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葉汝真今晚才算是真的認識到，葉汝音已經長大了，不再是那個懵懵懂懂的小女孩。
“姐姐，你剛剛說這裏是孟洛辰的私宅？”葉汝音慵懶的靠着身後的團蒲，往上挪了挪。
“嗯。”葉汝真也靠到了身後的牆上，再往上就是窗戶，正對着外面的小花園，隐隐有花香進來。
“如何得知？”葉汝音覺得有意思，姐姐總能看到她沒能看到的部分。
“你看，剛入門時，來開門的是管家，稱他作‘先生’，而非少爺。”葉汝真婉婉道來，她的聲音很細，綿軟，卻又透着一股很不易察覺的韌勁。“他入門後徑直走向的是主宅，安頓我們的此處，應是從未有人在此住過，一切都是新布置過的。就是這白桃烏龍，也不過是一周前剛摘下送過來的。而這室內所有的裝潢，都是他布置的。若是家宅，必定是要符合所有人的審美，大致上美觀便罷了。可是要費心這麽些細致的小玩意和擺件，只能是自己的。”
葉汝音思考着姐姐的話，她怎麽就沒有從這些蛛絲馬跡中分辨出來呢？
“阿音在想什麽？”見她不說話，葉汝真輕聲問。
“我想，姐姐可真是思慮周全，細致入微。”葉汝音起身要給姐姐斟茶，卻發現茶壺已經空了。
“我去喊人拿點水來。”
“算了。”葉汝真攔住她，“太晚，別擾了別人休息。”
“那我去燒點。”葉汝音說着就下地穿了鞋，葉汝真怕她被火爐燙到，也準備穿鞋跟出去。
這時，門響了，有人叩門。
“誰啊？”葉汝音站在門前，問門外人。
“二位姑娘屋子裏還有燈，先生說了，姑娘們雖累了一天，但出游難免高興，不會睡太早，特意讓備了糕點和熱水，給姑娘們送來。”
葉汝音見是個女人的聲音，便開了門，是個老嬷嬷。穿着樸實的灰布衣裙，黑色棉布鞋，身後跟着一個小女娃，端着糕點和一壺熱水。
“剛燒好的，紅梅，快給姑娘們端進去。”老嬷嬷讓那個叫紅梅的丫頭将盤子端進屋，自己則站在門邊候着。“姑娘若是有什麽吩咐，直接言語一聲就成，我和紅梅就住在這後院門口的廂房裏。”
“好的。謝謝嬷嬷了。我們沒什麽要的了，你們早些休息吧。”葉汝音謝過她，回到屋內。
紅梅将盤子放下，又擡眼看了一眼站在桌子跟前的葉汝真，面上一紅，扭頭匆匆走了。
嬷嬷看她一眼，将門給他們帶上了。
葉汝音看着姐姐，有些納悶，“她好像特意要來看你一眼似的。”
“連妹妹都看出來了，看來這小丫頭的心思連藏都沒想藏。”葉汝真笑着将熱水壺裏的水沖進茶壺中。端去了軟榻上。
葉汝音端着一疊綠豆糕，咬了一口，還是熟悉的味道。
“姐姐，你跟孟洛辰，發展到哪一步了？”葉汝音蜷着腿，下巴抵着膝蓋問姐姐。她壓低了聲音，就跟這屋子裏還有第三個人偷聽他們說話似的。
“什麽哪一步了？”葉汝真倒了茶，抿着，還是波瀾不驚的樣子。
“他可親過你？”葉汝音盯着葉汝真看，面上熱熱的。就是一副自己做了虧心事的樣子。
“蘇浩塵親你了？”葉汝真擡眼看着妹妹，難怪，她對他的感情已經那麽深，兩個人竟然已經……“他還對你做什麽了？”
“沒有。”葉汝音羞得臉紅紅的，“我問你呢，你怎麽反過來問我了。快說。他親你了沒？”
葉汝真紅着一張臉下了軟榻，“我累了，睡覺吧。”
“姐姐！”葉汝音怎能依她。“他親過你了是不是？”她跟着姐姐去了床邊，盯着葉汝真點了頭才哈哈大笑起來。
