是被蛇給咬了口。
可以想到她一人會有多無助,賀衍柔聲道:“雞冠蛇,毒性不大。”
但是這叢林裏什麽都有可能。
想到這,他目光落在女子腳踝處,一邊看向後頭的人,“匕首,水。”
方鸠連忙遞上一柄匕首,又立馬出去打水。
以為他是在安慰自己,那條蛇又紅又青的,一看就很毒,怎麽可能會沒有危險,秦夫人頓時陷入無止境的恐慌。
一擡頭便看見小姑娘臉上挂滿了淚珠,紅彤彤的大眼可憐兮兮的望着自己,賀衍目光一頓,指腹輕輕拭去她臉上的髒漬,然而那金豆子掉的愈發厲害。
“我……我對不起衍哥哥,我……把你的玉佩弄丢了……”
想到自己命在旦夕,秦芮忍不住說出了實話,說是自己掉下山谷的時候丢了,簡直合情又合理。
指腹沿着淚漬滑至下颌,柔嫩的肌膚宛若凝脂,賀衍眸光深了一分,“丢了就丢了,不礙事。”
見他竟然不怪自己,秦芮愈發覺得愧疚,一時間倒忽略了臉上的手,而是一個勁講着自己是怎麽掉下來,又是怎麽遇到那條蛇,然後一番追趕才把它砸死。
她只是想着,自己反正被咬了,就算活不下去,那咬死她的兇手也別想好過。
很快方鸠就打了些水過來,直到腳踝被人握住,雖然知道是處理傷口,可她依舊有些羞怯,便是再大大咧咧也知道女子的腳不能随便給人看。
“不如……等回去後再找大夫吧?”她蠕動唇瓣。
男人神情認真,“不先處理會有危險。”
被他嚴肅的樣子吓了一跳,秦芮到底還是沒有再說話。
方鸠輕咳着走出山洞,一邊讓人去通知其他人郡主在這。
那就是條雞冠蛇,大多數毒性都不強,當然,也難保不會出現意外,所以殿下這樣做并沒有錯。
褪下足袋,一截白皙小巧的玉足暴露在空氣中,賀衍垂下眼簾,遮住那抹異色,盡可能小心的處理着傷口。
匕首劃破肌膚的感覺并不好受,秦芮咬着牙忍了一會,直到傷口被包紮好,一只大手又緩緩将足袋替她套上,她想自己來,可根本掙脫不開那只手。
“我……我還以為我要死了……”她還有幾分心有餘悸。
望着那張髒兮兮的小臉,賀衍目光深沉,“我不會讓你死在我前面。”
這一次,絕對不會。
秦芮眨了眨眼,這時外頭突然響起幾道腳步聲,只見李寬等人突然匆匆趕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