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演戲

顧月兒閉着眼,思緒着前世,按着時間來算,沈昀卿後日就要離開此處,啓程華京。

而她前世,就是在翌日的夜間出事。

顧月兒永遠也忘不了……

當日,她聽了顧憐的話,傻傻的等在城外的海棠花塢,夜間寒風冰冷,她站在海棠花塢前,顫抖着身子看着皎月升起。

漆黑的夜色中,遠處傳來策馬揚鞭的聲響,她以為是沈昀卿尋來,但卻沒想到會是松華山的土匪。

就是從那一刻開始,她的整個人生,都徹徹底底的陷落進了黑暗的深淵,救無可救。

不遠處的廊庑下,傳來輕輕地腳步聲,聽到這走動的聲音,顧月兒就知道是顧憐來了。

沈昀卿後日就要啓程離開,她的那個好妹妹确是該來了,而且她這幾日對沈昀卿的态度隐晦不明,該是讓她更加焦急了。

“姐姐,你在這兒做什麽呢?”沒多久,顧憐行至隔窗前,瞧着顧月兒偏着腦袋趴在窗臺上,她笑意盈盈的出聲問道。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後,顧月兒心內冷冷一笑,但面上卻還是一臉淡淡慵懶的神色,她興致乏乏的道:“也沒做什麽,只是曬曬太陽罷了......你呢,你來這兒有什麽事嗎?”

聽着眼前女子淡淡回話的語氣,顧憐臉上盈盈的笑意須臾間消退,她讪笑着,神色小心翼翼的問道:“姐姐,憐兒最近是做什麽事情惹了您生氣了嗎?”

“嗯?你怎麽會這麽問?”這時候,顧月兒緩緩起身,她那一頭柔軟的青絲重新垂落在她纖細如柳的腰間,襯得少女身姿娉婷,雲鬓花顏。

顧月兒懶懶的擡起眼,看向顧憐的目光充滿不解,仿佛不知道眼前女子,為何會說出這般言語一般。

迎着她擡眼的瞬間,顧憐也仔細打量着她說話的語氣和舉止,頓了頓後,她垂着眸子小聲道:“興許是憐兒想多了吧,以前都是姐姐來找憐兒玩,但姐姐自從受傷後,這些天來就再沒有來找憐兒過。”

“所以,憐兒以為是哪裏做了什麽不好的事情,惹的姐姐不高興了,所以才......”顧憐很快接着又道。

只是她的話還未說完,就被顧月兒打斷,“妹妹你多心了,姐姐怎麽會是這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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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妹妹為何會對我說出這樣的話......我這幾日沒有外出,也是我那次受傷後,身子時常覺着疲乏,所以才沒去找你,妹妹你不要多多想。”

“原來是這樣啊,那憐兒就放心了,之前還以為姐姐再也不同憐兒說話了呢......”

“怎會?”顧月兒抿了抿唇,淡淡笑道。

沒一會兒,長廊上又響起了一陣腳步聲,比之前顧憐來的時候,要更焦急一些。

是前院出了什麽事了嗎?顧月兒眼眸低垂,腦中回憶着今日府中發生的事,她想了想。

哦......是在鄰府出差幾日的顧煜回來了,一道回來的還有在白鹿書院讀書的庶出兄長顧亦亭。

顧亦亭,是顧憐的一母同胞的兄長,也是顧府的庶長子。兩年前,年僅十五的他就已經有了秀才功名,一直頗得顧煜的看中......

其實,二十多年前的顧家,不過只是個江南之地的鄉野小戶。

父親顧煜年歲二十那年,就已有舉人功名在身。

他雖在讀書方面頗有造詣,但因家貧,需得用錢之時卻總是拿不出足夠的銀錢。

那時候,顧月兒的外祖父徐老太爺,就因顧煜家貧卻有舉人功名在身的緣故,挑中了他成為女婿。

徐家那時在江南一帶經商,當時已在揚州有了好幾家的門面。

徐老太爺雖想将生意做大做強,但因家族內沒有官場之人,所以事事只能做小,不敢冒尖,就怕槍打出頭鳥,還是背後沒有官家支持的商賈之家,因此在經商之時,時常會受到頗多限制。

徐顧兩家的聯姻,算是官商結合,各取所需。

富商徐家給顧煜豐厚的銀錢,供他與同窗之間的結交和學習,而顧煜則以徐家舉人女婿的身份,叫暗中一些對徐家不懷好意之人,不敢輕易動作。

顧煜也算是比較争氣的那種,同徐家定下親事的次年,便在會試中考取貢生,又在下一年春日的殿試裏,名列三甲,成為朝廷官員。

而徐家因有了顧煜作為依靠,在江南一帶的經商,不再像過去那般畏畏縮縮,短短幾年內,就一躍成為江南一帶有名的富商。

徐靜蓉嫁給顧煜之後,夫妻二人,琴瑟和鳴,但徐靜蓉因身子虛弱,總不見得懷孕為顧家開枝散葉。

五年之後,顧煜便在徐靜蓉的安排之下,納了蘇蕊兒為妾,次年便生下了顧家的庶長子顧亦亭,接着便又生下小女兒顧憐,顧月兒在家行二,顧憐行三,父親顧煜膝下只有他們三個兒女。

