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夫君死了,他裝的 [VIP]
蘇嬌虞把季歸褚扶進休憩內室後, 出門讓宮人去喚禦醫。
她看到季迎婷立于不遠處,在原地踱來踱去。
“公主,有什麽事麽?”蘇嬌虞歪頭, 出聲問。
“四哥在裏面嗎?”季迎婷湊到蘇嬌虞身旁, 瑟瑟小聲。
蘇嬌虞點頭:“在, 公主要見我夫君麽。”
馬球比賽結束後,季歸褚直接靠在蘇嬌虞身上昏倒了, 這可吓到蘇嬌虞了。
經歷一陣兵荒馬亂,蘇嬌虞把季歸褚扶到青晏學堂的空房內, 此時她的病弱夫君正躺在屋內榻上。
“不過他現在應當還在昏睡。”蘇嬌虞露出些為難,“公主若有什麽事, 可以告訴我,我幫公主傳話給他。”
“不不不,我可不要見四哥。”季迎婷趕緊拒絕,“我、我是要找皇嫂,我想告訴皇嫂你一件事。”
季迎婷左看看右看看,眼神躲閃, 若是不知情的人也許會以為她做了什麽壞事, 但實際上,季迎婷是聽說了與季歸褚有關的壞事, 看着蘇嬌虞,季迎婷抿了抿唇,道:“我剛才躲在長廊轉角吃糕點,聽到楚婉然說她父親告訴她昨日半夜出了一件大事。”
蘇嬌虞心不在焉, 幾乎是本能地下意識順着季迎婷的話回道:“什麽大事?”
蘇嬌虞內心有點在意季歸褚的身體狀況, 因季歸褚此刻昏睡躺在榻上, 蘇嬌虞腦海裏浮現他昏睡的樣子, 男人緊咬唇瓣,額間滾燙,呼吸紊亂急促,應當經歷着莫大的痛苦,蘇嬌虞都不敢碰他。
“昭國皇後派來的使者,被殺了。”季迎婷放輕聲音,陰恻恻地。
蘇嬌虞先是一愣,接着低低“哦”了一下。
蘇嬌虞反應非常平淡,畢竟昭國使者被殺,與她何關?
見到蘇嬌虞平靜的反應,季迎婷微懵,皇嫂為何如此淡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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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迎婷轉念想了想,自覺悟了,她想,皇嫂這麽淡然是因為皇嫂可能不知道昭國皇後與季歸褚的關系,畢竟這是蒼國皇室的辛秘,一般人不會知道,知道的外人都掉腦袋了。
因為那些恩怨,昭國皇後派來的使者被殺,蒼國皇室衆人都覺得此事與季歸褚脫不了幹系,季迎婷也不例外。
季迎婷現在很擔心在季歸褚身邊的蘇嬌虞有危險。
在季迎婷心中,季歸褚是一個從小就殺人的狂徒。
她這皇嫂還不知道四哥的可怕,要是四哥遷怒,想殺了皇嫂,皇嫂到時候逃也無法逃。
一定要早點告訴皇嫂真相,讓皇嫂躲開四哥,季迎婷如此思忖。
“皇嫂,昭國使者死的極慘,似乎有傳言說昭國使者的死與四哥有關,以防萬一,你、你要小心四哥。”
“嗯,我知道了。”蘇嬌虞低低應了一句,長長睫毛微垂,似乎有些出神。
蘇嬌虞不在意,季迎婷心裏焦急。
“皇嫂,其實四哥他.....”季迎婷開口,話說到一半,又頓住,蘇嬌虞疑惑看向季迎婷,每每提到季歸褚,季迎婷都是這副欲言又止的害怕神情,似乎是知道季歸褚的什麽秘密。
六公主到底知道季歸褚的什麽?
蘇嬌虞咬唇,想要套話,于是她軟軟地看着季迎婷,神色無辜,提起季歸褚時,她眸中似乎泛起了柔情,“我夫君怎麽了?”
皇嫂似乎非常信任四哥,不行,皇嫂這小白兔,豈不是直接進入四哥那瘋子的陷阱裏了?
