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異世玫瑰
三千年後,現實一片荒蕪,如果是你,你會留在現實,還是沉入異世?
“生了生了,是個男孩!”醫生高呼着,歡慶着新生命的誕生,那樣子簡直比中了彩票還要激動。
在那時,人類的生育成功率降低到百分之十以下,有了新生命就相當于給現實增添了一抹希望。
奄奄一息的母親在病床上喘息着,仿佛随時都會咽氣一般。父親卻看也不看醫生抱出的嬰兒一眼,徑直沖入手術室,攥住了母親微微顫抖的細手,眼角噙着淚輕吻着,像是在害怕生命的離開。
醫生傻愣愣地看着手術室裏的兩人,想勸他們來看看這新生的孩子,但他們卻無動于衷,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這時,懷中的嬰兒哭得更響了,醫生沒辦法,只好找個隐秘的角落拉開自己的衣服,給嬰兒喂奶。
她是這醫院中僅剩的女醫生了,也是衆多新生兒的奶媽,都親切地喚她為天使媽媽。
當然,這群小家夥中,也有我的一份。
我叫孟蟬壹,年方.......也不清楚了,畢竟在那時候,每個新生的生命都會被注射一種藥劑,能使人長生,也能使人不得任何疾病。聽起來很好,對吧?跟遠古時期秦始皇的願望如出一轍。不過一切好東西都有一定的壞處,每個注射過這一藥劑的人,最後都會慢慢長出翅膀,也不知是什麽老東西毒蘑菇吃多了來發明這種玩意兒。
展開雙翼,也真是有夠奇怪的,別人都是潔白如雪的羽翼,而我呢,跟小明把我翅膀當自個兒試卷往上邊瘋狂撒墨水了一樣。不過該慶幸的是,也只是白色的翅膀上有了幾片黑色罷了。
“知了哥,異世冬季到了,該你去了。”管理秋季的許究從異世傳送門裏頭如耗子般竄出,拍了拍身上的灰,朝我揮揮手,轉身向休息室走去。
我點點頭,轉身看了眼窗外的現實,很是幹燥,熾熱的陽光鋪在開裂的地表上,時不時濺起些火花。還有些堅持的人身着白色的防護服在外頭走着,捧着僅存的綠植,想把它們帶回研究所來。
只期盼着他們的期望能夠成真吧。我靠在傳送門裏,久久不踏過去,享受着兩邊不一樣的景色。
一邊一片荒蕪,寸草不生。另一邊莺歌燕舞,鳥語花香;一邊生存艱難,出門都有可能會被陽光活活燒死。另一邊人民安居樂業,處處充斥着歡聲笑語。
重新看了眼失去希望的故鄉,走入了傳送門,開始了屬于我的凜冬。
凜冬之際是最無奈的時刻,前三個管理員都因為自己不是最後一個,常常給後來的一些管理員留下一些漏洞,也就是游戲裏所說的bug。管理員們需要展翅飛躍過一個又一個漆黑的漏洞,我們也稱之O毒穴,異世裏的人民們若是靠近,必死無疑,會被極大的引力生生吸入遺忘所。而那些會飛的管理員則可以用勁撲棱翅膀來讓自己脫險。
踩着厚厚的積雪,挨家挨戶地檢查着,一切都如往常一樣,平凡,卻又是那麽的讓人羨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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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管理員來說,那是求之不得的安逸。
“哥哥,買支花嘛?”少年的聲音在問我,我擡起頭,卻看見那少年根本不在我面前,而是坐在不遠處樹上的黑蟒藤上蕩着秋千,腰間插了幾枝鮮豔的藍玫瑰。一股淡淡的清香如頑童般撞向我,一下就清醒了,連忙走上前去想将少年從黑蟒藤上抱下來。
那少年長得很俊俏,白色的頭發和凜冬的白雪一樣,眸色卻是如春季桃花般的粉嫩。淺藍色的襯衫和灰色的長褲像是成了他的标配,但不知為何,少年的手腕和腳腕上綁上了繃帶,就連脖子上也綁了三指寬的繃帶。
“哥哥?”我将少年抱了下來,但少年卻不樂意了,掙紮了一下跳到地上,眨巴着迷惑的眼睛傻愣愣地看着我。
“啊......沒什麽,給我來朵花吧,我喜歡。”把人家抱下來卻沒想到人家不樂意,趕忙岔開話題買下了他的花,揮揮手轉身便向總部安排的住所去了。
隐約間,我好像聽到那少年在我身後自言自語說:“哥哥,你長得好像天使,你知道嗎?”
