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好了，說了半天，別冷落了我們的兩位小姑娘。孟三，連你都要成婚了，我可是做夢都沒想到啊。”商栗笑着給孟洛辰斟酒，“來，敬你一杯。竟然娶了人人豔羨的葉家大小姐。”

“別說我啊。接下來就是你和浩塵了。”孟洛辰笑着站起來幹了杯中的酒，看了一眼葉汝真戲說着，“也感謝商兄，沒有跟我争。要不是你先看上了二姑娘，哪兒還有我什麽事兒啊。”

“欸欸欸，話不是你這樣說的。”商栗細數着他的不是，“你這樣說話可就太傷姑娘的心了啊。”他指了指孟洛辰又轉頭看着葉汝真，這姑娘不卑不亢，真是個好姑娘。“要不是你提前給我打了招呼啊，我還真的是中意葉家大小姐的。”

“你可算了吧。”孟洛辰看了眼蘇浩塵，“誰不知道商老太爺最喜歡的是三姑娘啊。”

“怎麽把我扯進去了？”葉汝音滿臉的不高興，“還有，說的好像葉家的姑娘任你們挑似的，我們又不是貨物。要不是姐姐願意，你能娶得了？”

“喲呵。”商栗和孟三對視一眼，哈哈大笑。

蘇浩塵笑着搖頭，拉了拉葉汝音的手，“你啊，被他們帶溝裏了。”

葉汝音還未明白過來，葉汝真的臉上已經煞紅一片了，她低頭掩着唇，看了看自己的妹妹。真是拿這個丫頭一點辦法都沒有啊。

葉汝音好半天才回過味兒，自己說的那句姐姐願意，倒是真的把葉汝真給出賣了。她不說，旁人誰會知道姐姐的心意呢。

從湖心悠出來，蘇浩塵牽着她的手慢慢散步，孟洛辰和姐姐走在後面，孟家在丹城有一座宅子，他們可以住在那裏，明天再去桃花源。

孟家的宅子挺大的，為了避嫌，孟洛辰安排葉汝音和葉汝真兩姐妹住在靠內花園的裏間，那裏常年有花匠總管打理着，屋子幹淨舒适，半夜裏還有幽香從窗簾外透進來。

“姐姐，沒想到孟家還有這麽幽靜的一處宅子。”葉汝音很喜歡這裏，雖然離丹城熱鬧的市中心遠了些，可是卻是僻靜舒心的一處好庭院。特別是外頭那些爬藤綠蘿，深得她心。

她相信，姐姐一定也很喜歡。一進來一直都在不停的打量着這個房間。

“這應該是孟三公子的一處私宅。”葉汝真坐到茶桌旁，用手指背摸了摸壺身，然後給葉汝音倒了杯茶。茶香四溢，給整個屋子平添了一分慵懶恣意。

“竟然是白桃烏龍，姐姐你最喜歡的。”葉汝音三兩步走過來，端起杯子就喝了一口，“溫度适中，是早就命人泡好，放在這裏的嗎？他怎麽會知道我們何時回來？他孟老三簡直神了。”

葉汝真笑妹妹天真，這些事情，稍加上心，其實并不難。“他應該是早就打點好了這一切。”

“看來姐姐嫁與他，不虧。”葉汝音似乎稍稍有一些放心了，這孟洛辰似乎并沒有傳說中那麽的不靠譜。這一日相處下來，他對姐姐還是很用心的。

“阿音，你真的心屬蘇公子嗎？”葉汝真将首飾那些一個一個取下，放在桌上，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想跟自己的妹妹好好說說話。

“姐姐為何如此問？”葉汝音心裏不知為何咯噔了一下，她沒有像往常一般，直接回話。她想知道，姐姐想要的是什麽答案。

“阿音，若今晚沒有和商家公子一同用飯，我可能還是會覺得，于你這樣純良的女子，找一個像蘇浩塵這樣的世家名伶，兩小無猜，互為有情，也算是一段良緣佳話。”葉汝真看着自己的妹妹，這個在葉家從來都被捧着寵着的女孩兒，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了。

“嗯。”葉汝音知道，還會有後話。她輕輕的應了聲，端起茶杯坐到一旁的軟榻上，“姐姐過來坐。“葉汝真微笑着将茶杯和茶壺一并端到了軟榻上，這确實是她最中意的茶，而孟洛辰準備的還是上等的白桃烏龍，她簡直是愛不釋手。可即便是如此，你仍然從她臉上，無法察覺絲毫。“可是今日，我方才知道。他與落辰，是同路人。”

不知是應該高興，還是憂愁。葉汝真如今的心情，竟也是覺得百般的煎熬。她欣喜孟洛辰有如此志同道合的同伴，欣喜國邦之基業，尚有有志者奮力戰鬥。可是，她擔憂的是妹妹的安危，她與自己不同，她如何擔得起那日後的種種危難，如何擔得起可能随時會來的死別。

