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認真一回
“你跟你媽說的是回學校嗎?”齊越問。
“嗯。”顧中靠着牆,嘆了口氣,“當時氣氛已經非常不友好了,我就忍着沒有賭氣說上你這兒來。”
“知道了。”齊越沒再說別的,伸手在他肩上捏了捏。
“我也不是故意讓你難做。”顧中說,“我就是覺得她強行幹涉我交友的自由不太合适,所以想跟她把話說明白,也不想我這麽大個人了,去哪兒,跟誰在一起,還要像做賊一樣。”
“我知道。”齊越點點頭。
“我不是說要住你這兒啊。”顧中補充說明,“我去宿舍住的。”
“哎。”齊越笑了,“知道了,你還要上課的你肯定得住宿舍啊。”
顧中吸了口氣,慢慢吐出來,也笑了笑道:“不過這兩天我住這兒吧,反正想上你這兒幫忙,就不來回跑了,周一我再回學校。”
“我一直沒問過你。”齊越說,“你學的什麽專業?”
“我不想說。”顧中轉身走了出去,“該有人來吃東西了吧……我下去幫忙?”
“你們那個小破學校要是不算中專部,就三個專業。”齊越跟在他身後,“英語,計算機,文秘……”
顧中回頭瞪了他一眼。
“是文秘嗎?”齊越笑了,顧中沒理他,他湊到顧中耳邊,“是文秘吧小中中?”
“我們畢業證書上寫的是漢語言文學,就是非常有面子仿佛幹什麽都合适的中文系。”顧中噴了兩聲,齊越猜得還挺準,“突然問這個幹嗎?”
“沒話找話說呗。”齊越說,“就覺得你做服務員做得特別有幹勁,我都擔心你是不是畢業了要去當服務員了,專業也不對口啊。”
“啊。”顧中迅速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我現在突然全身無力,一點兒幹動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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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越笑着靠着桌子,看着他沒說話。
“你是不是真的有點兒擔心我畢業上你這兒打工嗎?“顧中問。
“嗯。”齊越點頭,“太浪費了。
“這你就不懂了。”顧中說,“我要真畢業了,來你這兒,你這兒未必還是一個小店,而且我來也肯定也不做服務員啊。”
“那你做什麽?”齊越問。
“管賬啊。”顧中說完又起身蹦着下了樓。
今天早上跟老媽其實也談不是上吵架,頂多算争執。
但是有時候,争執比吵架嚴重,吵架很多時候只是不高興,吵完了也就完了,争執卻有可能是冷靜地就雙方不能達成一致的想法,進行不友好的讨論。這種讨論要是沒成功,對心情上造成的傷害比吵架要大得多。
他跟老爸吵過不少架,跟老媽基本沒吵過,更沒有就什麽問題有過争執。
今天跟老媽聊得這麽不順利,讓他心情有些郁悶。
老媽堅持她過來人的經驗,她兒子如果一直跟齊越這種滿身匪氣的前大混混在一塊兒,早晚還會出更大的事,雖然兒子一直放養還不樂意給零花錢,但大方向上還是要控制好的。
但顧中覺得只要齊越願意擺脫過去,他就是個普通的面館老板,比較帥的那種,過去的那個齊越,讓老媽會有如上擔心的齊越的确已經“消失”。
無奈老媽并不相信他的判斷,而他也不願意都成年了交個朋友還這麽被懷疑,總之最後誰也沒說服誰,顧中實在也沒法再待在家裏,拎着東西出來了。
離家出走是他跟齊越說的,其實他出門的時候只說了一句“我回學校了”,但老媽補了一句“你好好想清楚”,以他跟老媽快二十年的交情來看,這句話的意思就是,沒想清楚之前你別回家了。
“幫我把那些水果洗洗吧。”齊越在廚房裏忙着,“應該馬上就有人點果汁了。”
“嗯。”顧中走到旁邊的操作臺邊看了看,有幾小管水果,雖然不多,但種類還挺齊全。
這會兒陸續進來了幾個客人,服務員給他們點好單之後,拖着腳步過來把單子往臺面上一放,然後轉身又拖着腳步走開了。
“是什麽?”齊越嘆了口氣。
今天這個服務員是個女孩兒,長得還挺漂亮,但比昨天那個上樓仿佛上不去的男服務員還要有氣無力,男的起碼拿單子過來還報一聲,這位要不是齊越回了頭,都不知道有人點了單。
顧中也嘆了口氣,拿起單子看了看道:“春雨3,是三份的意思吧?”