母親徐靜蓉生下了她之後,身子也因此變得更加虛弱。

從小,顧月兒就喜歡和蘇姨娘待一起,她會做許多母親不會做的小玩意兒,也會時常帶着她和顧憐一道玩耍。

顧月兒她是真心将蘇姨娘和顧憐當做是自己親人看待的,而她們卻在背地裏,做出各種傷害她與母親的事情來。

“二小姐,三小姐。”廊庑下的婢女走來,見了二人,微微屈身,恭恭敬敬的給二人行了禮。

接着她側過身對顧憐道:“小姐,大少爺回來了。”

聽了婢女的話,顧月兒從回憶中抽出身來,她神色淡淡的偏過頭來,瞥了眼庭院假山上啄雪的麻雀。

她纖嫩的手指輕輕擡起,攏了攏肩上有些松落而下的鬥篷,随後又神色淡淡的回過頭來。

“姐姐,大哥回來了,你要和我一起去正堂嗎?”顧憐的聲音裏帶着掩不住的歡喜。

若是以前,她聽了這消息,心裏定是歡喜不已,但現下,卻只覺着厭煩和諷刺。

“嗯。”聽了顧憐的詢問,顧月兒稍稍想了想,随後點頭應下。

才從東邊升起沒多久的太陽,也不知在何時,又悄悄的隐去了身形,天色須臾間一點點兒的黯淡了下來。

出門前,婢女采蘭準備了個戴着絨布的暖爐,遞到顧月兒的手上。

絨布之前用香薰過,散發着清清淺淺的蘭香味,顧月兒抱着暖爐,雙手交纏着攏進了袖子中去。

到了正堂門外的時候,她就聽到從屋子裏傳來笑語喧嗔的聲音。

守在門口的青衣婢女瞧着她們來了,皆屈下身,恭敬請安,随後便纖手輕輕挑起珠簾,讓顧月兒二人走了進去。

坐在正堂上首之座的中年男子,便是顧月兒的父親顧煜,自那次從高處摔傷之後,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他,顧煜四十出頭,樣貌清秀儒雅,身材瘦削,看上去十分謙謙君子的模樣。

從小,顧月兒最愛,也最敬佩的人就是眼前的男子了,他就像是一座大山一樣,給人一種庇佑的安全之感,仿佛他什麽都會一般,她心裏有感而發的敬佩。

顧月兒以前一直以為父親母親倆人,是最為恩愛的一對。

後來,她才知曉,他們倆人不過只維持着相敬如賓的表象,做給她瞧,也做給世人瞧罷了。

半年多前的一日夜間,屋外淅淅瀝瀝的下起了雨,顧月兒因着無事,就閑逛到母親的次間外,想去瞧瞧她有未入睡。

卻聽到屋子裏的婦人冷冷的笑,“其實,你和她早在認識之前,就已經相識了吧?”

“而且,我會挑中那人,也是你在暗中一步步的誘導着我。”

“事實上,你從沒給過我一絲信任,既然你那麽喜歡她,那你怎麽就不早些将她納進門來呢......”

“是因為我富商之女的身份,所以讓你忌憚了嗎?還是因為顧家到了如今,還是缺不了我母家的支持......”

夜裏的雨下的越來越大,屋子裏婦人的話,顧月兒也只聽得斷斷續續,不甚清晰。

但最後屋子裏傳來的低低冷笑聲,還有那不時地咳嗽之聲,讓躲在門外的她聽得十分清晰,一聲接着一聲,急促如屋外的雨點般,“咚咚咚”的敲在她的心尖上。

令置身于夏日裏的顧月兒,只覺着渾身冰涼。

那時的她,隐隐感覺到什麽不對,但并沒有多想,可沒過多久之後,徐靜蓉便在那個炎熱的夏季與世長辭,永遠的離開了她。

也是從那兒之後,沒消幾日,顧煜不知從哪兒知道了她糾纏沈昀卿的事情,罰跪,禁足,默書,似乎處處都瞧不上她的模樣。

而她也因為徐靜蓉的去世,還有那日夜間她斷斷續續聽到的事情,讓她對顧煜開始心生芥蒂。

***

而這時的陳明州,才将将從醉歡樓的美人榻上慢慢醒來。

徐遠山手下在樓裏【龜】公的指引下,來雅卧中找尋陳公子。

推開門後,卻只見男子女子散亂的衣物,玉佩,還有那繡着紅色芍藥的【肚】兜,随意的丢在地上。

從窗前的紫檀案幾,直到垂垂的紗幔之中,歪倒的桌椅,落碎的瓷器……

滿室淩亂。

大清早的,叫人看見這種暧昧的場景,進來的幾個漢子皆不由下腹一緊,身子克制不住的開始蠢蠢欲動。

“公子,該醒醒了,都有人找你找到奴家這兒來了。”

垂垂海棠勾勒的簾帳之中,傳來女子甜絲絲的柔媚之聲。

聽了這聲音後,垂垂簾帳外的幾個漢子腿腳不由一軟,嗓子也跟着咽了咽口水,一時間竟忘了該要說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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