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保安挨揍的時候,楚程已經進了楚家別墅的院子。

師父離開前應該是有過安排,楚家的管家似乎知道他要來,并沒有過多阻攔,問清名字就放他進去了,只是神情古怪,一路上不斷地打量他,似乎在想他到底是什麽人,穿成這副模樣,東家居然還特地吩咐他在這等。

楚程眉眼微垂,看來他的親生父母并沒有把他的身份,一起告訴管家。

院子裏靜悄悄的,除了管家和他之外不見其他任何人。管家見他打量院子裏的陳設,以為他好奇其他人去哪兒了,便解釋了一句:“先生和太太給我們放了假,大家今天都回家去了。”

楚程便從院子裏那古怪的風水上收回視線,從對方說的信息裏,大致明白了楚家的意思。

他一路過來,沒有收到楚家人的任何消息,到這裏還是自己運氣好找來的,楚家人明知道他要來,提前知會了管家,卻隐瞞他的身份,還提前遣散傭人,恐怕并不想認回他。

果不其然,楚程進了客廳坐下,管家離開後,等了許久才見楚家夫婦從樓上下來。

他們在樓上已經打量了楚程好一會兒,見他是一個人來的,打扮邋邋遢遢,還十分瘦弱,雖然模樣還看,可一點大戶人家該有的精致都沒有,內心失望極了,下樓時臉色也有些不好看。

在楚程對面的沙發坐下,二人面上完全沒有親子失而複得的喜悅,反而皺着眉頭,開門見山道:“事情我們都聽說了,你這些年受苦了。但楚昕跟着我們生活了十七年,感情擺在那裏,我們也不可能讓他受委屈。你想回來也可以,我們會對外宣稱你是養子,讓你跟楚昕一起,在他的學校上學。”

楚懷仁說完頓了頓,微微擡起下巴,似乎在等着楚程痛哭流涕地感激自己。

可楚程并沒有如他所願,只是一臉平靜地與他對視。

沒有抗議,楚家夫婦松了一口氣,可卻不知道為什麽,楚程的表情看得他們心裏發毛。

楚懷仁也知道自己這麽做,對楚程來說太不公平了,因此大發慈悲的,在說下一個條件的時候放寬了要求:“還有你的名字,既視感太嚴重了,為了避免別人懷疑,我們打算把你的名字改了。你有沒有喜歡的字?”

誰知楚程這回直接搖頭:“改名可以,但我不會做養子。”

名字只不過是個代號,改不改都無所謂,可是養子和親子的名義就不一樣了。

那是他的位置,師父讓他來,是讓他把這個被冒名頂替了的位置拿回來的,也是師父的遺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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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懷仁卻以為他是眼饞自家的財富,臉色一變,皺着眉頭數落道:“你和楚昕都是我們的孩子,養子也有繼承權,楚昕也同意等我們去世後,就把財産平分給你一半,這還不夠嗎?你不要得寸進尺!”

這話問的好生奇怪,明明本來都是他的東西,現在他的人生被偷走了十七年,對方還要分走他一半的財産,怎麽看這兩個人的表情,卻好像在施舍自己一般?

楚程不明白這是為什麽,見對方表情堅持,頓了頓,幹脆道:“那我不認了。”

他來之前就知道這一趟自己多半是無功而返,師父也算出了是大兇簽,就算知道了,也應該不會怪罪他的。

誰知話音剛落,楚程腦海裏卻忽然嗡的一下,好像被什麽東西砸中了似的,一下子塞進了不少信息。

一瞬間他仿佛穿越時空,來到另一個世界,以旁觀者的角度看完自己的一生,随即驚住了。

原來他現在身處在一本真假少爺的小說裏,主角不是他這個真少爺,而是被楚家夫婦挂在嘴邊的楚昕。他只是這本小說裏的一個炮灰男配,作為主角的對照組,他四體不勤五谷不分,成績倒數,唯一會的算命也被看做是精神不正常說的瘋話,存在的意義僅僅是在別人提起楚昕的時候,作為對照組,襯托對方的聰慧機敏和受人喜愛。

所有人都覺得他是走了狗屎運,才被楚家認為養子,和完美的楚昕成為兄弟,卻沒有人知道,他其實才是楚家真正的太子爺。

故事的最後,他因為故意詛咒楚昕,被自己的親生父母厭棄,再度被抛棄,淪落到衆叛親離的地步,下場十分凄涼。

海量的文字在他腦海中迅速劃過,也只是一眨眼的工夫,楚程回過神時,看見對面的楚懷仁正要開口,鬼使神差一般,與對方異口同聲道:“不行,你是楚家的孩子,當然要認祖歸宗!”

一字不差!

楚懷仁驚了下,以為對方是在嘲諷自己,臉色一綠:“你怎麽說話的!”

一點教養都沒有,果然是鄉下養大的孩子!

楚懷仁覺得自己之前的決定真是英明神武,就楚程這樣的野小子,如果真的公開他的身份,楚家的臉都要被他丢光了!

