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常小歲之後又來過幾次。
一個是與他說宮外的實驗室已經落成了, 但是人員配備方面的麻煩依舊沒有解決。
他們的實驗人員最重要的一點是需要識字,擁有基本的邏輯思維能力。
可是這樣的人在豐朝最起碼是一個讀書人,讀書人一輩子心心念念的便是科舉, 即便要找工作,那不是教書就是做師爺、賬房之類, 一邊掙錢一邊繼續讀書。
又怎麽會到他們這種沒有“前途”的地方來?
聞弛心中倒是有想過辦法。
他其實覺得可以找讀書人家的女孩子來。
京中富裕人家多,甚至還有兩家女學, 有不少女孩子讀過書。
這些女孩子大多被關在家中,整日裏為嫁人做着準備。
如果這些人可以為他所用, 那麽即便女孩的科研青春短——可能兩三年之後便要嫁人了。
可這兩三年,也足夠他親自培養一批有識字能力的孩子了。
但這裏的問題是, 他需要一個領頭人——最好是一位地位高貴又有威信, 能夠帶動女孩自立自強風氣的女性。
而聞弛能夠想到的豐朝所有女性裏,符合條件的大多是那些達官貴人的夫人或者母親, 非常難攻略。
“尚奎說他可以想想辦法。”常小歲是這麽說的。
常小歲帶來的第二個消息是, “陰家老三拒絕封侯, 但是他上奏谏言,朝廷和各地的醫師們, 對待疫情沒有足夠的信息與手段, 醫治方法也十分混亂, 不僅不利于病人, 醫師本身損耗也巨大。建議陛下要訓練醫師處理疫病的能力。
“陛下便請陰氏暫為管教訓練,任命陰氏為天下醫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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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領了?”聞弛轉頭問。
“是, 他領了。”常小歲笑着道。
聞弛閉上眼, 輕輕舒口氣。
過了一會兒,常小歲小聲問:“主子,我們接下來怎麽辦?”
聞弛想了想, 道:“接下來你就不要再來了。”
常小歲一愣,“為什麽?”
“我在這兒也待夠了,是時候想個法子出去了。”聞弛笑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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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乾承帝下晌午就回永乾殿了。
他最近都回來得早,兩人把話說開之後,聞弛耍了一頓脾氣,乾承帝又想盡辦法将他哄了回來。
雖然過程中面子裏子全掉光了,但對于現在的結果,乾承帝還是滿意的。
而今天他還得到了一個好消息。
“蕪烈司送來一種材料,我正讓人試驗,如果沒問題,也許可以修複你現在的身體。”乾承帝将聞弛推到榻邊,一把抱起他放到榻上坐好。
“什麽樣的材料?”聞弛好奇問道。
“像塊肉芝,據說是從東海之外的地方來的。十分神奇,能夠修補血肉。”乾承帝一邊說着,一邊坐到聞弛面前仔細端詳着他的臉。
這段時間,聞弛臉上的修複也到了關鍵時期。
之前的藥液已經将他臉上的血肉補足,剩下最後一步便是将他臉上的五官雕刻出來了。
這一步對兩個人來說對十分痛苦。
聞弛承受着淩遲般刀削血肉的痛苦,而執刀者乾承帝則每割一刀,都需要鼓起很大的勇氣。
看着自己的每一刀給聞弛帶來的痛苦,乾承帝的壓力非常大,一連瘦了好幾斤。
好幾次他睡覺夢裏都在不斷地思考着怎麽下刀,才能夠足夠精準又足夠幹脆而不至于引起更多不必要的痛苦。
“我覺得我的臉已經可以了,”聞弛看着乾承帝認真的樣子,笑笑說道,“就是右邊的嘴唇我總感覺好像有點厚。”
乾承帝聞言後退了一尺,仔細看了看,爾後點頭道:“好像是有一點。”
接着他又前前後後上上下下地瞧聞弛的左嘴唇,拿着小刀刀柄不斷比劃着。
聞弛看他這個樣子,像是一個畫素描的學生。
這麽想着他便不由笑了出來。
“別笑!”乾承帝嚴肅地喝道。
聞弛趕緊憋住,可是嘴角依舊忍不住往上勾。
乾承帝心裏估計着聞弛嘴角的彎度,便看着那個嘴角不住地一抽一抽的往上勾,他忍了一會兒,額角的青筋都跳了起來。
聞弛一下子就看到了那條十分活躍的青筋,立馬就忍不住笑倒在了榻上。
乾承帝無奈地捂住了額頭。
随後他放下小刀,擡頭看着快要笑岔氣的聞弛,不知為何跟着也低頭笑了起來。
笑完,他上前将聞弛笑倒的身體扶正,又一臉嚴肅地看着聞弛開始重新比劃。
看着聞弛的嘴角又忍不住在勾,乾承帝視線上移,瞪了聞弛一眼,随後卻自己也忍不住勾起了嘴角繼續幹正事。
這天,乾承帝花了一下午的時間修整聞弛的右嘴唇,但一共就下了三刀。
他割第一刀的時候,聞弛便不笑了。
可是割完最後一刀,他收回刀,正仔細查看着,卻見那自他刀下誕生的雙唇,嘴角微微勾起,抿出了一個他覺得幾乎是完美的弧度。
好一會兒他擡眼,便看到眼前的男人正溫柔地朝他笑着,清澈的雙眸中,沒有一點那些殘酷經歷帶來的陰霾。
這樣的笑,一定很甜。
乾承帝心想。
而後他便傾身去嘗了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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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吻把聞弛吓到了。
可能由于一開始兩個人的關系就過于畸形,聞弛潛意識裏還是更多地把自己定位于寵物。
他只想借着這種在旁人看來比較暧昧的關系,來打擊顧凝芷,卻沒想過要真的跟乾承帝發生點什麽。
這麽想着,他就覺得自己果然有渣男潛質。
可是即便如此,他也不打算收手了。
下午的那個吻結束,乾承帝狀若無事地将東西收了起來,随後便匆匆走了。
連聲招呼都沒有跟聞弛打。
晚上聞弛又把他喊了過來。
聞弛等了很久,乾承帝才過來。
他來的時候,聞弛已經在床上了。
“你去哪兒了?”聞弛理所當然地問道。
聞弛現在住在永乾殿的偏殿,他的這個偏殿類似于東廂。所以如果之前乾承帝正在正殿,走幾步路就到了。
乾承帝聞言腳步一頓。
聞弛勾唇笑道:“找宓妃去了?”