“嗯。”齊越點點頭。
“春雨是不是招牌面。我看點的頻率很高啊,差不多每桌必有一份。”顧中說。
“招牌是微瀾,”齊越開始煮面,“這店一共才開了多久,哪有多少回頭客,春雨寫在菜單第一排而已,加上現在是春天。
“哦……”顧中繼續洗水果,“我中午能吃一碗微瀾嗎?”
“想吃什麽都可以。”齊越說,“給你單獨調個專屬的醬也可以。”
“說到這個。”顧中轉頭看着他,“專屬口味,可以有。”
“嗯?”齊越沒聽明白。
“就,客人可以自己帶一種食材或者佐料,他喜歡的,然後你給做一個專屬的醬,配他專屬的面。”顧中說,“也不一定要多特別,主要是就是好玩,或者別的形式,我這個就是個想法,總之就是吃一碗屬于自己獨一份的面。”
“有意思。”齊越說,轉回頭繼續煮面。
“沒了啊?客套一下表揚表揚的過場都不走一個?”顧中說。
“我在思考。”齊越說,“這麽好的創意我得琢磨清楚了表個大的。”
“現在先表個小的。”顧中說。
“串兒哥真棒!”齊越轉頭說着還放下手裏的筷子,鼓了鼓掌。
“還是算了吧……”顧中把洗好的水果放到小籃子裏瀝着水,然後坐到廚房條桌前看着齊越煮面。
高中午上客的時間還有一會兒,煮完這幾碗面之後,齊越歌陽了下來,眼顧中在廚房條桌一裏一外地坐着。
“你的服務員……”顧中小聲說,“工作熱情不怎麽高啊,是不是你給人家開的工資太低了?”
“我打聽了這邊的工資價格給的,還是按高一些的那檔。”齊越也小聲說,“比你原來的工資高差不多一倍了。”
“我去?”顧中眼睛都瞪圓了,“你以前這麽黑呢?”
“得了吧。”齊越笑了,“你們以前一天哪有活兒幹啊,坐那兒聊天吃東西我都不管。”
“你是不是還要招人?”顧中問。
“嗯,現在這倆招得有點兒急,招人的時候他倆是第一個和第二個,就都要了,”齊越看了看門口,“周末的話一個人是有點兒忙,平時還行,我想看看有沒有活潑機靈點兒的,現在這倆我看着都想瞌睡。”
“現在是不是不好招人?那個傳家寶挂了幾天了?”顧中看了看門口的玻璃門,那天看到門上挂着的牌子時,自己那種心髒狂跳的感覺現在都還能清楚地回憶起來,“你居然還把這個破紙殼給帶上了。”
“不是說好了傳家寶的嘛。”齊越笑笑,“除了我的鋪蓋和衣服,我就拿了這破紙殼。”
“我再給你寫一個吧。”顧中嘆氣,“這個紙殼跟你這店太不搭了,看上去非常沒有誠意,活潑機靈的估計都不願意來了。”
“行啊,你再寫一個,這個就留着了,以後辦個展覽,本店歷屆招聘啓事大全。”齊越說。
顧中出去了一趟,到這條街街口的文具店裏買了紙和筆回來,跟買膠帶的服務員一比,可以說是光速了。
“不在這兒寫嗎?”齊越問,顧中拿着一堆東西準備上二樓。
“一會兒上客了多礙事兒啊。”顧中說。
“不是,”齊越笑了,“你寫個這東西要寫到上客?”
