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确定了要出門走走,又考慮到軍營中士兵衆多,宋堯旭這次沒有給祁子臻裹得太厚實,只是讓他加了件狐裘确保足夠暖和之後便一起出去。
他們所在的邊境荒涼地帶剛剛下完一場雪,素淨雪白壓着帳篷,簌簌地掉落幾塊雪花,與滿地積雪斷斷續續地聯結。
有幾名士兵正忙碌地掃雪,見到迎面走來的兩道素白身影連忙停下手中動作,規規矩矩道:“見過太子殿下,軍師大人。”
在他們營帳附近的士兵大多是宋堯旭自京城出征起培養的親兵,平日裏住得近又時常來值守,相對而言比較熟悉。
其中一名士兵見祁子臻也出來了,關心地詢問一句:“軍師大人身體可好些了?”
祁子臻颔首致意:“好多了,多謝關心。”
在外人面前他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清冷,聽着無欲無求,立于白雪之上更似位仙人。
那士兵忙擺了擺手說:“當不得軍師大人一謝。”
說完他又摸了摸後腦勺,咧嘴笑道:“小的聽聞這次邊境戰役軍師大人在最後力挽狂瀾重振士氣,軍師大人這麽厲害,肯定也能很快恢複好!”
祁子臻注意到了他中間那部分的話,眸間多出些困惑:“你從何處聽聞我力挽狂瀾?”
這一次回答的是另一名士兵:“軍營裏已經傳遍了,大家都在說多虧軍師大人吹奏的神樂,才讓他們鼓足了氣勢一舉沖破包圍圈。”
這名士兵說完,緊接着也有旁的士兵才旁邊補充附和,總之就是說得神乎其神,明顯與實際情況不相符合。
祁子臻面不改色地聽着他們把自己誇上天去,随口應下幾句後拉着宋堯旭就走,走到一個無人的小空地時才停下來,直直地盯着宋堯旭看:“殿下不覺得需要解釋些什麽嗎?”
宋堯旭笑了下:“只是士兵們對你的崇拜與敬佩而已。”
祁子臻看着他,不說話。
按照方才士兵們說的趨勢,估計這一次他所謂的“事跡”再傳下去的話必然會越來越離譜。而在他的印象中,不管是宋堯旭還是湯樂遠,他們都不是會放任這種嚴重失實內容不斷傳播下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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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這一次他們對于士兵們的行為采取放任态度,其中肯定有其他原因。
祁子臻眸間多出些認真:“你們是不是還有什麽事情瞞着我?”
宋堯旭看着他,半會後還是無奈地輕嘆一聲,笑道:“好吧,還是瞞不過你。是與前兩日國師寄來的一封信有關。”
他一邊說着,一邊将正好帶在身上的信拿出來給祁子臻看。
祁子臻接過信浏覽一遍,裏邊大致的內容就是之前他們被烏合圖部衆包圍損失慘重的戰報傳遞到朝堂中去,緊接着又再京城百姓中傳開,而百姓們幾乎都是一邊倒地在讨論祁子臻“命裏帶煞”的事情,甚至一點點演變成對他是否有資格成為少塔主的讨論。
因而國師特地在信的最後備注一句,讓他們盡可能在軍營中給祁子臻營造點正面形象,傳得越神乎其神越有利于他在繼任國師前積累威信。
祁子臻這才知道原來還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宋堯旭歉意地笑笑:“你之前身體狀況不好,所以我與樂遠便商議着等你穩定些了再告知你。”
明白他們這是為了自己好,得知真正情況後的祁子臻也沒有要怪他的意思,神情放得緩和些,搖頭道:“沒關系,我只是擔心你們會不會是遇到了難處。”
說完他又将話題轉回了寧清衛寄來的那封信,皺着眉說:“殿下,你覺不覺得這件事情似乎能與此前祁源與觀王之間的奇怪舉動有所關聯?”
宋堯旭聽着他的話,點了點頭:“我此前便與樂遠商讨過一次,我們都認為觀王很有可能是想讓你失去少塔主的身份。”
倘若他失去了少塔主的身份,那麽一旦祁家出事了,他身為明面上的祁家嫡長子也定然是要受到連帶責任的。
這段時間裏祁源在朝堂中變得活躍,而宋平卻一點動靜都沒有,很有可能是想擺了個火坑等着祁源跳進去。那麽等他不能倚靠少塔主身份來避免連帶責任時,宋平就能一舉将他也除掉。
那麽他給祁源擺的火坑又究竟是什麽呢?
祁子臻皺着眉思量半會兒,又問宋堯旭:“你們給國師回信了麽?”
