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考慮到宋堯旭還在生病,祁子臻沒有追問他究竟發生了些什麽,低聲寬慰:“等順和三年的時候,我陪你一起看。”

宋堯旭還想盯他,可是又撐不住困意來襲,臨睡前松開了原本一直握着祁子臻的手,含糊而又輕聲地說:“那我再信你一次。”

手心滾燙的溫度驟然消失,輕飄飄的一句話卻莫名紮在了祁子臻的心底。

他聽着耳邊的呼吸聲逐漸變得平緩,漆黑的眸底多出幾分道不明的思緒。

他俯下身,輕輕在宋堯旭的額頭上吻了一下。

“對不起。”

倘若到那時宋堯旭已經能夠獨當一面了的話,他可能終究還是會食言。

祁子臻從床邊起身,看着宋堯旭安靜的睡顏,須臾後輕嘆一聲,轉身往外室走去。

殊不知就在他轉身的那個剎那間,原本該是睡着了的宋堯旭重新睜開眼,眼底沒有絲毫的睡意。

他看着祁子臻素白的身影逐漸消失在門簾之後,眸間流轉出一抹暗色,像是陰郁得化不開的濃墨,完全不似方才孩童般幼稚的模樣。

他的子臻就算忘卻了一切,也果然還是一個小騙子。

宋堯旭垂眸收斂起所有的思緒,終于肯閉上眼放任自己在曲折的兩日之後短暫休息。

祁子臻在去到外室之後又約摸過去兩刻鐘,被吩咐去熬粥的下人們才端來一碗溫度正好的白粥,他便端到內室中去将宋堯旭喊醒。

稍微休息過一會兒的宋堯旭看起來狀态好一點,默不作聲乖乖地接過瓷碗,小口小口将粥喝完。

随後沒多會兒湯藥也被送過來,宋堯旭皺了下眉,很快又恢複原樣,面不改色地把整碗藥喝完。

祁子臻留心到他方才一瞬間的小表情,眉梢輕揚,等下人們都走了就起身去給他找了塊琥珀糖來。

“太醫說吃糖不影響藥效,正好我這兒還有糖,殿下要不要來一塊?”

祁子臻眉眼微彎,浸着清透的淺笑,想來也是沒想到平日裏看着溫柔可靠的殿下居然會怕苦。

他把琥珀糖的糖紙剝開,遞到了宋堯旭的嘴邊。

宋堯旭也不矯情,張口含住糖,還趁着祁子臻不注意時在他指尖輕輕舔了一下。

指尖傳來一下濕潤溫熱的觸感,祁子臻像是觸電般驀地将手收回來,原本逗弄的笑意蕩然無存,變成耳尖淺淺的一抹粉紅。

反倒是宋堯旭的黑眸中多出幾分同往日一般的溫潤笑意。

看起來多半是恢複神智了。

祁子臻蜷了下指尖,勉強壓住情緒,低着頭說:“殿下先好好休息吧,今夜……我會陪着你的。”

“不用了。”宋堯旭眼底多出些純粹的擔憂,“我只是偶然着涼,睡一覺大抵就沒事了。子臻你身體不好,不要因為我受累,我會愧疚的。”

祁子臻沒拒絕也沒同意,很快将話題轉移開來,和他聊起了一些輕松的事情。

等他将糖吃完後,祁子臻又給他倒來一杯溫水漱漱口,順便伸手探向他的額頭,确認溫度降下來些才溫聲道:“殿下快好好休息吧,明日的早朝就不要上了,等你好些了我再陪你看奏折。”

宋堯旭點了點頭,臨睡前還不忘再囑咐祁子臻早些到太子卧房那邊去休息。

祁子臻應得乖巧,但是在他睡着後并沒有離開。

他此前沒有過照顧生病之人的經驗,但好歹對于發燒還是蠻有體驗的,擔心夜間宋堯旭病情反複,又不想讓別人來照顧。

祁子臻就坐在床邊靜靜地看着他,腦海中不禁回放起今日他神志不清時說的那些話。

順和三年……

那時究竟發生了些什麽呢?

他将頭磕在床尾的柱子上,眸間思緒飛散。

從今早寧清衛的神情和之前宋堯旭的話中,他可以猜得到應當是有出現一些不好的事情。

可是這個順和三年,又是哪一世的順和三年呢?

難道是他在反複自盡的那幾世中遺落了哪一段記憶?

祁子臻又突然想起了那本《公子傳》。

當初傳記的後傳部分更新到了有關宋堯旭能夠看到傳記內容的部分,如今會不會也更新到宋堯旭今日反常的原因?

他想到了這個可能後,當即起身去把那本傳記翻出來,試圖從中找到答案。

然而很可惜,《公子傳》後傳中的內容還是只更新到上一次宋堯旭能看到內容的那一部分。

祁子臻嘆了口氣。

看來還是得等宋堯旭病好了再問他。

他捏了捏眉心,疲倦地往椅背上一倒,結果因為忘了左肩上還有傷,一個不小心撞得過狠,疼得他差點忍不住呼出聲來。

“嘶——”

祁子臻控住着聲音輕吸一口涼氣,一手捂着傷口,疼得皺起眉頭來。

說起來今日因為擔心宋堯旭他們的情況,他一整日都還沒給傷口換過藥。

等晚點到崔良值夜班的時間他再去找崔良幫忙吧。

怕疼的祁子臻嘆口氣,腦海中開始考慮起怎麽跟崔良說輕點,才比較能夠保住他對外高貴冷豔的形象。

然而還沒等他考慮出個一二三來,肩膀上陡然多出一個暖和的溫度,緊接着就有一雙骨節分明的手伸到他的面前來,捏着兩根細繩輕輕打結。

“不是都讓你回去好好休息了麽?”