季迎婷臉色發白,做了一番心裏掙紮後終于出聲:“皇嫂,四哥他、他之前年少時在宮裏與昭國那位皇後、那位華真妃子好像有了争執,我偶然有一次撞見他滿身是血,不久,華真妃子身邊的心腹內宦死亡的消息傳出……”
季迎婷越說越哆嗦,回憶起少年滿身是血的修羅模樣,季迎婷下意識擡手捂住腦袋,“皇嫂,四哥、四哥他那時就殺人了!因為那內宦與華真妃子關系不一般,我、我都看見了。”
說完這些,季迎婷一下腿軟跌在地面。
蘇嬌虞微微怔愣,接着,扶起季迎婷,柔聲安慰,見季迎婷被吓得不輕,只得喚侍女帶季迎婷下去休息,季迎婷因說了一個大秘密,生怕季歸褚報複,魂不守舍,臉色慘白,幾乎是被侍女駕着回去的。
蘇嬌虞看着季迎婷的背影,沉默片刻,随後回了內室,坐在榻旁,守候昏睡的季歸褚。
若是蘇嬌虞真的覺得季歸褚是一位溫潤完美的夫君,那聽到季迎婷的話,她也許會覺得害怕。但現在蘇嬌虞早就知道季歸褚可能是在她面前假裝溫柔乖巧,所以她倒沒多少害怕了,甚至還覺得幾分原來如此。
昭國使者在昨晚死了麽......
倘若昭國使者的死與季歸褚有關,就可以解釋為何昨晚夫君回來後有着滿身煞意。
蘇嬌虞看着季歸褚昏睡的眉眼,眸色陷入思考。
她又細細琢磨了下季迎婷剛才說出的秘密,頭疼地按了按太陽穴。
季迎婷說話時太過慌亂,語序混亂,且聽季迎婷的語氣,大多只是季迎婷的猜測,真相如何,只有季歸褚本人或華真妃子才知道罷。
因不确定的話妄自猜測只會徒增煩惱,蘇嬌虞深吸一口氣,暫時忽略掉這件事,只關注季歸褚何時醒來。
且季歸褚過去如何,與她何幹呢?
無論是厭惡還是喜愛,她見到的人始終是現在的季歸褚。
蘇嬌虞撐着下巴,無聊地等待季歸褚醒來或是禦醫的到來,并不知曉她坐在不遠處與季歸褚相隔着距離,并不接近他,對季歸褚而言是多麽大的折磨。
倘若季歸褚能有一絲意識,那他早就把蘇嬌虞拽到懷裏了。
季歸褚确實殺了昭國皇後派來的使者。
使者此行前來,稱昭國皇後想接季歸褚回昭國。季歸褚不耐欲趕走使者,誰料昭國使者竟說季歸褚身上所中蠱毒其實是昭國皇後為了護他病弱的心脈才下的并非害他,季歸褚當年誤會了,現在昭國皇後華真後悔,想同季歸褚消除誤會,于是讓使者來接季歸褚。
若季歸褚跟使者們回昭國,昭國的巫祝就會幫季歸褚找到蠱引讓他正确利用蠱毒保住性命,他便可以活下去了。
使者又說,若季歸褚不聽話,那他這個病秧子只有一死。
季歸褚自是不喜受到威脅。
且使者們竟說華真關愛他這個孩子,這讓季歸褚心中升起怒意。
華真妃子讓人在他體內種下蠱毒是為了救他?怎麽可能,他的母親只會利用他控制他,這樣惡毒的蠱,分明就是為了控制他,這蠱毒,在當時差點要了季歸褚的性命,若非他咬牙活下來,他早就死在華真妃子的手中了。
季歸褚抓了使者,九節白骨軟鞭打在使者的身上,男人陰冷殘忍如羅剎,逼迫使者說出蠱毒的真相。
原來蠱引就在季歸褚身旁,是蘇嬌虞,小娘子的身上中了蠱引。
