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美人歸

北齊對大梁的第一次進攻,以失敗告終。

當退兵的號角吹響,他們年輕的汗王卻紋絲未動。

這一世的事情,發展得快了許多,也順利許多。

記憶中,戰事應該在即近日落才堪堪收場。可是當他從營地趕來時,林風眠已經被李勖救走了。伏兵隐匿未發,慕容止也沒有等到下手的機會。

穆簡成感到無比錯愕,但更多的還是恐懼。

天知道,當他醒來發現自己重回到十八歲這年有多高興,即便這時他還不像死前那般功成名就。

然而他來不及做什麽,一切就又踏上了前世的軌跡。

閉上眼睛,就能看到林風眠死前的場景,睜開雙眼,她又一次離自己而去。

穆簡成驅動胯|下駿馬,朝林風眠消失的方向奔去,也是在此時,前方那道漆黑的木門,發出了一聲悶哼,徹底将北齊士兵拒之門外。

“風眠!”

穆簡成嘶吼出聲,陣陣絕望自心底蔓延,他到底錯過了挽回的機會,老天為什麽就不讓他回來得早一點?

呼延奔可不想剛即位的大汗就這麽死于亂箭之下,遂領一衆幹将前來護駕。

“哈哈!大汗果然英明,深知敵軍狡詐,做戲也要做足,”

呼延奔道,“但是此處太危險,不宜久留,大汗還是先回營地吧……”

不想穆簡成驀地回過頭來,雙目泛紅,正像凝視着敵人的草原上的狼。

呼延奔吞了下口水,把話咽回肚子。

Advertisement

穆簡成沉默半晌,道:“沿黑水南下。”

“大汗?”

把汗妃接回來。”

……

林風眠好像聽到有人在喊自己,回頭望去,身後只有緊閉的城門。料想齊地多崇山峻嶺,大概是山中的猿,不安寂寞。

忽然,李勖那柄劍又橫在了自己面前,恍惚着,見李勖神情說不出的嚴肅,原來與林風眠的馬匹咫尺距離,不知何時跪了名年輕女子。

哨兵飛快趕來,來到便跪:“太子恕罪!這女子說要見林姑娘,小的不敢怠慢,于是讓衛兵看着,不想一個疏忽讓她自己跑進來了。”

兩軍對壘,一念之間,足已得一城,足以失一城。

李勖對哨兵冷肅道:“下去領罰吧。”

随後,劍鋒一掃,直指女子門面:“何人?”

那女子瑟瑟發抖,微微擡起頭:“小女姓鄭,名婉清,是汗妃的陪…陪嫁,聽說汗妃被梁軍救了,心中激動…激動萬分,來追随主人。”

李勖冷笑一聲:“這裏沒有汗妃。”

鄭婉清呼吸一滞:“姑娘,你行行好,帶我走吧,我也是大梁人啊,你若走了,留我獨自一人,是萬萬活不下來的!”

林風眠的視線定在她那烏黑的流雲鬓上,沉默片刻,道:“我記得,你在大梁已經沒有家了,既然嫁給北齊人,也生了孩子,就留下吧,”

鄭婉清霍然擡頭,震駭不已。她絕不相信林風眠會說出這樣的話,事實上,恰恰因為預判了對方心軟的秉性,她才有此一行的。林風眠聲音凜凜的,鄭婉清不知道她是不是看出了什麽,心中越發沒底。

林風眠深吸一口氣,那些苦不堪言的回憶,再次湧了上來。

生在梁國長在梁國的女子,有朝一日竟會成為敵人奸細,以思念夫君和子女為由一次次送出‘家書’,但收信的人,卻是時刻準備南下入侵的敵軍首腦。

林風眠艱難扯出一個微笑:“想随我回去也可。”鄭婉清原以為她心軟了,卻聽她抛出下一句:“回去之後,我為你找一戶本分人家再嫁。”

“你,從未去過北齊。”

林風眠的目光直篤篤看來,鄭婉清不敢對視,将頭埋得很低。

“如果真是聽到消息就跑來了,又哪來的時間換回漢妝?”她聲音溫和,甚至帶了三分難辨笑意,鄭婉清聽後卻面色慘白,再無聲息。

林風眠輕聲道:“勞煩太子這就送她出去,我想她不願回國了。”

李勖淡道:“好。”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派去開路的先鋒軍黃有德急色匆匆從前頭返回:“有人見齊軍去了黑水下游!”

“他奶奶的”司馬葳怒道,“我去會會!”