楚程驚訝于自己腦海中浮現的文字居然如此準确,聽見這話皺了皺鼻子:“那楚昕并不是你們的兒子,你們為何又要強留?”

“……”楚家夫婦沒話說了。

難道要他們說,是因為楚昕和沈家有婚約在?

兩家生的雖然都是男孩子,但好在兩情相悅,等滿了十八歲,就立刻可以訂婚了。這個節骨眼上,如果讓沈家知道楚昕不是親生的,肯定會取消婚姻,而且高門大戶的沈家向來看重禮儀,是不可能讓鄉下回來的楚程頂替楚昕的。

他們家的生意幾乎都是依附沈家做起來的,如果跟沈家鬧掰,對楚家來說絕對是毀滅性的打擊!

他們可不想因為一個離開自己十七年的所謂親生孩子,毀掉自己擁有的一切!

只不過是讓他自稱一句養子而已,又掉不了一塊肉。相反等楚昕嫁進了沈家,他還能享受到楚昕的聯姻帶來的便利。

楚昕甚至願意讓給他一半的家産了!

這孩子怎麽這麽不懂事?!

想到自己精心培養長大的得意作品,楚家夫婦越發覺得面前這跟自己有血緣關系的陌生人貪得無厭、粗鄙不堪。

至于他說的不認楚家,夫妻倆根本不相信。

就他剛才那個讨債一樣的态度,聽到錢眼睛都快發光了!會放過楚家這麽優渥的家庭條件才怪!

楚懷仁準備殺一殺他的銳氣,故意刺激他:“好,你既然不想認我們,那就給我滾!出了這扇門,你以後不要再說是我楚家的人!”

他對孩子離不開父母的心思把握得很精準,以往楚昕最叛逆的時候,只要他說出這句話,楚昕就不敢再鬧了。他以為楚程也會受自己拿捏,之後不管自己提什麽要求,他都不會再敢反駁,可他忘了一件事情。

楚昕有所顧忌,是念及父子親情,可楚程跟他們一沒情分,二沒感受過他們的愛意,看他們跟看兩個陌生人差不多。

而且楚程的思維簡單得很,才懶得去想他是不是說反話,一聽立刻站起身,毫不猶豫地往外走。

楚太太慌了下,拉住丈夫的衣角,一臉擔憂。當然不是擔心楚程,而主要是怕楚程走出去亂說,對他們楚家的風評有影響。

楚懷仁卻胸有成竹地對她搖搖頭:放心,他就是虛張聲勢。

果不其然,就在他眼神示意的時候,楚程的腳步忽然停了下來。

楚懷仁勝券在握地挺起胸膛,就見楚程轉過身看着他們,一字一句認真地說:“你們為富不仁,馬上要倒大黴了。”

楚懷仁天庭飽滿,出生于富貴之家,前半生順風順水,如果老實一點經營,雖然沒有開疆拓土的天賦,但也不會出什麽大岔子,可他偏偏鷹鈎鼻、鹞子眼、鼻孔狹小,為富不仁、識人不清,祖上積累下來的福運都在他這被虧空了,堅持不到晚年就将破産。

剛才他起身的時候,就見他眉眼間黑氣彌漫,明顯是馬上要倒黴的跡象。這黑氣還同時出現在他身旁的楚太太身上。

念在他們是自己的親生父母,楚程才提醒一句,說完就毫不留戀地走了。

等楚懷仁反應過來,他人影都不見一個,當場火冒三丈,破口大罵:“不讓他搶楚昕的東西就叫為富不仁?他怎麽不說他頂撞父母,是不孝呢?!還說什麽我們要倒大黴,我看他才倒黴!掃把星,呸!”

話音剛落,他忽然腳下一絆,在自家光潔如新的地板上摔了個狗吃屎。

楚懷仁:“……”

他出離憤怒了,對這個親生兒子真是厭惡到了極點,楚太太想出去追人的時候,他一把将人攔住,說:“讓他走!我看他一個無依無靠的乞丐,能在京城活多久!最後肯定還得回來求我們!”

到時候他一定要好好教訓這個不孝子一頓!

楚懷仁想得很好,可一直等到深夜,也沒等回楚程,倒是睡覺睡到一半的時候,忽然被門鈴聲吵醒了。

以為是楚程回來,楚懷仁故意拖延了一會,拎起高爾夫球杆就準備出去揍人,誰知剛打開門就看見了幾張熟悉的面孔,立刻将高爾夫球杆藏到了身後,并擠出一抹笑:“陸老太太,你們怎麽來了?”

門口的赫然就是帶楚程進小區的陸老太太一家。

這片小區的住戶基本都是本地的企業家,互相之間都認識,楚懷仁理所當然以為對方是來找自己的,誰知老太太卻越過他,探頭往他屋裏看了看,客氣道:“我來找楚程小先生,他在家麽?”

楚懷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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