特別是，她如此愛慕蘇浩塵。

“什麽同路人？”葉汝音不懂。她甚至聽到此處，好像一下子都不知道姐姐到底是在說些什麽了。眉頭皺着，手指不安的卷着衣擺。

“他們的志向，你可知曉？”葉汝真轉過頭看着葉汝音，她斷定，蘇浩塵從未透露過只字片語給阿音。是不信任？還是為了保護她她希望是後者。也希望是前者。

哎！葉汝真在心裏頭嘆了口氣，她從未像今日，這般矛盾。

提到蘇浩塵的志向。葉汝音有些愣住了，她覺得姐姐如此問，便定然是知道的。那麽，連姐姐都知道了，自己卻是什麽都不知道。這種帶有挫敗感的失落，将她整個人都推向了很深很深的谷底一般，她不知道該說什麽，嘴唇動了動，卻沒有發出一絲聲音。她腦子裏亂亂的，一團漿糊。眼睛睜得大大的，想要看清楚眼前的人，卻好像被什麽蒙住了，白茫茫的，她什麽都看不清。直到一粒滾燙的淚珠順着臉頰滑落。她才意識到，只是淚水迷了眼，罷了。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哭。那日，她舔着臉去問蘇浩塵的時候，沒有哭。今日，她明知道蘇浩塵瞞了自己什麽，她連問都沒問。她不是不計較嗎？她不是要等着他自己來告訴她嗎？

那如今，是為何呢？

也許，有很多很多的真相，如果只有自己一個人知道，你還是想熬一熬，扛一扛，就這麽過去了。可是，若是有另外的人問起，就好像摘掉了最後的一張遮羞布，那種被人看透了的感覺，無所遁逃。

白桃烏龍的香氣還氤氲在空中，昏暗的燈光下她偷偷拿手絹擦了擦眼角，“這不影響我是否心儀他。”

葉汝真輕輕的嘆息，“可葉家不能将你嫁給一個不坦誠的人。”

葉汝音沒有想到，一向最愛自己的大姐姐，會這樣說。“他并非不坦誠。““那他為何不能告訴你，他的志向？“葉汝真心疼的逼問，她只能從這裏斷了妹妹的心思。

“他愛唱戲，唱戲就是他的志向！“葉汝音慌了，她從小到大，還沒遭遇到過這樣的逼問。姐姐從未對她如此過。

“阿音，你是在哄騙姐姐，還是蘇浩塵就是如此哄騙的你？“葉汝真似乎能夠想象得出蘇浩塵哄騙葉汝音的樣子，就好像今日和孟洛辰出游時，她問及他，他也如此說，他的志向，就是游遍大好河山，賞盡人間美色。如果她沒有跟他說那番話，說她一早就知道的那些，那麽今晚在商栗面前，他們便不會有如此露骨的談話。

可是，葉汝音怎麽能當作全然不知呢。她今晚明明在場，怎麽可能一點都沒有聯想過。蘇浩塵到底是想要做些什麽呢？他真就想一輩子安安穩穩的唱戲？

葉汝音沒說話，她抿着唇盯着軟榻跟前的一方木板。她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可是姐姐好像不是這麽想。她像是想要她今晚就做個決定。

“阿音，如今看來，蘇浩塵并非良配。回去後，我讓爹爹再從新給你尋一戶世家公子。“葉汝真耐心的勸她，希望她迷途知返。

“什麽叫良配？“葉汝音坐直了身子，看着姐姐，“姐姐不是說，嫁人當嫁自己心愛之人麽？為什麽姐姐中意孟洛辰，便想方設法的嫁給孟洛辰，倒了我這裏。心愛人就不是良配了？姐姐說小哥和孟三是一路人，那為何他孟三能是你的良配，小哥就不能是我的良配呢？”

葉汝真從未見過如此犀利的葉汝音，她有些恍惚，如今坐在自己對面的牙尖嘴利的小姑娘，不是葉汝音，而是那個說一不二，行事利落幹脆的葉汝雪。

“姐姐不說話，是無可反駁還是覺得阿音說得不對，不予置評？”葉汝音将腿換到一邊，把手撐到軟榻間的矮桌上，“姐姐，小哥确實從未與我說過他的志向。可是并不代表他不願坦誠于我。他所作所為，有他自己的考量。我不逼他。可我清楚的直到，不管他要去做什麽，定然不會将我置于不聞不問的境地之中。”

她相信蘇浩塵，她相信他對她的愛。這一切是她願意去說服葉汝真的原因。因為姐姐也是一個心中有愛，懂得愛的人。

葉汝真看着咄咄逼人的葉汝音，無奈的笑了，“你可知他要做的事是何等的兇險”

“不知。“葉汝音搖頭，笑着搖頭，“他為的是家，是國，是民，若阿音也能同他一路，阿音也不會怕兇險。”

“阿音！”葉汝真恍然，自己這個傻妹妹一點也不傻，她什麽都猜到了，不過在等蘇浩塵一個明明白白的交代罷了。

“姐姐。有時候，不知道，也是一種幸福。”葉汝音品了一口已經冷掉了的白桃烏龍，嘴角勾着，又是那副天真活潑的模樣，“真好喝，難怪姐姐如此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