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夫君是病美人

“恭迎皇子妃!”蘇嬌虞的牛車剛剛停下時,兩側整齊排列的士兵兀地高聲大喊。

堪比修羅金剛列座,煞意直沖腦門。

蘇嬌虞整個身體如瓊花顫抖,啪叽一聲,跌到了地上,滿身泥土。

蘇嬌虞:“……”

完了。

季歸褚潔癖至極,他肯定要弄死她了。

蘇嬌虞抽了抽鼻尖,烏發失落地從肩膀滑落,就像傷心的花骨朵。

出師未捷身先死,她對不起父王,對不起殷國。

伴随着男人輕輕的腳步聲、衣料摩挲聲,檀香撲到蘇嬌虞的臉面。

這香,正是青衣謀士讓她用的藥味香粉。

灑在蘇嬌虞身上的香粉藥味嗆人,就像收斂了世間苦味,極其苦澀,讓蘇嬌虞一刻都不想多沾。

但男人身上的香,并不嗆人,融入他的骨子,是一種凜冽的苦味,像檀木在燃燒,安沉詭谲,壓迫感郁烈。

在檀香中,蘇嬌虞顫了顫眼睫。

她面前,站了一個男人。

應該是......

是她的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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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弄了一身泥土。

蘇嬌虞想,若是重度潔癖的季歸褚要殺了她,那她也敵不過。

蘇嬌虞感到悲苦。

她勉強打起精神,告訴自己,反正要橫死了,死前,她至少要看一看名義上的夫君長什麽樣子。

這點要求,不過分吧?

不過……

季歸褚應當很醜吧。

傳聞他滿臉傷疤,兇神惡煞,無人敢嫁。

蘇嬌虞不懷任何希望,絕望擡眼。

小娘子滿眼寫着完了,她看向季歸褚,她的眼瞳很大,黑白分明,碎落星辰,夜間天邊,不及點墨,她肌膚像玉,瑞雪香肌。

接着,蘇嬌虞這雙漂亮的眼睛,劃過怔愣。

季歸褚聳拉了泛着淡淡青筋的眼皮,一邊想,他的手,輕輕松松,就能掐斷這個白嫩細皮小娘子的脖頸。

一邊,季歸褚朝蘇嬌虞伸出五指。

“小娘子,可曾摔到?”柔聲。

蘇嬌虞:?

男人白淨的手輕柔地捏住她的手腕。

他漂亮溫雅的臉映入蘇嬌虞眼中。

蘇嬌虞第一次見這麽好看的男人。

山根挺拔,唇珠薄紅,膚色蒼白,兩眼墨色如玄石,長睫似烏羽,斂下山河清波。

活脫脫的病美人。

蘇嬌虞有點晃神。

她張了張秀色檀口,目光呆滞“……你是?”

這麽好看的病美人。

肯定不是季歸褚。

季歸褚那瘋狗帶兵打仗可怖無比,怎麽可能是病弱之人。

病美人難道是羅剎季歸褚的男寵?

蘇嬌虞懂了。

季歸褚不娶妻,也許,是因為季歸褚不喜歡女人,他喜歡這個病美人男寵。

那她的夫君,季歸褚現在到底在哪裏?

讓一個男寵來迎接她,難道是要給她一個下馬威,告訴她,她并不重要麽。

就在蘇嬌虞心中亂想時,病美人啓唇:“我是季歸褚。”

蘇嬌虞眼神呆滞,顯然難以反應過來。

她張了張嘴巴。

“你的夫君。”季歸褚一字一句。

蘇嬌虞:???

這個病美人,是瘟神季歸褚???

蘇嬌虞震驚難以回神間,季歸褚忽然捏起她的下巴,他半跪在她面前,扯了扯唇,顏面豔麗,“怎麽都弄髒了呢。”

他當着全軍将士的面,一點點,細致地擦掉蘇嬌虞身上濺到的泥巴。

泥巴從紅裙領口飛起,濺到脖頸、下巴、臉蛋。

季歸褚的指腹輕輕擦過。

蘇嬌虞渾身僵硬,肌膚戰栗,季歸褚的氣息很冷,他微微眯了下長睫,純色的黑瞳浮起笑,就像一條毒蛇。

小娘子的肩膀越來越僵,身體開始細微的顫抖,季歸褚松手。

季歸褚忽然問:“小娘子,有別的衣裙嗎?”

