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情深懂

情深懂

“只要我們在一起。”是假設句。

宴莞爾眉心倏地一跳。

“我暫時也沒想好, 不然等我高考結束後我們再定?”宴莞爾唇角微微勾着說。

“高考”兩個字,又讓她在他眼中看到一閃而逝的陰郁。

看來症結與高考有關,他在不安什麽?

“好, ”這次,換沈沐淮主動提到, “這幾天到高考的放學後,你可以暫時不用來我這兒。”

“為什麽?”

原本宴莞爾也明天放假後就待家裏複習,高考兩天由柳曼青接送,還沒給他提這件事, 他倒先提了。

這段時間, 她晚上都是在他家複習的。

而她十分清楚,他們對于高考兩天她不來見他的想法, 截然不同。

因為我怕我會控制不住情緒影響到你。

沈沐淮面上帶着清朗的笑容,伸手揉揉她發心, “耽誤時間,不過就幾天而已, 我能忍受不見你。”

“好。”宴莞爾下巴輕點, “我不在的幾天,你也會好好吃飯吧?”

“會。”

上身前傾, 臉漸漸靠近, 她指尖輕輕劃過他的臉, 目光沉沉, 像是要将他此刻的臉牢牢映入眼簾,

“高考結束我就立刻來找你,到時候,我不要看到你變得清瘦。”

“不會。”

高考結束的時間,是八號下午五點。

... ...

高三生放假。

宴莞爾回家。

該複習的地方她都已經完全掌握了, 高考倒數第二天,宴莞爾在錯題集上随意挑了些題做來維持做題的手感。

高考倒數前一天,她開始準備考試需要用的東西。

“莞爾?莞爾——”

宴莞爾回神,“嗯?”

因為宴莞爾高考,柳曼青這兩天請假在家照顧她一日三餐,昨天還正常,今天宴莞爾竟然收拾着東西開始走神,柳曼青直覺不對,将手裏盛滿紅豆沙的小碗放到桌上,過來拉她的手,“緊張嗎?”

宴莞爾在決定考醫科大時,就已經查好醫科大的往年錄取分數,以她的成績,只要正常發揮,便對考進去勝券在握。

她怎麽會緊張?

“沒有,”宴莞爾寬慰地朝她笑笑,“可能是覺得時間過得太快了,竟然一下就要高考了,一時有些恍惚。”

“有這種感覺正常,”柳曼青感嘆,“我有時候也經常覺得,時間怎麽過得這麽快,一眨眼,我們莞爾都長成大姑娘了。”

時光果真飛逝,下次再感嘆的時候,會不會是她和沈沐淮大學畢業的時候?

宴莞爾密密的睫羽低垂着,在柳曼青說話的不過幾秒時間內,她再次走神。

“莞爾,”柳曼青溫柔的嗓音微沉,“你有事。”

肯定句。

宴莞爾揉揉眉心,終于承認,“嗯。”

“和高考有關嗎?”

“和沈沐淮有關。”

“聊聊?”柳曼青眸光柔和。

或許她需要和柳曼青聊聊。

但不是現在,宴莞爾将中性筆放進口袋,認真看進柳曼青眼底,“等我高考結束後。”

... ...

從高一起就開始仰望的,覺得非常遙遠的高考。

經歷時,好像不過也就是一場普通的考試。

走出校門口的那刻,宴莞爾忽然轉頭,看向學校。

高考被分在不同的學校,可宴莞爾回視的時候,四周像被渲染的電影鏡頭,将別的學校渲成綿中的畫面。

她從此将脫離自己待了三年的學校。

“莞爾——”一道聲音打斷宴莞爾的思緒。

她回頭,看到在學校門口朝她招手的柳曼青。

“姨媽——”她笑着朝柳曼青小跑而去。

邢向明工作忙,柳曼青今天專程開車來接她,将她迎上副駕駛,柳曼青問:“有沒有長舒一口氣的感覺?”

“沒有,”宴莞爾實話實說:“好像和平時放學,沒什麽區別。”

柳曼青笑,“是這樣的,有時候我們走進人生的重要時刻,以為那天會有什麽不一樣,其實不會,那天就如平日裏一樣普通。不過連考兩天試,你也辛苦了,有沒有什麽想吃的?今晚我們倆約會。”

說完,柳曼青打亮轉向燈。

“不急,”宴莞爾攔住柳曼青準備打轉方向盤的手臂,她親昵地朝柳曼青靠去,“我們兩人約會,以後有的是機會,今天能不能送我去個地方?”

“去見你男朋友?”

“嗯。”宴莞爾笑,幾天不見,她很想他。

柳曼青故作無奈地搖搖頭,卻也理解陷入戀愛中的人對對方的依賴,她終于放心,宴莞爾沒有被她影響。

“行吧,他家住哪?”

