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乾承帝到底有什麽把柄握在太後手中呢?

那天直到最後乾承帝都沒有告訴聞弛。

聞弛後來回去想了想, 卻又恍惚想起的那天在草垛中聽到的話。

聞弛心中有了些猜想,可是等到他真正問到這件事情的時候,乾承帝卻成了個鋸嘴葫蘆, 怎麽都不願意開口。

聞弛很清楚,乾承帝是一個多疑的人, 所以在這件事情上對方不願意說,他也沒有辦法逼得太緊。

只是想起之前那殿中的情景, 他就又抱臂坐在那裏生起氣來。

以前聞弛還是個小人偶的時候,他一生氣乾承帝卻就喜歡逗他。而後來聞弛生氣, 乾承帝卻會比他還着急難過。

只是今天不知為什麽,看到他那氣呼呼的樣子, 乾承帝卻忍不住只覺得心尖填滿了一團溫暖又柔軟的東西, 只讓他覺得心間都滿滿的, 嘴角也忍不住地往上翹。

不過随後他立馬又抿緊了嘴唇垂下眼眸,輕聲道:“你不用擔心,朕已經習慣了。”

聞弛聽了簡直咬牙切齒,“你習慣個屁!”

聽到他爆粗, 乾承帝擡眼看着他,卻是勾了勾唇角狀若無事地道:“這麽多年都過來了, 這不也沒事嗎?”

聞弛心裏吐槽,這像是沒事的樣子嗎?

你要真沒事,好好的一個大小夥在這美女成群的宮中, 怎麽一個仔都沒生下來?

“那她下次再來找你, 你要怎麽辦?”聞弛皺眉問道。

乾承帝無辜地眨了眨眼睛看着聞弛, 很好地用眼神和表情表達了“涼拌”這個詞的真實意思。

草!聞弛在心中罵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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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駕到了鳳臨宮錢,聞弛從上面跳了下來,快步走入鳳臨宮。

乾承帝也下了車, 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看着聞弛疾走的背影。

這時常明卻忽然匆匆跑了上來,用不大不小的聲音說道:“陛下,太後娘娘去了永乾殿。”

乾承帝瞥了常明一眼,等他再擡頭,便看到那疾走的身影已經停了下來,正氣勢洶洶地轉回身看向他。

“你說什麽?”聞弛大聲問道。

常明有些緊張地看了眼聞弛,又看向了乾承帝。

乾承帝卻笑了下道:“沒什麽,你進去吧。”

說完,他便轉身走上龍辇。

聞弛怔怔站在那裏,張了張嘴,卻見乾承帝毫不猶豫地命人調轉龍辇,去往永乾殿。

乾承帝坐在龍辇上,透過明黃的紗簾看着外面的景色。

冬日裏為了保暖,簾子十分厚重,卻擋得乾承帝也看不清前路如何。

他正想着,到底是要回熏芳宮,還是去永乾殿,忽然身後傳來一個女人氣急敗壞的大吼:“你他媽給我回來!”

随着那女人的聲音一起而至的,是一陣春風。它輕輕的拂起了那厚重的窗簾,讓乾承帝眼前景色豁然開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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熏芳宮中,舒貴妃等到半夜,身旁的宮女實在看不下去,正要勸,外面卻跑進來另一個宮女輕聲道:“娘娘,陛下宿在鳳臨宮了。”

聞得此言,舒貴妃直直坐了半夜的背板,卻一下子頹然了下來,可口中卻依舊不甘地喃喃念叨:“怎麽會,明明、明明這一次陛下是真的——”

身旁的大宮女看着舒貴妃失魂落魄的樣子,眼中流露出心疼之色。

确實,這一日晚上陛下一聲招呼沒打便來了熏芳宮中,二話沒說,就讓娘娘進去梳洗。這目的就已經很先鮮明了。

那會兒,常明進來送信時,陛下甚至已經撈着娘娘上了床,這是自從娘娘進宮以來從未有過的榮寵。

可是就那常明一句話,就只因那皇後娘娘在太後那裏多待了那一小會兒,便就把陛下給再次勾走了。

便就将她等了多年的機會,再一次輕而易舉地毀掉了!

舒貴妃緊緊捏着自己的手指,神經質地喃喃自語,“怎麽會——明明就差一點點,為什麽,為什麽一定要在今晚也把他搶走呢?就把他留給我一個晚上都不行嗎——”

一邊說着,舒貴妃梳起過後的清麗臉龐上,卻有淚珠一顆顆滑落。

而她的眼神卻逐漸鋒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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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天早上起來,聞弛盤腿坐在床上,看着乾承帝在他面前穿上龍袍。

乾承帝梳洗完畢,離開前轉身對聞弛說道:“朕已與裕親王說過,讓他今日過來鳳臨宮,為你取出本體。”

聞弛看了周圍一眼,發現在乾承帝說話時,身旁伺候的宮人都悄無聲息,顯然這件事他身旁的很多人都是知情的。

他想了想又問道:“那這句身體呢?”

“這具身體已沒了生息,你一旦離體,它就會腐爛。”

聞弛怔怔看着乾承帝,“那皇後呢?”

一個帝國的皇後說沒就沒了,這算怎麽回事?