季歸褚一聲冷笑,既然蠱引就在他身側,那他的母親讓他去昭國作甚?說是為曾經的一切悔恨此時想要救他,其實只是想将他騙過去,控制他,毫不留情地利用他,就像幼時母親對他所做的那樣……故意讓身體病弱的季歸褚自殘,好博得天子的同情憐憫。
昭國皇後羅華真派使者急急前來,不僅不是為了救季歸褚,反而是怕季歸褚活的更久,因季歸褚身旁有了蠱引。
季歸褚娶妻,娶了殷國三公主,世人皆不知季歸褚這不近女色的修羅怎麽突然為了一個小小公主放棄了殷國土地,紛紛猜測英雄難過美人關,然而知道僧人預言的華真卻猜,也許對季歸褚而言,這殷國三公主就是僧人口中預言的藥。
于是華真便開始暗中打探殷國三公主的消息,很快,華真發現這殷國三公主與季歸褚的淵源可不只是這麽簡單,這淵源甚至是華真自己導致的,曾經那個逃掉的倒黴的貴女小娘子,正是殷國三公主。
華真當時在季歸褚下了春雪蠱毒,看是否有起死回生的作用,可惜試驗的蠱引逃跑,她只得作罷。
若說是否存了救季歸褚的心思,華真也許是有的,但她更愛自己。
華真并不太相信什麽僧人預言,她更相信的是春雪蠱的效果。
因季歸褚娶來的殷國三公主就是蠱引,于是華真思忖,若季歸褚繼續留在蒼國,與他的四皇子妃在一起,也許季歸褚就活下去了。
季歸褚對華真憎恨非常,華真感到後怕,季歸褚這個孩子早就失去了控制,他确實是瘋子。
華真生怕季歸褚之後帶兵攻到昭國報複她,這才出了下策派使者前去昭國接季歸褚。
得知了蠱毒背後的真相後,季歸褚眼神極冷,毫不留情地殺死了昭國使者。
使者死前用計引發了季歸褚身上的蠱毒,透露出昭國皇後的意思——季歸褚要麽被她控制,要麽死亡。
“……”
季歸褚現在是蠱毒發作的狀态。
渾渾噩噩間,他只有一個念頭,要把蘇嬌虞抓過來,緊緊地摟在懷裏,好平息他體內作亂的蠱毒。
蠱毒名春雪,毒發之時體內冰涼如陣陣冰紮,如墜冰窟,脈搏虛弱,體溫如死屍般冰冷。
春雪的蠱引被種到了蘇嬌虞體內。小娘子早已忘記年少時的意外,并不知曉陰差陽錯,她體內有着春雪的蠱引。
蘇嬌虞本就是季歸褚的藥,現在又是他的蠱引……
季歸褚混亂中想,他果然不能放過她呀。
“四皇子妃......殿下的脈搏實在混亂虛弱,老夫、老夫也無能為力。”禦醫的聲音若隐若現地傳到季歸褚耳中。
“什麽意思?”蘇嬌虞的聲音也響起。
禦醫摸了摸額頭的冷汗,竟然跪下了,聲音悲痛,“四皇子殿下他可能,可能熬不過了。”
熬不過?
說他活不下去了麽。
季歸褚的大腦一旦思考,便有針紮的刺痛。
他掙紮着眼皮顫了顫,心裏掙紮地想,只要小娘子在,他就能活下去。
另一邊,聽到禦醫的話,蘇嬌虞倒抽一口氣,”真的沒有法子了麽?”
“四皇子殿下幼時中過一種劇毒,現在不知為何他體內的毒再次被引發,殿下的心脈本就虛弱,所以、所以如今殿下的身體根本撐不過這場毒發,恐怕......”禦醫跪在地上,顫抖着胡須,“此事只能禀報天子,為、為四皇子殿下準備後事。”
蘇嬌虞身體微晃,臉色煞白,沒有想到季歸褚此次竟如此危機。
蘇嬌虞怔愣地看向季歸褚,男人面容病弱,靜靜地躺在榻上,他的肌膚如此剔透玉白,就像輕輕一碰就會碎掉。
他真的……要死了麽?
