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什麽心頭好?”葉汝音一掀簾跨進門便聽到蘇浩塵得意洋洋的聲音。

“怎的這時才來?”蘇浩塵回頭見到她,雖是一臉不悅,但是仍舊上前兩步看着她說話,“戲都開場了。”

可不是,外頭的喝彩聲已經傳來,蘇湘眉那廂已經唱上了。

“我又不是……”來看叔叔唱戲的。葉汝音話說出口方才覺得不對,這屋子裏頭可都是蘇湘眉的弟子,哪有她這般如此不尊敬長輩的。

“什麽心頭好啊?”葉汝音還記着呢。一雙明亮的眼撲閃着,像個小精靈一般的盯着他問。

“沒什麽。”蘇浩塵避而不談,給她理了理額前的碎發。也不知是怎麽來的,一張臉被吹得通紅。發絲也有些亂了。

“說不說?”葉汝音哪裏肯依,扯着他的袖口就問,音量也拔高了。惹得衆人往這頭時不時打望着,還有些年長的抿着唇笑看着他倆。

“公子,先帶姑娘去屋裏喝口熱茶吧,這一路怕是涼着了。”風西月向來有眼色,提醒蘇浩塵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人多眼雜,毀了姑娘清譽可不好。

“嗯。走吧。”蘇浩塵領着葉汝音進了裏間,這是蘇湘眉的休息間,屋子裏還點着沉香,檀木桌椅上都是些胭脂水粉,頭飾,戲服。

常月站在屋裏,緊挨着門口侯着,面朝外,耳朵泛着紅。小姐雖說不是第一次單獨和公子見面,可她就是害怕。若是被老爺太太知道了小姐和公子獨處,她可是要被打死的。

“喝口熱茶,一張臉都吹紅了。坐什麽車來的?”蘇浩塵皺着眉頭看她,臉頰鼻頭都紅彤彤的,像是挂了彩,又覺得有些好笑。

葉汝音喝了熱茶,身子才暖和了些,“黃包車。““黃包車?“蘇浩塵訝異,可一想到她平日裏的行徑和葉爺爺的做派,倒是了然,”哈哈,可是你磨磨蹭蹭的将爺爺氣壞了,沒等你,讓你自己坐車來的?““你不告訴我什麽心頭好,還笑我?“葉汝音氣得将茶杯一放就要去打他。

“別把妝給我弄花了。“蘇浩塵擡手就拽着她的腕子,今日她手上戴了一個翡翠镯子,是今年生辰的時候蘇爺爺送的。碧綠色的镯子襯得她皮膚愈加白皙。

兩人笑鬧了一陣,蘇浩塵松了手,皺着眉頭,回身從案幾上随意拿了一個手爐遞給她。“手怎的這麽涼?“葉汝音吸了吸鼻子,捧着手裏精雕細琢的銅手爐暖着手,眼睛卻是仔仔細細的盯着他看。“你上了妝真好看。““好看嗎?“蘇浩塵薄唇抿着,他不覺得好看,完全遮住了他的男子英氣。

“好看啊。“葉汝音歪着脖子看他,”唇紅齒白,媚态得很呀。“她攢着一肚子的壞笑,憋得臉頰都在顫抖。

“想笑就笑。“蘇浩塵就知道她沒那麽好的良心。難為他還一心想着見她。

“噗哧“一下葉汝音就笑出了聲,”比我還像姑娘,蘇浩塵你好娘啊。““小點兒聲。“蘇浩塵上前捂着她的嘴,若是被外頭的人聽見,他還要臉不要了。誰人都不敢笑話他這個蘇家長孫,只有葉汝音。

天下,也就只葉汝音能笑話他,還讓他喜歡。

微熱的手掌沁着汗,捂在唇邊帶着潮濕的熱量,葉汝音臉上騰的紅了,她往後退了一步,素錦的裙擺邊蕩着,蘇浩塵看着她害羞的樣子,心裏便生了逗弄她的意思…啞着嗓子問她,“躲什麽”

他往前步步貼近她,她便往後躲,直到退到檀木桌邊,桌沿擋住了她的退路。無處可躲了!

“快停下!”