李勖擡手止了司馬葳的去勢,清俊的一張臉,倒沒有什麽驚詫,只是平聲問:“他們有沒有帶渡河的工具?”

黃有德想了想,搖頭:“并未見船只與木筏,對方來得是騎兵,很趕的樣子。”

“誰領兵?”

“新汗穆簡成。”

周遭靜了下來,各有所思。

齊軍此次是明目張膽的挑釁,也是在激梁軍應戰,邊境情況錯綜複雜,不過梁帝老謀深算,他治下以守為策,仍舊鐵板一塊,可是一旦松動也會給齊軍南下帶來突破口。這點底下的士兵未必了解,作為主帥的李勖和司馬葳是深知的。

所以早先他們制定好對策,林風眠,要救,戀戰,則萬萬不可。

穆簡成從某種程度上延續了穆離在位時期的強勢,有些方面,甚至鋒芒更利,可在南強北弱的大環境下,任何以黑水為界的突破嘗試都是冒險,穆簡成素來城府深重,不會不知。

所以他眼下的舉動着實令人費解了。

再者…

李勖沉默看向林風眠,她才被自己救回,讓她再見到穆簡成,無疑是巨大的打擊,而穆簡成選擇此時現身,其用心險惡,昭然若揭。

想到這裏,李勖眸光沉了沉,對司馬葳道:“我獨帶一對人馬過去,你按原計劃行事,我們稍後回合。”

“等等,”林風眠道,“太子,我同你一起。”

李勖道:“不可,此去難免交手,你留在司馬隊中安全些,如遇萬一,騎兵會護送你去最近的軍鎮,你也可安然歸京見你的家人。”

林風眠莞爾:“太子難道忘了,林家是将門之後,我也會一些武藝,尚可自護。再者,有些事情,總要自己面對,自己了結。”

李勖正色看她,有些疑慮,女孩明亮的眼睛在溫和的日光下,像暈着愁緒的淺灘,卻又無比堅定。

李勖勒轉馬頭,開始吩咐副将列隊。

“太子。”

“李勖沉默了一會兒,

“跟我來。”

……

林風眠是在大婚當日被帶至陣前的,一身火紅的嫁衣還沒來及換下。

有将士擔心她,細心地為她準備了身量較小的男子衣裳,她卻安之若素,生把嫁衣穿成了戰袍,騎馬奔在滿眼肅殺的曠野上,看着怪好看的,換衣服這事,也就沒人再提了。

來到之後,李勖等人看到齊軍已在河對岸,他們沒有渡河,也沒有安營,大部分人坐在馬上在等待什麽。

穆簡成就處在隊伍正前方,身上的戾氣還沒有前世那麽重,乍看,就是個俊美的年輕統帥。

內斂沉穩,肅肅蕭蕭。

林風眠的步子稍微慢了下來,平複着情緒,許久後,才繼續向前。

就是如此一頓,相當遠的距離,穆簡成認出了她。

十七歲的林風眠,臉上的稚氣沒有完全褪去,她看自己的眼神,冷漠中帶着絲絲恨意,這恨意卻并不淩厲,像在克制,但這都不重要了。

穆簡成的嘴角不能自禁地往上牽了牽。

她會恨,代表心還沒有死。

最後那幾年,留在梁國的探子告訴他,即便齊軍當街殺人,她也無動于衷,他明白,只有對現世真的絕望,沒有留戀,才會至此。所以,他擱置了入京的計劃,轉而拿下雍州,想提前把她接回自己身邊,但還是晚了。

僅須臾,梁軍趕到對岸,司馬葳上前:“狗賊!你爺爺來了!我們再戰!”

“王八蛋!怎麽沒人理我?我們繼續打啊!”

穆簡成眼裏只有林風眠,任由将士們叫罵,目光只追着她的身影。

他不知道如何開口,第一句話講什麽,該告訴她自己重生了嗎?不,不能,她會問起前世的事情,他不會讓她再活在噩夢裏了。

斟酌良久,只道了聲:“風眠。”

穆簡成內心的起伏,林風眠看不到,她看到的只是大兵壓境,眼前這個人,睚眦必報,被梁軍占了這麽大便宜,當然不會罷休。

她開口,冷冷的:“按禮法,你該叫我一聲母親。”

一瞬間,穆簡成臉色鐵青,對面哄笑一片。

李勖原本就在不遠處,聽到此話,也撤了回來,對副将道:“抽三千騎兵,跟我走。”

“太子,那林姑娘?”黃有德問。

李勖淺淺一笑:“她可以。”

穆簡成告訴自己,她恨自己,且此時是恨意最濃的時候,故此說出什麽做什麽都不過分,于是心情平複許多。

“風眠,我只是想借你激怒梁軍,從沒想過用你祭旗,那時魏大人就在你身後,時刻準備救你回營,我,”他頓了頓,“真沒想到會這樣。”

他沒想到李勖當真救下了林風眠,這些,本該前世就對她說的。

林風眠不怒反笑:“哦?那你事先為何不對我說?”