宋堯旭知道他是想問什麽,點頭道:“我當日就回信讓國師多留意丞相府那邊的情況了。”
對此祁子臻沒再說什麽,只是不經意間想起之前被與烏合圖的那段對話,突然說:“對了殿下,此前你來救我那會兒烏合圖和我說,西南将軍要他把我活捉回去,還說西南将軍近年在研究些什麽歪門邪術。”
說完後他又變得有些郁悶:“緣何我感覺他們都在針對我。”
宋堯旭笑着揉了他一下,眼底卻多出些擔憂:“如今西南将軍的勢力依舊強大,如若烏合圖與你說的是真的,那麽目前你的處境還是很危險。可是西南将軍又為何是選擇要活捉你?”
這個問題此前祁子臻也想過,但一時半會兒還是沒有一個比較靠譜的答案。
他在這一次這個神乎其神的傳言之前,于軍營中其實并沒有太過突出的表現,前期的策略大多還是投機取巧性更高一些,并不包含太多水平。
然而西南将軍偏偏就選擇了要活捉他,還很有可能是要去搞什麽歪門邪道。
總不能是看他最瘦弱所以就挑他這個軟柿子捏吧?
他身側的宋堯旭沉吟片刻,忽然又問:“子臻,你還記不記得此前曾經看到過的那個烏蒙國禁術,倘若是歪門邪術……有沒有可能是那個禁術?”
祁子臻愣了一下。
說起來,按照他此前翻閱烏蒙國近年史冊記載來看,他們的現任王就是在前幾年突然暴病,随後才導致身體一日不如一日,至今必須依靠藥物來吊着自己的命。①
而在現任王暴病之後,他手下的五名将領中發展得最好的就是西南将軍!
這樣看來的話西南将軍很有可能是已經使用過一次禁術,只是并沒能像初任王那般一舉成功。
可是這又與他要活捉祁子臻有什麽關聯呢?
難道……
祁子臻與宋堯旭對視一眼,兩人都沒有了在外閑逛的心思,當即回到營帳中去将那卷被深藏着的古籍翻出來。
他們重新歸納了一次關于禁術的內容,依照禁術中的內容來看如果要使得禁術成功,被竊奪命格的人必須要被活活餓死②,而現如今烏蒙國的現任王還在床榻上茍延殘喘。
他們合理推測,很有可能是西南将軍使用禁術的過程中出現了什麽差池,導致禁術最終沒有完全成功。
那麽西南将軍要活捉祁子臻的話就只有兩個可能,要麽是想竊奪他的命格,要麽是讓他來成為那個“十惡不赦”的人。
祁子臻身為淩朝人,此前也參與過于烏蒙國的戰役,手中自然也沾了不少烏蒙國士兵的血。
那麽對于烏蒙國來說,他便可以成為那個“十惡不赦”之人。
但西南将軍又為何要挑選他?
祁子臻與宋堯旭又陷入了思索當中。
恰在這時,負責每日早晨送湯藥的秦功通報後走了進來,在看到他們桌面上那頁暗紅血書時被吓了一跳,手中的藥碗險些灑落。
“小心。”跟在他身後的湯樂遠連忙扶了他一把,順手把藥碗拿了過來。
秦功卻像是毫無所覺,瞪大着眼睛看向那頁用血書寫的禁術,聲音都變得有些顫:“你……你們緣何、緣何會有這個?”
祁子臻與宋堯旭對視一眼,眸中都多出一分別的思緒。
祁子臻最先回過頭來重新看向秦功,問:“你知道這是什麽?”
秦功依舊僵立在原地,雙手還維持着進來時捧着藥碗的姿勢,指尖也開始微微顫抖,但還是盡可能維持着冷靜解釋道:“這……是我們部落裏‘被詛咒的禁物’,由神女一脈世代保管。然而此物兇險萬分,一旦‘神女’心思不夠純正,就很有可能受此物反噬,成為十惡不赦的巫女。屆時此禁術的威力翻倍,造成的後果也将更嚴重。
“而此物的最後持有者……是我們當時部落首領的女兒。③”
祁子臻記得秦功曾同他說過,當時他們部落除卻他們的小村落以外,僅存的幸存者就是他們首領的女兒和孫子。
而這卷夾有禁術的書冊,是烏蒙國相關的書冊。
也就是說,烏蒙國的初任王很有可能就是那位“孫子”,而初任王的母親在當時首長失蹤後就下落不明④,或許就是成為了巫女,然後——獻祭了自己。
祁子臻想想就覺得汗毛直立。
果然他最讨厭的就是這種邪魔外道的事情了。
未免信息不對稱導致其餘人還繞明白其中的關聯,祁子臻緩和下心情後又将事情從頭到尾串了一遍講給其他人聽。
衆人聽完所有的經過,一時間都保持了沉默。
營帳外的風卷起帳簾,森森寒意仿佛頃刻間在整個營帳中蔓延開來。
祁子臻攏攏狐裘,往宋堯旭的方向挪了下。
作者有話要說: 被針對的祁子臻:……有點害怕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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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