“金禮小區。”

柳曼青輸入導航,按下“小”字時她忽然想到一件事,指尖微頓,她看向宴莞爾,

“你高考前不是說等考後要和我聊聊?是和他有關吧?”

柳曼青提到,宴莞爾才想起。

一考完就迫切想見到沈沐淮,一時竟然忘了這件事。

“對。”

“那是等你回來再聊?”

宴莞爾搖搖頭,如果這個問題不先解決,那她面對沈沐淮,一樣會有疑惑,她需要知道問題的症結。

她直接開口:“姨媽,我明明和沈沐淮和好了,很多時候他表現也和從前一樣,可是為什麽,”

她眉心輕蹙,“我總是會有種,我們之前還不夠坦誠,他有什麽事瞞着我的感覺?”

她将自己前段時間捕捉到的沈沐淮的不對勁通通告訴柳曼青。

又說:“像是和好了,但又沒完全和好。”

柳曼青看向宴莞爾,她眼眸中的情緒,含着擔心和不解。

從前她擔心宴莞爾的感情問題,怕她被她影響不會愛,也不敢愛。

可宴莞爾和沈沐淮在一起後,整個人都散發着甜甜的氣息,那是她身為親人無論如何都給不了的。

還沒見過沈沐淮,她就對沈沐淮很滿意。

因為這個她還沒見過的男生,将宴莞爾潛移默化地影響成更好的人。

從前的宴莞爾,即使與她“無話不談”,其實她也清楚,宴莞爾是會隐藏的。

她是典型的報喜不報憂型小孩,喜,她能侃侃而談,憂,她要麽輕巧一筆帶過,要麽直接避而不談。

很多事,無論再難,她都習慣自己一個人解決。

可現在,她終于願意分享了,無論好壞。

柳曼青欣慰地看着宴莞爾,“問過他嗎?”

“問過,他不願意說。”

“嗯,”柳曼青細細思索,

“我和你邢叔也有鬧矛盾的時候,但很多時候根本吵不起來,你知道的,他這個人悶騷,有矛盾時,他心裏藏着一大堆,嘴上卻只有兩個字‘沒事’。”

宴莞爾點點頭。

她不覺得沈沐淮是個悶騷,因為他曾對她無比坦誠,可沈沐淮現在的反應,卻讓她擔心,他有非常嚴重的心事,而這件事絕對與她有關。

“他不願意說的時候,無論怎麽逼,是逼不出來的,唯一能做的,是換位思考。”

換位思考,宴莞爾暗自記下。

“來,我們試試換位,如果你是沈沐淮,再經歷了你們經歷的一切後,你現在會是什麽感覺?或者說,如果你在別人那裏,經歷過沈沐淮經歷過的,你對那個人會抱有怎樣的情緒?”

宴莞爾眉心收攏,垂眸細細思索。

柳曼青點到即止,她知道宴莞爾足夠聰敏,在她成長的途中,很多時候她只需輕輕提點一下,她便能自己想通。

“不急”柳曼青說:“你慢慢想,想通了,我再送你過去。”

“好......”

宴莞爾頭轉回去,眼睫輕垂,瞳孔定位在副駕駛座的擺件上,看上去,像是在認真觀賞擺件。

柳曼青說的兩種方法,第一種,她很難換位,因為是她與沈沐淮之間發生的事,她很難做到完全摘除自己,去思考沈沐淮的情緒。

第二種......宴莞爾眉心泛起漣漪,在她和沈沐淮的相處經歷中,他情緒波動最大的地方,是被她抛棄的時候。

他偏執到做過令她至今都後怕的事。

抛棄。

宴莞爾往這個方向,帶入自己的經歷,她從小就被“抛棄。”

突然出車禍離世的父母、家裏的各位親戚、然後是被柳曼青。

父母離世的時候,她九歲,對死亡和分離的看法并不深刻,知道父母永遠不會再回來,雖然害怕,思念,但傷,是她成長到終于理解死亡的意義時,才産生的。

家裏的親戚,将她培養出了冷血的性子,但并沒讓她有多傷。

這麽多次被“抛棄”的經歷裏,柳曼青對她的“抛棄”,傷她最深。

宴莞爾細細回憶着自己當初的情緒。

得知柳曼青自殺那刻的巨大恐慌與絕望崩潰,然後不吃不喝守着柳曼青,看到她醒來那刻失而複得的狂喜,與害怕再次失去的恐慌。

害怕再次失去的恐慌!

