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說什麽呢？”葉汝音傻了眼，想将手從他手裏頭掙出來，可他握得緊，她竟是沒掙開。她沒想過蘇浩塵這麽快就要上門提親，她還沒準備好呢。

“提親啊，阿音不喜歡？”蘇浩塵沒想過葉汝音會是這樣的反應。

葉汝音看着他，無辜的大眼睛閃着，她不是不喜歡。而是……

“阿音不想嫁我？”蘇浩塵眼裏有了狠意，他哪裏想過自己心愛的姑娘，會不想嫁他。

“你弄疼我了。”葉汝音話一落，蘇浩塵松了松手裏的勁，她才抽走了手，眼裏已經有了霧氣。她看着蘇浩塵，少有的認真，“不是不想，是還沒到時候。”

“什麽時候？”蘇浩塵看着她手背上的紅，又懊惱自己魯莽了些。他今日來，也不是為了說這個。怎麽就說到這裏了呢。

“我不知道。”葉汝音确是不知道，她只是覺得自己還小，很多事沒想好，就算是确定了自己的心意，談婚論嫁也太急進了些。

大姐姐告訴她，要嫁心愛之人。

可是，什麽是心愛之人？她如今心上念着的蘇浩塵，就真的是自己的心愛之人嗎她不會改變，蘇浩塵也不會變嗎她不知道。

不知道。

就是還有疑問。

還有疑問，就不能嫁。

“阿音。”蘇浩塵被她的不知道傷着了。他早就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他今生只會只願愛她一人。即便是明白她不是葉赫南選定的繼承人，他也無所謂。

他蘇浩塵，要的是自己愛的女子。不是她身後那顯赫的家世。

蘇家，不貪圖那些。

蘇家，要養一個葉汝音，亦養得起。

只是，他原以為，她即便是還沒看得太清楚，至少是喜歡自己的。她心裏有他，卻不願意嫁他。

這就讓他很失落了。

“你上次說讓人帶回來的洋文書，什麽時候給我？”葉汝音換了話題，再這麽談下去他們之間今晚就得不歡而散了。

“待會讓福滿給常月。能看懂麽？”他明白她的意思，也不再固執于之前的不愉快。這是他們兩個人之間的默契。無解的題，那就不再各自鑽牛角尖的繼續試探，給彼此時間，慢慢想。

他等她長大。

等她想明白。

不急這一會兒。

“小看我呀。“葉汝音笑着，”你不是教過我一些麽？我慢慢學。“她擡起頭看他，漆黑的眸子在黑夜中依然明亮如星辰。

“恩”蘇浩塵點頭。今晚的她着實有些迷人，月色正好打在她臉龐，未施脂粉的臉上有淡淡的規劃香，是她常用的洗發皂的香味。

蘇浩塵就那麽看着她，俯下身子，雙手放在她的肩膀，在她輕微的顫栗中，嘴唇輕輕在她鼻尖點了點。他狹長的鳳眼看着她，那張透着稚嫩的臉一下子就紅了。

葉汝音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他略顯粗重的呼吸急促的打在她的臉上，他的眼睛往下看着她的唇，嘴角抿着，又擡眼看她，眼裏有詢問有期許有等待。

風好像是停了，要不為何她一點都不覺得冷呢。在這初春乍暖還寒的天氣，她甚至身子熱得出了一層薄汗。蘇浩塵放在她肩膀的手輕輕的動了動，她的手就緊緊的拽着他前襟的褂子。

她在畫本子裏見過男人親女人。就是這麽近，越來越近，近到……

心裏咚咚咚的跳着，都快要跳出來了。

葉汝音怕得閉上了眼睛，不一會兒就感受到了唇上壓上來的力度和柔軟。

他只是讓她感受了一下他唇瓣的溫度，便離開了。

葉汝音等了很久，才睜開了眼。

這，就完了？就……這麽，一下？

她看着眼前帶着笑意看着自己的男人。剛想說話，蘇浩塵的唇又壓了下來。這一次，他含着她微微張開的嘴吮着，從上到下，含進去又松開，如此往複，葉汝音整個身子都軟了，他的手從肩膀滑倒後背摟着她，将人攬在懷裏，唇上的動作不停，直到葉汝音輕輕拍着他的肩膀求饒，蘇浩塵才松開。

她抱着他，雙手環着他的腰，賴在他懷裏喘着粗氣。一張小臉，漲得通紅。唇瓣紅潤潤的，夜色中泛着光。

蘇浩塵用手指輕輕擦幹淨她嘴角的水漬。兩個人相互看着，眼裏的情意缱绻。“喜歡嗎？“他怕吓着她，剛開始只敢輕輕的碰一下。可是見着她閉眼等着的樣子，睫毛都在顫抖，他知道她是喜歡的，期待的。

他想要給她最美的體驗，最溫柔的，最美好的。屬于他們的，第一個親吻。

嘗過她的甜，便不想松開。他終于明白，他有多稀罕她。

葉汝音抱着他的腰身不松手，低頭埋進他懷裏，好長一段時間都不敢擡眼去看他。她好像還能感受到他唇瓣的溫度，他隐隐想要伸過來的舌頭，淺嘗辄止的碰到她的唇角又退了回去。他緊緊抱着她的手越收越緊，他在隐忍，他在害怕，害怕傷着她，害怕吓着她，她都知道。

