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 黑風 “能要你命的人,我數三個數,你……
程遠自己也知道,自己不該這樣做,他這種人哪裏适合去和平常人家的子弟一般娶妻生子,若要有也該是……該是尋個貴族小姐,能有益于自己的。
程遠手裏執着書卷,看着面前認真學習着的小童們,目光落在了陸淮的腦袋上。
平淡二詞與他毫不相關。
只會拖累了她。
似乎是察覺到了老師的目光,陸淮擡起頭來看了程夫子一眼,又趕快低下頭去。
不得不說,陸淮其實與陸遲遲長得有幾分相似,特別是那眼睛,裏面似乎汪着清泉石子般的溫柔。
遠遠的聽見外面有唢吶吹響的聲音,不得不說,程遠心裏還是有些羨慕的。
且聽着出神,突然眼角閃過了一個黑色的影子,程遠皺了皺眉頭,這才走出去查看發生了什麽事。
程遠先前來此處有其目的,也是後來才知道陸遲遲也在這邊陲小鎮上,鎮上全是程遠的眼線。
“爺——”
程遠湊過耳朵去聽,才知道那群人馬乃是上山去的。
山上人家本就少,有女兒的人家更是少,也算是只有一個陸家。
程遠急急忙忙要往外走,又看見了一屋子的學生,只吩咐他們先好生溫習課業,叫林煙先在此督促着。
程遠此時身份多有不便之處,徒步上山,暗衛在一旁護送,又将打探來的事說給了程遠。
只看着程遠的臉色越來越不好,暗衛也停住了嘴,不再說話。
山高,程遠雖是男子也有些吃力,更想着陸遲遲心裏便是越發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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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末好不容易到了陸遲遲家外,卻看見了陸遲遲被幾個彪形大漢架着,一個油光滿面的男人正對着她揮起了手掌。
程遠趕快沖過去拿手格擋住了那男人的手,低頭一看陸遲遲禁閉着雙眼整個身子都在顫抖。
“多少錢,我還。”
程遠一向沉穩,可現時聲音裏也染上了焦慮。
暗衛只聽他號令,将暗衛派遣到此處已經是他私人的打算。
他想,他若是再來遲一瞬,該會是什麽樣子的圖景。
王無量看見擋住自己的是一個書生打扮的年輕人,心裏滿是不屑,看着他細胳膊細腿的誠心發力。
“沒有兩把刷子還來這逞英雄?”
王無量先吼出這句,卻發現自己的手叫那人緊緊捏住,發疼。
王無量盯着程遠的眼睛,只覺得那眼睛裏面全是狠戾,絲毫不似個書生。
陸遲遲睜開眼之後看見了程遠也是一驚,不知道他為何會現身此處,看着程遠手背上青筋暴起,王無量的整條手臂更是呈現了一個扭曲的形态。
陸遲遲生怕是程遠吃虧,也不願意叫他碰了王無量這樣的人,趕緊說道:“程先生?”
程遠單單只是一瞥,架住陸遲遲的幾個漢子便覺得周身有一陣寒氣,這種眼神,仿佛是在看蝼蟻般。
漢子們有些征了,不知道面前的這個書生怎麽會有這樣的威壓。
陸遲遲趁着那些個漢子放松了下來感覺逃開,抱緊了姚氏,縮在了屋子角落裏。
王無量覺得面上挂不住,想要去訓斥那些漢子,這末又被程遠叫住,“多少錢,你開個價。”
王無量上下打量了程遠一番,說道:“你個窮酸讀書的能有什麽錢,這事和你沒關系。”
說完,王無量還要去捉陸遲遲來,程遠再也沉不住氣,發了狠,說道:“我說這件事與我有關系便有關系。”
王無量一心只想着陸遲遲,便只想給程遠來個下馬威,說道:“陸丫頭可是和我們家鶴娃子青梅竹馬,兩情相悅,你要來做這惡人?”
程遠一怔,目光落在了陸遲遲的臉上,陸遲遲此刻卻是在安撫着姚氏。
孟氏忒會打量人,先是看着程遠占了上風便不說話,此刻看着王員外占了上風于是趕緊走近了兩人,說道:“是呀,她們兩個兩情相悅,我瞧着公子您也是有才氣的,何必要過來做這棒打鴛鴦的事?”
棒打鴛鴦?
程遠整個人都懵了。
“別信!您別信!他們要搶遲遲姐給我做媳婦!”王鶴方才被王無量一把推開腦袋撞到了桌子角兒昏了過去,這下才又醒來,急急忙忙去求程遠幫忙。
程遠看着王鶴眉毛連在一處,還冒着鼻涕泡,這才真真地知道他與此事無關,原本快要松開的手又再次抓緊了王無量的手。
王無量連聲罵了幾句孽子,又把過來幫腔的孟氏推開,“我之後再來找你算賬。”
王無量對着程遠輕蔑一笑,說道:“行,我倒是要看看你多大能耐,五百兩,我把這契子給你,你可願意?”
“一千兩,買你滾。”
“呵,好大的語氣?”王無量本來就是想為難程遠,“此番信口開河我也會,我還是天王老子當今聖上呢,我給你一萬兩,你去門口的歪脖子樹上撞死可好?”