“沒、只有身上這件、”蘇嬌虞回神,忍着逃跑的沖動,平靜答。

“羊承,為她備新衣。”

青衣謀士低頭應是。

季歸褚的軍營內有女人的衣服嗎?

謀士羊承:糟了,我後知後覺想到,這裏根本沒有女人衣服。

季歸褚的軍隊,跟女人無緣。

他們從不會喊軍.妓,也不會掠奪女人。

季歸褚肯定不能接受他的皇子妃穿着沾染泥土的髒衣服,羊承手忙腳亂,最後終于從旮旯角落裏找到一件幹淨的女人衣服——廚娘的換洗衣服。

檀香浮動,帳幔垂逶,蘇嬌虞抱着送進的廚娘衣服,眼見簾子一點點被拉上。

烏色帳簾飛舞金紋,是慣常用作季歸褚議事的遮簾,此時卻用來當做小娘子換衣的隔間。

若有若無的檀香擦過蘇嬌虞的肌膚,她咽了一小口唾沫,抱緊懷裏的衣服,總感覺狹窄,下意識向後退一步,膝蓋後側卻撞上冷硬的桌角,定睛一看,桌上散着虎符将印、輿圖大開。

蘇嬌虞:“……”哪個都不是可以随便看的。

受寵若驚。

更覺得空間逼側了。

季歸褚就站在帳簾外側,身形隐約,蘇嬌虞抱着廚娘衣服,僵持站立,不敢換。

她、她可是殷國三公主呢,也稱得上一句金枝玉葉,哪有換衣服時與郎君待的這麽近的道理。

她僵硬地做了會兒心理準備:

季歸褚是她的夫君。

是夫君。

夫君不是外人。

“......”

蘇嬌虞終于說服自己。

她脫下髒污紅裙,裏衣貼玉,腰肢細軟,裙裳撞在案畔,宛如流水撞過山嶷,窸窸窣窣的。

季歸褚側眸,見簾子底端縫隙間,白嫩玉足若隐若現,他愣了一下,慢慢收回視線。

她真的是他的藥麽?男人心底劃過疑惑。

季歸褚轉了轉腕間念珠,純色的黑眸幽深。

帳簾拉開,蘇嬌虞穿好廚娘的衣服,顯現在季歸褚面前。

蘇嬌虞刻意披散長發,讓自己看起來有點無辜,有點柔弱。

這樣的小小改變是因為蘇嬌虞想到,以後季歸褚就是她的夫君了,她要想辦法讓季歸褚愛上她,疼愛她。

小娘子長得美,嬌嬌嫩嫩的,純純的眼眸像懵懂的小狗眼,小心地看向他。

沒什麽郎君會對這樣的小娘子狠心。

季歸褚卻沒什麽動靜。

甚至,還擰了眉。

蘇嬌虞一直在觀察季歸褚的神情,自然看到他的嫌棄。

……

你是不是不行。

還是說,季歸褚此人,果真不愛女人。

或是說,她不讨季歸褚的喜歡?

那就難辦了。

“小娘子,到這邊來。”季歸褚垂了眼睫,嗓音溫溫。

啪的一聲,蘇嬌虞聽到自己內心的雜亂被壓平了。

病美人溫雅的嗓音宛如下了蠱。

與羅剎惡鬼無一絲關系。

蘇嬌虞再次靠近季歸褚時,她看着季歸褚的臉,還是感到不可思議,原來,季歸褚生的如此漂亮。

季歸褚的手探在她的脖頸,掂量似地捏了一下。

然後,扒了她的衣服。

蘇嬌虞:!!?

“殿下?!”她慌了,季歸褚這羅剎不會要跟她行周公之禮吧!

季歸褚嫌棄地解開蘇嬌虞的廚娘外衫,只留下潔白裏衣,“髒。”

廚娘的衣服上有着炊煙油氣,洗也洗不掉,讓季歸褚的嗓子直發癢,胸腔血意彌漫,馬上就有雪刀挖心之感,他愈發蹙緊眉頭。

蘇嬌虞不知道男人胸間心口的病痛,她只是想,原來是古怪的潔癖啊……

蘇嬌虞松口氣。

她還以為季歸褚要碰她了。

“小娘子,你剛才,以為我要做什麽呢?”季歸褚忽然貼上來。

蘇嬌虞與他的黑眸對視一眼,心尖抖了下,當即選擇說實話,“我以為,殿下要對我、對我行不軌之事。”