“嗯。”顧中點了點頭上了二樓。
齊越繼續坐在條桌後頭看着玻璃門。這裏唯一讓他不太滿意的就是看風景不方便,不過影響也不大,他這一天也沒多少時間這麽坐着看風景。
顧中一直在二樓忙活着,齊越還看到他拿了個托盤當尺子不知道在畫什麽。
有點兒好奇,但齊越不打算上去圍觀。
今天顧中心情不好,挺明顯的,做這個招聘啓事就當成是他分散注意力調節情緒的方法吧。
齊越拿出手機,點開電話本看了看。他的電話不多,通話記錄裏能看到很久之前的號碼。
雖然并沒有存過,但他還記得顧中媽媽的號碼是哪一個,他盯着號碼看了一會兒,手機黑屏之後,他輕輕轉了轉手機。
這個事顧中想要自己去處理,齊越覺得沒什麽不對。
但是如果他就任由顧中一直單獨面對父母對他“交友不慎”的質疑,卻是非常不合适的。
這樣只會加深這個“友”不怎麽樣的印象,起碼沒擔當。
女服務員拿了開好的單子過來,照例是往條桌上一放,就走開了。
齊越嘆了口氣,說實話他到現在都記不住兩個服務員的名字,主要是交流太少,除了交代必要的事情,跟他們一天都說不上十句話。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這麽厲害,就把這倆給湊一塊兒都擱自己店裏了。
起身開始幹活的時候,顧中從二樓下來了,手裏拿着一個紙卷。
“弄好了?”齊越回頭問了一聲。
“嗯。”顧中走到他旁邊,把紙卷打開向他展示了一下,“怎麽樣?”
“你是不是……學過啊?”齊越有點兒吃驚,顧中基本是按正經海報來做的,還想了廣告詞:“像跟朋友聚會一樣愉快地工作”,用的字體也不是他平時寫字時的風格,搭配了色彩,還畫了一個Q版的三頭身小人,根據小短胳膊上的花紋來看,這畫的是他。
“我從小學到高中都負責班上的黑板報。”顧中說,“我覺得特別有意思,怎麽樣?你滿意嗎?”
“太滿意了。”齊越壓低聲音,“要不是還有人在,我都想向你獻上我的膝蓋了。”
顧中看着他:“謝謝老板啊。”
“去貼上吧。”齊越笑笑。
顧中往玻璃門上貼海報的時候,感覺挺奇妙的,莫名有種歸屬感……或答不準确,反正就覺得這裏就跟自己的地盤似的。貼好之後他還退後兩步欣賞了一下才進了店裏。
女服務員一直面無表情地看着他,顧中覺得她可能想問點兒什麽,進店裏經過收銀臺的時候,他還放慢了腳步,結果他都快立定了,女服務員始終就那一個表情,一言不發。
他輕輕嘆了口氣,剛走到廚房條桌旁邊想坐下,身後有客人間了一句:“老板,你們有芒果汁嗎?”
“有。”顧中順嘴就回答了,“鮮榨的,要嗎?”
“給我們兩杯,加點冰塊哦。”客人說。
“好勒。”顧中站到了酒水臺前,準備榨果汁。
“二啊。”齊越在旁邊一邊給面條的醬收汁兒,一邊往他這邊靠了靠,“要有人來應聘,你就負責面試吧。”
“嗯?”顧中偏過頭。
“你就找個跟你差不多性格的就行。”齊越說,“你不知道你剛答那一句,簡直溫暖了整個店,我眼淚都快下來了,這兒總算不像一個只有老板一個人孤獨堅守的店了。”
“你找服務員的水平也是相當超凡脫俗了。”顧中笑了起來。
中午來吃面的客人果然很多,這附近有個大學,正經大學,不跟中專部共用球場的那種,除了逛街的人,來店裏的還有不少大學生。
顧中看到了昨天拍了照還幫P過才發朋友圈的女孩兒,帶着四個女生一塊兒來的。
一進店就跟老熟人似的沖他招了招手道:“Hi,那個小哥!”
顧中笑了笑道:“去二樓吧,二樓還有個大點兒的桌子。”
“我們坐這兒。”女孩兒迅速搶占了廚房面前的條桌,拉着另外幾個女生坐成了一排,“我們吧,我們主要是來吃面的,但是也是來看老板的。”
齊越轉頭看了她們幾個一眼道:“再拍照要給錢了。”
“我幫你們宣傳呢。”那個女孩兒笑着說,“你看今天我把我們宿舍人全拉來了。”
“今天吃什麽面?”顧中問。
“一樣一種,再多給我們一人一個小碗吧,我們每種都嘗嘗。”女孩兒拿着菜單數了數,“一共十種……那我們都要小份的,應該都能吃完吧?”