蘇嬌虞感到一陣惋惜,還有一些說不清楚的悲傷情緒。
她還不曾真正了解她嫁的這個夫君,也未曾看到他的真實面目......他竟要離開,丢下她讓她變成一個寡婦。
蘇嬌虞慢慢走向季歸褚,抿了抿唇,伸手握住男人的手,幽幽嘆息,“夫君,你我夫妻一場,雖相處的日子不久,但我會一直記得你對我的好,我、”
蘇嬌虞的話突然頓住。
季歸褚竟反握住她的手腕,睜開眼,“小娘子,你以為我死了?”
男人的眼瞳漆黑,像厲鬼一般,蘇嬌虞吓了一跳。
不止是蘇嬌虞被吓到,旁邊的禦醫也被吓得差點摔到地上,一副見鬼的表情。
怎麽可能!
四皇子殿下的脈搏,明明是要死了,怎麽又活了?
莫非四皇子真的是惡鬼?看到季歸褚漆黑的雙眼,禦醫脊背發涼。
“出去。”季歸褚淡淡瞥了一眼禦醫,語氣平靜。
禦醫摸起地上藥香,連滾帶爬,躲避鬼魂般趕緊溜走。
蘇嬌虞受到驚吓,清澈的眼眸瞪大,脫口而出,“夫君,你你竟還活着?”
剛才禦醫說季歸褚撐不過這次時,蘇嬌虞已經開始思考糾結季歸褚死後她要怎樣做了,是回殷國還是以四皇子妃的身份留在蒼國?要是她回殷國的話蒼國會不會阻攔?沒了季歸褚的庇護她能安安穩穩地回去麽,還有太子、三皇子等人,會不會為難她。
蘇嬌虞想着,恍然意識到在不知不覺間,季歸褚對她的保護有許多。
若沒有季歸褚在,她在蒼國的日子不可能這般風平浪靜。
但是,又是因為季歸褚,她才會來到蒼國,否則,她作為殷國三公主,早就招了一個聽話的美男驸馬,安安穩穩地過着小日子了。
蘇嬌虞對季歸褚心情複雜。
“我活着,你不喜歡?”季歸褚瘦白的手抓着蘇嬌虞的手指,他的體溫極冷,眼神也變得冰冷,讓蘇嬌虞的牙齒打了顫。
蘇嬌虞咬了下唇,盯着季歸褚,眼淚忽然滴答落下。
季歸褚一愣。
蘇嬌虞的眼淚說來就來,季歸褚可不知道她常常用這招裝可憐躲避嬷嬷的管教,季歸褚只見小娘子哭的傷心,像是對他擔心至極。
她眸中溢出晶瑩淚水,撲簌簌的,哭的可憐巴巴,眼尾紅成小兔子。
“夫君,你竟還活着,你活着嗚嗚嗚嗚嗚太好了,我差點被吓死嗚嗚嗚嗚......”蘇嬌虞撲到季歸褚懷裏。
同樣的話不同的語氣,讓季歸褚有點怔然,他昳麗面龐茫然了一瞬,随即眨了眨眼,擡手柔柔地撫了撫小娘子烏黑的發絲,眼底的陰冷消失。
原來她是擔心他,為他活着感到喜極而泣,不是盼着他死。
季歸褚指尖微松,順着蘇嬌虞的手指向上,摸到了她腕上的佛珠。
“小娘子,你還戴着這佛珠。”男人嗓音有點啞,也許是因為經歷了一場毒發的痛苦,季歸褚神色有些倦怠,透出脆弱的溫順。
贈予他佛珠的僧人告訴他,他的妻子将是化解他此生悲苦的救贖。
“夫君送我的見面禮,我自然一直戴着。”蘇嬌虞說,用一雙哭過的眼睛柔柔盯着季歸褚。
将守護我的佛珠送給你,是因為我打着不再放過你的主意。季歸褚看着蘇嬌虞哭的微紅的眼睛,心底病态地想。
“小娘子,我有些困。”季歸褚說,溫溫乖巧,“你能陪我睡覺麽?”
