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 風車反常的大人
第17章 . 風車反常的大人
猜到王爺不想被姑娘發現,朱嬷嬷裝作沒看見移開了視線,只是心頭總有點發慌。
任誰聽了自己女人一輩子不肯生孩子能無動于衷的。
朱嬷嬷把擔心藏在心底,不再采取懷柔方法,“姑娘快吃吧,姑娘的飲食是王爺親自交代的,每日吃甜食都有定數。”
昭昭垂下腦袋喝羊奶,咕咚咕咚喝完吃藥膳,小姑娘的胃口一向很好,食量也比一般人大些,縱使不大喜歡也吃完了。
朱嬷嬷實在放心不下,繞到了外面屈膝行了個禮,“王爺,姑娘那話不過是小孩子心性胡鬧說的,她可能自己尚且不明白什麽意思……”
盡管不大看好昭昭,幾日相處下來,朱嬷嬷對這姑娘并沒有什麽惡感,倒是多了兩分憐惜。
簫容景擡手阻止朱嬷嬷繼續說下去,“本王當初帶她回來時就知道她是個傻的,如今又怎麽可能為了這個置氣。”不過到底有點意難平罷了。
他背過身,微微頓了頓,“下次關于生孩子那些事不必和她說,本王開始便沒打算讓她生孩子。”
朱嬷嬷應了個是,又道:“王府那邊巧娘按照王爺的圖紙,幾樣東西全都做出來了,要給宋姑娘嗎?”
“暫時交給蕭三放到書房。”
朱嬷嬷繼續禀報:“除了每天打造東西,巧娘之前有意無意朝王府書房方向去,大概因為沒什麽方法進去又打了來這兒的念頭。”
男人嘴角掀起一絲微嘲,“讓她來,随意安排一個地方,離竹院遠一點,死不了就行。”
竹院是昭昭住的地方,也是宅子中最大的一處院子。
朱嬷嬷會意點頭。
宅子中悄無聲息多了一個人,在下人中掀起了小小的波瀾,後在朱嬷嬷的管理下迅速又平息下去。
這對昭昭沒有任何影響,那處院子離得太遠,不在她的玩樂範圍內,又沒人和她說,她自是不知道。
如今昭昭苦惱的是另一些事:
每天的甜食足足少了一半多;
一池塘的鴨子只剩下零星幾只;
每天不管寫大字還是吃飯,總有一雙眼睛看着她,提醒她動作要規範。
朱嬷嬷不是個啰嗦的嬷嬷,你錯了也不一遍一遍講,就靜悄悄站在那用眼神瞅着你。
除此之外,昭昭還是挺喜歡朱嬷嬷的。
朱嬷嬷和其他人不大一樣,她能察覺到朱嬷嬷沒什麽壞心。朱嬷嬷還會講故事,不是春杏那種市井小故事,而是講講大人的事。
昭昭對此表示了強烈的好奇心和異常敏銳的洞察力。
朱嬷嬷說:“王爺八歲那年去獵場,一箭射中一只灰兔,其他人拿着獵物向皇帝求賞,偏偏王爺把兔子扔給廚房,得了一盤烤肉和皇帝一塊吃。”
……
在朱嬷嬷的描述裏,大人既聰明機智,又勇敢孝順。
昭昭驚嘆極了,她以為大人很厲害了,大人卻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厲害。
她認真在紙上記下她聽下來的故事,又在另一張紙上寫下——大人愛吃烤兔肉。
就這樣,朱嬷嬷心底得意看着昭昭眼裏的崇拜,昭昭則一筆一筆記下更多的東西。
大人喜歡芹菜水餃。
大人喜歡毛茸茸的小動物。
大人喜歡練武,不愛讀書。
大人對香菜過敏。
大人喜歡顏色豔麗的東西。
……
有些和現在的大人不大一樣,昭昭沒見過大人練武,但知道大人有好多書,每次她去大人書房的時候,昭昭自己練字,大人會在一旁看書。
大人的書房很簡潔很安靜,沒有任何花裏胡哨,大人的衣服大多是鴉青色玄色等暗暗的色調。
但昭昭記起有一次,大人那天沐浴後進了書房,穿了一件绛色常服,顏色很是明豔,昭昭不由看呆了過去。
像是發現什麽秘密般,昭昭捂着嘴偷偷笑了,她把這個張紙按照原來的順序,繼續壓在一摞熟宣下面。
昭昭覺得這樣既安全又方便,紙的目标太大,她沒辦法偷偷藏起來,況且昭昭越寫越多,更不可能了,放到最下面,就算寫字取紙也只會從最上面拿。
寫完日記,昭昭苦着臉練了十張大字,而後春桃替她換了粘上墨汁的衣裳,昭昭去前院交功課。
原是沒有這一茬,只是大人近來突然變嚴厲了,昭昭每天要照三字經學兩句話,至于她寫日記不會的字,主動學的不算。
到了前院,一個眼生的小厮走來,壓低聲音道:“宋姑娘稍等一會,王爺還有點政務。”
書房內,蕭四恭敬禀報:“前一段時間打探王巧娘的人很多,大部分見沒什麽疑點都收了手,只有齊王和楚王的人手沒有撤回去,齊王的人手還在接近王巧娘,楚王的人手和王巧娘聯絡了兩次。”
說着蕭四頓了一下,沒敢看王爺,低聲快速道:“還有一波人也在調查王巧娘,是一群烏合之衆,不是什麽密探,只是費了一點功夫才查到,來自鎮國公府宋玉珠。”
鎮國公府自然不會手長伸到王府中一個女人身上,宋玉珠一個人也不可能成事,中間起作用的除了蕭三,不可能有別人。
蕭四死死垂下頭看自己的腳尖,卻聽一道漫不經心的聲音響起,“按規矩處置吧。”
忽而聽到了什麽動靜,簫容景起身站了起來,眼底閃過一絲淡淡的笑意,“下去吧。”看都未看蕭四,徑直朝着外頭走去。
外面昭昭正要跟着小厮去隔壁休息,突然門開了。
昭昭眼睛一亮,轉過頭只見大人長身而立,手搭在門框上,啓唇道:“淼淼,過來。”
小姑娘頓時樂颠颠跟了進去,從春草縫制的兔子布包裏取出練的大字,雙手捧着遞給男人,“大人,寫完了!”