另外幾個女生紛紛點頭表示同意。
“那就是一個人兩碗。”顧中說。
“這位小哥。”一個女生嘆了口氣,“不要說得這麽清楚,聽着很吓人啊。”
顧中笑了笑。
幾個女生一塊兒盯着齊越小聲聊天之後,他走到一邊,從兜裏掏出手機,飛快地按了幾下,在記事本上寫了一行字——
迷你碗套餐或者雙拼N拼面。
像這種每種都想嘗嘗的客人應該不會少,如果有比小份的更小的分量,應該會挺受歡迎。
幾個女孩兒都挺外向的,一直在抽空找齊越聊天,從“老板貴姓到面怎麽煮最勁道”,一直說到吃完面要走了,還沒忘找顧中把微信給加上。
公衆號。
顧中又在記事本上加了一條。
“哎,管家。”齊越胳膊撐着條桌叫了他一聲,“一直在記什麽呢?”“可以改進的地方。”顧中坐到條桌旁邊,“弄個公衆號什麽的。”
“公衆號?”齊越看着他。
“搞點兒優惠活動之類的,還能打打廣告。”顧中說,“你別管了,你這種跟社會脫節多年的中老年可能不太明白,我來弄就行。”
齊越笑着沒說話。
“哦,還有一個得你來弄。”顧中又說,“你看剛才那幾個女孩兒,想吃好幾種面的,如果怕吃不完浪費或者太貴了的,可以弄點迷你碗,反正也不費事,就買碗就行,是吧?”
“嗯。”齊越點頭,“聽你的。”
“別的有什麽想到的我再跟你說吧。”顧中給自己倒了杯水,“現在就想到這些了。”
“你媽擔心你也是很能理解的。”齊越說。
順中愣了愣:“什麽意思?”
“我要有個這麽可愛的兒子,”齊越看着他,“我估計得天天叮着。”
“那你就只能養出一個廢物了。”顧中說。
齊越沒說話,細着笑。
“你給人當爹當上瘾了吧?”顧中看着他。
“是啊。”齊越嘆氣。
“你幹閨女讓我找到你了也不要告訴她。”顧中說。
“嗯,是我幹閨女的風格,跟她爹一樣。”齊越笑了笑,“她現在是大姑娘了,很多事兒都能想明白了,我也沒必要一直摻和在她生活裏。”
“會不會有點兒失落啊。”顧中輕聲問。
“多少有點兒吧,但是有些東西早晚會失去。”齊越勾了張椅子過去坐着,在腿上捏了幾下,“為了新的事還有……人。”
“你是不是站時間太長了腿難受?”顧中很敏說地發現了他這個小動作 。
“沒,現在還行,忙完了會有點兒酸。”齊越說着話的時候,服務員過來放了客人點的單。
齊越在腿上拍了拍站了起來,繼續開始忙活。
顧中覺得現在的勞動強度,對于多年來只在角落裏看風景的不着調老板來說,已經是前所未有的,加上老板的腿還打着鋼釘……怪可憐的。
二樓有人叫服務員,正牌服務員正在收銀臺收錢,顧中起身上了二樓。
給二樓的客人送完飲料下樓的時候,顧中一眼就看到了齊越正單腿站着煮面,沒着地的那條腿就是受了傷的那邊。
“老板哥哥。”顧中過去敲了敲條桌,學着那幾個小女生叫了齊越一聲。
齊越扭臉看着他。
“一會兒人少點兒了我出去一越。”顧中說。
“有事兒?”齊越把面盛到碗裏。
“嗯,我有個禮物要送你。”顧中點點頭。
“你是不是不常送人東西啊?”齊越問。
“怎麽了?”顧中拿了托盤把碗放進去。
“送人禮物還提前預告,一點兒驚喜都沒有了。”齊越嘆氣。
“你看到的時候還是會驚喜的。”顧中說。
“送我什麽?”齊越笑笑。
“你猜?”顧中也笑。
“能讓我驚喜的……”齊越把醬湯澆進面裏,“那就只有你了。”
“醒醒吧。”顧中端起托盤轉身走了。
面館的好處就是過了吃飯時間之後,客人就以肉眼可視的速度迅速少了。
半睡眠狀态的服務員在收銀臺後頭玩着手機,齊越也拿了根煙出了後門,顧中跟出去的時候,他正靠着牆活動那條受傷的腿。
“要我給你捏捏嗎?”顧中問
“哎!”齊越聽到他聲音吓了一跳,“跟蹤狂,一秒鐘沒看到我是不是都不踏實啊?”