宋堯旭的嗓音中帶着些無奈,祁子臻不用回頭就能猜到他此刻關切的神情。

他在原地頓了下,小聲地辯駁:“我只是擔心殿下病情反複。”

白皙的指尖在他脖頸前繞着細繩打下最後一個結,緊接着他又聽見宋堯旭低聲問:“還沒換過藥怎麽方才不同太醫說?要是傷口感染了會更難受的。”

被壓得低沉的聲線在靜谧的房間中十分清楚,溫熱的氣息落在耳畔,無端帶起些癢。

祁子臻這會兒幾乎是被身後人半摟在懷中,半低着頭乖乖認錯:“不小心忘了。”

但馬上又反問回去:“說起來殿下自己也有病在身,怎麽不好好休息?”

“不确認清楚你的情況,我又哪裏能安心休息?”

宋堯旭笑着揉了下他的腦袋,繼續說:“先到床邊去吧,我給你換藥,免得你還要想怎麽跟崔良暗示你怕疼的事情。”

小心思被戳破,祁子臻厚着臉皮面不改色地跟着宋堯旭回到床邊,起來時還想順手拿上那本《公子傳》。

不過他的指尖剛剛放到傳記上時,就被宋堯旭輕輕握住了。

“這本書,子臻以後還是莫要再看了。”

宋堯旭瞥向那本書,神情變得比方才冷淡一些,那是祁子臻鮮少會從他面上看到的神情。

冷冰冰的,就好似……那次他醉酒後一般。

祁子臻倏地反握住他的手腕:“殿下是不是想起了些什麽?”

宋堯旭重新看向他,眸底冷霜轉瞬即逝,又化作春日般的柔和:“是想起了一些往事,不過那些事情……你還是遺忘了更好。”

祁子臻擡頭直視着他,似是必須要他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宋堯旭和他僵持半會兒,最終還是先一步敗下陣來,無奈地笑着說:“那段記憶對你來說應當挺痛苦的,即便如此你也想重新記起來嗎?”

“但是那段記憶裏一定有我和殿下的過往吧。”祁子臻看着他,神情認真,“和殿下有關的記憶,我都不想遺棄。”

“如果那段記憶連殿下都覺得痛苦,那我更不想讓殿下獨自承受。”

宋堯旭對上他眸底的純粹,半會兒後才終于輕笑一下,溫聲道:“那好,我會想辦法讓你想起來的。”

“想起……我們曾經的點點滴滴。”

宋堯旭把祁子臻拉到身前,在他額頭溫柔地吻了一下。

祁子臻嗅着鼻尖蔓延開的淡雅花香,閉上眼企圖汲取這一刻的溫暖。但是還沒等他感受多久,又聽見宋堯旭說:“不過既然如此的話,那從後日開始子臻就陪我一起上朝吧,說辭方面可以讓國師想。”

突然被宣布要提前上班的祁子臻企圖掙紮:“可是我傷還沒好……”

“沒關系。”宋堯旭彎眼笑了下,“這幾日那群大臣們說不定還自顧不暇呢,早朝不用開多久的。”

“就這樣吧,我明日喊宮人來替你趕制朝服,一日時間足夠他們趕工趕出來了。等你正式繼任後我再讓宮人們做一套正式的給你。”

原本想再用朝服來當借口的祁子臻喉頭一哽,把話咽了下去。

算了,早點上班還能早點适應朝堂的情況。

如今觀王雖然說是要在府中養傷,但朝堂中絕大部分還是歸屬于他的勢力範圍之內,難保他是不是留了些眼線或者傀儡,打着不争權的模樣暗中操縱朝堂。

而且如今祁源入獄,丞相一位空懸,他們必須盡早選出一個新的丞相人選來。

這種時候兩個人一起觀察可比一個人觀察要好得多。

祁子臻最終還是選擇了同意提前上班,接着就被宋堯旭拉着到床邊去換藥。

由于一整日都沒換過藥,還不小心被牽扯了好幾次,傷口與繃帶之間幾乎被凝固的血牢牢粘住,繞是宋堯旭再小心都免不了有些疼。

祁子臻一手緊緊攥着床板邊緣,半咬着唇皺起眉頭,眼底蒙上一層生理性的水霧,眼角都微微泛起紅意來。

他本想回憶些輕松的事情來發散思緒轉移一下注意力,一個不經意間就想到了曾經去國師塔和國師聊天,國師似乎和他提過一嘴,國師沒有俸祿。

也就是說,他後天開始不僅要帶傷工作,還是個連工資都沒有都義務性勞動工作。

原本就疼得難受的祁子臻更難過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突然被通知有專業課要考期中考試(天知道都快期末了為啥我還在考期中考試),于是乎來晚了,滑跪道歉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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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圓子】、【淮蘇】和【一只北極兔】三位小可愛的營養液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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