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主子?”尚奎露出疑惑之色。

聞弛回過神, 卻沒有直接說出他的擔憂,只拉了拉衣裳盤腿坐到窗邊的火炕上,問道:“你們吃飯了嗎?”

最近天氣冷了, 聞弛除非有必要, 不然基本不出屋子。

畢竟是權力頂端的階級, 這地籠、火牆、火炕什麽的還是缺不了他的。

而且換了個身體,他現在也不需要怕把自己給烤化了。

尚奎搖頭,他最近忙得腳不沾地,剛剛才從京郊回來。

聞弛笑了笑, 戳了戳坐在榻幾上繡荷包的小純, 披着玉制人偶皮的小純立馬笑嘻嘻地從上面跳下去,跑去找宮女秀禾安排吃食了。

東西端來得很快,就是三碗酸辣粉,聞弛的那碗口味重一些,另外兩晚則清淡許多。

聞弛呼嚕呼嚕吃下半碗,那粗犷的樣子,簡直讓一旁的鈴铛和其他侍女們沒眼看。

鈴铛更是翻了個白眼,也懶得再管他,招呼其他幾個侍女在火盆裏面翻根薯吃。

等三人都吃了個半飽, 聞弛才問道:“你打算怎麽推廣?”

尚奎一愣,想了想才說道:“我讓人做好了風輪模型, 讓人帶着與根薯推廣小吏一起抵達鄉間,再找人根據模型和圖紙建造使用。”

“大批風輪的出現,降低了布料的人力成本,成品布料價格必然下降,那麽有一些每年就靠着那十幾匹布掙口糧的家庭,生存就會出現問題。”聞弛緩緩說道, “即便是有根薯,那也是明年後年的事了。”

宏觀上,這件事情是有好處,但是微觀上,對某些家庭來說卻有可能是一場災難。

尚奎露出怔怔之色。

常小歲卻想到了其他方面的事,“我們為什麽要推廣風輪紡車?對我們有什麽好處?難道只為了利國利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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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弛:。。。

聞弛也發現問題了。

不是說他不想做利國利民的事,但是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他連身都還沒修好呢!

摻和到這種事情裏,到底是為啥子?

就因為他是勞什子的皇後?

聞弛心裏憤憤,但最終還是沒有否定這件事。

“其實我們可以用這件事情賺錢,”聞弛笑眯眯道,“新建的玻璃工坊一邊建,一邊試驗,幾乎日日在燒錢,實驗室裏就更別說了,我聽說你們都在燒銀子制作靈路了?還有我們自己的書院和收進來的孤兒,這哪兒哪兒不費錢呢?

“既然有這麽好的賺錢辦法,我們為什麽不自己用呢?”

另外兩人被他說得一愣一愣的。

雖然常小歲對這件事提出了質疑,但是以他們多年來與聞弛的相處經驗來看,他們其實是知道聞弛并不是那種重利之人。

尤其是這種事關千萬民生的事,他更不可能會為了小小私利而阻撓。

聞弛卻笑着道:“我們自己開作坊,招百姓來幫工掙錢,而後統一價格出售,不是更能夠穩定絲布的價格嗎?”

雖然影響範圍不及尚奎大力推廣大,但是只要這個工坊的規模夠大,就可以影響市場的銷售價格,但凡做到三五年內穩步降價,也好讓百姓能給有适應的時間。

到時候有新的糧食流入市場,還會有養殖業的填充。

“而這期間,只要這些工人手頭上有錢了,就會買糧、買肉,甚至會成為這些布匹的主要消費者。

“屠宰、飲食、裁縫、甚至是冶金等一系列産業都能被帶動起來。

“工人們有錢了,就會買各種東西,帶動其他人富裕起來。到時候我們再慢慢放開紡車的技術,逐步解放的女性勞動力進入市場,整個經濟就會活躍起來。”