穆簡成咬緊後齒,斟酌着,選擇道出真言:“因你是大梁人,我怕你不應,不配合我演這出戲。”

“好,真是好,說,你有什麽目的?”

“我說得是真的!”穆簡成急道,然後意識到自己的失态,将語氣轉緩,“風眠,對他們說你不回去了,過河來,你本就是梁國和親的公主,他們沒有理由攔你,你別怕,過河來。”

“如果我說不呢?”

“風眠!”

穆簡成抑制着怒氣:“我們已經成婚了,你是我的妻子。”

“那麽現在不是了。”

穆簡當即心中一痛。

然而随着時間的推移,這種痛苦沒有絲毫減弱的跡象,像無數根針,密密麻麻紮入心裏,幾乎刺得他無法呼吸。

前世,即便在最後一刻,她也沒有說出這句話,但此刻卻如此淡然地脫口而出。

笑着脫口而出。

穆簡成微微張開嘴巴,不知說什麽,手被缰繩勒得青白,卻察覺不到疼痛。

突然,有個小兵從身後竄了出來,在他耳邊說了什麽之後,穆簡成臉色大變,冷得仿佛要凝出霜雪:“風眠,你和他們一起騙我?”

這樣看來,倒有點上輩子的樣子了,她想。

司馬葳見狀,高興道:“看來太子得手了。”

林風眠那入鬓長眉一挑,端地國色生香,調笑道:“穆汗王,世道險惡,你不曉得的把戲還有許多,勸你經受不起打擊就回家去,我們後會無期。”

言罷,轉身策馬奔去。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大家看到這裏。

放兩個預收,一個民國,一個古言,看看喜歡哪個:

【《堕落花旦》民國】

秦羽織的記憶從十八歲開始,十八歲之前,一片空白。

自記事起,沈賀文便陪在她身邊,教她彈琴、跳舞,送她讀書,挽着她的手,出入高檔酒會。

人人都說,她是沈先生新養的金絲雀,比起以往,頭一回見他這麽愛重,這話在秦羽織聽來,也并無不可,

畢竟沈賀文斯文、幽默、深不可測,沒理由不愛。

大夢初醒,往事如潮水湧進腦海,秦羽織才知道,自己原來還有個未婚夫遠渡重洋,她是沈賀文的求而不得。

面對他的欺騙,她有自尊,面對她的厭惡,他也有驕傲,

好,就此放手,永不相見。

再相見,秦羽織已是報紙上那個堕落的花旦,美麗,腐爛。

看着她一步步走向沉淪,走向毀滅,沈賀文喝盡杯中酒,便定了從日本到上海的船票。

他還是不能做到不管她。

【《休妻》古言】

楚璃是江左楚氏獨女,溫婉可人,面若桃李。

十六歲那年,她嫁與蘭陵孟家的世子孟雁回,締結兩姓之好,金童玉女,一時成為佳話。

但光鮮僅是表面的,楚璃清楚,他不愛她,愛得只是楚氏獨霸江左的勢力。

成親一年以來,他厭惡她,忌憚她,甚至在她房裏塞了個面首,監視她。

一年之後,孟雁回奪權,終于成為北周分裂以後割據一方的枭雄,一紙休書,擺在她面前,道:“和離之後,我不會委屈你,蘭陵江左,你看中什麽,拿去就是。”

楚璃以為一切就這樣結束,一場暗殺,令孟雁回昏迷。

再醒來,孟雁回發現自己穿進另一個男人的身體,不是別人,正是他親自為楚璃找來的面首。

換個身份看楚璃,原來沒他在的日子,她過得十分滋潤,吃得飽睡得香,完全不像一個守活寡的婦人,每每提及自己,還一口一個‘老男人’...

【面首看着孟雁回冷漠如世人皆與自己毫不相幹的面孔,顫聲道:“孟雁回,你可知道為何我二人靈魂曾經調換?因我想成為你,而你,想成為我啊...承認吧,你心悅她。”】

注:

1,輕松短文,預計100章之內。

2,輕松風,非正劇,感情流,架空歷史,莫要考究。

3,男女皆潔,從一而終。

4,甜文甜文甜文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