“暴斃。”乾承帝卻不在意地說道。

聞弛深吸一口氣,點點頭,“好,我知道了,你走吧。”

說完也不等乾承帝出門,他便倒頭拉開被子往頭上一蓋,繼續睡了。

裕親王來時,聞弛已經梳洗完畢,坐在正殿中央等着他。

裕親王依舊規規矩矩跪下行禮。

他起身後,兩人對視一眼,心中都十分清楚對方是人是鬼,可卻有志一同地在臉上挂着殷勤假笑。

“來人,賜座。”聞弛像模像樣地說道,随後才轉頭看下裕親王,“師父,本工還沒有多謝您之前上奏,救了魏尹一命呢!”

裕親王客氣地說道:“這是臣該做的,娘娘無需多禮。”

聞弛點點頭,将一旁的人都遣下去之後,卻又正色道:“師父,我雖不是您親自教出來的,但這條命卻有半條是您給的,我也還是要在這兒先向您道聲謝!”

說着,他站起身來,卻是緩緩朝裕親王拱手下拜。

裕親王立馬起身想要扶,卻不敢碰聞弛,只能尴尬地再次拜倒下來。

聞弛卻沒有他的顧慮,上前兩步将裕親王扶起,才又笑着說道:“當年我不懂事,與宓妃結下仇怨,誰知兩人争來鬥去,卻傷及了身旁許多人。算了,過去的事也不多說了。”

聞弛說着嘆了口氣,“只是我這個人在這裏親緣薄,身邊人對我好的,我個個放在心上,就是一個宮女一個小太監,我也是珍而重之地相待。”

裕親王卻是低頭滿臉歉意,“臣那徒兒十三四歲才到臣手中,臣不曾将之教導好,養成了其睚眦必報的性格,不曾想到會害了那許多人。”

聞弛嘆息着搖頭:“如今陛下與我報了仇,我心中也将這仇怨放下了。可是留下這許多爛攤子,卻不知該如何收場。”

聞弛說着,攤了攤手看看自己的身體,卻又朝裕親王露出苦笑來。

郁雎卻一臉怔怔,一時不知該如何接話。

郁雎其實沒有他表現得那麽坦然。

自從接到乾承帝的這道命令,他一整晚都沒有睡好,心中十分忐忑。

對于聞弛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他心中比許多人都要更清楚。

他一開始并沒有将這人偶放在心上,只以為是乾承帝貪玩,遇上個新奇玩意兒便有些愛不釋手。

可随後乾承帝卻用他的行動,一而再再而三的打破了他的這個想法。

眼前的這個人,別看他什麽都不是,本體簡陋又粗鄙,可他的手段,卻幾乎能将一個心智清明的皇帝玩弄在鼓掌之中。

那可真真是,他要讓陛下高興,就能讓他高興恨不得能捧上自己的心髒,切成片讓與對方食。

他若要讓陛下傷心,整個宮中甚至是整個豐朝,都要籠罩在陰雲密布中,人人都得遭殃。

讓一個以逐鹿天下為目标的霸主,在那高臺之上衆目睽睽之下,卻為他跳了一個以勾人而聞名的寵姬舞。

這便是寫在正史上,都會被當成無稽之談。

別說他那不成器的徒弟,郁雎心想,就是幽姬再世恐怕也鬥不過這人。

更何況此人還有非同反響的治世之才,更不可小觑。

所以那日接到陛下命令之後,郁雎就非常疑惑這件事情到底是為了什麽。

難道是這人不滿于皇後的身份,亦或是還有其他圖謀?

畢竟在他看來,以皇後的身份攝政是最好的途徑。憑着乾承帝對他的寵愛,他幾乎可以為所欲為了。

既然如此,他為什麽想要放棄現在的身份?

只是現在,郁雎終于明白,眼前這人壓根沒打算從皇後身體中出來。

這無非就是他的又一次欲擒故縱而已。

可是這一次之行,他也不是沒有收獲的。

郁雎一邊想着,一邊笑眯眯地往宮外走去。

他那徒兒身體中的孤魂,果然是一個能圖大事之人。

他明明對自己徒弟恨不得親手殺之,卻又能在事後對她的師傅和顏悅色,甚至态度敬重無比。

郁雎倒不擔心對方是在演戲,因為聞弛非常直接地說明了他的意圖,“我既想要留在陛下身邊,卻是不想讓他人手中把着我的把柄,可我也不願在宮中樹敵無數,宮外無人馳援。

“師父,您既是我這具身體的師父,現在又與了我這半條命,便也是我聞某人的師父了。

“我在陛下身邊,但凡有攻讦您之言,我必為您擋下。而在宮外,我的事卻還需師父您多多相助了,畢竟我在陰靈之道上只涉獵一二,還需師父您多多教導。”

說着,聞弛就當着他的面毫不猶豫拜倒下來,卻也讓郁雎一直吊着的心略微放下了。

既然對方對他有所圖,他就放心了。

至于他是否能夠真正相信聞弛,那還另說。

只是兩人初步達成了一個合作意向,各取所需,卻是皆大歡喜。

乾承帝下朝之後,聽聞郁雎上前禀報,說皇後娘娘對于取出本體之事,心中十分恐懼,“臣無力安撫,還請陛下多多前往鳳臨宮,勸慰一下娘娘!”

聽到郁雎那口中所言,乾承帝都不由露出詫異之色。

這話要是在別人耳中聽着,倒像是郁雎在替阿弛邀寵了。

這才一個上午的功夫,阿弛到底是有什麽能耐,就将這老狐貍給收攏在手中了?

不過先不說這兩人這件的交易,對于這件事的結果,乾承帝卻是無比滿意的。

于是郁雎一早上啥也沒幹,卻是捧着厚厚的封賞回去的。

這也越發堅定了他要與聞弛合作的想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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