尚奎和常小歲聽着,眼睛越來越亮。

其實這也不是聞弛自己想出來的。

現代社會□□十年代經濟勃發,相對自由的市場,對于小經濟體來說,便是可遇不可求的春風。

而帶動這一股春潮的,卻是最初一批的先行者。

聞弛立馬想到了——國有企業。

聞弛父母那一年代,職工的待遇有多好就不用說了,國企職工幾乎是人人歆羨的崗位,當時市場的主要消費者也是他們。

人口袋裏的錢多,可選商品不多。

于是有眼光獨到的人看到了機會,在沒有改革開放之前,就有了“投機倒把”。

而随着改革開放帶來的經濟風潮,不斷有國企職工下海,成就了許多成功的企業家。

而這是這波人,帶活了中國的經濟。

國營企業幾乎說是培養人那一代企業家。

而現在豐朝需要的,便是這樣的先行者。

但是這些企業家的學校可沒有那麽好建。

雖然一開始絲綢産出效率高,但是為了能夠标志性地提高,手工業者們的經濟地位,他必須大大提高他們的收入。

而且為了不降低市場上絲綢布料等的價格,聞弛沒有價格優勢,賣不賣得出去還兩說。

到時候虧本估計是必然的。

這種燒錢的活,肯定不能他自己一個人幹。

聞弛這就把乾承帝給喊來了。

乾承帝一進來,就把聞弛往炕裏擠了擠非得擠着他坐下,又搶了聞弛的碗,把剩下的那半碗酸辣粉給呼嚕了。

然後就辣得他眼睛都紅了。

這辣椒也拜現在海貿所賜,聞弛一拍腦袋就吃到了。不過最初是宮人們從藥房裏買來的,聞弛這才知道,辣椒這東西一開始是以藥的身份進入豐朝的。

聞弛看他實在辣的難受,翻了個白眼往他嘴裏灌了一口牛奶。

明明不能吃,非得學他吃辣。

不過這牛奶,也是聞弛自己被辣的受不了,讓人準備的。

畢竟他現在自己身體,可從沒吃過辣。

乾承帝一來,尚奎和常小歲就從炕上下去了。

這種觀念聞弛實在改不了,便輕輕踢了踢乾承帝的小腿,示意他說話。

乾承帝意會,便一邊喝着聞弛的牛奶,一邊開口道:“都坐下吧,無需拘禮。”

乾承帝其實沒有聞弛那麽不講究,在他心裏真正能與他如此坐在一塊的人沒有幾個。

更重要的是,他也非常不喜歡阿弛與這些人像這樣沒有男女大地叉着腿坐在一張炕上說話。

但他卻知道,阿弛喜歡熱鬧,也喜歡與他口中的那些朋友這樣,圍攏張小桌子吃吃東西聊聊天。

最重要的是,這讓他感到快樂。

看着聞弛臉上輕松的笑容,乾承帝也刻意放松了自己臉上的神情,甚至是和常小歲打招呼的:“小歲,感覺怎麽樣了,太醫的藥還在吃嗎?”

見他問話,常小歲又趕緊下炕來俯首回話,“多謝陛下關心,奴才已經大好了,藥也不再吃了。”

乾承帝笑了,“趕緊上來,不然你家主子就要把朕趕出去了!”

聞弛靠在窗臺上,笑着瞥了他一眼,并不反駁。

常小歲也笑了,又重新坐上炕。

聞弛這才開口道:“陛下,我有一莊好買賣要與您做。”

說着,他就将風輪與織坊的事情一說。

風輪紡車的事情常明早就以乾承帝說過了。

乾承帝一直放在心裏,只打算等根薯的事情安排好,再與聞弛商議。

沒想到他現在就提出來了。

只是聞弛的主意,也同樣令他感到意外。

“您出錢,我出技術和人力,您只要每年分我1/10的布就成。”

聞弛笑眯眯,伸出一根食指在乾承帝面前擺了擺。

乾承帝挑了挑眉,立馬意識到面前有坑。

聞弛竟然要布不要錢。

“你打算做多大?”乾承帝笑眯眯問道。

聞弛想了想,伸出三根手指,“今年先開三家,就在江南,千人的規模。”

“那明年呢?”乾承帝又問。

聞弛咧了咧嘴,“明年再開個五六家吧,主要還是在南邊閩地和江浙一代。”

乾承帝點頭,他心裏大概知道聞弛的目标了,“到時候江南那裏原來的絲織工坊估計要倒一半。”

聞弛卻笑嘻嘻搖頭,“我不降價,有什麽可倒的?”

反正布賣不出去,又不是他虧錢。

只要乾承帝能堅持下去,多少能在擴大出口的時候虧本賣掉一些。

聞弛乾承帝一下子笑了。

他這回知道為什麽要喊他過來了。

但是乾承帝卻沒有一口回絕,他只是坐在那裏,手指一下一下點着桌面沉思着。

其他人就坐在那裏幹看着,卻看着他越想眼睛越亮。

好一會兒,乾承帝忽然轉頭問聞弛:“給你布不成,朕拿其他東西與你換可好?”

聞弛龇了龇牙,知道對方謹慎,怕他把布投入市場,于是問道:“你想拿什麽東西換?”

乾承帝笑了,“朕給你一塊封地——把江浙鄞川給你,如何?”

鄞川那裏可有一個不小的港口!

聞弛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乾承帝卻依舊笑眯眯道:“朕還要與給你下第一個單子,十萬匹布,越早出來越好,你可接得住?”

聞弛眨了眨眼,一下子聲音都軟下來了,笑容中帶着谄媚,“陛下,臣妾接得住,可您有錢嗎?”

乾承帝哈哈大笑,“錢你不用擔心,朕富有四海,哪裏搞不來錢!”

說完,乾承帝興奮起來,也不像以往那樣死皮賴臉地想要留下來蹭睡,反倒将牛奶杯一推站起身來道:

“這個事情你一個人搞不定,就你們掖庭司那幾口子人,一進入江南,恐怕就要被那裏的地紳豪強給生吞了。朕給你找人去,保證你們的人安安全全進去,全須全尾地出來。”

說完這話,他實在沒忍住,抓過聞弛在他嘴上狠狠啃了一口,在他還沒反應過來前就火急火燎地跑了。

留下聞弛坐在尚奎和常小歲面前,臉脹得通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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