蘇嬌虞被他抱在懷裏,他的下巴蹭了蹭她的腦袋,輕輕閉上眼睫。
蘇嬌虞沒什麽困意。
她差點以為季歸褚要死了,她心裏又驚又亂,結果轉眼間就無礙了?
蘇嬌虞并非期待季歸褚死去,季歸褚還活着,她當然松口氣。
她只是感到奇怪,季歸褚的反應讓蘇嬌虞心裏疑惑重重,季歸褚醒來後,第一反應不是喝藥也不是讓禦醫探脈,而是把她抱在懷裏,就像在寒冷的冬夜裏汲取溫暖。
男人胳膊用力攥緊她的身體,安穩的呼吸若有若無擦過她的發絲。
他抱着她時,為何這般安心,就像被治愈了般。
蘇嬌虞忽然感到很古怪。
距離季歸褚上次毒發,過了一段時間。
蘇嬌虞平時參加青晏學堂,休沐之時則多在府中休憩娛樂。
季歸褚似乎不喜歡她跑太遠,蘇嬌虞隐約察覺到季歸褚這個男人喜歡把她放在眼皮底下看着。所以她裝作乖巧,老老實實呆在府邸內,與巧莺打六博或是買一些坊間話本看,以此打發時間。
然而,蘇嬌虞內裏是個坐不住的。
逐漸适應蒼國的環境後,蘇嬌虞少了些戰戰兢兢,越來越放松。
她看話本看到厭煩,雪融春來,眼見是踏青游玩的好時節,蘇嬌虞生出了些出府游玩的心。
她許久未出府了。
就連年末皇宮宮宴,蘇嬌虞也被留在了府中。因季歸褚身體不好,年末天氣過于寒冷,他身上病痛發作,蘇嬌虞不得不留下來照看他。
一來二去,蘇嬌虞發現季歸褚每次病發都很喜歡抱住她。
雖然他平時也喜歡靠近她,但在他病發的時候,他對她的親近甚至有些失去理智。
難道抱着我能治他的病?聯想到季歸褚在她面前些微失控的樣子,蘇嬌虞心裏冒出這個荒誕的想法,随後因為覺得這個猜測太過荒謬,便抛之腦後了。
蘇嬌虞最終将季歸褚的行為解釋為:也許是因為他病發太過疼痛,所以需要抱着一個人,讓他有所依賴。
春花爛漫,冷冰冰的四皇子府也難得因為春日的溫暖染上了些暖意,與季歸褚一道用過午膳後,蘇嬌虞扯了扯他的袖角,乖巧詢問:“夫君,我想出府游玩,可好?”
季歸褚低眸瞥她,神情溫雅,“你想出府只需告訴我一聲,并不需要這般小心翼翼。”
見季歸褚如此好說話,蘇嬌虞微微怔愣。
難道是她多慮了?季歸褚偶爾流露的控制欲是她的錯覺?
早知道他這般容易同意,那她怎會裝乖巧裝到現在,就在蘇嬌虞這般思考時,季歸褚柔柔的嗓音傳到她的耳中,“不過,小娘子若是能邀請我,那自是最好的。”
蘇嬌虞歪頭看他,他無辜對她眨眨眼。
兩人對視半晌。
蘇嬌虞見男人神色溫順,眸光無辜,心裏卻知道了:果然,他不想讓她遠離他。
也不知道季歸褚這是黏人還是煩人。
蘇嬌虞暗暗嘀咕。
蘇嬌虞自然沒有拒絕季歸褚與她一同游玩的請求。
畢竟她還常為她這夫君總是忙于政務并不歇息而感到擔心,不管季歸褚再怎麽厲害,他終歸是凡胎肉身,需要休憩。于是,出去游玩能帶着季歸褚一起,蘇嬌虞覺得是好事。
