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
“光天化日,公然掠人。你們的膽子倒是不小。”
連城璧蒙面而至,于一根樹枝站着,手上別無兵器,只有幾片綠葉。
賊首瞠目:“識相的快滾,否則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連城璧把玩着手裏的葉子,指腹有一下沒一下地劃過葉尖,語氣淡淡:“巧了,我不玩象棋,不識相。”
方才飛葉的那一下足夠證實他的武功之高,賊首看在眼裏,但也明白重任在身,齊衡必須要綁回去。于是高聲一喝,十幾人紛紛朝連城璧飛去。
連城璧自幼習武,這些太子養的侍衛就算來五十個也就夠他練練手了。
林間打鬥聲驟起,人影在空隙中飛快掠過,如鬼魅一般。齊衡那邊無人看管,他便吃力往後一仰,摔到地上之後掙紮着站起來。
救他的這人一身白袍,蒙着臉,看不見容貌,穿梭在那十幾個黑影之間游刃有餘,過家家一般遛着他們。片刻後他似是乏了,手裏的葉子嗖的飛出,十幾個黑衣人下雨一般應聲落地。
落葉飄飄,如冬雪一般打着旋兒落下,将從枝葉縫隙裏穿下來的光束切斷,一閃一閃的,只若夏夜的星空海。
在這片星空海中,二人相遇了。
“你是何人?”
齊衡靠着一棵樹站起,歪頭問他。
連城璧上前将他的繩子解開,道:“救你的人。”
齊衡雙手得以自由,轉了轉手腕,又溫和着問:“那,能請教恩公的尊姓大名嗎?日後齊衡必當報答。”
“日後?”連城璧若有所思。
“對,日後。”齊衡眼中單純,又道,“或許恩公今日有空随我回府,我也必設宴款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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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城璧笑笑,“不用報答。”
說話間,他瞄到齊衡不知何時磕破的額頭,取出汗巾按上去,“看你是個貴家公子,怎的受傷了也不知道打理?”
“嗯?”齊衡後知後覺地摸上去,自嘲笑道,“我沒見過什麽大世面,方才吓着了,沒反應過來。”
他對上那雙蒙面巾上的眸子,問:“恩公的武藝如此高強,又能行動自由,想必不是皇宮中人?”
連城璧聽出他的言外之意,也不繞彎子,徑直道:“你不必猜測我的身份,現在我還不能告訴你。”
齊衡疑惑:“為何?”
連城璧對上那雙求知欲旺盛的眸子,心中一下子變得柔軟,道:
“因為我想着,總有一日,我要以更好的面孔,出現在你面前。”
更好的面孔?
齊衡疑惑,他頓了頓,打算接着問下去,卻被眼前一閃而過的刀光截斷。
“當心!”
他想也沒想,一下子抱着連城璧猛地轉了半圈,用身子擋過那襲刀光。連城璧也一下子反應過來,憑靠習武之人的念力抱着人往旁邊一旋,雙雙倒了下去。
那刀光也不是別的,正是那賊首趁餘力飛來的毒镖,本想偷襲連城璧,不巧卻被齊衡發現。
噔!
一記尖銳的金屬斷裂的聲音,齊衡的發冠一分為二,須臾間,三千青絲傾瀉而下,似遙遙九天垂落的瀑布,在某人心頭狠狠敲了一記。
“齊衡?齊衡!”
鼻尖飄過一絲清幽發香,連城璧卻來不及細嗅,只一心牽挂他的安危,奈何這人已經暈厥。
慌忙朝他後腦摸去,還好,沒有傷口,只是受了驚吓。
但,即便只受了驚吓,也轟的點燃了他心底的怒火。他徐徐起身,擡手,摘下蒙面巾,眼神如惡狼一般兇狠。
賊首被這眼神吓得退了一步,“你摘面巾什麽意思?想幹什麽?”
連城璧拾起地上散落的一把刀,一字一句道:
“意思是,你們該上路了。”
那日,他将那十幾個黑衣人盡數殺了,然後将齊衡送回國公府。他沒走正門,只将人放在馬背上,敲了敲一處院子的後門,待小厮開門,大喊了一聲“小公爺回來了”,他才默默離開。
畢竟,他此行是來商讨鏟除魔教事宜的。走之前師父千叮萬囑,此行切忌聲張,以免被魔教的探子聽去了消息,打草驚蛇。
攻打魔教頗為順利,在朝廷的協助之下,三個月便成功将魔教覆滅。他也因此戰有功,登上了武林盟主的寶座。
他想,是時候去看看那京城的小子,将那只修複如初的玄色發冠物歸原主了。想想那雙雪霁一般的眸子,他的心也跟着化了。
只不料,在拜封大典的那日,他遭了奸人陷害。那個他自小相信到大的人,串通了魔教舊部,在無垢山莊暗殺于他。幾十個人,個個都是高手,招招皆可致命。
他一路奔逃,片刻也不敢停歇。直到趁黃昏潛進京城,他才将身後的人甩開一些。彼時,他身負重傷,只剩一口氣有出沒進地喘。
他想着在山莊暗格裏存放的發冠,咽下不斷從喉嚨裏湧出的血液,想着,就算是死,但若能在死前再見那人一面,也值當了。
于是他撐着一口氣,一步一步往那國公府走。只是天一黑,另一個“自己”跑出來,他便再也沒有記憶了。
還好,黑夜的連城璧并未沖動,只是将計就計,留在了齊衡屋中。
“也就是說,你白天與黑夜,其實是兩個人?”
