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顧家三小姐顧凝芷正在自己的閨房裏畫着什麽。

她眉目微垂,原本就美得鋒銳的五官柔和了幾分,卻顯出一股神秘的味道。

讓身後已經看慣自家小姐美貌的貼身丫鬟,都有些看癡了。

就在這時,顧三小姐的親娘曹夫人,一臉喜色地進來了。

顧凝芷眉頭微蹙,放下筆讓身後的丫鬟将桌上的東西收了起來。

“這都什麽時候了,你還在弄這些玩意兒!”曹夫人微嗔。

顧凝芷不想與她娘讨論這個話題,“娘,這麽晚了,您過來有何事?”

一說到這事,曹夫人又是一臉喜氣洋洋,“宮裏傳出消息,這次名冊遞上去,陛下啊——欽點了讓你進宮!”

顧凝芷聞言一時怔怔出神,曹夫人卻還在絮絮叨叨。

“你說這事巧不巧?之前你一直在外面,咱們也不好将你的名字遞上去,今兒個你一回來,皇後娘娘就剛好要挑人入宮!那上百人的名冊,陛下偏偏就挑中了你!”

“咱家都以為你這麽大年紀要沒希望了,誰知這一切的事兒上天都是算好的!怪不得你老師說,芷芷你的命啊,貴不可言!”

最後那句話,曹夫人是含在嘴裏說的,可見她是真的信這話的。

顧凝芷聽到這話,才從怔愣中回過神來,卻道:“娘,這話您以後不要再說了。”

曹夫人趕緊點頭,“之之啊,娘曉得。娘只是高興!你別看這宮裏進進出出難麽多人,陛下卻是個重情義的。

“這麽多年,皇後地位始終穩固,那沈家的榮寵從太後那代延續至今,到了陛下親政,不減反增!如今就算內閣重臣,對沈國公也是退避三分。

“等到你入了宮,咱們的好日子也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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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凝芷聞言,臉上不禁露出幾分嘲色。

曹夫人卻還在感嘆:

“你說,之前你說要學那些玩意兒,爹和娘都不同意,你偏要學。可現在,誰能料到陛下這短短功夫,就迷上了那巫蠱之道呢?這不就是上天安排好的嘛!好讓你一進宮,就能因此受寵!”

顧凝芷聞言,微垂着頭看着自己指尖的薄繭,卻低聲道:“娘,我學這些只因我喜歡,與承寵無關。”

曹夫人見女兒臉上不見喜色,想了想,将丫鬟們都遣了出去。

随後曹夫人有些憐惜地替女兒理了理秀發,說道:

“芷芷啊,娘知道你的心事。可陛下是九五之尊,哪兒也沒有只寵一個人的道理。”

顧府裏的人都道三姑娘清心寡欲,幾次入宮的機會都浪費了,在最合适的年華跑了出去。

可只有曹夫人知道,自從女兒十三歲那年,在陛下大婚之日看了陛下一眼之後,回來便大病一場。

等病好後,她便跟着她的老師開始學起了陰靈之道。

只因這個曾給芷芷批命的老師說過,芷芷想要入宮承寵而盛寵不衰,就必須學習這個。

誰也不知道為什麽,但芷芷相信了,執意要去,他們誰都攔不住。

可如今,曹夫人是真的信服這位郁先生了!

“娘,女兒知道。”顧凝芷配合着露出淺笑。

那些妄語只是個十三歲女孩的夢。

要一個從未謀面的九五之尊獨寵自己一人,何其可笑。

曹夫人見此,又樂呵呵地與女兒說了會兒話,便放心地離開了。

房間內寂靜了好一會兒,顧凝芷才緩緩站起。

她來到立櫃前,從裏面取出一個漆黑木盒。

又看了好一會兒,她才打開盒子。

而裏面,赫然躺着幾個做工異常精致的人偶!

那人偶五官似人,四肢五指俱全,還特地做出了關節,顯見地是能跑能跳的。

不僅如此,本來都安靜躺在盒子裏的人偶,在盒子打開的瞬間,不知是啓動了什麽開關,忽然都爬了起來!

幾個人偶或坐或站,有兩個還攀到了盒子邊緣蹦了蹦,伸出雙手做出了求抱抱的姿勢。

那小巧的紅唇竟還發出了細小又可愛的聲音:“抱!”