宴莞爾瞳孔驟然一緊,眼眸也警惕地眯起。

放松落在腿上的雙手,瞬間捏緊成拳。

柳曼青一直偏頭看着宴莞爾,看她沉沉陷入自己思緒裏許久許久,然後突然想到問題的症結所在。

她的小莞爾,是全世界最可愛的寶貝。

在成熟懂事的皮囊下,擁有一顆比鑽石還璀璨單純的心。

宴莞爾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路裏,腦海中平面畫起一幅思維導向圖,将自己捕捉到的,沈沐淮的每次奇怪情緒變化的起因,悉數列入其上。

她找到了關鍵點,是沈沐淮對她并不足以信任。

或者說,他無法控制自己,對她進行完全的信任。

因為她抛棄過他,所以她用從前的方式對待他,他依舊會沒有安全感。

她回想起當初柳曼青醒來後,自己的情緒變化,當時自己是一邊慶幸,一邊恐懼,所以在柳曼青睡着的時候,也會時時刻刻确認她的呼吸。

她與沈沐淮和好到現在發生的種種,她只對他嘴上說過“愛”,其餘時候,她的心思與壓力都在即将到來的高考上。

而“愛”,光用嘴上說,是不夠的。

... ...

高考的結束時間是五點整。

而宴莞爾參加考試的學校,離金禮小區,只有二十分鐘的車距。

她說高考後就立刻來找他的。

手機上的鬧鈴,從五點二十之後開始,每隔五分鐘就會刺破一室寂靜。

現在是六點整。

鬧鐘再次猛然響起,即使已經聽了七次,沈沐淮依舊沒有習慣這刺耳又難聽的聲音。

前七次,每次鬧鐘響起時,他都會蹙一下眉頭。

第八次,聒噪的鬧鈴聲剛落下,便跟來一聲極冷的嗤笑。

看,對她,他是多麽的锱铢必較,甚至精準到分秒。

沈沐淮仰着下巴直視天花板上的球狀吊燈,不過小小一盞燈,竟然能讓整間客廳亮如白晝。

他現在才發現,這個吊燈的形狀,像極了太陽。

她不喜歡他家裏總是黑沉沉一片,每次來,第一時間便是打開這盞最大的燈。

煙就藏在茶幾的抽屜裏,她來了好多次,卻從未發現。

沈沐淮漫不經心地俯身,從抽屜裏取出一包,慢慢悠悠點燃,深深地吸一口,又仰頭對着形似太陽的吊燈呼出。

煙霧缭繞,輕緩袅袅上飄,将燈泡籠罩。

怎麽煙這麽不禁抽?

不過幾口,就到了底。

長時間直視過亮的燈源,會灼傷眼睛。

沈沐淮慢條斯理走到開關處,“啪”地一聲關閉吊燈。

剛剛還光線明亮的卧室,瞬間黯淡再沒有一絲光亮。

眼睛直視燈源太久,燈一關不适應,什麽都看不到。

沈沐淮在黑暗中勾起唇角,自嘲地輕笑了聲,他本來已經習慣了黑暗,幹嘛又讓他看到太陽?

哦,不過是假太陽,明明連溫度都沒有,他怎麽會又被騙?

沈沐淮意慵心懶地倚向門口,再次點起一支煙。

“咚咚咚!”不知抽了幾支煙,總之抽到滿滿當當的煙盒都變空軟時,門後突然傳來沉重的敲門聲。

門板的震動傳到後背,讓整個身體都跟着同頻率震動。

宴莞爾急着找沈沐淮,連門鈴都忘記。

鑰匙在書包裏,而她參加高考只帶了透明袋,根本沒背書包。

“沈沐淮!” 宴莞爾曲起骨節,将門敲得異常響,“開門!”

她知道他在裏面。

沒有光線的室內,沈沐淮滿目荒涼,像是屏蔽了一切外界的聲響。

宴莞爾已經沒有敲門,而是在砸門了。

裏面依舊沒有任何反應。

走廊對面的鄰居聽到這麽大的動靜,打開門皺眉瞪向她,“幹什麽呢敲這麽大聲響?!敲不動門不就代表裏面沒人嘛!別敲了!”

鄰居說完,又将門重重砸上。

門內還是沒有動靜,大約是被他寵壞,她心中霎時升起一絲委屈,“沈沐淮,”她不再敲,額頭抵住門口,委委屈屈地嘟囔:“我手好疼啊……”

剛說完,忽然想起了什麽,又立刻接着說:“骨節都破了,好紅,好像流血了。”

在她說出“骨節破了”四個字時,門內的人爆了句粗,“流血”兩個字一出,門鎖“咔噠”一聲,被打開。

門打開的那瞬間,宴莞爾沒有計謀成功的開心,只有幸福的心酸。

幸福因他,心酸為他。

“怎麽這麽久都不開門”

門打開,他人卻不見,宴莞爾推開門進入一室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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