葉汝音慌了,蘇浩塵從小就愛戲弄她,可長大後便從無今日這般放肆過。他的眉眼,氣息離她太近了。近得她的心撲通撲通的一陣亂跳。

“嗯你說什麽”蘇浩塵俯下身子一手撐着桌子,一手拿手掌貼着她的背部,怕她摔了。他的臉與她貼得如此近,女兒家身上的淡淡桂花香讓他不想太早放手。

“我說……“葉汝音咽了口唾沫,耳朵燒得慌。蘇浩塵離得她實在太近了,呼吸都撲在她臉上了。他身上的沉香味籠着她,她嗓子幹。

“公子,到你了!“外頭風西月一聲長喝,今日為的就是給大公子開臺,可馬虎不得。

蘇浩塵這才分神松了手,葉汝音趁勢推開他。

“死蘇浩塵,再也不理你了。“她氣得滿臉通紅,從袖兜裏頭掏出個淡紫色的香包往他懷裏頭一塞,氣呼呼的出門去了。

蘇浩塵低笑,垂眸看着手裏的香包,那上頭繡着一只展翅的小鳥,與她身上那個是一對兒。

他望向她小跑着出去的方向,心裏頭像是落了軟綿,滿滿的。

那是她埋在心底,自己個兒都還沒看清楚的小心思——“在天願為比翼鳥……”

蘇浩塵上臺的時候,葉汝音才剛剛好在二樓鳳陽臺坐下。這是葉家在皓月軒的專座。今日有老太爺在場,按輩分葉汝音只能做在後排,她又是最小的,坐在側邊,只能看到舞臺的一個側邊。連蘇浩塵的臉都看不清。

她聽着他婉轉的嗓音,水袖那麽舞着,美不勝收。蘇浩塵是真的俊美,特別是眼睛,深邃不見底。正如剛剛……

葉汝音撫着手腕,那裏還殘留着他的餘溫。臉上又微微泛了紅。

“怎麽這麽晚才來?”母親坐在靠前一排,回頭低聲問她。

“黃包車當然慢了。”葉汝音還有些喘,不高興的回話,手爐讓她的手暖呼呼的,手心都出了汗。

葉老爺子似乎是聽到了葉汝音的話,在前排冷冷的哼了一聲。

葉赫南回頭看她,指着她點了點,無奈得很。又回頭跟老爺子說話,“爹,你看,這浩塵雖是第一次上臺,可功底深厚啊。不比蘇湘眉差。”。

“确是不錯!”葉鎮英撫着長須,似是想到了誰,頻頻點頭。“蘇家兒郎,都不差的。”

“嗯。我看着也是喜歡。這孩子好學又聰明,假以時日,能成大器。”葉赫南看着臺下風姿綽約的人,眼裏都是滿意。

葉赫南回頭看了眼葉汝雪,想着她剛剛去送了禮,便問她,“雪兒,你往來蘇家頻繁,覺得浩塵如何”

被點了名的葉汝雪面露緋色,一向大氣通透的她竟一時想不出什麽話來形容蘇浩塵,“挺好的。”

“哈哈哈……”葉老爺子和葉赫南都笑了。

連葉夫人也掩唇而笑,“孩子大了,知道害羞了。”

葉汝音看着姐姐們笑,輕輕扯了扯嘴角。有什麽好笑的,蘇浩塵明明是天下最好的男兒。什麽挺好的。聽着心裏頭就不舒服。

“阿音是有什麽事不開心嗎?”葉汝雪看她一臉的不悅,以為她遇到什麽事。

“沒有。”葉汝音偏頭,她看不全舞臺,心裏更是怄得慌。

“是看不到嗎?”葉夫人趁機喚她過來,“阿音自小喜歡看戲,又跟浩塵要好,怕是最想看他唱戲了。”

