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陛下, 你不能因為我對你的付出,卻将我束縛在這具身體中,成為你的洩欲工具。”
“将我束縛在這具身體中, 成為你的洩欲工具。”
“成為你的洩欲工具——”
這句話在乾承帝二中反複回蕩着, 連聞弛起身離開都不曾發覺。
那一晚乾承帝整晚都沒有睡。
第二天, 他再次來到鳳臨宮, 兩人面對面坐下。
乾承帝開門見山道:“你不想要這具身體, 是嗎?”
聞弛恢複了平日裏一身寬松長袍的打扮,坐在他對面點頭, 開口道:“我想知道我的本體在哪裏。”
乾承帝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聞弛補充道:“就是那個人偶。”
乾承帝意會,“就在你現在這具身體裏。”
聞弛愣了愣, 低頭看向自己的胸口, 然後有擡頭看向乾承帝, 乾承帝對他點點頭。
“當初是裕親王進獻的這個計策,如果你不想要,我可以讓他重新将你的本體從中取出。”
“那顧凝芷——?”
乾承帝笑了笑,不在意地說道:“她已經死了。”
聞弛恍惚了一會兒, 随後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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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承帝點頭,便站起身道:“朕這就讓人去安排。”
說完,轉身便走了。
整個過程中, 聞弛發現乾承帝臉上都沒有什麽表情,好像兩個人在說的是一件與對他來說無關緊要的事情。
這麽想着,聞弛淺淺吐出一口氣, 随後也站起身來。
他走到鏡子前看着鏡子中的那個女人, 她臉上也沒有什麽高興的神色,反倒是皺着眉頭似乎有些沉郁。
是的,聞弛雖然解決了心中的的大事, 可心情卻并不放松。
并不是因為他不想離開這具身體,而是他發現自己依舊是在利用乾承帝。
其實人的感情是非常複雜的,不會一開始是什麽樣,就一直不變,而是會随着時間的推延而逐漸産生變化。
就像乾承帝一開始可能只是把他當做一個玩物,一個可以利用的對象,進而慢慢地可能将他當做了一個朋友,一個知己。
而對方對他的感情什麽時候才開始變得暧昧的呢?
聞弛想,其實這件事的責任在于他,而不在乾承帝。
是他為了給小愛報仇而引誘了對方,欲擒故縱地吊着他,一邊逗他開心一邊又時不時讓他難過。
聞弛很清楚,在感情中能夠越發強烈地引起對方的情緒,就越能夠讓他記憶深刻。
這就像是吸d一樣,一旦能給予一個人其他任何事物都無法超越的快感,那麽人們就會上瘾一般,再也戒不掉。
而這世上能夠讓人快樂的事情有很多,有什麽辦法能夠讓你脫穎而出呢?
那麽在此之前就越是他疼讓他痛,讓他傷心和難過,如此才能襯出之後甜蜜的珍貴與難得。
聞弛那會兒是抱着同歸于盡的想法的,所以他壓根沒有考慮過這樣報仇之後的後果。
可現在他終于嘗到了苦果。
聞弛看着鏡中的女人,自己卻露出苦笑來。
你看,明明都是他的錯,都是他的責任。
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産生了超越友誼的感情之後,自然而然就會對其身體産生**,這是無可厚非的事情,也是再自然不過的事。
可現在他卻将這一切推得一幹二淨,反而去指責對方。
他可真是個狡猾的人,聞弛在心中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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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城。
絲織工坊中下值的鈴聲響起,那呼呼運轉着的機器逐漸停止了下來。
喜鵲領着一隊人,将這個三-二坊組中的所有原材料、成品、半成品一一入庫完畢,随後對身旁的一個婦人點頭。
那婦人随即朝門口喊道:“起——”
坊組的聯門被拉開,織工們都笑呵呵地走了出去。
出來之後,喜鵲拿着手頭的數據回到自己的辦公院子中,重新摘抄錄入,親自送到了組長手頭中。
等手頭的事情都忙完,她才笑着與組長打了聲招呼,穿過此時已是空無人間的庭院走了出去。
此時她手中捧着兩個包裹,門外便立馬有馬車夫拉着一輛板車迎了上來,笑着道:“姐姐,您用車嗎?”
喜鵲笑着搖了搖頭,還未開口便立馬有一輛拉有車廂的馬車迎了上來。
那馬車夫跳下車轅立馬開的道:“去去去,這是我們副班,自有我們坊裏的馬車來拉,何需用得上你們!”
此話一出,周圍的攤主和候着生意的馬車夫們,看向喜鵲的眼神都變了。
他們在這絲織工坊門口做生意,都已有大半年了。
誰不知道這裏的職工們待遇好,一年十幾兩銀子不說,還有四級衣裳可換,一日三頓飯有魚有肉。
更有那班長組長之類,出入有馬車,絲坊直接分配小院住,院中還配有伺候的奴仆,便是他們身上的衣裳,都是特特找了繡娘精工細作制成,拿到市場上賣,那都是需要一二兩紋銀子的好東西。
那是一入了絲坊,就成了人上人了!
現在城裏的人家,哪一家不想娶上這麽一個媳婦,那可真真是光宗耀祖吃喝不愁的。
喜鵲朝那車夫笑了笑,随後便進了絲坊的馬車。
那馬車一路向西而去,途中喜鵲還買了些糕點吃食,一塊肉兩條魚,甚至還有一根銀簪子。
直到馬車在西坊停下,那坐在店鋪堂屋裏的李婆子見那馬車上的标志,臉上一下子湧現了怎麽都收不住的笑容,人立馬迎了上來。
喜鵲下了馬車,摸出了一小串銅錢,塞到了車夫手中,“阿城你去隔壁喊碗熱湯喝,我晚些時候回去喚你。”
阿城可不敢收這錢,他們這些馬車夫平日裏也拿着不低的工資,便是為了伺候這些姐姐們的。
坊裏明文規定,若是有誰敢問這些姐姐們讨要東西或銀錢,卻是一律都要趕出去的。
車夫連連推拒,李婆子見狀,趕忙朝隔壁的茶水攤子叫了一聲:“阿凡姐,你給這小哥來碗熱湯喝,再上一屜包子二兩白肉,可不許他吃酒!錢算在我賬上!”