她還可以借機增進與季歸褚的感情,夫妻之間,多多相處,益處多多。
蘇嬌虞這般想着,心情輕快地跟季歸褚一同坐上了游玩的畫舫。
季歸褚為蒼國立下大大小小的戰功,不管是情分或是本分,天子常常賞賜四皇子府金銀,賞賜大方的很,金銀財寶能抵一輩子,甚至幾輩子都花不完,就像沒想過季歸褚能用完一樣,所以蘇嬌虞的病美人夫君其實也算是富可敵國的。随意包下一個畫舫,輕輕松松。
畫舫浮在碧藍湖面,天空與湖水交接,連成一線,就像巨大的琉璃明鏡,蘇嬌虞趴在畫舫闌幹,望着面前美景,心曠神怡。
若是能聽小曲看美人姐姐跳舞就更好了......可惜,季歸褚并不喜歡旁人,偌大的畫舫上,除了船夫、仆從外,只有季歸褚與蘇嬌虞二人。
“小娘子,過來,小心摔下去。”季歸褚清澈溫雅的嗓音在蘇嬌虞身後響起。
蘇嬌虞想了想,她已經在這裏看了一刻鐘了,也已足以。于是轉身走向季歸褚,季歸褚伸手,很是自然地牽住她的指尖,男人身穿玄色寬袖,腰系金紋绶帶,不言不語時,透着陰戾,卻在蘇嬌虞面前笑得沒有脾氣,乖巧病弱,有一種詭異的美感。
季歸褚牽着蘇嬌虞的手,帶她坐下。
蘇嬌虞收回指尖後,心裏默默嘀咕:相處了幾個月後,季歸褚對她是越發溫柔了。
但蘇嬌虞并沒有明顯察覺到季歸褚對她的喜歡。
甚至,他依然沒有與她圓房。
季歸褚像是忘記圓房這件事一樣,可明明,她是他的妻子,圓房這種事十分正常才對,蘇嬌虞也并沒有因為自己不愛季歸褚而排斥他。
她的夫君樣貌美麗,待她溫和,隐隐約約透出寵愛的架勢,又不近其他女色,若從表面上看,季歸褚是一個好夫君,就是這樣的好夫君,竟然遲遲不肯與她圓房。
這讓蘇嬌虞常覺疑惑。
難道因為身體太病弱所以不能圓房?
蘇嬌虞不止一次想。
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季歸褚掩飾得太好,這些時日內,蘇嬌虞只會看到他溫溫柔和的一面,從未看到過任何陰冷情緒的流露。
蒼都京城和天下間關于季歸褚這個羅剎惡鬼的吓人傳言卻不曾減少。
長時間找不到證據,蘇嬌虞有些懷疑了,難道真的是傳言誇大?
有許多疑問未解決,蘇嬌虞與季歸褚之間維持着一種詭異的平靜相處。
此時,二人中間隔了桌案,坐下之後有小厮走來,小厮小心翼翼端了一個鎏金匣子放在桌案上,随後恭敬退下。
蘇嬌虞望了一眼匣子,不知道那裏面裝了什麽。
她又擡睫看向季歸褚,男人含笑望着她,他美麗的眼睛盛着微光,蒼白的手搭着下巴,有點慵懶,像一只貓。
蘇嬌虞覺得他今日心情格外好,就像等待撫摸的小動物。
蘇嬌虞眨了眨眼,忽然想起阿雪了,她問:“夫君,隆冬已過,要接阿雪回府麽?”
季歸褚嘴角的笑僵硬一瞬。
他與小娘子出來游玩,本應是二人獨處的時間,為何小娘子還惦記着阿雪那畜生?