加上原本人偶上精致的宛若孩童的五官,簡直能夠把人的心看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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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宮裏的聞弛,還不知道他的危機即将到來。

他此時正在作天作地。

他之前打算自己嘗試制作巫蠱娃娃,誰知編到一半須臾草沒了。

聞弛讓常小歲想辦法,常小歲托了常明,可常明手中只有道士,沒有陰師,更不可能有這種巫蠱材料。

豐朝推崇的道家與陰師勢不兩立,沒有皇帝的允許,常明即便找到須臾草,也不敢帶進來。

聞弛不知道道陰兩家的仇怨,只習慣了有問題就找皇帝。

于是當常小歲回禀了這件事後,坐在窗邊墊子上曬太陽的聞弛,不緊不慢地打了個哈欠,才慢悠悠起身。

也許是秋天快到了,連他這個草人都染了春困秋乏,最近總是睡不着,白天一直沒精打采的。

尤其為了做草人,他有時候在窗邊一坐就是一整天,往往起身的時候都感覺自己累得快要散架了。

只是當他興師動衆地好不容易爬上禦案,在乾承帝面前舉起一根幹草,乾承帝卻只低頭批改奏折,看也不看他,“朕忙着,你找常小歲玩。”

聞弛并不放棄,走上前去,就抱住乾承帝正在奮筆疾書的手,趴在上面耍賴。

這一招大多數時候對乾承帝都是有用的,可這次,乾承帝卻擡起另一個手,十指一彈就将聞弛彈了出去,壓根不搭理他。

聞弛被彈得翻了個跟頭,一臉懵逼地坐起來,滿心茫然。

常小歲見狀,心裏雖慌,卻依舊頂着被拖出去的風險,蹑手蹑腳端着上前,将聞弛從禦案上移回了隔壁。

聞弛端坐在墊子上,面沉如水。

晚上乾承帝回寝殿,就發現他的整個寝宮漆黑一片,所有燈都不亮。

魏尹早就等在永乾殿外,一見乾承帝的儀銮,立馬上前笑着禀報:“小主子今日回來氣沖沖的,天剛暗就讓人把所有的燈都滅了,一個人爬進屋裏睡覺去了。”

乾承帝聞言,想了想停下腳步,卻道:“既如此,朕便去別處歇了。”

說完,他就重新上了禦辇,一行人往遠處而去。

留下一臉驚訝的魏尹。

今日乾承帝似乎興致很不錯,去了內宮也不單往哪個妃子宮中去,竟就在栾慶宮裏開了宴,招了好些個妃子過去宴飲。

燈火輝煌中,舞姬翩翩而舞,妖嬈多姿。

宴上的女人雖有看舞的,飲酒的,與身旁人聊天的,可心神無一不在座上之人身上。

上首的舒貴妃也如此。

今日陛下并不曾請皇後過來,這倒也在常理之中。這樣的宴飲,陛下從不請皇後。

于是舒貴妃變成了場中地位最高的女人。

她端坐在那裏,一手舉着酒杯,紅唇輕抿,清亮的酒色襯得她的唇越發潤澤,只讓人張口欲銜。

可她鳳眼微斜,卻見座上之人壓根沒往她這裏看。

此時一個衣衫幾褪,豐滿的胸脯與兩條光潔的大腿都肆意袒露的女人,正緊緊靠在上座之人身旁。

那是宴上領舞的舞姬,平日裏教坊司中誰都能玩的賤婢,誰能想到今晚就要一步登天了?

舒貴妃緊緊捏着手中的酒杯,眼睛都差點瞪出血來。

原本這些舞姬就該規規矩矩地在場中舞,可這個女人像是沒見過男人似的,跳到一半就開始脫衣服,一邊脫一邊舞,随後逐步靠近上座。

一曲終了,那人已經躺在了陛下懷中。

而陛下身邊的那些侍衛、太監,竟沒有一個出來阻攔的。

全都是些廢物!

舒貴妃憤恨地想着。

場中其他女人的心情,跟舒貴妃大同小異。

這段時間以來,陛下幾乎不入後宮。今天好不容易有這麽個機會,竟被這樣一個女人搶奪了去,誰人心中能不恨?

眼見着月上中天,宴會将止,陛下也不曾将那女人遣退,竟似真的要将她留下。

就在舒貴妃恨不得上前撕爛那女人之時,一個小太監卻悄悄貼着牆根向座上走去。

那太監似乎想靠近陛下說話,可陛下身邊的人立馬将他攔了下來,并将他驅趕到了大殿中央。

見此,陛下擡了擡手,歌舞立馬停了下來。

舒貴妃一下子來了精神,可當她看清來人之後,卻又立馬洩了氣。

那是被派去伺候“永乾殿的美人”小太監,現在都知道了那美人只是個人偶,在這種時刻,陛下怎麽可能會搭理個人偶呢?

于是她也便又重新朝那舞姬怒目而去。

可誰知,陛下忽然開口道:“你說什麽,朕不曾聽清,大聲點說話。”

舒貴妃有些疑惑地朝那小太監看去。

卻見那小太監跪在那裏,努力蜷縮着自己的身體瑟瑟發抖,卻又不得不大聲說道:“主、主子說,陛下您要是今晚不回去,主子、主子——主子就把玉玺砸了——”

這話一出,殿內的所有人都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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