那隔壁攤子的婦人熱情地應了一聲,立馬便有人過來替阿城牽馬,想要拉他坐下。
阿城可不敢讓別人碰他的馬,自己小心地将它拴在一旁也,顧不上喝熱湯,先是要了一碗溫水一把甘草,将那馬兒伺候舒服了,自己才敢坐下喝口茶。
喜鵲見那阿城安置好了,她才走入李婆子的鋪子,卻是滿臉笑意道:“幹娘,我來看您了。”
李婆子高興地應了一聲,又是讓屋中的小丫鬟上茶,又是上點心,“我說你也不用月月來看我,我知道坊裏事多,責任又重大,實不該為我這老婆子浪費你這許多時間。”
喜鵲搖搖頭,“來幹娘您這我便是高興的,哪能算是浪費時間。”
說着她将手中的幾個包袱放在了桌子上,笑着道:“幹娘,我給您帶了一些東西,咱坊中出了一款新布,花色很漂亮,我前些日子得了半塊,也一道與您捎來了。”
聽到這話,李婆子高興得臉都發光了。
現在季城中無人不知,這城南絲坊的布是最最精美的,花色新鮮又漂亮,據說那最高檔的布,用到細如發絲的紗細細密密織成,真是又輕薄又柔軟。
不過李婆子高興的卻不是為這塊布,而是喜鵲的這份心意。
她李婆子往着坊中送了,可也不止那三五個女孩了,但凡進去的,李婆子直接送了身契,也沒問那些女孩要過一分銀子。
你婆子姓李,與李靜恩家的李管家有那麽些沾親帶故的關系,故她也是努力探聽之後,得知這坊中招的女工多少有那些要求的,比如會需要紡紗織布,再比如他們最最想要的,卻是能夠讀書識字的。
李婆子費盡心機買來女孩往裏面送,便是想着自己年老之後膝下空虛,想要找個人能替自己養老。
原先她也想過養幾個男孩,可不知為何盡養出現不成器的。
于是她便打了這絲織工坊的主意,心知只要有這樣的待遇,女孩送進這兒,那也與個能夠頂門立戶的男孩無甚區別了。
可惜之前送進去的女孩,一個個都對她心有怨恨,竟只有這喜鵲才想着要回報她。
李婆子臉上笑開了花,口中卻不住地說道:“你放心,你那兩個弟弟我早已找人安排着去照顧了。先時你帶回來的那些東西,我大半都送到那裏去了,至于你給我的那銀子,我也一分沒有花,都給你存起來的。銀子我就不往你家中送了,這送去也是被你那爹拿了去,沒了水花。
“我都給你攢着,攢着以後給你弟弟娶媳婦花!”
李婆子做了這麽多年的生意,其實是不缺錢的,無非就是缺這麽一個能貼心貼己孝順她的人,只怕以後老無所依罷了。
喜鵲笑得溫和,“幹娘,錢您只管拿着花,弟弟們所需的錢我會替他們攢着的,這些錢卻是我孝敬您的。”
李婆子笑着搖了搖頭,抓過喜鵲的手拍了拍道:“我不缺錢,你能來看看我,我便已經很高興了。”
這半路母女在這邊說了那許多話,随後李婆子卻又牽着喜鵲進了後院房裏,拿出字紙開始教她學習新的字。
李婆子能做這生意,自是因為她識得幾個字,現如今覺得自己能給喜鵲的也就只有這些了。
于是每次稀缺過來看她之前,她都會提早會去各處再多搜集一些自己不識的字,整理在一塊交給喜鵲,只盼着這個“女兒”能夠越來越有出息,往後也能夠多想着她些。
乾承帝将裕親王的事情安排下去,就像什麽事情也沒有發生過似的,繼續批改奏折,與大臣們商議事宜。
只是到了晚上事情都做完之後,他卻坐在上面一個人默默發呆。
“陛下,晚膳已經備下,您想何時用?”常明進來輕聲問道。
乾承帝沒有回答他,只是良久,他卻開口問道:“皇後去哪了?”
“皇後去了司禮監魏尹的小院。”
乾承帝點頭。
常明見乾承帝不再有其他吩咐,便悄無聲息地退下了。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的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殿中卻無人敢進來點燈,只有乾承帝禦案上的一盞掖庭司出的小臺燈,自動亮了起來。
就着這幽幽的光亮,乾承帝不斷搓着手中的那顆夜明珠,好一會兒他對那空蕩蕩的宮殿說道:“阿父,朕要失言了。”
魏忌從一個黑暗的角落中走出來,疑惑問道:“陛下?”
乾承帝緩緩道:“朕曾經答應過你,要生個兒子,可現在卻不知去哪裏生。”
魏忌有些心疼地看着這個他一手養大的孩子,卻是輕聲勸慰道:“陛下這世間女子千千萬,您便是要那些男子的,又有誰能拒絕您,您實不必為那一個人傷心啊!”
乾承帝聞言擡頭看向魏忌,好一會他卻笑了,點頭道:“阿父,你說得對。”
随後他站起身來到,“擺駕熏芳宮。”
如果只是一具漂亮的身體,那确實宮裏哪兒都不缺,他不一定非得抓着阿馳,讓他做他不願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