“您這上天入地的自信到底誰給的啊?”顧中嘆氣。
“你給的啊。”齊越點了煙。
“你不坐會兒嗎?”顧中看了看他的腿。
“不用,腿不使勁兒就沒感覺。”齊越說,“你別操心我了,你那天傷得比我慘,這一上午一中午跑上跑下的不累?”
“累啊,你給我捏捏嗎?”顧中眯縫了一下眼睛。
“來。”齊越沖他偏了偏頭。
顧中走到他旁邊,還沒站穩,齊越伸手往他後背兜了一把,顧中沒站穩,靠到了他身邊,趕緊回頭看了看道:“你還是別換什麽活潑機靈的服務員了,現在這個起碼不會到處轉悠。”
齊越笑了起來,把煙掐了,在他肚子上呼嚕了幾下道:“哪兒酸了需要捏?”
“腰。”顧中說。
齊越往他腰上按了按,顧中嘶地抽了一聲:“靠,還真酸了?我本來就随便說說。”
“你還是別滿店裏亂轉了,沒事兒就坐着吧,我這兒也不缺你這一個服務員。”齊越說,“這些傷不好好恢複,以後會難受的。”
“怎麽還沒有人來應聘呢?”顧中嘆了口氣。
“急什麽,”齊越笑笑,“這才多久,之前我招這倆等了三天,要不我能一氣兒要了倆夢游的嘛。”
顧中笑了半天,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哎,我出去一趟,晚飯前肯定能回來了。”
“嗯。”齊越點頭,“禮物大嗎?”
“不小。”顧中說。
“帥嗎?”齊越問。
“比你帥。”顧中掃了他一眼。
給齊越的禮物算是突發奇想吧,看着他在廚房裏單腿幹活的時候就覺得要有個輪椅就好了,不用站着來回走。
但輪椅明顯是不可能的,于是顧中想到了另一種東西。
他一直想要但是真要買來了他也不知道什麽時候用。
這東西很合适齊越,不光是現在合用,以後應該也合用。
他上了地鐵直奔目的商場。
“這種馬鞍椅質量非常好,是我們店裏最好的,”導購坐在椅子上在顧中面前來回移動着,“你看,結實,輪子也非常靈活,用起來很方便。
“我試試。”顧中說。
導購讓開了,他跨了上去,腳瞪了兩下,想象了一下齊越坐在這上頭從廚房這邊一點地,滑到另一頭……很爽啊。
“椅子是您用還是別人用?”導購問。
“我送人的。”顧中又轉了一圈,的确很靈活。
“那您要送的人,身高大概是多少?”導購又問。
“跟我差不多……185吧,”顧中想了想,“差不多。”
“那就用這款大號的就可以,“導購說,“除了黑的,還有別的顏色……”
顧中打了個車,把一個鮮豔的大紅色的馬鞍椅帶回到面館的時候,感覺非常愉快。
他長這麽大,送過不少禮物,父母、同學、朋友,生日禮物、節日禮物,但沒有哪一件是像今天這張椅子這樣。
簡直是雪中送炭,非常有成就感。
而當他拎着已經拆掉包裝的椅子走進店裏時,坐在門邊跟人說着話的齊越臉上的表情讓他也非常滿足。
那種吃驚之後又馬上明白了他意圖的,也許是只有他才能看到的細小的感動。
齊越站了起來:“這什麽?”