齊衡恍若聽到天方夜譚,于窗前偏頭,放下手中的書卷,眼睛瞪得老大,半天都沒眨一下。
連城璧被這雙眸子看得心跳漏了一拍,頓了頓,複又笑道:“你可否別這麽看着我?”
齊衡以為自己冒犯到了他,配合着收回眼神,“抱歉。”然後接着之前的話問,“為何是兩個人?分明是一個腦袋一顆心,如何會是兩個人呢?”
齊衡對齊父謊稱得了風寒,歪打正着得了一副退熱的藥,給連城璧喝下,高熱已退去很多,精氣神也回來了。
連城璧坐在桌邊,拿了一只杯子在手裏把玩,道:“我小時候發生了一件事,那之後,每當夜黑,另一個我就會出現,來保護我。”
“保護你?”
“對。”
“你的武功這樣高強,還需要保護嗎?”
“任何人都需要。”
正如齊衡需要他一樣,他也需要齊衡。
對面的人皺着眉頭,似乎被什麽東西卡住了,“委實詭異......”
連城璧笑笑,“是吧?我之前也百般不信,但不信歸不信,事實就是這樣。我晚上幹了什麽一點印象都沒有,跟睡着了似的。有時候一睜眼,面前的世界天翻地覆,我莫名其妙地就挪換了地方,自己也不知道。”
說着,他小心翼翼瞥了齊衡一眼,揣測着問:“恩公,你會覺得我是怪物嗎?”
齊衡将書簽放進內頁,把封皮蠟黃的書合了起來,将對方的疑問想了想,得出答案:
“不是。但晚上的你,是。”
一時間,連城璧竟不知該哭該笑,晚上的連城璧,也是貨真價實的連城璧啊......
“那......究竟是是,還是不是呢?”
齊衡向來沒有傷害他人的意思,但他也委實不願欺騙扯謊,于是道:“起碼現在不是。”
剎那間,連城璧美得花枝亂顫,宛如滾水泡開的胖大海。
“恩公真是慧眼識珠!”
齊衡凝了凝,嗫嚅道:“你別叫我恩公了。”
連城璧一頓,“為何?那要喚你什麽?”
“随便,只是恩公這稱謂有些別扭。”
“別扭啊......”連城璧想起當日林間的那一幕,調笑着問,“恩公覺着別扭,該不會是因為這稱謂已經有人占了吧?”
齊衡一怔,陡然想起當日林間的一幕,“沒有。”
卻沒再往下說反駁或者斥責的話。
連城璧将他的局促收進眼底,也不逼迫于他,轉而道:“那既然要換個稱呼......我喚你元若如何?”
“這可不行,太親密了。”
“那我還是喚你恩公吧~”
齊衡咬着嘴角,沉默了片刻,道:“元若也挺好......”
連城璧太喜歡他這模樣了,明明拘束板正,與外人的距離感遠之又遠,卻又由于某些不能不妥協的原因,半逼迫半自願地答應往前從不會答應的事。
“看,看我做什麽?”
齊衡發現這人老是盯着他,還一臉溫柔甜笑的樣子,也不說話,不知道在瞎想着什麽。
連城璧沒有收回眼神,仍舊寵溺地瞧着他,道:
“元若生得好看,我想多看會兒。”
語氣之溫和,如冬日沏開的濃茶,溫度順着空氣飄進鼻腔,讓整個人都變得惬意。
齊衡不自在地咳了一下,卻說不上哪兒不自在。只把手裏書本放到桌角,下意識有拍了兩下,仿佛拍的這兩下,那東西就能乖乖聽話,不會到處跑一般。
“馬上天黑了,我要去用晚飯。你且等一會兒,我會想辦法給你帶一些進來。”
連城璧嗷嗷待哺,“好~我在這裏等元若回來~”
齊衡見他如此期待,忍不住要提醒:“不過我不能被母親發現,能帶的東西有限,不會很多。”
連城璧卻是不在意這些的,只要是這人給他帶的,就是樹皮他也能吃出魚羹的味道來。
“不打緊,元若一面要避開郡主,一面又顧惜着我,如此用心,帶與我的自然都是最好的。”
齊衡愣了愣——他怎麽覺着,這人自從換了稱呼叫他元若之後,說話之間都有一種小媳婦的語氣呢......
然則,待到一個時辰之後,他偷偷帶着食盒回來,“小媳婦”的錯覺便被他打得煙消雲散了。
“消失這麽久,去哪兒了?”
作者有話要說: 老木今天會在專欄開一本原耽,《捉鬼師也要談戀愛》是重生追妻,渣攻變忠犬的故事,每日21:00更新,今晚首更評論前三有紅包掉落,歡迎品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