男人展開紙張,視線自上而下掃了一遍,接着簡略翻了一下後面幾張大字。
昭昭等得心砰砰直跳。
也不知道大人會不會誇她,昭昭臉紅着想。
她目光緊緊鎖着男人的手,以往大人會将她寫的好的字圈出來,每次十張裏大概也有兩三個。
約摸是察覺到了小姑娘的急躁,男人刻意等了一會才提起筆。
一個圈、兩個圈、三個圈……六個圈……超過十,昭昭數不上了。
她激動得小臉通過,眼角眉梢滿滿溢着笑意。
男人淡淡觑她一眼,伸手将小姑娘帶到身前,“你看看,圈起的字——”
小姑娘眼睛發亮,比那星子還要晃眼,如同俏生生立在枝頭的桃花,舒展的眉眼間又嬌又媚。
男人喉嚨微動,輕咳一聲,微微笑了,“圈起的字,自然是寫的不好的,每個字多寫兩遍。”
昭昭的眼一瞬間瞠大,她吃驚扭過頭,靠近男人的胸膛撒嬌,“大人,我手疼。”
大字沒寫多少,小日記倒寫了一頁又一頁。
昭昭從未寫過那麽多字,是真的手疼。
男人捉起她的右手一看,白生生的小手果真是磨紅了。
心裏極快劃過一絲心疼,面上冷然道:“不準。”
大人突然翻臉,昭昭立刻被唬住了。她不敢再撒嬌,鼓着臉看着被圈起的字。
簫容景不再管她,把她丢到一旁罰寫。
昭昭身子軟,坐在凳子上一點也沒有寫大字的樣,差點要把腦袋按在紙上,簫容景也不似朱嬷嬷般提醒,見一次打一次。
不用手,只用那兩只寬的戒尺,不輕不重在後背擊一下。
握筆的姿勢不對也打,男人不打昭昭的手,反倒是打昭昭的筆。
每打一下筆一歪,一個大字便毀了個幹淨,這比硬生生打在昭昭身上還讓她難過。
待十幾個大字罰完,太陽已經落了下來。
昭昭手酸背痛,望向男人的目光惶惑。
簫容景喉嚨緊了緊。
瞧,就是這樣。
微微嚴厲一點,小東西便生了懼意,稍稍放縱一些,便又心生歡喜。
簫容景不禁懷疑,倘若不是他,是任何一個人把昭昭帶走,只要給點甜頭,這小東西一樣會用滿是依賴的眼神望着那人,一樣會沖着那人甜甜地笑軟軟地撒嬌。
一旦想到這個可能,男人潛藏在心底的暴虐肆意漫起。
昭昭覺得此時的大人有點可怕,她不安動了動身子,卻見大人直直朝着她看來。
那目光暗沉沉的,像是無邊無際的黑夜,昭昭瞳孔微縮,一瞬間繃緊了脊背。
她有點怕,又莫名覺得大人有點可憐。
像是以前村裏那只黑貓,有人靠近了便用爪子撓他。
村裏視黑貓為不詳。
那天,黑貓受傷了,流了好多血,昭昭也受傷了,挨了一頓打,一人一貓一高一矮坐在小山坡上。
昭昭挨多了打很有經驗,分了止血的藥草給黑貓,被黑貓一連撓了三下。
又是一天,昭昭帶着傷跑到小山坡上。她喜歡呆在那個小山坡,說不清楚的喜歡,喜歡坐在山坡上看東側的山林,冥冥間仿佛有什麽吸引着她。
黑貓也來了,這次黑貓沒有受傷,它嘴裏銜着一枚破舊的風車,不知從哪撿來的,跳到昭昭肩頭嘴一松丢到她懷裏,随後靈巧鑽進林子沒了蹤影。
這便是昭昭收到的第一份禮物——來自黑貓的小風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