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聞弛等了兩天, 沒有等到常小歲,卻等來了個好消息。

裕親王上奏,皇後受刺一案另有隐情, 魏尹乃受人控制,才犯下如此滔天大罪。此次之事實乃荷度殘孽蒙脫脫所為,青芝山已派人追查下去, 請求陛下還魏都督一個清白。

聞此,滿朝嘩然。

只是魏尹死罪可免, 活罪難逃, 最終他手中實權被撤除, 被丢去了礦山做苦力。

“那礦山就在就在萬藏山的邊上,一般也就是牢裏的苦囚在那邊幹活。那裏的勞役十分繁重,日夜都要幹活,吃又吃不飽, 缺衣少食十分嚴重。據說一個普通壯勞力, 在那裏往往撐不過3個月。”

玲珑低着頭, 在聞弛面前禀報着。

聞弛一聽臉色都變了。

這尼瑪跟死刑有什麽區別?

“你去幫我将人提出來,在京中找個宅子先安置着。”聞弛道。

玲珑只得領命下去。

而聞弛對于魏尹的關注,卻讓其他侍女極為不解。

一個高瘦的侍女在玲珑走後, 走上前輕聲對聞弛說道:“娘娘,您該做的都做了,那魏尹的下場,你又何須在意?陛下大婚之日到現在都不曾與您圓房,您實該在這件事上下些功夫才是。

“那永乾殿裏的小賤人才去,您若現在不出手,這萬一再蹦出個第2個第3個來,可該如何是好?”

小賤人聞弛:。。。

“是啊, 娘娘,”另一個聞弛壓根認不出來的宮女也跳出來了,“奴婢知道您現在始終挂懷于那仙臺之事,可那賤人即便一時風頭無二又如何?陛下終究也不曾将她真正放在心上,否則她這一去,陛下又怎會無事發生一般高高興興地為您舉辦封後大典呢?”

風光不過三秒的聞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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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如今對于您來說,最重要的可是承懷皇嗣之事——”

即将懷孕的聞弛:。。。

聽到這裏,聞弛冷不丁打了個激靈,立馬開口喝止道:“停!本宮知道了,你、你們趕緊給本宮弄點東西吃,本宮餓死了!”

直到幾個人被他差遣得馬不停蹄忙了起來,聞弛才抹了一把額頭上不存在的汗水。

他絕不相信自己跑到這具身體來的事與狗皇帝沒關系!

他敢打賭,這裏面要是沒有狗皇帝的手筆,他就給他生猴子!

将他塞到顧凝芷的身體裏來,狗皇帝絕對包藏禍心,不安好心,恬不知恥,不可原諒!

聞弛憤憤想着,可随後卻依舊美美地享受起他的羊肉湯來了。

然而半月之後,魏尹的事情還是沒有着落。

聞弛等得心焦,喚來鈴铛問。

鈴铛卻露出難色,“娘娘,那礦山裏都是一些犯官之後,被看管得十分嚴實。奴婢只幾次想辦法,都沒能将人贖出來。那守衛說,那座礦山之中囚犯,只有陛下的手谕才能提人。”

聞弛聞言,深吸一口氣,連最愛的羊肉鍋端上來都沒心情吃了。

随後他起身就去找那半個多月都沒來過的狗皇帝。

聞弛現在住在鳳臨宮,離永乾殿不遠,距離理政殿倒是有一段路。

不過他現在可以乘坐鳳辇,倒也不累。

到了理政殿外門,聞弛下了鳳辇大搖大擺地進去了。

他邊走還邊想着,好在現在的身體是皇後,要是個妃子,想進理政殿倒還是件難事。

随後他便被人攔在了殿門外。

常明一臉殷勤地将他迎入了側殿。

于是聞弛便坐在榻上,聽着外間乾承帝與那幾個大臣之間的你來我往。

聽着聽着,聞弛便皺起了眉頭。

三年過去,聞弛有些認不得這殿中的人,便只看到一個頭發花白的老頭跪在殿中央哭訴:

“陛下,江南之民苦也!采桑,養蠶,缫絲,日日從天亮做到天黑,有人的手都被煮熟了。一匹匹精美的絲綢從他們手上制出,可他們依舊吃不飽穿不暖。

“女孩從三四歲開始便學缫絲織綢,可即便出嫁、甚至是年老後入棺,身上都披不上一件好衣。

“只因再好的絲綢都被極低的價格賣給那些東洋來的商販,而我朝民衆汗水所結的絲綢卻被成船成船地從我們朝運出,穿在了外洋人的身上!

“陛下!海運只會損傷我們國力,讓豐朝的百姓成了洋人的廉價勞力,與我國民衆無益矣,請陛下禁海運,鎖國門!”

說着,他身旁的一群大臣也都跪了下來,異口同聲道:“請陛下禁海運,鎖國門!”

乾承帝聽完,擡了擡手,衆人立馬噤聲。

随後乾承帝看向一旁的譚晏,問道:“确有其事?”