知女莫若母,葉夫人哪能不知道她心裏的那點女兒家的小心思。只是,這婚姻大事,饒是她這個親娘怕是也不能完全做主。

葉汝音微微勾了勾唇,拿着手爐起身坐到了母親身邊,她今日的裝扮俏皮可愛,都是依着蘇浩塵的喜好來的。小臉微微紅着,看着更是喜人。

真真是吾家有女初長成啊。

葉夫人在心裏頭微嘆,自己這個最年幼的女兒,如今也是出落得亭亭玉立了。

葉汝音在母親身旁坐下,偎着母親的肩膀,将手爐放到母親手裏一起暖着。她目不轉睛的看着臺下唱戲的男子,如此裝扮的蘇浩塵,真是比女子還顯嬌媚呢。連她都有些嫉妒了。

“這手爐倒是瞧着眼生。”葉夫人撫着這手爐上的花紋,細細端看,“像是……”

“是蘇湘眉的?”葉赫南一眼便認得這是蘇湘眉日常所用之物,只是,怎麽會在自己女兒的手裏?他看了眼葉汝音,被心裏閃過的無數念頭吓了一出冷汗,又頻頻推翻。

不可能,不可能。

“是蘇叔叔的。”葉汝音不谙世事,哪裏明白自己父親心裏頭已經轉換了不知道多少讓人匪夷所思的畫面了。“我剛剛去後臺了。”

“他給你的?”葉赫南更是驚恐。

“瞎咋呼啥?”葉鎮英就煩葉赫男遇事則慌的性情,不夠穩重。腦子裏的肮雜風月事兒也太多。“蘇湘眉剛還在臺上唱戲呢,哪兒有功夫在後臺送小姑娘手爐。”

“是是是。”葉赫南也頓時明白是自己想多了。“那是誰給的?“葉汝音正想解釋,包廂的門被敲響了。大家自覺的噤了聲。劉賀讓冬月去開門,原來是丹城的商家少爺來了。

“快請。”葉赫南起身相迎。将人領了進來。

商栗是丹城商氏鹽業的大少爺,其父商西貝身體孱弱,這幾年幾乎已經退隐在家,商氏的實際掌舵人已然是商栗。只不過差一個正式轉交的形式罷了。

丹城商氏是百年鹽業的代表,與葉氏齊名。葉赫南與商西貝見過幾次,兩家就未來的合作曾有過意向,但由于商氏這幾年新舊交替,商西貝又身體欠佳,兩家不曾有機會更進一步的約談。

這次商栗從丹城過來,自是也不會放過如此好的機會見一見葉赫南。尤其,是頗有盛名的葉老爺子葉鎮英。

“見過葉伯父,葉老先生。商栗冒昧打擾,實在是一人看戲有些無趣,不知可否在此讨個座兒?”商粟風度翩翩,衣着講究,一看就是富貴人家錦衣玉食的公子,又知禮節,說話溫和謙遜,是讓長輩一看就歡喜的小輩兒。

“怎會打擾?”葉赫南簡直是求之不得,自是熱切歡迎,特意讓劉賀差人添了座兒,就坐在他下手的位子。為免他無聊,又讓葉汝雪陪伴在側。

葉汝雪擡眸看向商栗,風度翩翩的貴家公子,知書達禮又儒雅,舉止斯文。那張臉簡直就是按着讓小姑娘一看就喜歡的模樣生的,深邃的眼睛,一眼望不到底,就像是一個黑洞,要把人吃進去。

葉汝雪紅着臉行了禮,微笑着坐在商栗身旁。眼睛看着那臺上百媚生的蘇浩塵,心卻早就系在了身旁這個有着淡淡梅花香的男子身上。書上所說的小鹿亂撞般的心跳,她今日才是真真領會了。

跟着父親出門見客,巡店應酬,葉汝雪都從未有今日這般緊張過。剛剛去給蘇浩塵送禮出來,她遠遠的便和這人對視了一眼。那短暫的相視,已經讓她心猿意馬,而如今,更是讓她心頭情絲纏繞。

葉汝雪坐着,手裏的帕子在手指頭上一圈一圈的繞着,她根本就沒聽臺上的人在唱什麽。只是在衆人喝彩時機械的跟着鼓掌。

葉汝音偏頭想去看那邊的葉汝雪和商栗,被母親拍打了一下手背。她看着母親,伸了伸舌頭,笑了。

“好好看戲。“母親在她鼻尖輕輕一點,溫柔的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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