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聞弛是在一陣嘈雜聲中逐漸醒轉過來的。
期間過去了多久,他并不知道。
就是他一睜眼——哦不對,他現在其實也沒有眼皮。
反正他醒過來,就聽到了不少哭喊聲。
但是随即這些聲音就消失了。
聞弛心裏有點惴惴。
這好像跟他想象的開場方式有點不太一樣。
他打量了下周圍,發現自己依舊在盒子裏。
這麽想着,他下意識夾了夾腿,好在那個瓶子還在。
聞弛不由松了口氣。
要知道,他現在身上的這套衣服,外面看着還好,裏面真的是花樣百出。
一層層難穿也就算了,那褲子根本就不能說是褲子,更像是用布做的長筒絲襪,直接綁在腿根處的。
所以要在□□裏藏好那個瓶子,還真的挺難的——因為現在壓根也沒有□□這東西。
但是他總覺得這瓶子應該挺重要的,像是身份證明什麽的。
所以為了證明他就是他,這東西可不能丢。
就在這時,他忽然聽到外面有一個低沉而有磁性的男音:“都拖下去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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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燒”這個字,聞弛下意識地抖了抖。
然後外面就又是一陣哭天搶地。
一個凄厲的女聲:“陛下——陛下臣妾是冤枉的!臣妾真的沒有想要害您!是有人要害我啊陛下——”
周圍則是一陣嗚嗚哭泣聲。
“沒有人要害你,這東西明明是從你寝殿的東南角找出來的,你自己寝殿裏有什麽東西,你還能不知道?”這是另一個沉穩的男聲。
随後響起一個細柔的男聲:“來人——把人拖下去——”
……
信息量略大啊。
聞弛好半天才把這些對話消化完。
随後便瑟瑟發抖起來。
作為玩偶,顯然出現在這樣場景裏的可能性不太大。
那麽他的用處就有點微妙了……
外面的人可不管他的心情,哭喊聲再次消失之後,那尖細的嗓音又響起來:“陛下,您看着東西——?”
“燒了。”那聲音好聽歸好聽,就是說的話有點牲口。
“遵命。”
聞弛心中一驚。
就在這時,另一個渾厚一點的男聲響起,“等等,陛下,臣想打開看一下。”
“準了。”那聲音無可無不可地道。
随後,聞弛眼前一亮,盒子被打開了。
重見光明之後,聞弛眼前人的動作并沒有因為草人的精心制作而停頓半分。
對方拿起聞弛就将他翻轉過來,随後在聞弛背後搗鼓了半天,才疑惑地開口:“這巫蠱娃娃體內怎麽沒有東西?”
“應該有什麽東西?”他這話似乎引起了上頭人的注意。
“被下咒的人有關的東西,比如頭發或者八字。”
聽到這話,聞弛就菊花一緊,感覺兩腿之間的東西有點燙腿。
“這麽說——倒是朕冤枉她了?”那人懶洋洋說道。
是的是的,您不僅冤枉了那些人,您還冤枉了我。
我只是個清純不做作的玩偶,其他什麽奇怪用途都沒有!
千萬不要燒我!
聞弛夾緊了雙腿心裏祈禱着。
幸好拿着他的人,也沒有什麽古怪的癖好,并沒有扒開他的袍底往裏面看。
“雖則不曾找到東西,也只是無法弄清楚這巫蠱娃娃要詛咒的是何人。至于寧妃藏有巫蠱娃娃之事,确實證據确鑿的。”拿着聞弛的人慢慢說道。
可是這時卻又有其他人開口了:“只是這樣說來,寧妃就不知該如何定罪了。”
“既如此——”上面下令的男人接話道,“就不用燒了?”
聞弛心中一喜,卻忽然被丢回了盒子。
“噗”一聲,聞弛落回盒子,雙腿卻因為夾得太緊,被震了一下之後,腿間的東西一下子被擠了出來。
聞弛又是一驚。
幸好他身上的袍子寬松,落出來的瓶子被袍子遮住了。
聞弛才剛要松口氣,卻發現那瓶子開始滾動起來,慢悠悠地很有一副要滾出袍子的樣子。
聞弛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壓根也沒有心思再關頭頂上的對話。
他猶豫了許久,眼看着那瓶子就要滾出袍子。
聞弛再也忍不住,擡起腿就往前一伸,終于在瓶子露出的前一刻,擋住了瓶子的去路。
直到瓶子終于停了下來,聞弛又屏住呼吸聽了會兒,發現那些人的對話依舊在繼續,似乎沒有發現他的動作。
悄悄松了口氣,聞弛這才定下心來。
雖然依舊前途未蔔,但總比立馬被拿出去燒死強啊!