在小娘子心裏,他的地位難道不如阿雪嗎?季歸褚心底扭曲。
“春日融融,森林萬物複蘇,阿雪自然是喜歡待在森林,我怎能強行将阿雪從森林中帶回呢?”季歸褚抿了下唇,聲音輕輕。
若是一次還好。蘇嬌虞會覺得季歸褚對自己的愛寵十分寬容。
但是三番兩次,季歸褚都拿阿雪喜愛森林來搪塞,蘇嬌虞自然察覺到季歸褚不想讓阿雪回府。
夫君這又是在想什麽呢?蘇嬌虞暗暗琢磨,并不能想出季歸褚阻攔阿雪回來的原因。
蘇嬌虞哪知道季歸褚連一只狼的醋都吃,她只是心裏嘆息,不能摸阿雪的皮毛了,有些可惜。
然而,比起阿雪那只在森林撒野的狼,現在重要的是安撫好面前的季歸褚。
蘇嬌虞看了看季歸褚,果然見他因為她片刻的不理會而露出些落寞,男人長睫微垂,烏色的眸望着桌案匣子,蒼白雪膚如琉璃易碎脆弱。
“夫君當真心善,對阿雪如此寬容。”蘇嬌虞假裝不知道季歸褚的小心思,誇贊季歸褚。
季歸褚身上的落寞消散殆盡,立馬彎了彎眼角。
見到他笑,蘇嬌虞下意識也對他笑了一下。
蘇嬌虞發現季歸褚實在脆弱,動不動就咳嗽,需要她經常待在他身邊,又發現季歸褚實在是缺乏安全感,只要她不怎麽理他,他就會露出落寞。
且隐隐約約的,蘇嬌虞察覺到季歸褚對感情的表露與常人不同。
他從來不會對她說愛呀心悅,但他的表現總會讓蘇嬌虞誤會他心悅她。
可是再仔細觀察季歸褚的反應,又不像愛她的模樣,他似乎只是為一些古怪的事感到心情愉悅,他的情緒與尋常郎君的愛不同。
他并不是真的愛她,她亦不是。
難道要與季歸褚一輩子逢場作戲麽?
蘇嬌虞也撐起下巴,臉蛋放在玉白手心,幽幽想。
若季歸褚能一直這樣對她好,即便逢場作戲,那也可以。
見蘇嬌虞做出與他一樣的動作,皆是單手撐下巴,直勾勾望着對方,季歸褚翹了翹唇角,“小娘子,你知道今日是什麽日子麽?”
什麽日子?
蘇嬌虞一愣。
季歸褚心情這般好,難道今日是什麽特殊的節日麽?莫非......是季歸褚的生辰?可是,她嫁入皇子府後就從管家那裏了解過季歸褚是在夏日誕生,現在不是他的生辰。
蘇嬌虞心裏疑惑,面上,她不想拂了季歸褚的喜悅情緒,她輕輕掀起眼睫,模糊地說:“值得慶賀的日子。”
她的話語這般敷衍,若是在尋常季歸褚早就發現了蘇嬌虞心裏茫然,可他根本想不到蘇嬌虞竟會不知道今日是什麽日子,于是季歸褚沒有發現異常。
季歸褚将桌案上的匣子打開,匣子內的金玉軟布上躺着一支粲然美麗的簪子,簪頭鑲嵌紅玉,灼灼如烈火,顏色濃烈,恍惚間,又有些血色的詭谲。
“小娘子,這是送你的生辰禮。”
蘇嬌虞看見匣子裏的發簪,愣了一下,接着,又聽季歸褚說,“你的及笄禮并未舉辦,是麽?我想為你補辦及笄禮。”
男人拿起匣子裏的發簪,他起身,低下腰線,檀香拂過蘇嬌虞的臉蛋,輕輕攏起她的發絲,将簪子插入烏黑發間。
靠近蘇嬌虞時,他眼睫抖了抖,随後坐下,擡起寬袖微微擋住面龐。
擋住了喉結滾動。
蘇嬌虞下意識摸了下發簪,簪子鑲嵌紅玉,像血色凝聚,詭谲美麗,與她發間烏色、指尖雪色交疊,季歸褚盯着她,眸色微深,更覺喜愛。
他喜愛看到這樣的反差。
“夫君?”蘇嬌虞摸着發簪的手微抖。
她怎麽又從季歸褚身上感到一種詭異的情緒,就像是毒蛇盯着她。
蘇嬌虞看向季歸褚,眸色狐疑。
男人擡着寬袖,遮掩唇角勾起的弧度,他笑意詭谲美麗,眼眸卻彎起了無辜的弧度。
寬袖半遮他的下半張臉,蘇嬌虞只能看到他的病弱乖巧。
“小娘子,你嫁給我,你要陪我生生世世呀。”
作者有話說:
蘇嬌虞:夫君突然撒嬌,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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