顧中把椅子放下,跨上去腳往地上一避,直接從門口滑到了廚房條桌前:“這是張椅子啊。”
別說齊越吃驚,就連一直沒有表情的夢游服務員A都跟着他一路轉頭,最後說了一句:“這個椅子好啊。”
“試試嗎?”顧中又一衛地,從條桌滑回到了門口,不過這時他才注意到齊越的位置對面還坐着一個女孩兒,臉上的表情寫着好奇,還有沒忍住的笑容。
“我……”齊越看了看那個女孩兒,又轉頭小聲對他說,“你面試吧,我去玩椅子。”
“哦。”顧中愣了愣。
齊越很快地跨上椅子,“嗖嗖”幾下就滑到廚房裏去了。
顧中剛坐下,還沒跟那個女孩兒說話,他又“嗖嗖”幾下滑了回來:“這是我的助理,小顧。”
“你好。”女孩兒對顧中笑了笑。
“這是來應聘的……小丁。”齊越這個介紹方式一聽就知道他是沒記住人家的名字。
“我們店裏的氣氛還挺好的。“顧中看了一眼又滑着回了廚房的齊越,“沒有太多約束,老板……本身就……挺随意的。”
老板吊兒郎當的看着非常不靠譜,只有在做飯的時候才會突然變得認真。
“看出來了。”小丁點點頭,“那個椅子好用,我以前也買過,不過輪子沒有這麽靈活,嗖嗖的。”
“我買的時候導購的重點就在輪子上,”顧中笑着說,“看來還真是很靈活。”
小丁去年高中畢業之後就直接出來工作了,沒有做過餐飲這塊兒,但是在超市做過收銀,話不是太多,但也不是悶萌蘆,也許是有夢游服務員A和B的襯托,顧中覺得她還挺不錯的。
在他跟小丁聊的時候,齊越一直坐在椅子上,從廚房到冰箱那兒拿東西,再回廚房,再去後門,再回來,始終沒站起來過。
顧中有點兒擔心以後這人是不是打算就長這椅子上了。
“齊哥。”跟小丁談完之後顧中回頭叫了齊越一聲。
齊越總算離開了椅子,起身走了過來。
“小丁可以馬上上班。”顧中說,“都談好了。”
“歡迎。”齊越伸手。
小丁站起來跟他握了握手道:“我可能有些不太懂的地方,請多多指教。”
“沒事兒,不懂問就行。”顧中說
這會兒店裏還沒上客,齊越讓夢游A帶小丁在店裏轉轉,熟悉一下。
她倆走開之後,顧中松了口氣:“我好緊張啊。”
“你緊張什麽。”齊越笑了。
“沒面試過人啊,小丁跟我一樣大。”顧中小聲說,“我老怕她覺得我不夠威嚴。”
老板都不威嚴,你要那麽威嚴幹什麽?”齊越說。
“就是因為你不威嚴,”顧中噴了一聲,“這個店裏總得有一個看着靠譜的人吧。”
齊越樂出了聲:“你不是我兒子太可惜了。”
“您慢慢遺憾吧。”顧中說。
多了一個服務員之後,雖然是不熟練的服務員,齊越也感覺輕松了很多,小丁的确什麽都不懂,但反應挺快,最重要的是,她會說話。
“齊哥。”小丁把點好的單拿了過來,“一份微露,少放一點辣椒。”
“好。”齊越應了一聲,跨在椅子上輕輕蹬了一下,滑到左邊的竈前開始煮醬湯。
這個椅子非常貼心,他怎麽也沒想到顧中會給他買這麽個禮物。
他往顧中那邊看了一眼,顧中站在樓梯邊的角落裏低頭看着手機,只看了很短的時間,應該是在看有沒有電話或者消息之類的。
不過大概是什麽也沒有,顧中的臉上有一絲失望。齊越嘆了口氣,把煮好的醬湯澆進面裏。
顧中十有八九是在等他媽媽的消息,這小子上午挺硬氣地撿了包出來,但到他這兒說起“離家出走”的時候,就已經沒那麽硬氣了。
畢竟一直能看出來顧中跟家裏雖然也經常吵,但還是很在意父母的。
把面放到托盤裏之後,齊越摸了摸兜裏的手機。
客人過了七點半就慢慢少了,齊越坐在條桌後看着顧中出神。
顧中回過頭看他的時候,他招了招手。
“嗯?”顧中過來,胳膊肘撐到桌上,“怎麽樣?是不是沒那麽累了?”