此言一出,整個屋子裏都陷入一種寂靜之中。
門外突然卷起一陣涼風。
程遠說道:“退下。”
這聲退下不知道說給誰聽,可原本屋外的風卻突然沒有了。
王無量心裏正疑惑着,再去看程遠臉面,已經垮了下來沒有了表情。
王無量咽了咽口水,這些年的經驗告訴他面前的人不是一個簡單的人,更是緊張地握緊了自己的拳頭。
程遠拽下了身上一直挂着的玉佩,又将王無量的手指一根根掰開,說道:“你可以滾了。”
王無量早些年是做當鋪生意的,乃是後來捐了員外郎挂了個官名,他看着這玉之後腿便先軟了一截,看向程遠的時候多了畏懼。
“敢問……敢問您是誰……”
“能要你命的人,我數三個數,你的人滾幹淨。”
王無量不敢再糾纏,呼告了幾人趕快離開了此處,背上滲了冷汗,心想着陸家什麽時候傍上了這樣的官人。
王無量走了之後,程遠也不知道該如何自處,只一直站在了陸遲遲和孟氏的身邊。
孟氏和姚聰也不敢輕舉妄動,悄沒生息得躲進了孟氏的房裏。
過了良久,母女兩人才止住了啼哭。
孟氏和陸遲遲一同跪在了地上給程遠磕頭。
程遠趕緊去扶,心裏只有心疼。
陸家雖貧,可姚氏與陸遲遲姐弟二人身裝總是幹淨,此番打鬧之下不免沾了泥土,孟氏誓要給程遠磕下這個頭,程遠只好比她跪的更低。
“您是恩人!您是恩人吶!”
“你們才是鄙人的恩人,若不是你們我早就……伯母實在無須多禮,只是一點身外之物罷了……”
陸遲遲在一旁靜默着,等到程遠說山下還在教學要離開的時候才跟出去。
陸遲遲走在程遠的身後。
程遠回頭去看陸遲遲,她的臉面上還是紅的,一時好不心疼。
“您……您怎會來此?”
程遠被陸遲遲這個問題問住,心本就亂,此時更是有些慌,只說道:“書中講過一種草藥,我便想着能否上山來采到,看着實物總比樹上的圖畫好些。”
“原是如此……”陸遲遲不敢看程遠,“以後您便和我說,我來做這些事便好,您是讀書人,怎麽能做這些粗活……”
程遠聽見陸遲遲說這些話心裏更是刺痛,說道:“何須管他讀書不讀書人,你我都是人罷了,又有何事是我做得你做不得的,你做得我做不得的?”
陸遲遲終于尋着機會,問道:“他傷到您沒有?”
“沒有,陸姑娘記挂了……”程遠笑得溫柔,看着餘晖搭在陸遲遲的臉上,是溫暖的橙光。
“多少錢……我……我會還您的……多謝您今日搭救。”陸遲遲繞了這末多圈,終于把心裏話說了出來。
“才五兩。”
他和自己說才是一百兩,怎麽可能在程遠這兒就變成了五兩呢?陸遲遲急了,說道:“你莫騙我!”
程遠才說道:“五十兩!真的五十兩沒有再多了!”
“您別诓我,您這樣只叫我過意不去呀……”陸遲遲退後兩步,低頭一看,再也找不見程遠腰上綴着的玉佩,說道:“先生,您的玉佩呢?”
程遠方才便是趁着陸遲遲母女二人哭得傷心未注意到這邊情況才敢和王無量這樣商量條件的,這下陸遲遲主動問起來了,程遠也就不再騙她,說道:“給他了。”
陸遲遲小心翼翼地問道:“多……值多少銀子?”
“才一百兩出頭。”
一百兩出頭!
一百兩!
光是聽到一百這個數,陸遲遲便有些怕了。
程遠見着陸遲遲愧疚,又說道:“我原就沒有了趕考的意向,這玉佩留着也是留着,不如叫他好生的發揮功用。”
“不要。”陸遲遲聽到程遠這樣說,一把攀上了程遠的手。
程遠看着陸遲遲臉面愣了一下。
陸遲遲發現了不對,松了手,說道:“我會還您的……可不能因為我拖累了您,您……你可是要做官的人。”
程遠見着陸遲遲眼淚已經流了半截臉頰了,知道是自己逗過了,說道:“你莫擔心這些,我那兒可還有些錢的,陸姑娘您救了我的性命,此番感恩……若姑娘您執意要還的話,便是看不起我程某人了。”
陸遲遲被程遠說的一愣一愣的,眼睛都忘記了擦,還要反駁程遠,程遠卻先背過身去下山了。
陸遲遲急忙去追,奈何還是跟不上程遠。
程遠:“姑娘不必再跟随了,程某心意已決,斷然不會收錢的,您請回吧。”
陸遲遲看着程遠說話的語氣,似乎是不會答應自己還錢的,而且這一百兩對她來說,數量也過于龐大,自己也還要攢好長一段時間,這末狠狠心,說道:“那……那聽您的。”
程遠滿意的點點頭,繼續往山下走去,卻未想到陸遲遲還跟在他的身後。
“姑娘?”
陸遲遲指了指快落山的太陽,大言不慚地說道:“到……到點了,要去接陸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