“沒有。”乾承帝的這個答案,回得非常迅速。
聞弛笑了下,卻不再糾纏在這個問題上,只說道:“我的臉上還得再封一道,才能算結束,不然很快就會出現裂紋。”
說着,他将一把鑰匙交給小純,道:“小純,把東西拿進來。”
“是。”小純去拿了東西,正要過來,忽然小小地驚呼了一聲。
乾承帝迅速上前,便見常明已經扶住了要跌倒的小純,而小純手上的東西還穩穩地端着。
“怎麽回事?”乾承帝沉着臉問道。
“好、好像有個耗子——”小純驚恐回道。
乾承帝皺眉,随後接過東西拿了進去。
聞弛沒有問外面的那一出,指了指床邊讓乾承帝坐下,然後從床頭的櫃子裏拿出一小瓶與之前不同的藥液,滴入了端進來的那個藥盅裏。
“與之前刷藥液的方式相似,不過這次要整臉刷。”聞弛靠坐在床頭說道。
乾承帝點頭,拿着刷子将兩種藥液攪勻。
看着他那幅低頭認真的模樣,聞弛忽然又開口道:“是什麽感覺?”
乾承帝不明所以,擡頭問道:“什麽什麽感覺?”
卻看到對面的人正一臉笑意地看着他,今天剛剛修好的雙唇勾勒出的弧度,顯得分外誘人。
他一下子明白了對方問的是什麽。
乾承帝立馬垂下了雙眸,卻不知道說什麽。
聞弛卻一下子湊近他,睜着一雙清澈的雙眸在他面前小聲說道:“太快了,我一下子沒感覺出來。”
乾承帝擡眸看了他一眼。
發現他還在笑。
他忽然反應了過來。
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聞弛吻了上來。
這一次比上次的時間要長得多。
乾承帝差點忘記了呼吸。
結束的時候,他臉憋得通紅,感覺自己的心髒快爆炸了。
可是聞弛只給了他一個呼吸的時間,卻又重新吻了上來。
乾承帝只能靠着過人的意志,勉強将手中的東西放到一邊,才終于空出手緊緊摟住了聞弛。
兩人才床上纏綿了會兒,聞弛感覺乾承帝快要動真格的了,才停了下來。
兩人此時側躺在床上,頭靠頭,呼吸交纏着,卻互相看着彼此忍不住地笑。
又耳磨鬓厮了會兒,兩人才起來幹正事。
這次聞弛沒有搗蛋,乾承帝很快就将最後一步完成——速度快得出奇。
然後晚上他就不肯回去了。
聞弛非常大方地将床分了一半給他,整個晚上乾承帝像個情窦初開的男孩,纏着聞弛吻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月上中天才摟着聞弛睡過去。
可是淩晨時分,他卻被懷中人的□□喚醒了。
他睜開眼,便發現聞弛已經醒了,正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怎麽了?”乾承帝問道,正想起身喚人點燈,忽然動作便是一頓。
就着窗外的月光,他發現聞弛的臉正在開裂。
“怎麽了?”聞弛聲音模糊地反問。
可是話音一落,他臉上的膏體卻開始大快大塊脫落,眨眼間整張臉便崩潰了。
見此,乾承帝下意識撿起掉落下來的膏體就往聞弛臉上安,一邊緊張說道:“沒事,沒事,不會有事的。”
說完他邊轉頭大喊:“來人!來人!傳傅闳,呂易城,傳郁雎!”
守在外面的常明立馬将旨意傳了出去。
可此時乾承帝卻感覺手中的人臉越來越軟,好像是一團他緊緊抓在手中的雪,他越是想要留住,便越是留不住。
等到他回過頭來時,那張臉已經在他的手中融化,變形,徹底扭曲了——
乾承帝像燙手般立時松了手,不敢置信地那已不成人形的人,好一會兒,他喃喃問道:“阿弛——阿弛你怎麽了——”
喊了兩聲,他忽然醒過神來,又大喊道:“把魏忌叫來!”
可魏忌到的時候,聞弛已經化成了一灘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