她好像，又更明确了自己的心意。她喜歡他，喜歡他抱着她，喜歡他看着她，喜歡他的味道，喜歡他的撫摸，觸碰，喜歡他親她時的極度溫柔。

那是平日裏別人都看不到的蘇浩塵，那是獨屬于她的蘇浩塵。

“回去吧。“蘇浩塵拉着她的手把玩，夜深了，她該睡了。

“再待會兒。“她不依，好像兩個人的關系往前推進了一大步，她反倒有點舍不得他了。真想一直這樣賴在他懷裏。

“聽話。晚了。“蘇浩塵刮刮她的臉，”再待下去你該病了。到時，又好長時間不能出門。”

葉汝音這才依依不舍的從他懷裏頭退出來，“那我明天去皓月軒找你。““好。回去吧。”蘇浩塵看她跟着常月走到門口，準備轉身。葉汝音叫住了他。

“小哥。”她跑過去抱緊他，又在他俊俏的臉上一吻，“晚安。”說完這句她才笑着跑了。

木門輕輕的合上，嬌俏的人影早就隐在了圍牆裏頭。蘇浩塵的心卻久久沒法平靜。她只有在最開心的時候叫他小哥。平日裏對他都是呼來喝去的，沒個正經的名字。

小時候他拿糖葫蘆哄她，陪她逗蛐蛐兒，帶着她抓魚，爬樹，看星星。每每她高興起來，拽着他胳膊笑，“小哥最好。阿音最喜歡小哥。”

他是蘇家長子，她卻叫他小哥。大人們都笑她。只有他知道，這是她對他的愛稱。

他名字中的塵字，她解做“小、土”。她嫌土哥太難聽，便要叫他小哥。她就在他耳邊喊，“小哥，小哥哥。”直喊得他耳朵都紅了，才肯罷休。

蘇浩塵負手往回走，今夜雖有風，夜色卻是極好的。銀白的月光灑了一路，蘇浩塵眉眼間都是喜色。

小福滿跟在自家主子後頭，步履輕快。主子高興，他也高興。只有每次在見過葉家三姑娘後，才能看到這樣溫柔微笑的主子。

葉汝音回了家，翻來覆去都睡不着，她的手指就放在唇邊兒上輕輕點着，一個人蒙在被子裏嘿嘿的笑。

她出門時想要問的那些話都不必問了。她明白蘇浩塵的心意了。他的眼睛把什麽都說了。

他從不會騙她。

她什麽都沒有，一個只負責玩的葉三小姐，有什麽好騙的呢？

這一夜，葉汝音無眠。

是以，常月第二日進屋叫她起床時，看到葉汝音正靠坐在床邊看書。她穿着睡裙，裹着被，手裏拿着書，看得正入神。

“姑娘，該起了。今日老爺說家裏有客人來。”常月将盥洗盆放在架子上，倒入熱水，将毛巾擰了給葉汝音。

葉汝音将書放下，接過毛巾擦臉和手，有些不耐煩，“這幾日每日都有客人來，爹爹到底是要幹什麽？”

“姑娘不知道嗎？大小姐要嫁人啦！”常月将毛巾收走，将衣裳給她捧到床跟前，走到鏡臺前給她找首飾。

葉汝音将衣裳穿好，有些不敢相信，這從那日聽戲回來，不過短短數日，大姐姐怎得就要嫁人了？也沒聽說啊！“确定？““這麽大的事兒，奴婢還敢胡說不成？今兒一早，劉管家就帶着夫人，大小姐去織布坊了。“常月說得有板有眼，葉汝音這才當了真。

“是哪戶人家？“

常月挑了幾款首飾，擺在臺面上，略微想了想，“好像是北都的大戶人家，姓，姓孟。““是孟氏！“葉汝音坐到梳妝臺前，仍如在夢中。竟是北都的孟氏。做絲綢生意的。北都靠海，與北川隔海相望，兩地依托港口航線，生意往來頻繁。而北都的絲綢織錦自元清開始便是出名的，以往都是進貢到宮裏頭給貴人們的，如今便都是達官貴人們的首選。

她回想起這幾日家裏來的賓客，皆都是與孟氏有過合作往來的商賈。還有一些本地的世家。她原本以為父親會在本地的世家裏頭給姐姐擇一門親事。沒想到，爹爹竟然選了孟家。

是富庶人家！

爹爹看來并未虧待大姐姐。

“那可知道嫁的是孟氏的第幾位公子呢？“葉汝音偏頭看常月，她是有多貪玩，多不谙世事？如今丫頭們的消息都比她靈通了。

“那奴婢就不知道了。“常月笑着搖頭，”這幾日也沒碰着大小姐屋裏的春月姐姐，估計也忙這事兒呢。“常月今日給葉汝音帶了一根翡翠簪子，墜着一直翠綠的蝴蝶，襯她身上着的碧綠色的織錦雲裳裙，顯得簡單雅致。

“會不會太素了？”其實她想換那套粉白色的珍珠配飾，可愛些。

“不會。小姐怎麽打扮都是好看的。”常月誇獎她，不敢說這是夫人和老爺的意思。今日有貴客，不能讓小姐打扮得太俏皮，顯得不穩重。

葉汝音沒往那處想，心裏頭還惦記着大姐姐的婚事呢。她要去找姐姐們問問，這嫁的是孟家哪位公子，只要不是那花天酒地不學無術的孟老三，那就不會委屈了自家的姐姐。

孟家家大業大，孟老爺娶了三房太太，孟老三是長房夫人晚年所出，雖是排行老三，卻是嫡子。那地位可比那老大，老二高多了。其他還有兩個妹妹，葉汝音都沒見過。孟老爺曾帶着孟老三來過岚城，葉汝音見過。野痞得很，還跟蘇浩塵鬥酒，兩個人喝得酩酊大醉。他的風評也差，風流貪玩，尋花問柳。

總之，不是什麽好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