我聳聳肩,也許小孩子心性使然,看什麽都覺得好看。我這麽個醜東西,爹娘都嫌棄,又怎麽會好看。
習慣性打開了住所前的信箱,果不其然,被一沓情書塞滿,預定的日報都只能被夾在門把手那兒。一張一張地把信箱裏的情書抽出拿在手裏,另一手将日報拿下夾在咯吱窩裏,轉開門把手,回到了住所。
房子很幹淨,好像沒人住過。此次前來并沒有準備什麽行李,人和武器倒是準備好了。去到書房,那裏很安靜,只有在冬季時雪白的伶鼬會跳到窗臺上,竄進屋子裏來要摸摸,然後又一溜煙竄出去,藏匿于皚皚白雪之中,時不時會冒出個小腦袋來讨點吃的。
果不其然,一只伶鼬竄到了我的書桌上,正啃着管理筆記呢。剛走上前去,那小家夥就瞅了我一眼,然後竄出去了。
唉?剛剛是不是有個大白耗子竄出去了?
走到書桌前,無奈地看了看被啃得稀巴爛的筆記,也沒什麽用處了,便将其扔到窗戶外頭讓那些小家夥做窩去,反正我帶了備份的。
此時,總部打來了通話,伸手拽了下耳墜上的白色羽毛,只聽“滋”的一聲,對面便傳來了許究的聲音。
“咋樣咋樣,我放桌上那筆記沒被雪貂啃爛吧,上回都已經快被松鼠們整死了。”聽着對面的聲音,我不由得翻了個白眼,笑着說:“您可找你家小花哥歇會兒吧,那玩意兒早被小家夥們啃爛了。”
對面的許究聽到這消息,震驚地“啊?”了聲,看樣子像是被小動物們驚人的破壞力給吓着了。不過小生我自然是身經百戰,面對這種情況內心早就波瀾不驚了。這不,我帶了份備份的筆記,順帶也跟他說了,許究兄弟這才松了口氣,将通話掐斷,去陪他的小花哥了。
那家夥的小花哥也是去年才出現在我們總部的,不過聽他的描述,應該是個長得好看的啞巴,只能用筆記本這種古董跟他交流。而那癡漢也不介意,樂呵呵地就答應了,抱着筆記本就不撒手了。
粉發紅瞳,經常身披棕色風衣,右眼角還有一顆痣,想來應該是個美人角色。不過現在我觀察的來看,應該是只有許究兄弟能看見他,不然這等美人肯定早被拽去當異世常駐管理員了,正好讓四季管理員們擺脫一下每天信箱被塞滿的痛苦。
推門出去,瞥見剛剛那賣花的小孩子偷偷地瞅了我一眼,又看了看我邊上的什麽東西,一溜煙竄入了人流之中。我低頭看了看那小孩看向的地方,那裏靜靜地躺着一朵藍玫瑰,很是漂亮。
應該是這孩子急于把這藍玫瑰賣出去好跟他爹交差吧。我這麽想着,彎腰将那朵玫瑰拾起,沖着那小孩逃開的地方點點頭,走回了自己的屋子,将那朵藍玫瑰插入即将被塞滿的花瓶裏,與剛剛買來的花和信件裏附送的花放在一起,顯得清爽多了。
但走出門後,那孩子卻蹲在我家門口,繃帶像是被生生撕開了,露出了那底下觸目驚心的傷口,甚至還淌着鮮血。臉上還留着淤青,他的左眼像是睜不開了。
我趕緊将那小孩抱起,他身子骨很瘦,白花花的頭發不停地蹭着我頸窩,癢得很,但又不能把他的腦袋掰開,只能這麽任由他靠着。
“哥哥.......我好怕.......”小孩哆哆嗦嗦的,就像一個受了驚的羔羊,緊緊地貼着保護它的牧羊犬。
也無奈,小孩的受傷可以算是我的失職。堂堂一名管理員,竟連施害者是誰都不知道,也是對這挨打小孩的愧疚吧。
我把他放在沙發上,想來這樣睡應該對這小家夥的身子不太好,索性重新把他抱起,放到了原本屬于管理員柔軟的床上。
那床軟軟的,睡起來挺舒服,但對于小孩子來說應該是最好不過的休息場所了吧。
小孩原本在一個勁兒地哆嗦,像是對陌生的環境格外不習慣,很是害怕,急得我腦瓜一激靈,下意識哼出一首小曲兒來,可能是最近閑瘋了就學了吧。
“春琴款款,鳥兒和音唱歌謠;夏笛潇潇,風兒離散傳熱浪;秋表慢慢,懷表嘀嗒走不停;冬花燦燦,花香殘缺淺入眠......”
不押韻是不押韻,但好歹能讓那小孩睡着,希望他夢裏能好好的,不受任何人的毒打吧。
那小孩也如我所願,沉入了夢境的懷抱。
也總算能安靜地出去寫管理筆記了。
走出門去,大雪紛紛揚揚如鵝毛一般,雪地厚得已經沒過了我的膝蓋,小伶鼬們也在雪地上調皮地跳來跳去,時不時會一鼓作氣猛地跳上我的肩膀,嚣張地跳到腦袋上耀武揚威,然後再竄回同伴的身邊去炫耀。
這些小家夥,還真不愧“冬天的精靈”這一稱號呢。
我從管理筆記自帶的口袋裏翻出屬于我的象征物——一朵殘缺的玫瑰,是從現實裏好不容易帶進來的。
數了數它僅剩的花瓣數量,安心地放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