季歸褚大笑起來。

他的笑音讓蘇嬌虞頭皮發麻。

“報!捉到昭國暗探!”士兵在帳外高喊。

廚娘衣衫被季歸褚嫌棄地丢到地上,見季歸褚就要離開,蘇嬌虞一把抓住他的衣角,“等等,這衣服、我可以穿嗎,我冷、”

蘇嬌虞被季歸褚丢到床帳內。

拉了被子。

他雙手按在她身側,檀香如業火,季歸褚歪頭。

“外面抓了昭國細作,要拷問呢,蒼國的軍隊,都是一群兇神惡煞的惡鬼,小娘子,莫要出去。”

惡鬼?被稱作惡鬼羅剎的季歸褚這般告誡她,讓蘇嬌虞感到心情古怪。

季歸褚走後,蘇嬌虞臉色一變,方才無暇注意的刺痛在腹間升起,疼的她渾身發汗,差點暈過去。

下身熱流湧動,蘇嬌虞暗道不好。

糟了。

帳外。

昭國暗探跪在地上。

“求求你了!讓我死!讓我死!”

“哦?這可是你求我的,那我就殺掉你咯。”膚色蒼白的男人語氣輕柔,唇畔的笑有點瘋。

他收緊白骨般的手指,嵌銀九節軟鞭優雅絞動。

士兵拖走脖頸軟綿綿的血粼屍體,頃刻,一切恢複肅穆,土地上的血痕也被逐漸刮起的夜間風沙遮掩。

“公子,昭國的暗探既然已經混入營中了,昭國軍隊定是已悄悄駐紮在不遠處,伺機攻來......公子,接下來該怎麽做呢?”

季歸褚笑的無辜。

“逃跑。”

羊承:?

“管那些廢物作甚呢,目下,孤最重要的事,自是回蒼國,娶妻了。”季歸褚看向主帳,帳內藏了一個小娘子。

羊承:啊?

真要成親?

他還以為公子答應殷國的和親只是為了好玩呢。

沒想到,是真心要娶妻成家。

“可是……”謀士的本職便是為主公考慮,羊承感到不妥。

季歸褚娶了殷國三公主,這絕對是一個誰也想不到的驚.雷。

季歸褚眯了眯黑眸,提起蘇嬌虞時,他眸中陰冷消散,篤定道,“孤必須娶她。”

“羊承,其他事,莫要多說。”

“......”

蘇嬌虞不知道自己是季歸褚非娶不可的小娘子。

她此時滿心都是——她要完了。

她竟在季歸褚的床上,來月事了。

随着嘶啦的聲響,蘇嬌虞張口,用力咬撕裏衣袖擺,接着将布料墊在熱流湧動的某處。

檢查了并未在季歸褚的床被上留下痕跡後,她因不敢待在床上,怕身下的血漏出來,弄髒季歸褚的床榻,于是小心翼翼,蜷縮着身體,爬下床。

蘇嬌虞視線慢吞吞移向地上的廚娘衣衫。

裏衣是白色的,不管怎麽樣,就算墊了,紅色血跡也會露出。

血跡和廚娘的衣服。

季歸褚這個潔癖總不能更嫌棄衣服吧。

蘇嬌虞腹間一陣陣刺痛,她去抓廚娘的衣服。

就算季歸褚生氣發怒。

穿着衣服死和不穿衣服死。

蘇嬌虞當然選前者。

只是,蘇嬌虞沒有想到季歸褚回來的格外迅速。

她的手剛剛抓到地上的衣服,香肩半低,季歸褚的嗓音涼涼地傳來了,刮過肌骨。

“你要逃跑?”

蘇嬌虞立馬松開撿垃圾的手。

她抱膝坐在地上,膝蓋緊閉,秀白小巧的手搭在肩頭,從下向上軟軟擡睫。

“沒有沒有。”

蘇嬌虞看着季歸褚。

要怎麽辦。

季歸褚這麽講究。

他肯定要生氣了。

似乎幹什麽都是死。

蘇嬌虞舔了舔唇角,她勾了耳邊的發絲,眸間的光怯怯。

那遮掩小娘子臉頰兩側的烏發勾起後,季歸褚這才發現她右眼眼角有一顆紅痣。

小娘子嗓音甜甜的,像蜜糖,而眼角的那顆紅痣,像落入心尖的火。

“夫君……”有點委屈。

作者有話說:

季歸褚(殺意消散):......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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