譚晏點頭道:“從武英帝開海運以來,我朝絲綢出貨量巨大,從每年的10萬匹,激增到如今的将近百萬匹。可是絹帛的價格卻從一開始的1000文一匹,降至如今的500文一匹,幾近成本。

“一十口之家,養蠶10箔,得絲10匹,獲錢5000。十人一年耗糧6000斤,卻值18000錢。”

随後幾個老臣又跪了下來大喊道:“陛下,百姓苦也!”

聞弛聽到這個數據,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可仔細一回味,又覺得古怪。

聞弛不知道養蠶要耗費多大力氣,但是一般的普通百姓也不可能光養蠶,畢竟中國是個農業大國,他們應該還會中地啊!

果然,緊接着譚晏卻又開口道:“可是陛下,我朝有良田十萬萬畝,民二萬萬也。十口之家應有良田五十畝,江南之地,畝産2石不到,十人之食,綽綽有餘也!”

聞弛心想,人均5畝地是有的,但是普通10口之家有50畝地,你估計是在想屁吃。

豐朝建國已經有300多年了,10萬畝良田,能有一半在普通老百姓手中就算是不錯的了。

就是按照一半算,這家人有25畝地,扣掉課稅算畝産200斤,一年也就5000斤糧食,如果再挪出幾畝地中桑樹,一邊中地一邊養蠶織絲。

聞弛心裏算了算,豐朝糧食均價3文一斤,那十口之家織絲賺來的5000文,也就能買糧1600斤多一點,加上自己中的,估計堪堪眼前6000斤,夠吃而已。

而這一年到頭賺來的錢,除了吃個飽,估計鹽都買不起,衣服更別想穿了!

這還真是在溫飽線上掙紮啊!

那老頭雖然說得誇張了點,還真沒說錯。

而且這有25畝良田的,估計都不能算是窮人了。

想到普通老百姓的生活,聞弛不由得龇了龇牙。

這還是在江南,如果在北方,畝産都沒有200斤——

而此時外面已經吵成了一鍋粥。

聽那話,那譚晏也不是不知道現在普通老百姓的人均占有田地的情況。

聞弛越聽,越覺得這個譚晏有那幾分均田的意思,不由又翻了個白眼。

天真。

除非改朝換代,否則你想讓那些官宦之家把吃進去的田地再吐出來,那皇帝的那龍屁股坐不坐得穩還是一回事。

可是回頭算算那些數據,聞弛又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勁。

然後他擡着頭看着窗外,開始思考起來。

卻不知道自己張着嘴傻傻看天的樣子,卻被另一人看在眼中。

此時乾承帝早就已經忍不住地一眼一眼往他這裏瞟,看到他這副樣子,就算面前的大臣們吵得不可開交,他的嘴角還是一個勁地住上翹。

而聞弛這裏,恍惚間好像想起了曾經聽到過的關于豐朝糧食的一些事情,那還是很早之前,不知道誰在在他耳邊說過的話。

“小時候吃不飽,爹娘才将我賣了。可是後頭我聽說他們的日子便也好了,地裏長出大塊大塊的根薯,再沒有人餓肚子的,只是再不曾來贖我。”

聞弛想起來了,那是常小歲曾經跟他說過的話。

聽常小歲形容的那根薯,應該就是紅薯。

課既然有這中東西,沒道理還只有這麽點畝産啊。

好一會兒等他回過神來,發現那幫人還在那邊吵。

而且譚晏一個人跟一群老頭吵,明顯已經有吵不過的趨勢了。

而另一邊還有人對乾承帝大聲說道:“陛下,海運之事,将我朝大量物糧外運,卻只得些珠寶翡翠、香料、象牙等無用又昂貴之物。陛下,這海運實是于平民無益,于國力有損也!”

聞弛聞言皺眉。

他記得他原來的世界,不知道哪一個年代,似乎也确實是有人以這樣的理由實行了海禁閉關鎖國的。

但是閉關鎖國的結果他卻是最清楚的。

開放的市場确實可能會由于價差的問題,帶來不利結果,可同時也會帶來無數信息,甚至是技術。

而且貿易是可以用手段引導的,一刀切的懶政無論在哪個時代都是不合适的。

以豐朝現在的狀況,只要不走歪路,緊跟上世界範圍的步伐,最起碼結果不會像清朝那麽慘。

可是現在卻有一群老臣嚷嚷着要禁海運——

外面越吵越兇,聞弛看到乾承帝臉上甚至也露出了深思的神色,心中不由着急。

眼見着乾承帝似乎就要開口應承下來,聞弛再也看不下去,一把掀開簾子走了出去。

“十口之家,絲帛10匹,得糧1600斤。敢問譚大人,10匹絲帛所耗之桑田為幾畝?”

衆人被他忽然出現都吓了一跳。

那譚晏頓了頓才開口道:“回娘娘,需兩畝地。”

“兩畝地中糧,可得幾何?”

“400斤不到。”

聞弛勾唇冷笑,“有這絲之貿易,民可得1600斤糧,海禁之後,無人購絲,只得400斤。試問,這1200斤糧食的缺口,由誰來填?”

所有人一下都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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