“笑什麽？“葉汝真褪去外衣，用熱水洗了臉腳，催促着葉汝音洗漱，便上了床。“快睡了。明天還要去桃花源。”
葉汝音笑着洗漱好，脫了衣服就往葉汝真身邊靠，“姐姐，他親你的時候，你是什麽感覺？““跟你的小哥親你的時候一樣。”葉汝真故作不耐煩的回她，連身都沒轉。
“他伸舌頭了嗎？”葉汝音悄聲問。
葉汝真轉過身來，“他親你嘴，還伸舌頭了？“葉汝音看着姐姐，“孟……孟洛辰……沒……沒有……親……你嘴麽？““就親了親臉啊。”葉汝真看她囧得不行，笑了，“你啊，被人吃幹抹淨了還幫着人說話呢。典型的胳膊肘往外拐。女生外向。”
葉汝音嘻嘻的笑，“那畫本子裏頭畫的不都這樣的嗎？男人和女人……親嘴都是很平常的呢。”
“你啊！”葉汝真戳戳她的頭，“少看點蘇浩塵給你找的那些洋書吧。爹娘知道了不罵你才怪。”
葉汝音應了一聲，閉着眼就着月色睡了。她從來都不怕父母知道。知道了更好，她便可以如願嫁給蘇浩塵。
天剛蒙蒙亮的時候，葉汝音就醒了。今日去桃花源，她興奮得睡不着。見姐姐還睡着，她蹑手蹑腳的起床穿好了衣服，便出了門。
清晨的後花園清新怡人，有一兩只叽叽喳喳的小鳥唱着歌，池塘邊有兩尾小魚追着跑，還有綠油油的新葉從繁密的枝條上冒出頭，上頭墜着露珠，透着五彩的晨光。
“姑娘起得這麽早？”昨晚上來過的嬷嬷正在院子裏澆水，見葉汝音出來忙擦了擦手過來，問她要不要幫忙。
“嬷嬷早。”葉汝音雖然調皮，但那是看人，在外人面前她還是乖巧的，在府裏對待下人她也是溫柔客氣，更別提這是在別人家的宅子裏。她的脾氣，只發給自己親近的人。
“姑娘早上不披件衣服嗎？別進了寒氣。女孩子啊，最是畏寒。你如今年輕不打緊，以後就知道了。”嬷嬷也不怕她嫌她唠叨，好心腸的囑咐她。
葉汝音覺得這個嬷嬷親切，像小時候姥姥數落她的樣子，不免也跟她親近起來。“不礙事。兩位公子起來了嗎？我去找他們。”
“應是起了的。蘇先生早上都吊過嗓子了。這會唱的人就是不一樣。”嬷嬷好像特別喜歡蘇浩塵的戲，一邊澆着花，一邊哼起來了。
葉汝音笑着跑開了，她從小就愛看他唱戲，好久沒見過他早上練功吊嗓了。
還未進前院主宅，葉汝音就已經聽到了隐隐傳來的唱腔聲，尖細悅耳，聲聲脆。穿過回廊她便能看見院門裏頭那一襲輕輕舞動的白衣。
一叢深綠之中，那衣袂紛飛如仙人之資。
“小哥！”她笑着叫他，然後跑過去，往他身上跳。
蘇浩塵見是她，笑着張開手臂穩穩的接住她，轉了個圈。時間仿佛在這一瞬間停止，相愛的人心中只有彼此。他笑着捧着她的臉，輕輕吻了吻她的鼻尖，氣息已經不穩，“怎麽起得這麽早？”
“想你了。”她如實說，又害羞的靠在他胸前，“什麽時候帶我去吃桃花酥？”
“不是想我，是饞了。”蘇浩塵笑着刮她的臉，“等我換件衣服，吃過早飯就去。”
“嗯。”葉汝音坐在院裏的廊亭裏等他。桌子上有一本《西晉王朝》，竟是她手中未看完的那本。她拿起來，卻被翻開的這一頁所寫之事愣住了。
她再次核對了封面，确是與她手中那本一致無疑，可是內容卻并不相同。如今手上這本幾乎就與那歷史無半分關系，皆是鼓動人心的激進言論。
“若無國泰，何談家安？吾輩當崛起，為中華之複興而戰鬥。生生不息！……“