這麽想着,他又放松了點繼續躺在那裏,等待着命運繼續給他出難題。
而這時,盒子外面卻是另一幅情景。
譚晏和幾位較受陛下信重的大臣站在殿內,聽餘下幾人七嘴八舌地讨論着如何給寧妃定罪,視線餘光卻時不時小心掃向上座的乾承皇帝趙承徽,小心觀察對方的神色。
只是這位年輕的帝王臉上卻始終沒有什麽神色,喜怒不露。
于是譚晏便沒有再插嘴。
當今天子是近幾朝以來,手段最為強硬的。
剛登基就屠戮了六大家,随後一力連辦三場大比,立時将随六大家的湮滅而空出來的百官職位填補完畢。
随後陛下出軍将東邊沿海小國一舉殲滅,開通海運,上下聯通一百零八國,集天下之財富,引珍惜農種無數,使豐朝進入了國力最鼎盛時期。
尤其前段時間陛下剛剛下令屠了西境十三城,城中幾百萬百姓無一幸免。
讓不僅是豐朝所有民衆,甚至是周邊千裏之遙的小國都寒蟬若禁。
他們這些近身大臣,更是無人敢置喙于陛下的決定。
最終幾位大臣也都沒有商量出個結果來。
當然到底是真商量不出來,還是不敢出結果,譚晏就不知道了。
讨論聲漸息,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等着上面的人下定論。
可是過了很久,都不見上座之人發聲,所有人逐漸都有些不安起來。
譚晏思忖片刻,開口道:“此事既是陛下的家事,還請陛下定奪。”
“是,還請陛下定奪。”其他人也紛紛附和。
可是過了好一會兒,也不見陛下發聲。
譚晏有些忐忑地擡眼,卻發現陛下仍是垂眸面無表情,不露喜怒。
譚晏正思考是否是其他人有什麽話觸怒了陛下,忽然發現陛下的視線似乎并沒有看向他們,而是——
盯着太監總管常安手上捧着的那個木盒?
譚晏有些疑惑,想了想又稍稍提了聲音問道:“陛下,寧妃的罪——”
随後便感受到身上那如有實質般目光注視,譚晏心中微微一跳,聽到上座的人輕輕咳了咳,才說道:“這事就先這樣,你們都退下吧!”
這樣是哪樣?
所有跟譚晏一起退出理政殿的人,心中都有着相似的疑惑,可卻沒有一個人敢問出口。
只有譚晏在徹底退出之前,忍不住再次用餘光掃向上座,卻發現陛下依舊坐在那裏,一動不動,像是在思考什麽。
理政殿中衆大臣都已經離開,但是随侍的太監們卻都還在。
秉筆太監常安上前垂頭恭謹問道:“陛下,臣這就将這東西拿去——”
他話還未說完,卻聽到上座之人忽然用手指在帝座把手上輕輕敲了兩下。
常安立馬閉上了嘴。
好一會兒,卻聽上頭的人緩緩說道:“放下吧。”
常安有些弄不明白,他手上捧着的可不是什麽幹淨的東西,肯定是不能放到禦案上的,可除此之外又能放哪裏?
常安擡眼迅速掃了眼陛下的神色,卻見對方緊緊盯着自己手上的盒子,雖然臉上依舊沒什麽表情,但是以常安對陛下多年的了解,卻覺得自己手上的木盒忽然有些沉。
常安心中一跳,随即便上前兩步,将盒子輕輕放到了陛下面前。
常安的動作非常輕,畢竟是常年伺候人的,已經完全能夠做到把東西放到木質桌上,而不發出一點聲音。
可這依舊讓盒子裏的聞弛感受到了輕輕一震。
随後聞弛便聽到頭頂上的那個聲音說道:“你們都下去。”
一陣悉悉索索之後,大殿忽然安靜下來。
這種異常的寂靜讓聞弛感到有些不安。
他屏住呼吸,忐忑地等待着自己接下來的命運。
其實對他來說,能夠成為玩偶是最好的一條出路。
在之前他也不是沒有想過從黑作坊逃出來,但他現在這樣,逃出去淋一場雨就玩完,更別說什麽其他求生辦法了。
可他想破腦袋也沒想到,就那黑作坊的粗制濫造,竟然還能用來詛咒人?
能成才有鬼了。
怪不得窮成那樣,封建迷信害死人啊!
順便也把他給害了,什麽巫蠱娃娃,一聽就讓人感覺冷飕飕的,下場能好才有鬼了。
就在他忐忑不安地憂慮着前程時,忽然眼前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白色毛刷。
聞弛一愣,卻見那毛刷緩緩下落,不偏不倚地落在了聞弛的胸膛上,然後輕輕刷動起來。
聞弛僵硬着身體,完全不知道這是什麽發展。
這人是有什麽特殊癖好嗎?
可是不等他繼續思考,那刷子的走向就越來越鬼畜了。
從胸膛掃向腋下,然後又從腋下掃向鼠蹊,然後是腿、腳底——
瘙癢的感覺從微不可察,到大到幾乎在聞弛體內掀起驚濤巨浪,只花了幾秒時間。
腦袋已經完全沒有辦法思考的聞弛再也忍不住,狠狠打了個顫。
随後便聽到頭頂上的人用低沉的聲音開口道:“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