“是,”齊越指尖在他胳膊上輕輕劃了兩下,“二啊。”
“哎。”顧中也不知道是嘆氣還是答應。
“我這個人,活到現在。”齊越說,“可能一直都……沒太走在大路上。”
顧中沒有說話,只是勾了張凳子過來坐下,趴桌上枕着胳膊看着他。
“我朋友不多,除了貓貓她爸,有另一個你沒見過的。”齊越也趴到了桌上,輕聲說着,“就沒有別的了。”
“我朋友挺多的,不過都去外地上學了。”顧中說,“寂寞如雪。”
齊越勾勾嘴角道:“我不太會表達,感情和別的什麽感受,你看我成天逗你,也就是逗你,說正經的我就……”
“你以前教育我的時候也挺正經的。“顧中笑了笑,“罵我傻帽的時候。“
“那是怕你吃虧。”齊越往店裏看了看,夢游A在玩手機,小丁在擦桌子,還有四個客人在吃面,沒人往這邊看,他伸手在顧中鼻子上點了點。“而且,那個不算是感情表達吧。”
顧中皺了皺鼻子:“那什麽算是感情表達?”
“現在。”齊越說。
“啊?”顧中看着他。
“去年的這個時候,我還在想,這輩子就這樣了也挺好的,我不對誰認真,也就沒人對我認真。”齊越說,“一個人,怎麽過,過得好不好也就一個人。”
“把錢用光了就餓死。”顧中說,“我以前就總擔心炮樓倒閉了你得要飯去。”
“現在不會了。”齊越笑了笑,“有些事,走過去了才看得清,就像這次,我是想着算了就算了吧,離遠點兒就離遠點兒,我一個人怎麽都能過。”
顧中眯起一只眼睛,還是盯着他。
“但是真走過去了,立馬就後悔了,”齊越說,“特別特別後悔答應了你媽,她覺得我不是個好人,我真應該就無賴一次。”
“是不是覺得還好我死心眼兒非得找到你?”顧中笑了起來。
“是啊,還好你要為那五百塊讨個說法。”齊越說。
“我還沒讨着呢,你的理由太單薄了。”顧中噴了一聲。
“哎。”齊越嘆了口氣,拿出了錢包,“說吧大管家,一張卡夠不夠?”
“卡裏有錢嗎?”顧中笑着問。
“有。”齊越抽出一張卡放在他面前,“以後你管賬吧。”
“我不管。”顧中坐直了,“你不說管賬的是……”
“啊。”齊越笑了笑,“怎麽?”
“我……”顧中看着他,“你……怎麽不是你呢?”
“也行。”齊越說,“你說了算。”
“我也不是這個意思,”顧中有點兒着急,臉都紅了,“我吧,你吧,你……”
“齊哥!”小丁的聲音從後面傳了過來,打斷了似乎找不到詞兒了的顧中,“還有面嗎?”
“有!”齊越笑着推了一下條桌,跨着椅子退開了,“就這麽着了。”
“啊?”顧中愣着。
八點過了之後,店裏的客人走光了,齊越摘了圍裙從廚房滑着椅子出來道:“都歇會兒吧,辛苦了。”
“還行。”小丁坐到桌子旁邊,“我沒出什麽錯吧?”
小丁的聲音居然吓了一直沖着齊越那邊發呆的顧中一激靈,他趕緊把不知道神游到哪兒去了的思緒收了回來。
“挺好的。”齊越說着拍了拍顧中的肩膀,“我出去一趟,大概用不了一小時就能回來了,還有三種醬湯,一會兒你看着吧,有人要就給做。”
“我?”顧中指着自己愣住了,他對自己非常不放心,他都不知道面要煮到什麽程度算好。
“我來吧,我會。”小丁在旁邊說,“我在家都自己做飯。”
“那就你。”齊越拿了外套穿上。
他走到門口的時候顧中才想起來問了一句:“你去哪兒?”
“去認真一回。”齊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